宋春風為了隔離愁煞人,便天天黏著紀寒梅。
今天趁著月色美麗宜人,他帶著她來到花園賞花。
驀地,涼亭裡傳來交談的聲音,打斷兩人的濃情蜜意。他們兩人很有默契的屏住氣息,向涼亭靠近。
「你……怎麼可能?」王水媚似乎受到驚嚇。
「很意外嗎?我也很意外你為什麼還在這裡興風作浪?」一個聲音冷冽的男人,雙手粗魯的摟著王水媚的肩膀。「我們到你房間去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王水媚的聲音顫抖,極力想掙脫他的鉗制。「那一切都是意外,我什麼也沒做,你奈何不了我……」
男人將她逼到涼亭的石桌上,力道十足的壓住她,王水媚的臉上露出疼痛的表情。
躲在暗處的紀寒梅覺得十分奇怪。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會對王水媚施暴?依照兩人的對話,他們似乎有某種牽連。
宋春風無法眼睜睜地見自己的大嫂受外人欺侮,想衝出去制止,卻被紀寒梅阻擋下來。
「你做過什麼總會被查出來的,做人最好有點良心,不要一錯再錯。」男人意有所指的說。
王水媚睜著大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可以不計較你以前的所作所為,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對紀寒梅下毒,紀寒梅的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絕對不會容許你做這樣的事。」
王水媚驚恐地搖著頭。「我沒有……」
「否認也沒用,那碗蓮子湯是你親手煮的,即使有人掩護你,但舉頭三尺有神明,再怎麼天衣無縫的詭計總會有被識破的一天。我勸你最好及時罷手,別等到釀成大錯時後悔莫及。」
「不,不是我!」王水媚害怕地使出全力推開他。「我沒有下毒!」她像發瘋了一樣狂奔回房。
☆ ☆ ☆
事情怎麼會變得一團亂?
紀寒梅一直以為下毒害她的人是王水媚,但是由她和那個男人的言談聽來,下毒的人似乎不是她。
那個男人又是誰?竟然半夜出現在宋家的後花園?
宋春風原本打算天一亮就去找王水媚求證,誓言一定要揪出在宋家興風作浪的人,但三更的更鼓才敲過,後院就傳出一聲淒厲的驚叫聲。
紀寒梅和宋春風聽到聲音,立刻衝出房間,和披頭散髮的王水媚撞個正著。
王水媚一看到宋春風,立刻撲上前,一把抱住他哭訴:
「春風,快救我,有人想殺我……」王水媚嚇得臉色蒼白。
「二嫂,你先冷靜一下,到底誰要殺你?」宋春風將她推離。
王水媚滿臉淚痕,抬起茫然驚恐的眼看向宋春風,忽然一把又推開他,嘴裡發出尖銳的叫聲:
「鬼啊!你……不要來找我……」她退到一根柱子旁,死命的抱著柱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找自己的幸福……」
宋春風不懂她在說什麼。
紀寒梅藉機靠近,誘哄著說道:「你說的可是宋秋雨?」
王水媚聽見宋秋雨的名字,滿臉驚悸。「秋雨他……」
「大嫂,怎麼回事呀?」宋絲娟驚訝的問。
王水媚見到宋絲娟,立即躲在紀寒梅的背後。
「大嫂,你這種手段也未免太卑劣,二哥和二嫂好不容易建立起感情,你就處心積慮的想破壞,竟然把怪力亂神之說都抬出來。」宋絲娟把躲在紀寒梅背後的王水媚給拉出來。
「二哥、二嫂,你們去休息,我送大嫂回房去。」
王水媚緊緊拉著紀寒梅的衣服,不肯隨宋絲娟回房。
「大嫂,這樣行不通的。」宋絲娟輕聲誘哄。「乖,先回房睡覺去。」
「你走開……你是壞人……」王水媚似乎神志不清,對著宋絲娟鬼吼鬼叫。
經過宋絲娟一番誘哄,王水媚總算肯回房。
「春風,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紀寒梅挽著宋春風的手臂。
「你是說大嫂說有人要殺她這件事?」宋春風也覺得奇怪。
紀寒梅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是指絲娟。」
「絲娟?絲娟會有什麼事?」宋春風轉頭看向扶著王水媚回房的宋絲娟。「她溫柔、善解人意,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會有什麼事?」
「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和娘住在同一個院落,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照理說應該不會聽見這裡的聲響,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紀寒梅覺得納悶。
「大概是年紀輕,耳朵比較靈吧!」
