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自從藍伊澄走後,他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裡悶了整整一夜,她的溫柔笑臉、優美歌聲……她怨懟的眸子、失望的神情,也佔據了他整夜的思維,最後是怎麼睡著的他也不清楚。
說實話,藍伊澄何止昨夜佔據他思維,這些日子以來,她根本就不曾離開過他的腦海!是他一直壓抑、一直忽視不去面對,事實上,他滿心滿眼,全為她而牽動
電話鈴聲像是催命般地非響到有人接聽才肯罷休,滕煜終於從冥想當中抽回心神,起身步出工作室外接聽。
「我是滕煜。」他扯開沙啞的喉嚨,慵懶地開口。
「滕煜,大事不妙了!你快來公司一趟。」丁立文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接通便哇啦哇啦叫。
「火燒屁股還是天塌下來?」滕煜涼涼的語調帶著嘲諷,心情是烏雲蔽日,厭惡自己的所作所為,當然也厭惡逼他做小人的丁立文。
「電話裡不方便講,請你趕快過來一趟,如果可以的話,叫阿不也一起來好了,多個人商量也許會想出更好的辦法。」
丁立文即使心裡對滕煜譏諷的口氣不悅,但滕煜製作的此張專輯勢如破竹,讓他再度一炮而紅,讓公司大賺了一筆,現下邀約合作的唱片公司動作頻頻想延攬。他得好好挽留住他,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點不悅還不至於讓他去得罪財神爺。
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遊戲規則已有一套模式。
「好啦,我聯絡看看。」惜字如金似的,他簡短應允便收了線。
副總經理辦公室內,煙霧瀰漫,可見丁立文真的困擾極了!
「厚!你是想得肺癌而死,還是想煙薰死?」跟在滕煜身後的阿不,一進到辦公室裡,除了蹙眉皺鼻外,還外加揶揄。
「我不想被薰死,只希望被薰暈,醒來發現自己是惡夢一場。」丁立文煩惱得眉頭深鎖。
「虧心事做多了,想作惡夢還不簡單……」跟在滕煜身後的阿不垂首抿抿嘴,低聲咕噥。
雖然他這話是針對丁立文說的,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滕煜沒好氣地回首瞪視他一眼。
要說做虧心事……他不也對不起藍伊澄?而且作惡夢……雖不至於,但他良心也受到了極大的譴責!
這死阿不,哪壺不開提哪壺!連他也罵進去了。
吐了吐舌,阿不下一秒便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忌諱,搔搔頭以粉飾太平。
「什麼事能讓我們神通廣大的丁副總也束手無策?」沒辦法,一見他就「嚥氣」,儘管滕煜對丁立文能極力扯出假笑,還是無法有好口氣。
都是丁立文……雖然自己的決定得自己負責,不過都是因為他的堅持和壞主意,他才不得不做小人,賣友求榮,犧牲愛情換前途……
幸好,他昨晚確確實實地想通了。
「哎喲!還不是凱那個大小姐,我真是被她搞得焦頭爛額!」再叼上一根煙點燃,丁立文瀕臨「起狷」邊緣。
「她又怎麼了?」滕煜無事人般地問,和阿不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說要開場電視的LIVE小型演唱會,我千方百計地推托,說排不上時段,結果她居然請楊老闆出面跟電視台關說,硬是擠上了!唉!她不知道她根本不能開口唱嗎?」丁立文最後一句抱怨是自然脫口而出的。
滕煜嘲弄地淡扯唇角。這下可好了!問題這麼快就來了,主意是他出的,看他怎麼解決?
「對啊!她本來就不知道嘛!是你將錯就錯瞞著她,有得撈先撈再說的咩!」阿不道出實情,直接吐槽。
聽阿不的話,滕煜忍俊抿唇,免得笑出來太不給丁立文面子。
丁立文的臉色青白交錯,「我當然知道。」沒好氣地撇嘴道。
瞥見他吃癟的衰樣和滕煜隱忍笑意的表情,阿不暗地笑到腸子快打結,他早就看丁立文不顧眼了,什麼嘛!生意就不能正正當當做嗎?
搞什麼偷天換日的把戲!還害得滕煜斷送可能的姻緣。
「我急著找你們來是想商量該怎麼說服凱娣別開口唱歌。」丁立文一接到溫凱娣的通知便頭皮發麻「我在等」,一時沒了方寸,趕緊聯絡滕煜。
「她已是你旗下的歌手,你有權安排她對外的表演,提出限制她不出場的條件。」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知道,還有個楊老闆給她撐腰……」丁立文支支吾吾的,一臉為難。
得罪溫凱娣等於得罪她的靠山,他又不是不想混了,即便她不容易伺候,也得小心翼翼捧著!
