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會這麼說,不是因為愛我,而是因為愛「她」。
只為了不讓女孩有一點點的愧疚,他成全,他退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她。
為一個他愛的女人,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也只有他這樣的傻瓜會做出這種事。
而明知道這一切的我,卻還是沒有拒絕。那麼,我是不是比他還傻……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為什麼是我?」
秋晨還處在一種恍然如夢的暈眩感之中。
「我想不到還可以找誰。這時候我想起你說過——如果以後你結婚,你不會選擇那個你最愛的男人。既然這樣,你何不考慮跟我結婚,我能給你你想要的。我有固定的經濟基礎,我們很談的來,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最重要的是,我們並不愛對方,也就不會像你說的,相愛容易相處難,更不會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秋晨的臉發白,他不會瞭解他的話對她是多大的傷害,他還以為他提供的是一個很慷慨的提議。
她感覺自己是個賭徒,手裡緊緊捏著最後一疊籌碼,明知道輸的機率很高,卻無法抗拒誘惑。也許,這一把,她會贏……她會得到她一直想要的……
縱使輸了又怎樣?至少她試過……至少她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她的心在狂跳。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試著扯出輕鬆的微笑,雙手卻緊緊握著咖啡杯。
石震宇皺眉。
「那我就傷腦筋要找別人了。」
她能讓他因為這麼愚蠢的原因,跟別的女人結婚嗎?腦海裡立刻尖叫出答案——不行!
「我們結婚吧!」她說。
☆ ☆ ☆
難道就如同阿貴說的——月圓之夜,人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
第二天下午,秋晨坐在店裡,客人不多,她一個人在發呆。
「阿晨!喂!哈羅!」一雙手在她面前揮舞了好久,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咦?阿貴?你來啦。」
阿貴嗅到一絲不尋常。不尋常一,他遲到了,錯過最忙的午餐時間,秋晨沒有開罵;不尋常二,她穿著連身洋裝,針織外套,看起來活像個清純的女學生;不尋常三,她居然把店裡的餐巾紙一張張折成紙鶴。
「你怎麼啦?」阿貴哇啦啦的怪叫,搶走她手上的紙巾。
秋晨低頭一看,臉紅了起來。
「你今天怪怪的喔!發生什麼事?」
秋晨抬起頭,兩眼亮燦燦的閃著怪異的詭光。
「喂!阿貴,如果我說——我要結婚了。你覺得怎樣?」
阿貴的眼睛頓時睜大。「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之前怎麼都沒聽你說過?對象是誰?」
秋晨吐了吐舌頭。「那顆石頭昨天晚上跟我求婚了。」
阿貴的表情先是訝異,然後皺眉,最後是嫌惡。「他昨天不是才發現他的小女朋友有了男人?」
秋晨心虛的嚥了口口水,把昨晚她跟他的談話一五一十的告訴阿貴,果然他的反應是——
「你頭殼壞掉了!?這種事你也答應他?」阿貴破口大罵。
秋晨咬著下唇,十隻手指緊扭成結。這一刻,她沒有了往日瀟灑堅強的形象,只是一個迷惘無助的小女人。
「我不算吃虧啊!他那麼有錢,而且我們也處得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干涉我的自由。跟他結婚,我沒什麼損失,反而是賺到了。就算離婚,也可以撈到一筆可觀的贍養費。」秋晨不斷說服阿貴,也像在說服自己。
阿貴有被她說服嗎?顯然沒有。只見他給她一記殺人白眼。
「平常看你精明得很,還當客人的愛情顧問,說的頭頭是道。怎麼一扯到那顆石頭,自己的智商就退到小學生的程度?這種婚能結嗎?用膝蓋想也知道……」
「噓!別說了!」秋晨阻止他。「他來了!」
「誰?」阿貴轉頭,看見店門打開,石震宇走進來。
「他來做什麼?」
「今天我要去他家拜訪他爺爺。」秋晨小小聲說。
「你說什麼!?天啊!你這笨蛋!」阿貴敲了秋晨的額頭一下。
石震宇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卻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他很驚訝的發現,秋晨也有這樣嬌怯的小女人姿態,和在他面前的她有很大的出入。這個體認,不知怎地,讓他感覺不太好受。
「嘻!你來了!」面對石震宇,秋晨丟棄混亂的心情,扯出自信的微笑。
「可以走了嗎?」石震宇問。
「沒問題。」她轉頭對阿貴說。「店就讓你顧了喔!我晚上才回來!」
