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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俏寨主 第十章 作者:元玥

  函時末,將軍府。由於左懷萱遲遲未歸,所以左濟群和左少棠出門尋她;而左夫人和左懷蓉則在大廳等她回來用飯。

   「蓉兒,你今天累了一天,還是先吃吧,不用等萱兒了。」左夫人為左懷蓉添菜,催著她用膳。

   「我不餓。」左懷蓉溫順地說道。「我等萱姊回來再吃。」

   「還是蓉兒懂事。」左夫人拉起她的手搭著。「這十幾年,娘天天盼著你萱姊回來,誰知道盼回來了,她卻怎麼也與娘不親。若她也像你一般貼心懂事,娘就不用煩惱了。你看看,這麼晚了,她還沒回來,也沒想過家裡會替她擔心。」

   「娘。」左懷蓉安慰道。「萱姊早晚會改的,您不用擔心。」

   「唉。」左夫人歎息。「就怕她改得太晚,耽誤青春,難以出嫁。對了--」她忽地一笑。「我看十六王爺和唐家二公子似乎都很喜歡你,你自己中意誰呢?」

   「我……」左懷蓉欲言又止。

   「回來了,回來了。」守門的僕人趕著來報信。「萱小姐回來了。」

   左夫人連忙起身,看到左懷萱時,秀眉彎折。「喲,怎麼弄成這樣?」

   左懷萱一身狼狽濕糊,像只落水狗似的冒出來。「娘。」她擠出笑容,喊了一聲。「我這就去洗澡。」轉身想閃人。

   「等等。」左夫人叫住她。「跟娘說,你到底是去哪兒?」

   左懷萱避重就輕地說道:「娘,我是為了救人,才跳到水裡的。」

   「是什麼樣的人!等等--」左夫人眉頭突然深蹙。「河邊的人,都見著你這一身了?天啊,你是左家的大小姐啊,這……」她的胃又要痛了。

   「左家大小姐就不能救人了嗎?」左懷萱眉頭一揚。

   「唉。」左夫人逸出唱歎。「不是說要你不要救人,只是你是個姑娘家,又是將軍府的千金,做事要多些顧慮才行。」

   「我……」左懷萱吞下喉頭的話。「我以後會注意的。娘,我身子又濕又冷,不大舒服,先去洗澡了。」左懷萱扯了抹笑,旋過身快步離開。

   左夫人搖搖頭,無奈地坐了下來。

   「小萱。」左少棠在此時奔衝進來。

   「萱兒去淨身了。」左夫人盼著他。「少棠,你和萱兒向來處得不錯。有空的話,你替我提點她。我知道這些年,她的環境不好,沒能好好受教,我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她現在的身份不比以往,言行舉止,總要有個閨女的樣子。像她今天,悶聲不響地離府,人也不曉得去哪裡,回來之後又弄得一身狼狽,別說外人,就是下人也難免見笑。」

   「這些我曉得。」左少棠點頭。「不過,有句話,我卻不能不幫小萱說。」

   「怎麼?」左夫人不解,左少棠從未頂撞過她任何話。

   「請義母恕少棠失禮直言。」左少棠先行施禮。「小萱雖是悶聲不響地離府,卻不是事出免由。至於原因……義母若肯替小萱多想想,自然會明白的。」

   「少棠哥你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說話的是靜默在旁的左懷蓉。

   左少棠並不正面口答,只是溫和地端起笑顏。「義母,有句俗話說:『母不嫌子丑,兒不嫌家貧。」還請義母多思量。」

   左夫人面容凝重。她算不上是嫌棄左懷萱,可是她確實怕她讓左家丟臉。

   左少棠突然跪拜下來。「義母對少棠有養育之恩,少棠素來銘記於心。今日這番話,全是出於對左家愛護之心,若是言語中有失分寸之處,還請義母原諒。」

   左夫人回神,轉出一抹笑。「你起來吧。」

   左少棠忽然行三個叩拜大禮。「義母,小萱和你們是一家人,她以後只能望你們照顧了。」他凝著左夫人,起身後,跨步離開。

   望著他逸去的身影,左懷蓉目光深幽。「娘,你不要怪少棠哥,他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自從她跟他說過,唐從之要他去唐府要回蕭之後,他人就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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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懷萱洗過身子,一面撥弄著溫濕的頭髮,一面哼著曲步出浴室。「打虎寨裡好英雄,武峰山上俺稱王,一腳踢翻……咳!咳!咳!」唱到一半,突然看到她娘出現在眼前,她收口不及,咳了好幾聲。