「哈!她的後台可人數眾多了!」
不說話彷彿嘴會癢,阿不驀然冒出這麼一句,再度接收滕煜掃來的白眼。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刺到他了!
「叫她對嘴就行了。」滕煜丟了句。
「我知道啊!可是她居然興致勃勃地跟我討論起她除了自己專輯外,還要演唱幾首別人的歌。」丁立文覺得腦細胞已死了幾萬個。
滕煜以手撫額,溫凱娣的確是個麻煩製造機!
「恭喜你啊!」阿不幸災樂禍。
「她自己的歌可以對嘴,唱別人的哥則呢們辦?」丁文立萬分困擾。「我想了一辦法,可以繼續把戲演下去,那個什麼澄的,咱們花點錢把她請來……」他異想天開地以為金錢萬能。
連日來憂鬱的情緒,蓄積到了爆發的極限,在剎那間尋到了最佳的燃點。
滕煜大掌往桌上一拍,猛地起身,桌上物品隨之一震,杯中的水溢了出來,也嚇得在場兩人紛紛膛目看著他。
「我反對。」他怒氣沖沖。「你以為你是天、你是神,所有人都得聽你擺佈嗎?你到底有沒有搞錯?我們所作所為已經夠泯滅良心了,現在還有臉再去叫人家來代唱?!「簡直厚顏無恥到不可思議的境界。
壓力愧疚累積到了頂點,是很容易突然爆散開來的!阿不的驚愕褪去,瞭解滕煜為何突然激烈反應。
「那不然你倒說說該怎麼辦?」丁立文被突如其來的怒意給震住,仍拉不下臉地大聲回道。
「餿主意是你出的,你就該有本事去收拾,反正別再打澄澄的主意!」滕煜冷厲地指著他警告。
他已決定懸崖勒馬,面對自己的良心去向藍伊澄承認過錯,更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要不是他一睡醒就被丁立文急召過來,也許他此刻已去乞求她的諒解,說不定她聽了他的苦衷之後也原諒他了!
「專輯出都出了,你和凱娣的聲勢是扶搖直上,未來可得的利潤可是多到令人昨舌,不繼續等於功虧一簣,何必跟錢過不去呢?」震懾於他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勢,丁立文嚥了嚥口水也緩緩起身,好言相勸。
「錢不是我所在乎的,別怪我狠心打破你的美夢!這事沒有繼續的可能,我想你雖然利慾薰心,也早預料到,溫凱娣不會有第二張專輯的。」滕煜銳眸炯然地鎖著他。
早年所累積的財富也夠他花用一輩子了,他不需為五斗米折腰,一心想東山再起,只不過是貪圖以往聲名大噪的虛榮,一時想得不夠透徹,把這些個虛幻當成了理想猛追求!
現在,他總算走出這團迷霧了!
「這事你也有份,現在想撇清未免不夠義氣吧?」丁立文被他的直言惹火了。
阿不始終坐在原位望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丁立文的話連他聽了都不認同的搖頭想笑。
「義氣?不知良心何謂的人怎麼有資格談義氣!」滕煜譏誚地一挑眉。
「你不也昧著良心還裝清高!」他反唇相稽。
「我沒否認我的確昧了良心,所以我這只羔羊已迷途知返,不再被你牽著鼻子走。」勇於認錯,滕煜已能理直氣壯。
膝煜想走?不再合作?丁立文刷白了臉,懊惱自己管不住脾氣和他起爭執,讓他起了去意。
「你……你什麼意思?」有了危機意識,他不禁聲勢減弱。
「就是你想的意思。」滕煜淡漠地說,決心擺脫這些烏煙瘴氣。拍了下只會看好戲的阿不,示意走人。
「等一下!你不怕我會向媒體……」丁立文情急地想使出威脅。
「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怕!」滕煜輕蔑地斜睨向他,語調寒過北極。
阿不又在偷笑,笑丁立文愚蠢地反被威脅。這事若穿幫,雖然身為製作人的滕煜名譽難免受影響,但製作和創作的功力是無庸置疑的,經過這張專輯的引路已再度受到重視;且第一線受抨擊的絕對是歌手本身和唱片公司。
看來,丁立文不是真聰明,他阿不只是大智若愚,還好過他呢!