「阿晨,你——」
阿貴看來還沒放棄說服她,可是秋晨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捉住石震宇的手。她不想聽阿貴的話,那是因為她不想承認,他有可能是對的。
「Bye!」她逃也似的急急拉著石震宇往外走。
☆ ☆ ☆
這是秋晨第一次到石震宇的家。
他先帶她參觀他的公司。
「這裡是貨運公司的總部,辦公室裡有五十幾個員工,不包括在外面跑的司機,另外我們在全省各縣市都有分部……」他邊走邊解說。
辦公室裡的員工們還是第一次看老闆跟一位小姐走在一起。雖不敢明目張膽,卻都忍不住好奇的偷瞄她幾眼。
秋晨捕捉到幾道探測的目光,她毫不扭捏地對他們露齒微笑,還揮了揮手。
她的笑容立刻得到回應,有幾個人對她微笑揮手,但在接觸到老闆嚴肅的表情以後,又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低下頭。
他們離開辦公室,往後面的老屋走去。才一踏出門,身後就爆出興奮的吱吱喳喳聲。石震宇皺起眉頭,秋晨卻笑彎了腰。
「喂,你一定是很凶的老闆喔?否則你的員工怎麼都那麼怕你?」
他的眉皺得更深。「沒有。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永遠那麼簡潔。
「你呀,」她抬起手來揉開他的眉心。「你的問題就在你嚇人的表情。」
他很高,她必須踮起腳才構的到他的臉,這樣的姿勢讓兩人的身體靠的很近。
石震宇感覺到一股屬於女性的馨香盈滿鼻翼,她柔軟冰涼的手碰觸著他,帶給他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照理說,他不習慣跟另一個人那麼親近,可是她的靠近是那樣自然。
石震宇怔愣的一下,思考著這個問題……
「接下來要去見你爺爺了嗎?他是怎樣的人?會不會很凶?」
秋晨好像完全沒有他的困惑。他搖搖頭,甩開這無用的思緒。
「放心。」他給她的回答依然簡短篤定。
☆ ☆ ☆
放心?才怪!
秋晨現在坐在石家老屋的客廳裡。對面是一個氣急敗壞、對著她吹鬍子瞪眼睛的白髮老人。
「你瘋了嗎?阿宇!你帶回采的是什麼樣的女人?你看看她,哪裡比得上我們家冰蘭?是不是這個女人給你下符咒,否則你怎麼會被這種女人迷住?」老先生當著秋晨的面,就對石震宇破口大罵,完全不給秋晨留情面。
石震宇預料到爺爺不會贊同,卻沒想到他會當面給秋晨難堪。
他不悅的繃緊臉。「秋晨是個好女人,我決定跟她結婚。」
「我不答應!」石鎮堂怒吼。「除了冰蘭,我不要別的女人做我的孫媳婦!」
「爺爺……」在一旁的冰蘭怯生生的開口。「你不要這樣……秋晨姊真的很好……她很能幹,開了一家小酒館,我也常去秋晨姊店裡找她聊天……」
「你也幫她說話?」石鎮堂氣憤的跺腳。他轉頭瞪視秋晨。「哼!你這女人很厲害啊!連冰蘭都被你收買了。可是你騙不過我這個老頭的眼睛,開酒店的女人會有多好?我們石家絕對不容許這種來路不明、不清不白的媳婦!我不許!絕對不允許!」
老頭子最後的話對秋晨而言,簡直就像炸藥,在她腦門爆開。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從一進門她就告訴自己,要給石震宇唯一的親人留一個好印象,她一直忍、一直忍,從一默念到十,又從十默念到一……她宋秋晨可不是個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軟腳蝦。
乖順的低垂著螓首,變冷變硬的黑眸漸漸瞇起……
抬起頭,嬌嫩的紅唇倏地彎起一抹自信的媚笑。
「很抱歉,爺爺,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媳婦。真糟糕,我本來還想說跟震宇結婚以後,可以好好孝敬你。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們只好另外找房子搬出去住了。」她將視線轉向石震宇,故作無辜可憐的望著他。「對不起喔!宇。你也看到的,是爺爺討厭我的,這樣勉強住一起也不好,你說是嗎?」
石震宇有一刻無法會意過來。他沒有想到秋晨會反擊。看著老頭子錯愕、震驚、啞口無言的表情,唇邊笑意突破堤防,漸漸擴大……
「是啊!我就說爺爺脾氣不好,你偏偏說要試試看一起住。看樣子,我們上次去看的那棟房子,該去下訂金了。」
「等……等一下!你們在說什麼?要搬出去住?誰允許你們的!」石鎮堂慌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唯一的孫子會不跟他住。
「爺爺。」石震宇嚴肅的對他說。「我娶定秋晨的。不管你同不同意,如果你可以接受秋晨,那我們還可以一起生活,要不然我就搬走。」
祖孫兩個互相瞪視,兩張相似的臉龐寫著一樣的倔強。
石鎮堂心裡清楚的知道,震宇一向有自己的主張,不是他可以操控的。現在又加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厲害女人……真該死!