   「小心啊。」她娘旋到她旁邊為她拍著背。

   「沒事。」左懷萱站好,幫她娘拉出張椅子。「娘,你怎麼會來呢?」

   左夫人淺露笑容,並沒有直接回答。

   其實,她之所以會過來,是因為左少棠的一番話,讓她重新思量。想來,她今天的作為,雖說是為了左府好,卻也委屈了左懷萱。

   「萱兒,你受委屈了。」她坐下來,握著左懷萱的手。「唉,其實你今天會這樣,說來說去,都是娘的錯。娘不在你身邊,所以才沒能把你教好。」

   左懷萱抽出手,探撓著腦門。她很想告訴她娘,她這樣其實也沒啥不好,可是話到嘴邊,她硬是說不出口,只好隨口說道:「娘,您想多了。」

   左夫人溫笑。「娘要打理一家大小,什麼樣的事情,娘都得想。」

   「哦。」左懷萱應了一聲,看了她娘一眼。接下來呢?接下來呢……她不大明白她娘在說什麼,也不清楚該怎麼應答下去。只好嘿嘿嘿地露笑,說了句:「辛苦了。」

   「哩。」左夫人不知道她怎麼會冒出這句,只好回答說:「不會。」

   兩人對望無言,陷入岑寂中。

   左懷萱手指點著桌面,尋思著怎樣開口比較好。桌上有一堆她的物品。嗯,她動手翻著,銀子--那是她今天賭博賭贏的,這打死不能說給她娘聽。玉珮,那是那男子送她的。救人這件事情,已經讓她娘不快了,要讓她娘知道她收了人家的東西,那非得安上個敗壞門風的罪名不可。

   等等,她的荷包呢?左懷萱兩手攪翻桌面。

   「萱兒,你在找什麼?」左夫人慶幸找到話頭和她說。

   「娘。」左懷萱悶頭找東西。「你有沒有看到我的一隻繡荷包。」那是當時左少棠要她繡的荷包,她沒能繡出來,央她奶娘代繡的。她奶娘死後,那只荷包就成了她唯一懷念奶娘的東西。

   「荷包?!」左夫人恍然大悟。「你說那個啊!』那只歪七初八、破破爛爛的小布包…﹒﹒吹概、或者、也許、勉強算得上是荷包啦。

   「在哪兒?」左懷萱霍地抬頭,眼睛一亮。

   左夫人∼笑。「我讓人丟了。」那東西給自家人看到也就算了,要讓外人瞧了,非招人笑不可。

   左懷萱猛地受到一擊。「丟了?!」

   看她表情丕變,左夫人囁嚅道:「我見它……破破爛爛的……你要喜歡荷包的話,娘再繡給你。」

   「那是我奶娘留給我的啊。」左懷萱眼裡滾淚。「娘,不是所有破破爛爛的東西都要丟啊。」

   左懷萱一句話撞到左夫人心坎上。她對待那只荷包的態度,何嘗不像對左懷萱的態度。她見荷包丑,想丟;她怕左懷萱出醜,想藏,才讓她委屈地窩在房裡一天。想到這兒,左夫人心頭冒酸,淚兒淌了出來。

   「萱兒。」左夫人忽然抱住左懷萱。「娘以後再也不丟了你,再也不丟了。」

   「娘……」左懷萱訥訥地叫她。她本來要哭的,怎知她娘搶先她一步,反叫她哭不出來。

   「別哭,別哭。」左懷萱輕柔逸笑,低哄著她娘。

   她不知道她娘為什麼哭了,不過她確定,她娘和她到底是最親的母女。

   兩道相擁而泣的剪影,透過窗戶,勾起窗外人的笑容。

   左少棠在窗外待了許久。他很想,很想要見左懷萱最後一面。唐從之已經找到左府了,他是逃不了的。

   幸天憐見,他終於看到她們母女和好的這幕,這樣他就沒什麼放心不下的。

   如果左懷萱一切安好,那他就不該見她。見了她,說不定他就無法下定決心了。

   左少棠拾起眷戀的目光,縱身銷匿在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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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左懷萱發了場噩夢,她一身是汗的驚起。