「你……」丁立文惶恐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放心啦!我和滕煜不會大嘴巴去揭穿,只會讓你們自生自滅而已。」阿不朝他咧嘴而笑。呼!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笑出來了!
「那……好歹也替我想個法子熬上一陣子吧!」丁立文頂著一張苦瓜臉,低聲下氣。
滕煜實在懶得理他,心裡想著一離開這裡一定馬上去找他朝夕想念、縈繞心海的藍伊澄,而且還得拖著阿不一塊兒去,多個人多份誠意,善良心軟的她肯定招架不住他們的懇求而原諒。
「就說為了維持她新天後的形象,任何公開場合的表現得力求完美,所以對嘴比較安全,不會出現突發狀況咩!」咕!阿笨!連這都想不出來。阿不好心地說,跟上滕煜離去的腳步,還不忘和善地回頭朝丁立文揮手道別。
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丁立文終於明白當初的決定是錯誤的,本來很簡單的事,卻因一時貪念而搞得這麼複雜!
到時,光是向溫凱娣解釋這張冠李戴的來龍去脈,可能就去了他半條命!
唉!看來,他這副總經理的職位岌岌可危了!
*******
華燈初上,繁忙的台北街頭塞車依舊,車子排出的廢氣使得悶熱的氣候益加令人難以忍受,駕駛不耐煩而亂鳴的喇叭噪音讓人瀕臨捉狂邊緣……成了滕煜此刻心亂如麻的寫照。
他一臉陰鬱地直視前方號志燈——綠燈亮著,他卻堵在這兒進退不得,百般無奈只能乾著急。
滕煜雖忐忑,但仍充滿希望地打了電話給藍伊澄,但她家裡一個下午無人接聽,聯絡不著她的茫然急切,一經塞車耐力大考驗,累積到爆發極限。
昨晚她離去時心灰意冷的背影仍歷歷在目,今天一個下午找不著她……令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會不會……他就從此和她斷了音訊,連認錯的機會都沒有,心裡只能永遠懷著後悔遺憾?
就算她不肯原諒他,但好歹也得給他認錯的機會呀!
擔憂失去她的恐慌突然充斥心間,使他領悟了,她是他放棄了將會後悔一輩子的女人!
藍伊澄的出現讓他學會重新檢視自己的價值觀,重新定義生命追求的目標,這樣單純的好女人若錯失,他不是豬頭是什麼?
想盡辦法也要找到她,除了乞求原諒,他還要重新要回她的愛!
因此,只知道藍伊澄電話的滕煜,此刻正在前往邂逅她的那間PUB的路上。
急中生智的他想起了雷小芹,她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阿不睨著他焦急又不耐的臭臉,不怕死地送上一句涼涼的嘲諷。
「現在會說風涼話,你那個時候怎麼不拉拉我,也許我會踩煞車。」滕煜惡狠狠地瞪向他,沒好氣地啐道。
「我是因為看著你一路起起落落,瞭解你的苦衷,明白你會這麼做一定經過內心掙扎,也不想再看見你有志不能伸繼續挫敗下去,所以你既然決定了,我這個做朋友的除了在背後當你的支柱外,還能說什麼?」好心被雷親喔!嗟!
聽著他三言兩語的剖析直達他內心深處,滕煜再瞪他一眼,阿不一向就是這樣,忠實、直接的性子幾年下來一點也沒改變,是他最契合的夥伴兼知己。這回目光中以感動取而代之,謝謝他溫暖的友情,一路陪著他坎坷的創作生涯。
「你幹嘛用這樣又愛又恨的眼光看我?」阿不打趣道,男人嘛!是不來噁心巴拉那套的!
