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唉———」
長安城稀稀疏疏的歎息從店面前傳出。凡舉酒樓、米行、布店等等,甚至那青樓前也是擱了張凳子,上頭坐的正是店主。瞧見了沒,一條大街上有十來家店舖,個個店土無聊得發慌,全聚在店門口哀聲歎息——
「好幾日沒一筆大生意了。」
「是啊,就連客人來酒樓,也是點盤花生,喝那免費茶水,你說還會有什麼賺頭?」
「像街尾那家賣蜜餞棗泥的小店舖就是熬不下去,才轉賣給人的。」
。眾人聞言,齊聲歎道:「唉——」
自從那場爭奪瘟神的競賽結束後,長安城的經濟便一頤不振了。
那日三場競賽中,楚家大少是一連二勝。猶記當時天色昏暗才見到第一個人影緩步跑進明德門,眾人呼聲不絕於耳,早認定那先到達終點的非冷如影莫屬。
哪知——
先抵達終點的,竟是鼻青臉腫的楚家公子!
當場眾人僵硬如石,唯一歡呼的只有魚家小姐——
須知長安城沒一個看好楚大少的。哪知全跌破眼鏡,多少人拿家當下注,如今只有四人贏了這場大賭,小狗子、魚小姐、李唐公子,還有個知名不具的男子,至於其他的百姓全賠個精光,哪還有餘錢上街作樂?
而那叫人恨之入骨的冷如影呢?自從那日起便不見蹤影,據說辭了名捕的職位,浪跡天涯去了!幸虧他先跑了,不然他們准捶死他,什麼遠瞧起來像只孤傲的鷹,原來連那楚天剛都不如!
「唉,那……那相偕走來的不正是長安城經濟蕭條的主因麼?」那酒樓的掌櫃一瞧遠遠街頭上走來兩男兩女,前頭兩個正是白衫的楚大少同那綠衫的魚擁朗。
奇怪,這兩人怎麼瞧起來也挺相配的,男的是才子,女的也算美人,拼湊起來其不算才子佳人?
「黃掌櫃,你怎麼還呆坐在那兒?難不成真要等瘟神跟你打聲招呼,你才甘願?」其他店主早衝進自家的
店舖,大門深鎖起來。
「今兒個好生奇怪。」那魚瑚瑚東瞧西瞧,只瞧見大
街上稀落幾人,店面商家個個緊閉著門:「今兒個是什
麼節慶麼?怎麼商家店舖沒在經營?」詢問地轉向在旁
的楚天剛,卻驚詫地眨眨眼。
他怎麼笑得這般開心?是在笑她嗎?還是她臉上有
好笑的玩意?不自覺地模了摸自個兒光滑嬌嫩的粉頰。
「翩翩……」原來他是在傻笑。試問幸福就在唾手
可得之處時,還會有人不笑得開懷嗎?尤其連叫著她的閨名,也是一種莫名的幸福。
但,這種幸福總蒙上一層不安——例如,在這時代男子就是天,成親之後是要撐起一家重擔的。尤其在女人面前,男人是能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但在她的眼裡呢?他算是個男子漢嗎?還是小白臉?他可沒忘初時見面,她老瞧不起他的懦弱無能。
生來二十載皆是上品書生,不懂打架、不懂勞力,終日只須捧棒書,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如今雖每日抽空勤練體力,但畢競不比懂武之人。
在她眼裡,他究竟是怎樣的德性?
「少爺,到啦,到啦。這就是小的店。」小狗子驕傲得像只孔雀站在小小的店面前,差不多只有七、八坪左方,上頭還龍飛風舞地寫著:「狗子蜜棗行」,正是他托楚天剛寫的招牌。
那場競賽裡受惠之人也有他小狗子,投下的賭碼雖
不多; 但以一賠百,也狠狠撈上—小筆,先贖回奴才身
分,再買了…間小店面。這下他小狗子能算是老闆了
吧?想當初那老者還言之鑿鑿,說什麼他七世定為奴為
婢。姑且不論假或真,現下他就不算是為人奴婢了吧?