   太可怕了,她竟夢到左少棠抓。左懷萱霍地下床,抬頭看了眼天色。日上三竿,她昨晚太累,睡過頭了。

   抓起外衣,連梳洗都沒,她就三步並兩步地往門外走。才開了門,就差點撞到人「啊。」眼前一團黑影,她本能後退,再定睛細看。「爹,娘。」

   左濟群和左夫人神色慌張地反身關門。左父把她拉到門後。「萱兒,告訴爹。半年前少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左懷萱注意到她爹手上有汗,她的心跳不自覺加快。「爹,怎麼了?」

   左夫人眼淚直流。「今天早上傳來消息,說什麼唐家大少唐從之抓著少棠歸案。他們說半年前奪參案,是少棠犯下的,又說他傷了唐從之雙眼。天啊!這是造了麼孽啊?怎麼會這樣呢?」

   左懷萱如遭雷擊。「那少棠呢?少棠呢?」

   「不知道。」左父搖頭。「他被關在天牢受審,我們也見不到他。萱兒,你要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爹。」

   左懷萱掙開他爹的手,只說了句。「那椿案子是我犯的。」

   「什麼?」她爹娘愣看著她。「啊。」左夫人眼前一黑,人便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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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一名獄卒偷偷摸摸地帶著換裝為獄卒的左懷萱到天牢裡。「人就在裡頭了,只有一刻的時間,你得快些。」

   「我明白。」左懷萱塞了張銀票給對方,轉身沒入左少棠的牢房前。

   「少棠,少棠。」她低聲喚他。

   「小萱?!」手腳被縛的左少棠霍地抬頭,見了左懷萱他並沒欣喜之色。「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走。」

   「不對。」左懷萱隔著鐵條直看著他。「在裡頭的,本來就該是俺。」

   左少棠看著她,突地一笑。「你比以前聰明了,知道天牢森嚴,不該硬闖。那好,我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放心什麼?放心代俺去死嗎?」左懷萱眼底一陣酸熱。

   左少棠探望著她。「只要有罪就該有人償還。罪孽之間是相互牽連的,我希望這一切能到我這兒就停了。」

   「你又說難懂的話了,俺不明白。」左懷萱雙手激動地拉扯鐵條。「什麼還不還的,俺不曉得;可俺知道劫參王的是俺,該坐牢的是俺。俺知道那姓唐的已經殺了俺寨裡上下二十幾口子,毀了他雙目,那是他該還的,咱們什麼都沒欠他。」

   「小萱。」左少棠溫柔地喚她。「你知道嗎?昨天的春宴裡,唐從之和他弟弟唐謙之都有來。」

   「那又怎麼樣?」左懷營咬著唇。

   「我看得出來,唐謙之很喜歡蓉妹,往後說不定他就是你妹婿了。你想想如果那時候,你劫寶得逞,唐家現在會是什麼光景?」

   左懷萱悚然心驚,默不出聲。

   左少棠又說:「聽說唐從之原本是個意氣風發的漢子,現下卻是個深沉陰鬱的瞎子……」

   左懷萱堵了他的話。「可是咱們賠了他二十幾口子了,他還恨什麼?」她比他更恨哪。

   「在唐從之眼裡,他的一生,不是二十幾個盜匪還得起的。」左少掌深深地注視她。「填滿仇恨的份量,那是永遠都無法秤量出來的,這就是恩怨,你懂嗎?恩怨到我身上就了結吧。我盼他別怨你,也希望你別怪他。我不再有機會叮嚀你了,你要好好記得,這世上的事情,是一串的,不是一件的,所以有些錯是不能犯。犯了之後,它牽連的不在你的設想之中。」

   左懷萱捂起耳朵。「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你還要再跟俺說這些個屁道理?」她不要聽,她一句也不要聽。