「哼!你要娶那女人就娶吧!我管不著。不過,以後你後悔了,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石鎮堂悻悻然道。再瞪一眼秋晨,才憤恨不平的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贏了!,秋晨愣看著老先生的背影,有點不敢相信、有點虛脫。剛剛明明還伶牙俐嘴的,現在才發覺自己做的多大膽、多霸道……
目光與石震宇相接,無聲以眼神交談——
我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會,你做的很對。
相視微笑,默契十足。
「秋晨姊!」冰蘭的聲音打破這寧靜時刻。
她的粉臉綻放光芒,黑溜溜的跟珠閃爍興奮。爺爺一走,她終於能問出憋了好久的疑問。「天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的?昨天聽石大哥說你們要結婚了,真的嚇了我一大跳。」
秋晨與石震宇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後她聳聳肩,笑著說:「愛情來的時候就是這麼沒道理。也認識那麼久了,突然看到身邊的這個人,覺得在一起也不壞,就這麼不顧一切決定了。連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這是一個薄弱的借口,也只有冰蘭這樣單純的小女生會相信。也或許是,人們總願意去相信那些想要相信的。
冰蘭快樂的喟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為你們高興!」她握著秋晨的手,低聲說:「我本來還擔心……以為石大哥對我……」
冰蘭的臉紅了起來。「真不好意思,秋晨姊,我那時候還對你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你就把它忘了吧!是我想錯了……還白擔心了好久。真傻是不是?」
秋晨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轉頭,望見石震宇直視前方,嚴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見到他捏緊在身側的拳……心裡一陣揪疼。
無知是幸福的。女孩不知道男人為她做了什麼,所以她可以全然的快樂著。
「總之,祝福你們!」渾然不覺眼前兩人的僵硬,冰蘭笑著說。「我很高興有秋晨姊當我的大嫂。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冰蘭起身翩然寓去。
石震宇凝視著她姣美的背影……消失……
秋晨凝視著他……
☆ ☆ ☆
一個月後,一個星期五的晚上,秋晨和阿貴拉下鐵門,並在門上貼上這麼個紅紙條——
明日起,店家喜事,休息三天,三天後照常營業。
「喂,阿晨,」阿貴憂心忡忡的看著那張紅紙條。「你真的要這麼做嗎?現在後悔還來的及喔!」
站在阿貴身邊的阿文也看著那張紅紙條。
「逃婚的話,就躲到我們家好了,那顆石頭那邊,我幫你說一聲就行了。」
秋晨的目光從那張紅紙條轉向兩人,狠狠的瞪視。
「喂,我要結婚了耶!你們兩個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祝福我嗎?誰要逃婚?別說那些觸楣頭的話好嗎?」
阿文、阿貴互看一眼,聳聳肩。
「算了,阿晨,別逞強了啦!」
「對嘛,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意氣用事。」
「我不是意氣用事!」秋晨咬緊牙根。
「不是意氣用事是什麼?」阿文挑眉。
「是啊!明明知道人家愛的不是你……」
「夠了!你們兩個還可以再殘忍一點!」有兩個對自己太過瞭解的朋友,有時候真是一件令人厭惡的事!
那兩個俊美的男人終於閉上嘴,斜睨著她。
「好吧!好吧!」她垮下肩,投降。
「你們說的都對。我知道我的決定很危險,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我不想就這麼放棄。就算他不是因為愛我才娶我,可是我有什麼損失?我會成為他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他住在一起,我可以想見他的時候就見到他,我不用再壓抑自己思念他的心情。有幾個暗戀的人可以像我這樣幸運?
而且你們實在太悲觀了。說不定在相處以後,他會愛上我;說不定時間一久,他就會忘記她;說不定我們會很幸福、很快樂。不試試看又怎麼會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是一個賭徒。」阿文的唇抿得更緊了。
「你的理智到哪裡去了?你不是一天到晚發表高論,說什麼不跟自己愛的男人結婚?」
秋晨苦笑。「我承認我是個騙子;我承認我懦弱、意志不堅定。你們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好不好?我會沒事的。既然我已經做了這個決定,我會盡力做好他的妻子,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努力過。」
阿文與阿貴無語。不是因為他們被說服了,而是秋晨臉上篤定的神采。
他們知道她是不會改變心意了。
「好了!我得快回家了。明天一早還要起來化妝、梳頭呢!」
揮揮手,秋展轉身走了。
她的背脊挺直,姿態優雅,有如一個堅強的女戰士。
她是一個戰士沒錯——為她的愛情而戰!