他開了門,裡頭——個櫃檯,前頭七、八個大簍裡全
盛滿蜜棗『他喜孜孜地先奉上一盤:
『『少爺、翩翩小姐,你們先嘗嘗看。這是小本經營,
大部分都是批來,還有喜鵲親手做的玫瑰糕。我早想好
了,我的店面小,』沒多少人會注意,只有——家家的推
銷,就算不能賺大錢,好歹也能養家餬口——」說畢,
俏俏地瞄了一眼早紅霞滿面的喜鵲。
那楚天剛微微—『笑,道:
「現下我在同幾家商人接洽,不如回頭你帶幾包蜜
棗回府,我為你推銷便是。」
「商人?」魚翩翩早就想問—售「這幾日找你 ,你大
多時間都外出,莫非都是同那些商人在一塊?你不是書
生麼:怎麼交了商場上的朋友?」她是好奇極了。
他神秘地笑了笑,瞧著她的目光有幾分神情、有幾
分期盼:
「我總須為將來打算。以往我只懂啃書,但我無意
參加科試,家中雖有恆產,但難保沒有坐吃山空的一
日。如今我既要成親,就要為將來打算,總不能叫妻兒
餓肚,是不?
「所以你要從商?」魚翩翩咬了咬唇,問他:「你喜
歡當個商人?」
「談不上喜歡,但也不排斥。」他執起她白玉似的小
於,嚴肅道:「倘若我直想著與你成親後的歡愉,而罔
顧成婚男子的一肩責任,那我也不配娶你了。在這種時
代,男子是天,必須擔負起一切重責大任,但我並不奢
望你將我視作天,只盼你累極、倦極,能有個地方有所
依靠——翩翩,你願意依靠我麼?」
「我若不願依靠,又何必為你放巴豆?」她紅著臉,
吶吶道。
「巴豆?」現下最想的便是親吻她的桃紅小唇,哪裡
還理會那什麼巴豆?
從他發覺自個兒愛上她以來,從頭到尾只親她一
切,那火辣甜蜜的滋味尚在記憶裡。
忽地他抓住她的肩,嚇了她一跳。
「怎麼啦?」該不是要罵她吧?她也是為了他,不然
何以費盡心血作弊?放巴豆耶!至今尚未見到冷捕頭,
說不定在哪個地方拉死了都沒人發現……
咳,等等,他的目光相當奇特,好似傾注7濃郁的
感覺,這眼光好像當初他吻她時的樣兒。她的圓眸愈睜
愈大,他的臉龐愈逼愈近,直觸到他的唇,她還傻呆呆
地十讓那溫熱的舌大膽滑入她的嘴裡。十七年來她唯有被一個男人吻過,自然無從比較好壞,但他吻她二回,每回好似被雷擊中,酥酥麻麻地卻又軟弱無力——
那喜鵲是愈瞧愈發臉紅,乾脆撇過頭不敢再瞧,忽聞那小狗子大叫:
「有了,有了!」
「有什麼?喜鵲又偷瞄了一眼主子們,分明是親得忘形了嘛。
小狗子興奮道:「我瞧見他們親嘴,腦中忽地有個想法。你最近不是在嘗試作蜜餞棗子麼?酸酸甜甜的,咱們就叫它情人蜜餞,再辦個小小宣傳,就說……就說只要成親的、有情人的都得吃咱們的情人蜜餞,你說好不好?」原來他小狗子也是有商業頭腦的。他是早想好,每日盈餘撥點出去做慈善事業,說不定下輩子他同喜鵲都會投胎到好人家去。這一世他曾為僕,知那為僕的心酸,他決心改運,不只這一輩子改,連下輩子的一塊改。
「原來你是指這事…」喜鵲失望道,隨即發現自個兒也遭小狗子扳過身子。
「喜鵲,你等我。只要一等鋪子上軌道,我馬上娶你回家,做小狗子的唯一夫人。」學少爺正經的說道,果然惹得喜鵲紅了臉。
幸福像是降臨在這七、八坪的鋪子裡,但長安城的百姓可不。他們恨死了長安城的瘟神,尤其那李掌櫃更
是悄悄地打開酒樓門,探了探頭,忽然那街頭上出現了
一人一馬,後頭跟著幾名小跑步的侍衛隊。
「掌櫃的,你可知長安縣有個瘟神?」那馬上的老者
年約五六十歲,說話細聲細氣,加上一身官服,又沒胡
須,一瞧便知是官裡來的太監。
那李掌櫃何時見過這麼大的陣仗?競結結巴巴道:
「長安……的瘟神不就是魚家小姐麼?」
「你知道?她住在哪兒?」
「在……延康坊的東巷裡。明兒個她就要成親了
……公公,您找她有事麼?」他忍不住好奇問。
「明兒個成親?」那白髮公公下了馬,走向他。「那
好。今兒個咱家就在你這兒住下。」
「好……小的立刻去準備上好的雅房。」頓了頓,好
心地脫口而出:「公公,我勸你還是別找她,她是有名
的瘟神,誰敢惹她準會遭來災厄的。」
那白髮公公冷冷一笑,細聲道:
「從明幾個起,她便不再是長安的瘟神了。」留下謎
團讓這李掌櫃的猜測。
難不成魚翩翩又幹了什麼天大地大的麻煩事?