   左少棠笑了,平心靜氣地笑了。「你叫過我師父的。」所以他要教她的不是∼時,是一世。

   左懷受萱哭了,不能自己地哭了。「師父……」她到這時候才真正明白他的心意,他一直努力地教她,教她為人處事,教她明白世上道理。

   左少棠忍下心頭的不捨。「好好回去過你的日子,不要再來了。」

   「你放屁。」左懷萱擦著眼淚。「你不在俺身邊,俺能過什麼好日子。而且俺不要俺爹娘,他們好自私,竟要睜眼看著你替俺死。」

   這一點早在左少棠的料想中,俊容上仍然掛著平和的笑容。「你不要怪義父母,他們現在心裡頭一定很難受。人是脆弱自私的,你可以不認同,卻不能不體諒。替他們想想吧,如果你是他們,你又當如何?」

   左懷萱吸吸鼻腔的水氣。她一直知道他是好人;只是到現在,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好,她抹去涕淚。「你幹麼想這麼多?」

   「誰叫你想得少,我只好想得多了。」左少棠輕輕一笑。「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不能再替你顧量周全,你自己做事要多想想。你是有家的人,做事切莫再橫衝直撞。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想擔就擔得起來的。」

   「那你以為這事,你自個兒擔下就沒事了嗎?」左懷萱怨眸著他。「俺打聽過了,昨晚是你自己找唐從之投案的,為什麼你之前不和俺商量?咱們可以先逃走的。」

   「逃走。」左少棠逸歎。他之前為了她,他不是沒動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一「之前,我若帶你逃走,你和你家人就不能相聚了。現下,唐從之已經從那枝蕭尋到我,我們若逃走,必定牽連將軍府。我思前想後,只有這樣做,對大家才是最好的。」

   「放屁,什麼叫對大家好。你叫俺眼睜睜看你死,就是對俺好嗎?」

   「總此叫你陪我死好吧?」

   「俺寧可陪你死,也不願看你死。咱們倆一道死上路上有伴。你若先走了,俺決計不活。」左懷萱定睛與他對視,說得斬釘截鐵,再無更改的意思。

   左少棠避開她的視線。「你這不是要我死得不安寧嗎?」

   「俺寧可你死得不安寧,也不要你死得孤單。」左懷萱站了起來。「俺救了∼個人,他說有事的話,可以去找十六王爺。俺去找他,他若能救你最好,若救不了你,你就等著俺。」

   左少棠勾出一抹笑,他早該知道他不能和她見面的,每見她一面,他就越放不下她。他祈禱這世上真有黃泉幽冥,真有生死輪迴,能讓他與她再見,因為他已離不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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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少棠,我實在很不想見你死。」唐從之站在左少棠面前,手裡的竹枝擊扣著地上.面容掛著∼抹狠戾的笑。「最好你和我∼樣瞎掉雙眼,一輩子目不能視,永嘗失明之苦。」

   左少棠微曬。「如果能活下來,就是∼輩子失明,左某也願意。」

   唐從之慢聲。「哼,好∼句風涼話。」

   左少棠淡道:「如果你心裡頭有喜歡的人,就知道那不是風涼話。」

   「你是說那賊婆娘嗎?」唐從之森然露笑。「我知道你想保護那賊婆娘,不過,我已經查出來那賊婆娘是左家的大千金--左懷萱。」

   左少棠面不改色。「那好,既然查出來你就去抓啊。」

   唐從之緊緊咬牙。

   「你的推斷很合理,只可惜你沒有人證,證實左懷萱就是當年奪參的姑娘。」這就是為什麼左少棠有恃無恐,這也就是為什麼唐從之啞口無言。

   唐從之握拳。「誰說我沒有人證?雖然我雙目已盲,可那時候看到的人很多。」

   「他們不敢說的。」左少棠淡然說道。「這一點左某可以肯定。」

   唐從之指甲部掐到肉裡。「你要肯供出她的話,我可以讓你少受一些苦。」

   左少棠一笑。「我要是為自己想以的人,又怎麼肯來投案。

   不管你怎麼問,我只會告訴你,她死了。」

   「左少棠,別想逞英雄。我有方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唐從之撂下狠話。「不管怎樣,唐某絕對不會放過毀了我一生的人。」

