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次相親的這個晚上,他的心緒浮浮蕩蕩,怎麼樣也安定不下來。
是的,相親!
年屆三十的他,已經到了不得不考慮繼承人的年齡了。
在父親的極力安排下,他在一個星期內,必須從五十名女人當中,挑選出一個未來的妻子人選。
強大的事業心,反倒讓他分散了對愛情的渴望與需求,這麼多年來,他或許曾經遇過出色的女人,卻不曾讓他真正動心。
幾年下來,他的事業越來越茁壯,那顆渴望愛情的凡心,卻反而越離越遠。
所以他確信相親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式,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符合他要求的女人。
「不知道段先生平常有什麼嗜好?」
女人怯怯柔細嗓音,驀然打斷了他的冥想。
一回神,段臣風才猛然記起自己今日的任務。
「工作、運動!」
他將桌下交疊長腿換了個姿勢,簡潔回道。
女人出自書香世家,有張端莊秀氣的臉蛋,規規矩矩交疊在膝上的小手,看得出是個安靜單純的女人。
只是,面對眼前這張溫順羞怯的臉龐,他竟不自覺的想起那個盛氣凌人、老是怕被人佔了一丁點便宜的花惜音。
他不自覺的抬手看了下表。她現在恐怕正沉醉在嚴寬的花言巧語之下吧?!
「唐小姐呢?」他木然吐出一句。
「我平常喜歡看書,也喜歡……」
看著眼前的女子秀氣的嘴一開一合,他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他腦子裡想的,儘是她令人搖頭的勢利拜金行徑,卻也想起她充滿蓬勃生氣的笑容,以及為了找貓,不顧一切爬進水管裡傻勁——
一想到嚴寬吻著她甜美柔軟的唇,大手撫過她每一寸肌膚,他心裡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心焦與——嫉妒。
他在替她擔心什麼?她是個拜金女,銀貨兩訖,這才是她要的!
但不由自主的,他想起她在他激烈的吻中喘息顫抖、雙眸宛如罩上一層迷霧似的恍惚忘我神情,就像個天真毫無防備的小女孩——
在還沒有弄清自己的舉動之前,他已經說了聲抱歉,遽然起身往外衝。
當段臣風三十分鐘後,來到嚴寬告訴過他的飯店,衝進房間裡看到的,就是她蜷縮在床邊,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
「你怎麼了?」
他擰著眉蹲在她前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眼前的小人兒長髮凌亂、衣衫不整,只抬起滿是眼淚鼻涕的小臉瞥了他一眼,又繼續捧著臉哭。
看到向來氣焰高張、不可一世的她,變成這副落魄的模樣,他本該額手稱慶,但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嚴寬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這傢伙!他會殺了他!
花惜音沒有開口,只是哭得更大聲,一逕的搖頭。
「那到底是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段臣風從來沒有比此刻更焦急過。
「他……他……他……」
光是一個字就結巴半天,簡直快讓段臣風急死了。
「他強迫我……跟他上……床……」
「然後呢?」
他聲音緊繃,眸光緊張的望向她已鬆開幾顆扣子,隱約能窺見乳溝的前襟。
「我堅持要等……等到婚後……他卻說……他不會娶我……只是跟我玩玩……然後他就……走了……」花惜音抽噎著,終於完整吐出一句。
隨著她吐出最後一個字,段臣風也驀然鬆了口大氣。
花惜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早巳顧不得形象,卻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嫁人豪門無望而哭,還是為被欺騙而傷心。
這任性的女人!
他早就警告過她,但她卻仍我行我素,一逕做著灰姑娘的美夢。
這下,她終於吃了個大虧,他想罵她蠢、罵她笨,罵她看似事事計算得精,卻天真得連一個花花公子的心也看不透——
可是看著她淚如雨下的可憐模樣,他開不了口!
她看起來纖弱得令人憐惜,顫抖的肩頭單薄得幾乎不足盈握,蜷縮在床邊的小小身子,像是彷彿再輕吹一口氣,她就會碎了似的,哪還有平時跋扈精明的樣子?
一股莫名所以的心疼,緊緊揪住他的心口,不假思索的,他遽然伸手將她哭得一聳一聳的身子攬進懷裡。
「別哭了,天下的有錢人多的是,不差嚴寬這一個!」
這算是哪門子的安慰?段臣風暗罵自己,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話。
花惜音伏在他寬闊安全的胸口,被他溫暖有力的雙臂緊緊環抱著,那股深受打擊的難受,竟奇跡似的好了一大半。
「他一直對我這麼體貼慇勤……還承諾過好多,讓我以為——」
「他愛上了你?」
看著懷中無辜的淚濕小臉,段臣風忍不住搖搖頭。
「一個真心的男人,不會只在嘴巴上承諾,還得有負責照顧保護女人一輩子的擔當,而這一樣,嚴寬是絕對給不起的!」
「可是……他承諾過……會解除婚約的……」花惜音抽抽噎噎的說道。
「他的末婚妻對他的事業有助,他不會放棄她的!」
「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她仰起梨花帶淚的小臉,可憐兮兮的看他。
他當然知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嚴寬的個性,跟一個沒有心的愛情浪子糾纏,受傷的注定會是女人!