「她很勇敢……」阿貴喃喃的說。
「也很愚蠢。」阿文下了註解。
☆ ☆ ☆
第二天上午,秋晨在自己租來的公寓中,等著石震宇來接她。她的幾個姊妹淘擠在她房裡,嘻嘻哈哈的幫她梳頭、化妝、戴頭紗。
因為秋晨的家人全都不在了,加上石震宇家的人口也簡單,於是他們決定好用公證結婚的方式。
不過令秋晨感到窩心的是,雖然他們一同決定婚禮不須鋪張,但石震宇卻堅持該有的儀式、禮俗仍不可免——像是喜餅、首飾、婚紗,甚至是結婚照。
拍照那天,她看得出他有多不自在。大抵男人對拍結婚照這檔事,都覺得很無聊,不曉得為什麼女人那麼堅持。可是在這個過程之中,她卻看出他的體貼和付出。他為她所做的忍耐,讓她感動久久。那也是她第一次可以期望——也許,他們的婚姻有成功的可能……
「秋晨姊,你真的好美!」
秋晨已經打點好了,冰蘭看著她,發出讚歎。
今天的秋晨確實比往日更加艷光照人。一襲強調出她窈窕身高的白紗禮服,透明立體的彩妝,和高雅盤起的秀髮,綴以簡單的頭紗,所有的造型都是她自己設計的,而成果也充分表現出她絕佳的品味。
「謝謝。」秋晨對冰蘭微笑,轉個圈,滿意的欣賞鏡中的自己。
「新郎來囉!」阿貴在門外喊道。
石震宇走進門來,秋晨起身迎接他。
他手裡捧著一束香水百合,在看見秋晨時,突然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嗨!」秋晨覺得他呆呆的樣子很有趣。
「你……好美……」他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黝黑的臉龐上泛起一抹隱約的紅暈。秋晨的靠近讓他突然有種呼吸困難之感,認識她這麼久,從沒有仔細去看,原來她是如此美麗。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冰蘭……
秋晨一怔,隨即開心的笑漾開。她真的好高興,因為她知道此刻他的臉是為她而紅,心是為她而跳……
「傻瓜!」她嗔道,心底甜滋滋的。
石震宇挽著她的手,秋晨緊緊的回握。她怕不捉住他,她就要快樂的飛上天去了。
婚禮的過程簡單而隆重。秋晨沉浸在幸福的光環之中,就算是老爺爺不悅的臭臉,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情。
交換婚戒時,石震宇將一枚設計大方的鑽戒,套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他謹慎而認真的表情讓她感動。幸好有頭紗的遮掩,讓他不至於注意到她眼裡滿盈的感情。
在秋晨也幫石震宇戴上婚戒之後,他掀起她的頭紗,吻了她……
那是一雙乾燥卻柔軟的唇,輕輕落在她唇上,溫柔、慎重。
他沒想到她的唇嘗起來這麼香甜美好。本來只是把接吻當成儀式的一部分,他卻發現自己一沾染她的氣味,便不想放開她、不想就這麼結束這個吻。
他探測著她的唇線,攫取她檀口內的蜜津;忘情的加深那個吻,忘記時間、空間地點……直到有人不安的咳嗽。
他猛地回神放開她。
秋晨的眼裡有驚訝,卻沒有責怪的意思。事實上,她的眼波流轉,雙唇因他的肆虐而紅艷欲滴,看起來是如此嬌艷動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看秋晨的感覺變得不一樣了。他已經第二次為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難了。是因為從今天起,她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成為他的妻子了嗎?
「好了,不要拖拖拉拉的,該回去了!」石鎮堂粗魯不耐煩的咕噥,打斷了石震宇的思緒。
他很慶幸他被打斷。他有預感,這個問題他最好不要再深入下去。
他們一行人分三輛車回石家。要走出公證處的時候,石震宇才注意到冰蘭身邊的男人——
是那晚的那個男人,冰蘭的男朋友。
在法院門口等著車子開過來的時間,冰蘭帶著他來到他們面前。
「爺爺、石大哥,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楚滯。我的……呃……朋友。」從冰蘭含羞帶怯的表情,不難看出這個男孩不只是普通的「朋友」。
沒有人預料的到冰蘭會選擇這個時機,把楚浩介紹給大家,包括秋晨。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聰明的選擇。因為石震宇或爺爺不管再如何,也不會在此刻發火。
只是……
秋晨的感覺就像有人把電源按掉一樣,原本正在欣賞的一場電影突然變成一片黑暗,她被迫從甜美的夢境中回到現實。
石震宇握著她的手攢得好緊……他的臉滿佈寒霜,瞪視著楚浩。
她在他臉上看到的……是嫉妒嗎?那麼此刻她臉上是不是也有相同的表情?