「是這樣嗎?」她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心裡像是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你的腦袋裝太多東西了,進房去,我教你如何把腦袋裡雜七雜八的東西掏出來,嗯?」宋春風的口氣曖昧。
「誰要和你睡在一起?你回自己的房裡去。」紀寒梅放開他的手臂往前跑。
「別跑,等等我……」
就在兩人追逐的時候,又聽見一聲尖叫,然後就是宋絲娟的喊叫:
「快來人……大嫂……大嫂自殺了……」
當宋春風和紀寒梅跑到王水媚的房間時,只見王水媚雙手捧著插在腹部的一把剪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把大嫂扶上床……正要回房,她忽然拿起剪刀……」宋絲娟哭著道。「她拿著剪刀往自己的肚子猛刺下去,我來不及阻止……」
宋春風想抽出剪刀,被紀寒梅制止。「不要抽出來,先請大夫。」
宋絲娟如夢初醒,轉身往外跑。
☆ ☆ ☆
月黑風高,紀寒梅趁著宋絲娟自願留下來照顧王水媚的同時,溜進宋絲娟的閨房。
她總覺得最近一連串發生的事很離奇,尤其是王水媚說有人想殺她的事更令人納悶。
她小心翼翼的在宋絲娟的房中搜尋,期待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好破解近來所發生的一團團迷霧。
「老天保佑,希望不要敗露形跡,被當成小偷。」紀寒梅一邊翻箱倒櫃,一邊求神佛保佑。
咦,這櫃子裡怎麼都是瓶瓶罐罐?絲娟的身體一向都很健康,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藥?
紀寒梅好奇的塞了兩瓶在懷裡。
既然都動手「偷」了兩瓶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來個仔細大搜索。
忽然,她的肩頭被拍了一下,害她驚嚇得叫出聲。
「寒梅……」是愁煞人。
紀寒梅聽到愁煞人的聲音,雙口捂著胸口轉過身。
「愁大哥,差點被你嚇死!」
「你到這裡做什麼?」
「我……我是來這裡聽聽看,看絲娟的房間是否能聽得到我院落裡發出的聲音。」她沒膽說出自己懷疑宋絲娟的話。
「你呢?你來這裡做什麼?」紀寒梅忽然覺得愁煞人也非常可疑。
「我發覺絲娟好像在隱瞞什麼。」愁煞人的眼睛在四處梭巡。
「你也有這種感覺?」難道絲娟真的有問題?
當兩人在討論時,鼻中忽然聞到一陣香氣,接著便不省人事……
☆ ☆ ☆
喔!她的頭好痛!
怎麼會這樣?
朦朧中,她聽見四周有嘈雜的聲音,還有宋春風的怒吼聲。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生氣?
她掙扎著,不一會兒,她睜開眼睜,便聽見宋絲娟的咒罵聲:
「大嫂,你要和愁煞人偷情,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要在我的房裡?」
如此的污蔑讓紀寒梅心火頓生,忍著頭痛,撐起身子想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忽然毫無預警的被打了一巴掌,打掉她滿頭的暈眩。
「春風……」宋老夫人來不及抓住宋春風已經揮出的手。
「你為什麼打我?」宋春風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她一巴掌!
宋老夫人走近床邊,溫柔的安撫紀寒梅。「他是氣壞了……」
「你自己做的好事,竟然還敢問我?」宋春風心痛的指責她,那眼光還包含著難堪。
「我做了什麼?」紀寒梅望著婆婆。
「我們看見你和愁煞人躺在絲娟的床上。」宋絲娟代替宋春風回答。
「你在胡說什麼!」紀寒梅忿忿不平地吼叫著,不接受這樣莫須有的指控。
「是我們三個人親眼看見的,難道有假?」宋春風雖然不相信,但是口氣卻透露全然的不信任。「宋春風,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們兩人的感情才剛起步,他竟然以這樣不信任的態度對待她。宋春風的心情沉重,呼吸紊亂,他掏心掏肺的想讓兩人長長久久,沒想到她卻是這樣回應他!
「我的眼睛看見世界上最齷齪的事,你還要我怎麼看你、想你?」
當他聽見絲娟的吼叫,進門看見紀寒梅和愁煞人相擁而眠的模樣時,那有如晴天霹靂讓他幾乎無法思考,他的心被撕裂,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那麼的觸目驚心,那劇痛佔據他的心,就連輕淺的呼吸都讓他疼痛萬分。
如果他不曾和紀寒梅有過甜蜜的相處,相信他就不會有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此時此刻,他幾乎想殺了她以洩心頭之恨!