「你一定在嘲笑我自作自受吧?!」花惜音從來沒有覺得這麼難堪過。
他早就勸過她,而她卻固執得連一句勸也聽不進去,如今他是怎麼看她的?
看到她踢到鐵板而暗自竊笑?還是看著她為嫁進豪門,汲汲營營的醜態,暗自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我沒有笑你什麼!」
「有、有、有!你一定在心裡笑我活該——」
「你再這麼無理取鬧,信不信我會吻得你開不了口?!」段臣風惱怒威脅道。
原以為這樣會讓她乖乖的住口,沒想到花惜音卻反倒氣憤的大嚷起來。
「我無理取鬧?好啊!你最好也跟嚴寬一樣,一起欺負我好了——」
這個女人竟然拿他跟嚴寬比?段臣風臉色一沉,猝不及防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狠狠的吻住她的唇瓣。
她的唇隱約帶著淚水的鹹昧,卻依然柔軟香甜得令人心悸,他欲罷不能的吻住她,帶有侵略性的舌,霸氣的探進她口中,飢渴的汲取她口中的香甜,也捲去她所有的理智。
花惜音早巳忘了前一刻還在心碎的戀情,此刻只清楚記得他的唇有多溫暖,熟練且饒富技巧吻,有多令人意亂情迷——
兩人之間彷彿摩擦出一道激情的火花,那強烈的吸引,連彼此都無力抗拒。
他的手指輕易解開她已半開的扣子、撤下她的衣衫,略帶粗糙的大掌輕撫上她雪白的肌膚,引起她渾身一陣難以自抑的顫慄。
同樣是在這個房間裡,同樣是男人,但花惜音卻一點也不討厭他的吻,以及那雙彷彿沿途點燃簇簇火花的游移大掌,只覺得渾身有股不可思議的熱,亟需他的貼近才能解脫。
她無法思考,向來精明的腦子全糊成一團泥,只能憑著本能的需求,主動攀住他的頸項,將燥熱得彷彿快燃燒起來的赤裸嬌軀,緊緊貼上他壯碩胸膛。
兩把熊熊的烈火一觸即燃,再也分不清是誰糾纏著誰,誰需索著誰的溫暖,兩副被激情席捲的光裸軀體,在雪白大床上翻滾、交纏著。
低沉的喘啟、嬌柔的呻吟,亢奮的低吼、迷醉的呼喊,讓偌大的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情慾氣息。
在暈黃的燈光下,兩副緊緊結合在一起的軀體,從急切熱烈到漸漸緩和,直至完全平靜下來,整個房間裡只剩下彼此仍顯紊亂的呼吸。
兩人緊閉著雙眼,靜靜的分別躺在大床的兩端,誰也不願意先開口,破壞這場毫不真實的夢境。
只是,從兩人臉上迷醉回味的表情看來,兩人都同樣歷經一場最完的情慾結合——
只是,這場失控的情愛,到底是先有情,還是先有欲?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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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當兩人自睡夢中清醒,各懷心事的靜靜各自穿衣、回家,始終絕口不提昨晚,彷彿那只是一場情緒失控的脫軌演出。
誰也不敢跨越那道薄弱且禁忌的防線,也沒有勇氣去證實與探究,那究竟是一時意亂情迷,還是一股潛藏的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蔓延,就怕那份若有似無的淡淡情愫,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竭力裝作若無其事,是眼前掩飾最好的方式。
但偶爾從段臣風的眼神中,她看得出來他在擔心,她是否還在耿耿於懷著嚴寬的欺騙。
事實上,發現了事實的真相,她並沒有那麼傷心,頂多只是覺得有些難堪與失望罷了!
她花惜音可不是這麼容易打倒地,雖然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但起碼,還有總裁這個最後希望。
她沒忘記,那個素未謀面的總裁,曾經對她有過不尋常的關注。
根據消息,過幾天即將開幕的第十家銀行,總裁將會親自出席,只要她極力爭取代表參加的機會,她就有機會接近他了。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
有了總裁的庇蔭果然比較吃香,她順利被經理親自點選,前去參加開幕典禮。
能參加總裁首次主持的開幕典禮,這可是個難得的殊榮,銀行裡一干同事紛紛用一種羨慕的眼光看她。
「你們放心!回來我一定會把總裁的廬山真面目,仔細描述給你們聽!」
興高采烈的說完這句話,隔天一大早她便興奮的前往參加開幕典禮。
一來到新銀行前,只見各大媒體、和應邀的政商名流,早已把廣場擠得水洩不通。
放眼望去,全是她不認識的生面孔,但她當然不是來這認識人的,她沒忘記自己最重要的任務是,親眼一窺總裁的廬山真面目。
她踮著腳尖在人群中尋找,沒見到印象中總裁模樣的男人,反倒遠遠就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
霎時,熱烈交纏的記憶,遽然躍上她的腦海,也讓她的小臉不由自主的染上一大片紅暈。
段臣風怎麼也會在這裡?