想她好不容易又要出嫁,對方還是同一人……咦,
聽說出嫁兩回都嫁給同一人,挺不吉利的晴!難道……
李掌櫃縮了縮肩,開始喃喃祈禱,明兒個魚家小姐定要
出嫁成功,千萬別再來什麼殺人砍人的事了。.
麼 麼 眾
夜色悄悄染上長安城,細長彎曲的小道冒出不滿的聲音: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已過初更,街上除了更夫,是不准有人閒蕩的。喂,姓楚的——」頭一回被他抱著
走。
「若喚我一聲楚郎,我就言明要往何處去?」他的性
子原本輕佻,雖說近來穩重許多,但對於心愛的女人也不免恢復幾分「本性」。
「喚你楚郎不如端你一腳來得快!」語畢,就要狠心
朝他背後端上一腳,但才觸到他的衣角,見他壓根不
閃。嘴一扁,及時收住腿功。
「翩翩,翩翩,你終究是捨不得我的,是不?」那楚
天剛既是感動又是得意地停下腳步,回身想來個軟玉溫
香之樂,哪知撲了空。
、在夜幕裡,樹影幢幢,僅僅靠一隻蝴蝶燈籠的微弱
燭光,卻也映出魚翩翩羞紅的臉蛋還有那一身翠綠的衫
裙,活像林中仙女;他一時看呆,忽然執著她蔥白般的
玉手,動容地低語:
「明兒個就是咱們的大喜之日,但我總忍不住想見
你的人、聽著你吐出的字字珠語……」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拖我出來?」她驚訝地瞧他:
「你我兩家的花園是相通的,想要見我又何必拖我出來?
這裡是哪兒?在林子裡見面,你不怕有猛虎蛇狠麼?」
雖是如此,心裡還是挺甜蜜的。十七年來,頭一回有人
對她濃情蜜語,以往人人懼她如瘟神,別說好聲好氣地
對她說話了,就連小小的一點關心也只有她的爹和幾個
青梅竹馬了。
但,倘若這世上有第二人對她這般濃情,她也會覺
得甜蜜窩心嗎?
楚天剛神秘地笑了笑,雙手拎著蝴蝶燈籠,另一手
牽起她,往林子裡走去。
「白日有你爹、我爹,有那煩不完的事。但夜裡,
在這兒,我方能表白我的心意。」
特意繞了幾條羊腸小徑後,林子中赫然出現了一大
片草地,草地旁桿著幾株神木,放眼望去,這塊草地像
是經入固定修剪,上頭還零零落落地坐著男男女女,還
是一對一對相依偎的……
「他們。。。。」
魚翩翩看呆了,還看見不遠處有對男女耳鬢廝磨。
這裡……是長安城嗎?雖說大唐開放風氣甚於以往,但
怎准入夜後還……
「這兒是秘密花園。」他解答,牽起她的手不走向草
皮,反而朝其中一株神木走去。「這又叫情人花園,只
要是年輕人,都該知道此處,尤其有心上人的男女,幾
乎都會瞞著爹娘來這兒私會。」
魚翩翩好奇地瞧瞧四周。「我怎就不知此地?這兒也不過是幾株樹加上一片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怎會叫情人花園呢? 」
他笑了笑,沒說出她本是長安的瘟神,又有誰敢讓她知情?