宋春風欲致人於死的眼光逼視著紀寒梅,彷彿想看穿她的想法,那泛青的臉、蒼白的嘴唇,在在都指控她的不貞。
紀寒梅憤怒的表情瞬間變成冷漠。
「說!你是不是想趁絲娟照顧大嫂不在房裡,以為來這裡幽會就不會被人發現嗎?」
那粗聲低啞的指控,根本沒有給她辯解的餘地。
「在你心裡不是已經判定我罪該萬死了嗎?」紀寒梅冷漠的一笑。她從床上起身,堅強的站在宋春風面前,啪的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討回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替宋秋雨打的,想必他當時看見你和王水媚躺在床上時,也是像你這樣的心情。」紀寒梅搓搓自己疼痛發紅的手掌。「我們算是完了,我會等著你的休書。」
她搖搖晃晃的走出絲娟的房間,走出宋府。
「春風,你真的誤會寒梅了。」宋老夫人原來也是半信半疑,但紀寒梅最後說的那些話太具震撼力。
當年她不也一直相信春風和王水媚沒有發生有損門風的事,而今天這件事幾乎是當年的翻版。
「娘,你為什麼要替她說話?」宋春風心酸得發痛,偏偏娘親還不知道要安慰他,淨是幫著外人說話。
「娘不是幫寒梅說話,是心疼你一再地傷害自己。」宋老夫人彷彿在一夜之間蒼老,虛弱得需要小蓮攙扶。
見狀,宋春風趕緊摟住娘親如風中殘燭的身軀。「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質問小蓮。
「二少爺,老夫人已經病了很久。」
「小蓮,誰讓你多話?」宋老夫人制止小蓮再透露更多。
「沒什麼,人老了,總是毛病比較多。」她拍拍兒子的手臂。「不要把你所受過的苦,加諸在別人身上,尤其是寒梅。」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宋春風依然無法釋懷。
「當年的事實,你現在弄清楚了嗎?許多事情眼見不一定是真。」
「娘,你還是好好靜養,這些事情你老人家就不要掛心。」
☆ ☆ ☆
「你到我房裡做什麼?來向我示威嗎?」宋春風見到愁煞人,雙眸幾乎噴出火焰。
「還是這麼沉不住氣。」愁煞人平靜的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啜飲著。
這語氣……好熟悉。
「你……」
「是不是老覺得我像極了你熟悉的人,卻又不知道是誰?」愁煞人緩緩的拿下罩在臉上的面具。雖然愁煞人的臉上有一些傷痕,但是宋春風還是認出來。
「大哥……你沒死?」
宋春風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高興大哥還活著,卻也傷心紀寒梅和大哥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大哥是想報復他才這樣做的嗎?
「你還活著,為什麼不回來?」讓他痛苦了好些年。
「這說來話長。我摔下斷崖之後,被紀伯父救起,卻忘記所有的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直到紀寒梅嫁入宋府,才勾起我些許的回憶;所以紀伯父才會安排我跟著紀寒梅到宋府來。
起初我對一切的事情也毫無印象,拼湊許久依然不得其解,直到水媚受傷,我才想起一些事情,但還是無法完整的兜攏,才會趁絲娟在照顧水媚的時候到絲娟的房裡查探,剛好紀寒梅也有所懷疑,我們才會在絲娟房裡相遇;可是沒多久,我和紀寒梅就不省人事。當你們開門時,我才剛清醒,為了理清心中的某些事,才會跳窗而逃。」宋秋雨一口氣說完他為何會和紀寒梅在宋絲娟床上的原因。
「絲娟又和這件事扯上什麼關係?」宋春風還是懷疑,他覺得大哥想報復的成分居多。
「我也是一直到被迷昏之後才將整件事兜攏。你大概不知道絲娟不是娘親生的吧!」
宋春風微微一愣。
「絲娟是爹抱回來的,跟我們兄弟毫無血緣關係。」宋秋雨停頓一下,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她曾經向我暗示,希望能和我成親,但是被我拒絕了。」
「大哥是說絲娟因為你的拒絕而懷恨在心?」他怎麼都不相信溫柔、乖巧的絲娟會是個城府極深的女人。
「原本我也不相信,也一直以為將我推下斷崖的人是水媚,直到她說有人想殺她,我才覺得事情有蹊蹺。」
宋春風宛如遭到雷擊。
「不過到目前為止,都還找不到證據,倒是你誤會紀寒梅了。」
宋春風怔忡的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