他該不會也是個銀行行員吧?還是他是個跑新聞的記者?
一直到這一刻,花惜音才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甚至連他在做什麼樣的工作也不知道!
唉,地真是大膽!連人家的身份都沒弄清楚,就跟人家糊里糊塗上了床——
不管怎麼樣,在這種全然陌生的地方能碰見個熟人,也總是令人開心,她強自驅去那份尷尬,急忙鑽進擁擠的人群中朝他走去。
越靠近他,就越發現今天他格外不同。
他今天竟然穿了件正式的西裝,整個人看起來氣宇昂軒,有種不可親近的距離感。
她對頂級貨瞭若指掌,一眼就看出他這身行頭價直不菲。
乖乖!他身上那件頂級質料的凡賽斯西裝,起碼都要二十萬,腳上的皮鞋一看就知道,是義大利純手工做的,光是一片鞋底,就得從五位數字起跳。
不只是那身叫人瞠目結舌的衣著打扮,就連他從容懾人的氣勢,也讓人心跳加速。
他看起來就像個來自上流社會的男人,簡直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那個自然隨性的段臣風。
花惜音滿肚子疑問,奮力擠到他身旁,不等他發現她,就好笑的嚷了起來。
「喂,你這身行頭是哪借來的?還挺像一回事哩!」
段臣風倏然一轉頭,瞥及眼前一臉驚奇表情的花惜音,沒有預料到她會出現,他一時之間竟怔住了。
「你是哪個分行的?怎麼用這種口氣跟總裁說話?」
段臣風還來不及開口,一旁的集團總經理已經不悅的低斥起來。
總裁?花惜音疑惑的左右張望了下,客氣的問道:
「對不起,總裁在哪?」她連總裁都還沒看到,怎麼會對他說話口氣不敬?
「你眼前這位就是集團的總裁,難道你不知道嗎?」
隨著集團經理的手勢,花惜音以慢動作,緩緩轉頭望向段臣風。
他——他竟然就是眾人口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裁?
花惜音蹬大眼,一手捂著胸口,頓時眼前發黑、呼吸困難。
這怎麼可能?老天——誰來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場荒謬的惡夢,她向來最看不上眼,也最討厭的死對頭,竟然是——銀行鉅子?
花惜音看著他平靜無波的俊臉,頓時升起一股無以名狀的羞憤。
這麼久以來,她就在這個男人面前,擺足勢利拜金的嘴臉,毫不掩飾她對窮小子的厭惡,到頭來卻發現,她被自己的勢利擺了一道。
好丟臉哪!
向來大刺刺的她,在這一刻,竟然會覺得難為情,刷白的臉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開始燒灼起來。
「你為什麼要騙我?」她毫無意識的吐出一句。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什麼也沒說。」他淡漠表情鎮定得像是早備好說詞。
他的意思是說:是她自己誤會的,怪不了他?
還厘不清腦子裡那團混亂,甚至不敢去看他眼中可能會有的得意與嘲諷,她的雙腳已經像是有意識似的,拔腿就往門外逃。
她腦子裡一團鬧烘烘,當她再度恢復識,才發現自己竟然就在銀行裡,一干同事正圍著她議論紛紛。
「惜音!你怎麼突然跑回來了?」
「你今天不是要參加開幕剪綵典禮嗎?」
「我不要去了!」花惜音趴在桌子上,又羞又憤的嚷著。
「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事?」
「對啊!你不是一直想爭取這個機會嗎?」
她是啊!為了能跟總裁見上一面,她可是卯足全力爭敢表現,可是經過剛剛,她才恍然發現,那個充滿神秘的總裁,就住在她的隔壁,而且是她最不屑一顧的段臣風。
段臣風——這個響噹噹的名字,她卻怎麼也沒聯想到。
他肯定一直在看她笑話!
就等著真揭曉這一天,看她如何為了錯過一個財爺,而跳腳扼腕。
這下好了!她的真面目全叫他看得一清二楚,也對他無禮過了,這下她要用什麼樣的面目跟態度去面對他?
「唉呀!總而言之,你到底看到總裁沒有?」
「對啊!他長什麼樣子?帥不帥——」
面對身旁一張張熱切的臉孔,花惜音再也忍不住,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