   「毀了你一生?」左少棠皺眉。

   「怎麼,你不敢承認?」唐從之冷嗤一聲。

   左少棠端正顏色。「左某只願意承認傷了唐公子雙眼,卻不敢擔負毀了後公子一生的罪名。」

   唐從之蔑道:「好無恥的小人,竟然有臉說這樣的話。」

   「唐公子,你就當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左少棠誠懇地喚他。「左某有句話,也許刺耳,卻不得不說。」

   唐從之很想當左少棠是惺惺作態,可是他的聲音確有股誠意,一股他不願承認的誠意。

   「哼。」唐從之冷哼一聲。「唐某不信你還有什麼話說。」

   「奪了你雙目的人是我,可是毀了你一生的是你自己。你現在走的路子,都是你自己決定的……」

   「呸!」唐從之恨聲截堵他的話。「瞎眼的是我,你說的輕鬆。」

   左少棠一笑。「唐公子以為∼個要受死的人,真能輕鬆嗎?」

   唐從之默不出聲。

   「唐公子。」左少棠再喚他。「左某這席話,確實有私心。左某心這場恩怨,就這麼化解。左某受了自己該承的罪,唐公子去走能走的路。」

   「作態。」唐從之刷地轉身離開。

   他該惱恨左少棠這樣作態的男子,可是……可是他的話卻盤在他腦裡,想揮也揮不雲。他該恨他的,他該恨他的……﹒﹒﹒﹒﹒﹒﹒﹒﹒﹒﹒﹒﹒﹒﹒﹒﹒﹒﹒﹒﹒﹒﹒﹒﹒﹒﹒﹒﹒﹒

   半夜,左懷萱敲門求見十六王爺。說是求見,實在是客氣之語,她根本是鬧得守門的人,不得不讓她見十六王爺。

   「王爺恕罪。」守門的人把她帶到王爺面前,第一件事便是認罪。

   「王爺。」左懷萱鬆開守門人的領子。「若說有罪都是我的錯。」

   十六王爺看著她愣喊了聲。「左姑娘?!」揮了手,讓守門人下去。

   「我是左姑娘,但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左姑娘。」左懷萱大概猜得到,他以為她是左懷蓉。「我叫左懷萱,是懷蓉的姊姊。」

   「我知道了。」十六王爺笑了。「我那天有參加貴府的春宴。聽說萱姑娘那天不適,不過現下看來萱姑娘精神挺好、的。」俊逸的臉龐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瞧。

   左懷萱聽得出他有嘲弄的意味.也不理他,只是拿出那人給她的玉珮。「王爺,這玉珮的主人說,要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你。」

   「啊。」十六王爺接過玉珮。「原來你就是那個姑娘?」

   聽他的話,顯然他是知道她的。左懷萱挑明說:「王爺,知道半年前『武峰山』的盜寶案?」

   「略有耳聞。」十六王爺打量著左懷萱。

   左懷萱直接問:「我要救近日被打入天牢的左少棠,成嗎?」十六王爺一笑。「不瞞你說,方纔我才送走令妹,。令妹也是來找我就這個左少棠的。」

   「蓉妹也來了?」她沒想到她妹妹這麼晚了還會出門。

   「對。」十六王爺點頭。左懷蓉是個讓人心疼的女子,為了營救左少棠,她甚至願意委身於他。這兩姊妹……十六王爺一時興起,故意說道:「左姑娘,你救的可是太子,要換左少棠一條命,並不是不可能。」