「你好,謝謝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秋晨擠出微笑對楚浩說。
「恭喜你們。」楚浩滯咧開嘴露齒而笑。
秋晨不知道石震宇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聽他說這句「恭喜」,不過以她的瞭解,她最好馬上把他拉開。
「謝謝。我們該走了,車來了。」
石震宇不動。
「震宇!」秋晨扯扯他的手。
極度緩慢的,他終於把視線從冰蘭和楚浩身上移開。
「車來了。」
秋晨重複。她不知道自己怎能再維持臉上的笑容,嘴角好酸,心也好酸……
☆ ☆ ☆
楚浩沒有離開,一直跟在冰蘭旁邊,一直跟他們來到石家。
爺爺一進家門,二話不說就氣沖沖的把自己關進房裡。他不只對孫子的婚姻不滿,更對冰蘭被別人搶走感到氣憤難平。
爺爺無禮的動作沒有影響秋晨的心情,真正讓她的心沉到谷底的,是石震宇的心不在焉。
他從楚浩出現開始,就不時瞪著他們。似乎等著楚浩做出什麼不當的行為,他就要上前痛揍他幾拳。
秋晨開始懷疑,結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我帶你到我們的新房,你先休息一下。」石震宇對秋晨說。
呵!至少他還沒忘記她的存在。她安慰自己。
「好啊!」
新房在二樓。石震宇在結婚前曾帶她看過他的房間。
他房間旁有一間原本作為客房的空房,他說那是給她用的。雖然說對他分房睡的決定,感到些許失落,但秋晨當時並沒有說什麼。
「這裡。」
隨石震宇的腳步,她來到貼著喜字的房門口。
秋晨呆呆的注視室內,一下子有種暈眩之感……
「你什麼時候……這是什麼時候做的……」她喃喃低語。不敢置信的看著變得寬敞的房間,那面曾阻隔在主臥房跟客房間的後牆被打掉了。原來的衣櫥不見了,變成一個更衣室。
秋晨如作夢般的走進房內,一一看著這些改變。
更衣室裡有一面牆作成衣櫥,四面櫥櫃裡有兩面是男性衣物,兩面是空著的。另外還擺放了一個梳妝台。他的房間原本簡潔陽剛的感覺,因為這些東西而變得柔軟、女性化了一些。
秋晨走進相連的浴室,浴室一樣有兩個櫃子,一邊是他的用品,一邊是空的……
「從決定結婚開始,我就讓人來重新裝潢。對不起,我擅自主張作了這些變動,也沒問過你的意見。」石震宇看秋晨久久不說話,突然感到不安。「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改……如果你還需要什麼別的東西……」
「不!這樣很好!」秋晨轉身,急急的打斷他。她的白紗在空中劃過一個美麗的圓弧。
石震宇愣了一愣。他又再次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他沒見過她那樣的表情,她的雙手貼放在胸口,一雙大眼染上一層亮燦燦的水霧。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他確定她是高興的。
就因為他在房裡作的這些裝潢嗎?石震宇很疑惑。但無論如何,他知道為了再看到她這樣欣喜若狂的表情,他願意做任何事。
「謝謝你,你對我真好!」秋晨環上他的頸項,在石震宇還沒會意過來前,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石震宇還呆立著,秋晨將頭埋在他肩上,緊緊抱住他不願放開。這是第一次,她表現出她的感情,和壓抑不住的感動……
他所做的對她的意義太大了。他跟她結婚雖然是臨時起意,但他卻不是隨隨便便許下承諾。二分之一,這房間裡所有東西都分成二分之一。不只反應了他一板一眼的個性,更代表了他是真的把她納入他的生活中,尊重她,讓她分享他的一切。
「夠了……這就夠了……」秋晨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你說什麼?」她抱的他好緊,她的頭靠在他肩上,不知道說了什麼。石震宇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秋晨,跟他五年以來認識的都不一樣。
「沒什麼。」她搖搖頭。
剛剛因為他對楚浩的態度而一度低落的情緒,在見到他的用心之後再度揚起。
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啊!
她懷疑石震宇瞭解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