「情人花園的傳說紛壇,沒一個准的。有人說是商
賈圖利,才造了一座情人花園,哪知在造花園的過程
中,妾被老婆毒死,傷心之餘將這花園視為不祥之地;
也有人說是有一對相戀的情人因爹娘不贊同婚事,而逃
到這兒來,本想殉情而死,哪知遇上了神仙幫助,才成
就了一段好姻緣。不過,不管是哪個傳說,皆延續出另
一項流言。」瞧她一臉好奇,卻又猜不出的樣兒;笑道:
「只要來這情人花園的情侶;『生只能職守對方/『』。
「呃?」總算聽懂他的意思了。他是說,他只願娶她
一個正妻,而不打算納偏房?有可能嗎?
「翩翩,你猜這是什麼?」他站在一株神木前,目光
閃爍。
她小心地撫了撫粗糙的樹皮,好奇地瞧著他俊朗的
面貌,忽覺他似乎特別興奮?為什麼興奮?在今夜裡,
老捉不住他的心思,莫非她變笨了?還是她原本就傻?
「這不就是樹麼?你帶我來是為私會?』既是私會,
何不到草地那兒坐下?」既然笨,也懶得裝聰明了,耍
點小小聰明還可能,但要她猜樹有何意,這可就難了。
他歎息地笑著:「翩翩啊翩翩,以往不知你的可愛也就罷了,如今瞭解你的人,朗白你的性子,教我如何能捨棄你?」語畢,輕輕地摟她入懷,力道雖是拿捏得宜,但胸膛激烈的起伏卻洩露他的心事。
她紅著臉,死盯著他胸前的衣襟,吭也不吭。
「翩翩,怎麼不答話了呢?」他捧起她的小臉,低語。
她的眼眸不敢直視他,動地道:
「以往從沒人對我這樣說話。平日我捉賊,賊人對我自然是怒罵相向,青梅竹馬的差大哥也當我是哥倆好,長安城的百姓更別談了。除了爹,從小到大,我還沒聽過別人對我好聲好氣的說話,尤其你的嘴巴甜,說起話來像是抹了蜜似的;我從沒聽過,所以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書生都是這般甜言蜜語的麼?還是你對每個人都這樣說?」不是妒忌,只是好奇。如果他對每人都是這樣說話,她也應該盡快習慣他說話的方式。但,他以往與她水火不容時,說話的口吻可不是這樣啊。
「翩翩,其他的書生我可不知,但我對你的情意是再多的言語也說不清的。」他輕輕親吻她的前額,既是懊惱又是氣憤那長安百姓以往對待她的方式,但他也曾是其中之一啊。未瞭解她的好,就胡亂為她冠上瘟神之名,除了她爹,是壓根沒人讚過她一句好。
「你可記得當日我勤練體力,你每日送飯來的那段
日子?』,
「記得。」她乖乖答道。奇怪,近日好似他才是那個主掌局面的人。」
他又輕啄她發紅的臉頰。
「那兒日我共送出三十二張字條,你可還記得上頭部;;些什麼?」
她慚愧的搖搖頭:「我不識字。」又忙把綠色荷囊拿出來:「可我都小心地收藏起來了。」這應該可以彌補她不識字的缺憾了吧?