   左懷萱大喜。「我救的是太子?」

   十六王爺沉吟道:「不過,就算我拿這玉珮換只免死金牌,也得師出有名的用它,免死金牌能救的是持有者的親人……」

   左懷萱搶道:「他是我的夫君。」

   「夫君?!」十六王爺暗叫糟。太子當天來找她的時候,有表達出對她的愛慕之意,若他知道她成婚了,一定很難過。他急問道:「何時成婚,可有媒憑?」

   「現下成婚,請十六王爺做媒。」左杯萱當場跪下。

   十六三爺鬆口氣,再問:「如果我跟姑娘說,太子對姑娘有意,姑娘就是不嫁給左少棠,太子也有方法救他,姑娘還要執意嫁他嗎?」

   「要」

   看她答得這麼篤定,十六三爺又有些急了。「如果我說……」

   「怎麼這麼多話可說?」左懷萱已經不耐了,「姑娘耐心聽我說,如果姑娘執意要嫁,太子就不肯救了,姑娘又當如何?」

   左懷萱霍地站起。「那就請太子賜我夫妻同穴共墓,他要記得我的救命之恩,多燒些紙錢給我們夫妻路上花用就是了。」

   十六三爺愣了∼下,露出瞭然的笑。「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替姑娘辦妥。」他明白這兩人的情感,也明白為什麼太子會心儀她的丰采了。左懷蓉是個溫婉得讓人心疼的女子,而她卻是坦直得讓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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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懷萱∼回左府,便急著告訴左懷蓉、十六王爺願出援手的好消息。到了左懷蓉的房間,果見燈火未熄。

   她倚在門邊,叫了聲。「蓉妹。」

   過了半刻,左懷蓉起身應門。「來了。」

   門一打開,一股微醺的酒氣襲來,左杯萱皺了眉,定眼一瞧,左懷蓉一雙明眸哭得紅腫。「蓉妹。」左懷萱心疼地喚她。

   「別叫這麼親熱,我承受不起。」左懷蓉雙瞳露出憤懣。

   左懷萱心頭驀地寒涼,卻還是擠出笑容。「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左懷蓉一聲苦笑。「你來了之後,我就再沒聽過好消息。這次……這次,少棠哥著是有個三長兩短,都是你這個土匪婆害的。」

   「土匪婆……」左懷萱心再往下沉。

   「你敢說你不是嗎?」左懷蓉咬牙。「若你不是爹娘的女兒,為了少棠哥,我早將你供出去了。」她一把甩過頭去。

   左懷萱抿咬了唇,半晌才吐道:「你不用再掙扎了。我不巧救了太子,十六王爺已經答應要替我求情,放了少棠。」

   左懷蓉猛回頭。「少棠哥可以出來了?!」

   「嗯。」左懷萱∼笑。

   「是你救了他。」左懷蓉看著她,目光忽然變得幽深,嘴角逸出抹苦澀。「你既然救了他,他便更離不開你了。」

   「什麼?」左懷萱不解,就算是她沒救他,他也離不開她的啊。

   左懷蓉心裡一酸,淚珠從眼眶裡滾淌而出。

   「你怎麼了?」左懷萱為她拭淚。

   啪地一下,左懷蓉擊開她的手。「別碰我。」

   左懷萱錯愕不已,左懷蓉望著自己的手,也是一愣。

   左懷蓉回過神後,側頭別轉。「請你走開。」

   「你……」左懷萱收起紅熱的手。「你這麼討厭我,是嗎?」

   左懷蓉沉默許久,胸口起伏不定,終於悠悠吐道:「這世上已經有我了,為什麼還要有你?」

   左懷萱心頭一悶。「我做了什麼事,招你討厭?」雖說是她害了左少棠,可是她也救回了他,那她妹妹又是為什麼討厭她。

   「你什麼事情都沒做,就讓人討厭了。」左懷蓉的語氣,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怨。「從小爹、娘就一直掛著你,不管我怎麼做,聽到的都是,「如果你姊姊還在,如果你姊姊還在……」』

   聽她這麼說,左懷萱心裡惻惻發酸,她從來沒替她妹子想過這一層。

   「為什麼?」左懷蓉猛地看她。「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事都不用做,爹就這麼喜歡你?為什麼你人又粗魯,手又不巧,樣樣不如我,可少棠哥還是選你?為什麼?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啊……」說到後來,左懷蓉已經哽咽不成聲了。

   左懷萱呆呆地看她。「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也許你不需要那麼努力的……」

   左懷蓉語帶不屑。「你以為我和你是同∼種人嗎?」

   「你和我當然不同,你知書達禮,你人見人愛;我呢……只有怪怪的人才會喜歡上我。」這麼說來,左少棠也是奇怪,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呢?左懷萱眉頭聚攢了起來,爾後一舒。「我是不知道怎麼讓人喜歡我,但只要我沒做過對不起旁人的事,我就會讓自己快活,讓自個兒喜歡自個兒。」