「少不要臉了!」總算露出這一天之中的第一個笑容,滕煜不留情地戳向阿不過大的腦袋。
阿不和他打鬧了起來,朗笑聲打散車中原先低迷的氣氛,滕煜獲得幾秒間的舒緩,起碼止住了心情不斷往谷底掉的跌勢。
「開車吧你!」滯礙的車陣一開始動,阿不便使勁將滕煜的手壓回力向盤上,大聲催促。
卯起來憑著敏捷的判斷力,發揮絕佳的超車術,迫不及待的滕煜竭盡所能地終於在最快的時間內抵達了PUB。
*******
用餐時段,PUB內的客人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滕煜一推門人內便像火車頭似的直往櫃檯邁去,刻不容緩地尋拍雷小芹的身影;阿不則負責向迎上前接待的服務人表明,表示要找人。
「雷小姐。」身形高瘦的滕煜輕而易舉地望進加高的櫃檯裡,瞧見正壓低身子在桌下不知忙啥的雷小芹,揚聲喚起她的注意力。
聞聲抬頭,她瞇起眼望向來人,迅速在大腦中翻箱倒篋搜尋對這張臉的記憶。
「我是滕煜,我想請你幫我聯絡澄澄。」不多花時間自我介紹,滕煜開門見山地道出來意。
「哦——」輕應了聲,詫異在心口疾速擴散,形成一股熾烈的怒火,雷小芹瞇起的眼突睜,黑眸中竄出兩道寒芒。「滕煜是吧?!我正想找你呢!」她咬牙切齒地一字字迸出。
看出也聽出了她強烈的敵意,滕煜警戒心起,就在電光火石間,雷小芹出其不意地抄起放於檯面下的大杯珍珠奶茶,狠狠地朝滕煜方向潑去——
所幸滕煜早一秒起了戒心,因此在千釣一發間閃身躲開了成為落湯雞的命;然而,在他後方的阿不因角度導致視線不佳,尚未進入狀況,在滕煜閃身的動作下,無辜地遭受波及。
「啊——」哇咧……措手不及地呆站在原地,阿不身上還黏著幾顆褐色粉圓。
礙於好友有求於人,可憐的阿不臉一抹,只能委屈吞腹內,認了!
不過有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他——明天要去廟求神保平安!太衰!
「你幹什麼?!」泛著一絲怒意的嗓音響起,滕煜皺起眉,冷冽黑眸掃向無禮的雷小芹。
雷小芹挑釁的舉動引起他人側目,看見此情況的服務人員除了漸漸往這兒移動,預防會起更大衝突時好制止外,還有其中一名已忙趕往辦公室去請出老闆來處理。
雖然潑錯人令她有點心虛,但雷小芹下顎仍傲然抬起,腰一叉擺出茶姿,那對炯亮的黑瞳無懼地與他交鋒。
反正和滕煜一起的人,準是同流合污的壞東西!沒什麼好愧疚的!
「教訓你這個卑鄙、無恥、下流、齷齪、骯髒、沒品、沒格調的臭男人!」礙於大庭廣眾不能說粗話,她搬出所有罵人的詞彙罵個夠。
「澄澄都告訴你了?」眼神一黯,經由她這一大串似唱歌般流利、還不用換氣的斥罵,滕煜推斷。
「怎麼?敢做不敢當啊!別人我不敢保證,澄澄的歌聲我光用聽的就可以辨認出來。不知你是灌了她什麼樣的符水,能讓她被欺壓了還守口如瓶,最後要不是我使計威脅她,她還不肯承認,甚至還幫你說話……我告訴你,別以為澄澄單純好欺負,有我雷小芹在,沒那麼容易!」好友受委屈,她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個滕煜有夠高,她的櫃檯都加高了,她還得稍微仰首才能與他對視。不行,吵架最重氣勢,仰人鼻息就輸一城了,她忙站上椅腳的橫桿上!
「我這次來找你,就是專程想找她道歉的,可是我找了她一下午都……」滕煜積極地想表示自己的悔意,無奈氣憤的雷小芹壓根兒不想聽。
「找她幹嘛!你的良心從狗嘴裡找回來啦?!未免也太晚了吧!還是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想再來拐澄澄!」她咄咄逼人地不想放過教訓滕煜的機會。
昨天,雷小芹接到藍祖寧的來電通知藍伊澄出車禍的消息,便心急如焚地丟下工作趕到醫院去,急救之後,轉入普通病房,她的傷勢說重不重、但說輕也不輕,不住上一星期,恐怕出不了院。
清醒之後,問她肇事原因為何,她說是自己一時失神沒注意。怪就怪在她開車向來小心,一定有什麼心事才會導致失神,繼而釀成車禍;而且姑且不論她一整夜悶悶不樂,竟然還暗自垂淚,雷小芹敏感地察覺有異,使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本事,在她起先避重就輕不肯多談的情勢下,幾經逼問,憑著她聰明的腦袋前後連貫,終於被她問出超乎想像的世紀大謊言來。
而眼前,便是那個渾球加三級的謊言製造者,她不吐他口水,還以一杯三十五元的奶茶潑他就不錯了!
可惜的是,便宜了另外一個看起來矬矬的男人了!郁卒啊!
「請你告訴我澄澄上哪去了?」不以為忤,滕煜態度十足誠懇。
「別想我會告訴你。」頭一撇,看見哥哥來了,她悶悶地坐回椅子上。
被她逼問出答案後,澄澄千求萬拜託的,說是她們倆的秘密,不准她鬧大,不准她討公道,說這樣會影響到滕煜的聲譽——見鬼了!澄澄居然愛上了這個混蛋!差點沒把她給活活氣死!
「她到底怎麼了?」他不死心地追問。
「怎麼回事?」雷智豪低啞的嗓音蘊含了身為老闆的威嚴,厲眸打量之後迅速把情況厘出,對方並不是單純的客人,應該是妹妹私下的朋友才對。
「沒什麼。」
滕煜和雷小芹異口同聲地含糊帶過,兩人相視一眼,後者哼地一聲低頭不理。
雷智豪低聲告誡妹妹不能在店裡惹是生非後,才不甚放心地暫離。
然而,滕煜是不可能放棄的,依雷小芹的反應,他百分之兩百確定她知道藍伊澄的下落。想盡辦法,死纏爛打,他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旋身向無辜的阿不交代幾句,目前他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先放他回家休息清洗,待問出下落後,有需要再聯絡他。
阿不不禁懷疑,他根本是來這兒接那一珍珠奶茶的!嗚……
拖著委屈的步伐離開,坐滕煜車來的他,這下還得歹命地自費搭「小黃」回家!嗚嗚……
*********
腦震盪外加手臂脫臼,和一些碰撞時的瘀血,在當時車水馬龍的情況下,藍伊澄這樣的傷勢要感謝菩薩庇佑了!
晚上十一點多,藍伊澄因整天睡睡醒醒的,打亂了作息,所以這個時間仍很有精神,了無睡意;小妹因為要上學的緣故已回家睡覺,此刻照顧她的,是一接獲消息便急著由南部趕來的母親,而父親則是還留在家裡照顧生意。
除了心疼之外,為人父母的當然免不了一場叨念,本就牽掛著外地的一雙女兒,這會兒出了車禍,藍氏夫妻倆不得不慎重考慮能帶回一個在身邊算一個了。
「澄澄,我看你出院後,乾脆就跟媽媽回南部住算了。」
握住女兒略微冰涼的手,藍母一臉憂心地提出商量。殊不知她不
是不愛回家住,而是怕了他們總愛叫她相親、催她結婚,在純樸的南部鄉下,二十五歲了還沒嫁人彷彿有多罪大惡極似的!
「那小妹怎麼辦?」她依賴慣了,藍伊澄不禁擔心。
「她學校本來就有宿舍,就把她趕去住宿算了,免得每天通勤也有潛在的危險。」藍母只要想起騎摩托車也有可能發生像澄澄的意外,不免一陣心驚肉跳,愈加篤定要堅持這個構想。
藍伊澄一陣默然,將視線調往闃黑的窗外,焦距定在某一點,出神似地思索。
濃濃的落寞充斥心頭,她……在不捨什麼?
自己的心不會說謊,下一秒她便清楚落寞源自於何處。
經過了那件事,她居然還是這麼不爭氣地割捨不下對滕煜的愛意?
她告訴過自己要將他狠狠地放逐到記憶之外,不愛、不想,甚至把所有與他相關的,一併從她的腦子裡剔除,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她留戀
呵!心太軟啊!只因她看出了他眼中曾閃逝的掙扎,只因他那句遲疑的叫喚……
她竟對滕煜毫無恨意,有的只是無限的遺憾和悵然……
即使做不成朋友,善良的她也無法將他當成仇敵,在她心裡,那段平和愉快的相處時光、剎那間的悸動、共有的感動……這一切,儘管時間並不算長,依舊成了她生命記憶中的一部份,是難以抹滅、無法忽視的!
罷了!無法適應這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都市生活法則,那麼就跳脫這複雜的環境,遠離這傷心之地,免得徒增傷感。
緩緩地將目光拉回到室內,向母親期待答覆的臉上,藍伊澄輕輕地逸出歎息,撇下胸臆間湧現的情緒。
「好吧。」她垂下眼睫,掩住落寞的眼。
藍母有一瞬間的訝異,畢竟這話題談過了N次,藍伊澄總是借口想盡不肯點頭,這會兒竟這麼輕易就同意了!
沒多去細思,反正她樂得終於達成目的,也許澄澄是發生意外受了傷,心情較脆弱,才發現在父母羽翼下的溫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