   左懷蓉冷看著她。「就算我這麼討厭你,你也能喜歡你自己嗎?」

   左懷萱與她對望,思忖了半晌,輕輕點頭。「能。」

   左懷蓉哼道:「無恥。」

   「也許我無恥吧。」左懷萱撓搔腦門。「可是,你能喜歡自個兒,能叫自個兒開心快活嗎?」她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左懷蓉心裡一動,她從來沒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她竟從沒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看了左懷萱一眼,她冰寒玉容。「這跟你無關。」砰地將門關上。

   望著關上的門,左懷萱歎了口氣。懷蓉是她妹妹,她真心希望她不用再討好別人,就能喜歡自己,就能開心快活。

   ﹒﹒﹒﹒﹒﹒﹒﹒﹒﹒﹒﹒﹒﹒﹒﹒﹒﹒﹒﹒﹒﹒﹒﹒﹒﹒﹒﹒

   數日後,左少棠因免死金牌而獲特赦。唐從之以女盜匪已死,結束武峰山盜參一案,左家暫歸平靜。當日,由左懷萱去天牢接左少棠回府。

   兩人共騎一匹馬,途經一片林野,左懷萱突然停步。

   「怎麼了?」左少棠問她。

   「咱們私奔吧。」左懷萱冒出一句話。

   左少棠並沒大意外,只是問她;「家裡都交代好了嗎?」那語氣像是兩人只要去踏青而且。

   左懷萱點頭。「俺留了一封信,他們等不到咱們時,應該會去找那封信。」

   「那--」左少棠繞過左懷萱的腰際,接起馬韁。「想去哪兒?」

   沒有多的話再問左懷萱,不問她交代了什麼話,不問她怎麼起意要走,不問,什麼都不多問,因為交付給她的,也是全然的信任。

   左懷萱淺笑。「你真好,難怪蓉妹癡心於你,偏偏……」她的語氣忽暗。「偏偏她就這麼討厭俺。」

   左少棠鬆開馬組,從背後環住她。「過些時日,她自己想通就好了。」

   「嗯。」左懷萱輕吐。

   這就是她為什麼決定離去的原因,她與她家人,需要時日相聚,也需要時日分離,才能沉澱彼此間複雜的心緒。特別是她和蓉妹,她們倆本該是世上最親、最像的兩人,誰知……「少棠。」左懷萱叫他。「如果當時留在家中的是俺,或許也是件好事。」過些天,她腦裡索繞的全是左懷蓉的話。

   「怎麼?」左少棠不知道這一層,只是覺得奇怪。「難道你會羨慕蓉妹?」

   「才不呢!」左懷萱一笑,後又頓了下。「若是早些時候,俺在寨子裡,你告訴俺說,俺可以做個養尊處的大小姐,說不定俺會有些羨慕;可是現在俺一點也不羨慕蓉妹,雖然蓉妹她樣樣都好,人見人愛。」

   左少棠微曬。「就是不說府上的婢女,京城裡的仕女們也都很羨慕蓉妹的,你就真一點也不羨慕她?」

   「對。」左懷萱纏握住他的手。「你知道嗎?因為你喜歡俺,才能叫俺一點都不羨慕她。」她甜甜地笑起。「世上最好的事情,便是有一個人徹底的喜歡你。俺知道,不管俺是千金小姐,還是山寨大王,你都會喜歡俺。這點,讓俺覺得好好,好好。俺爹娘,對俺這樣子,都是有點遺憾的,只有你沒有。」只有他沒有啊!

   一種暖甜溢滿左少棠的心口,他緊抵著左懷萱頸窩。

   左懷萱側過身,認真地凝盼他。「告訴俺,為什麼喜歡俺?」

   「這個嘛!」在少棠盯著她悄甜的臉龐,突然壞壞地一笑。「現在沒空告訴你。」

   「為什麼?」左懷萱嘟嘴。

   「因為……」左少棠低身,攤環住她,攫掠她唇瓣的馨甜。

   「嗯……」左懷萱輕逸吟哦。

   左少棠現在正忙著,也許有天他有空的話,會告訴她,這世上也有一個姑娘,不管他落足山寨,浪跡江湖,深陷大牢,甚至將赴幽冥,都與他不離不棄。

   這世上也只有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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