「翩翩啊翩翩,」他動容地低喃:「那上頭句句是情詩,全是我對你的情詩。以往避你如蛇蠍,是我不好,只知跟著人家走,卻不懂自個兒的心。倘若我知你是這般好的女子,早在兩年前我就娶你過門了。」現下他也不怕說什麼甜言蜜語了。
時至今日才知從沒人說她一句好,她活了十七載,頭—『回才知甜言蜜語聽起來是什麼滋味。天,他過去到底在白度什麼日子?心愛的意中人就在隔壁,自個兒卻同長安的百姓在背後說盡她的壞話、咒盡她——
「是給我的情詩麼?」她本來是興奮的,但眼裡的光采略熄了會。「我不識字,不懂上頭的意思。以後『你教我識字,好麼?」 』
「成親以後,我天天教你。」 」
在微弱的燭光裡,瞧著他認真慎重的容顏,不自覺地拾起手,模了摸他的俊臉。
「我剛才還在想,你是頭一個對我說甜言蜜語的男
人,倘若別的男人對我也說甜言蜜語,我是不是也會心
噗通通地跳著,忍不住覺得窩心溫暖?但我現在發覺
了,旁的男子我絕不會瞧他一眼,只因他不叫楚天剛,我也不會心直跳,只因他沒有你的容貌。」他咬了咬唇,』流轉的眼眸淨是春意。「我從沒這般喜歡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頭一回想同你永遠在一塊,想陪著你、想成為你的妻……」話還沒說完,就遭他狂喜地封住她的小嘴。
他是傻子才白白浪費了那兩年虛度的光陰,他是傻子才會曾懼她於千里之外,所幸繞了一圈,她還是他的!』他像是盼了許久,盼了生生世世終於盼到她的深情,盼得他心都發疼了……
半響,他才輕撫著她的紅唇,低語:
「翩翩,現下我們站在這株樹下,它叫夫妻樹,相戀的情人若站在樹前,虔誠許願,定會一生一世的相傳白首。」
「所以,你才帶我到這兒來?」
—他微笑點頭、—雙手合十』,虔誠祈禱起來。她見狀,俏臉微微一紅,忙也努力祈禱。再睜開眼時,瞧見他含笑凝視他的右手背。
「我祈禱咱們今生同倍白首,來生來世再到這夫妻
樹前再許白首之約。,』他說道:「我自小手背上就有個瑚
蝶胎記,原是灰色,但你的鮮血將它染成赤紅,是永遠
也洗不掉的印記,而你自幼偏愛蝴蝶,又名翩翩,這不『
正表明了你我命中有緣?如果真是命中有緣,那就讓這
緣分生生世世的持續下去——」
「不會厭煩麼?」她小聲地問。
「一個人的小指只能系一條紅線,紅線的那端既是
你,又何來厭煩之說?厭煩,該對那找錯紅線的人說
……」頓了頓,誘惑她似地問道:「助威,你許了什麼
願?」好奇極了,就巴不得她許的願同他一模一樣。
「我……我但願月老公公的姻緣譜上生生世世你我
的名字都是配成一對的。」說完,是挺不好意思地垂下
頭。 』
太奇怪了,她長這麼大,何時變得這般溫順乖巧
了?她向來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才不在乎什麼長安的
瘟神,當初也是愈看他愈瞧不起,但如今怎麼全變了?
從來沒有人憐惜她,這種感覺好陌生。她是真心喜
歡他的,真心想同他度過一生一世,但成親以後,他會
不會發現她的笨、她的潑辣而後悔?她不懂女紅,不懂
刺繡,連嫁過門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像他這般才子又怎
會忍受一個笨婦?早知如此,當初花些時間識字也好。
「瑚瑚,你有話想說?」
「我……」晚說不如早說,就算要退婚,也比成親後失望來得好。「我不識字、不借女紅,除了捉人,什麼都不懂,大家都說我很笨,也沒什麼心眼,萬一成親後,你受不了我的笨,『那……那……」
他大笑。
「笑什麼?我可是認真的。」不怕再挨她一腳嗎?可惡,她究竟是怎麼啦?幹嘛這般在乎他的反應?
「瑚朗,你忘了咱們雖自幼奉父母之命,訂下姻緣,但好歹也經過一段『適應期』,那時咱們誰對誰都看不順眼,不如那相戀中人把不得體的一面全遮掩住了。你的悍婦模樣我瞧過,我的懦弱無能也曾落入你眼;你的智商說笨是假,只是坦率了些,而我就喜歡你這分坦率。咱們比起其他婚前不曾相識的姻緣要幸運百倍,我中意的是你的人、你的悍婦精神,還有你的智商。」他深邃的眸光閃了閃,俯下頭,低喃:』『我還喜歡你吻我的感覺……」語畢,吻住她小巧飽滿的嘴唇,不再言語。
這樣獨一無二的女子,就算尋覓世上又如何能再找到第二個?
夫妻樹下訂誓盟的男女,生生世世都會再回到樹下相識、相知、相戀。他盼他與翩翩的緣分沒有用盡的一
日·
生生世世!他是多麼期盼,又怎會厭煩她呢?這個傻女人!
成親之後,她就是他今生的娘子了。
他的娘子——
———————————————
一大早楚、魚二府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尤其賓
客如雲——以為瘟神的婚禮沒人來嗎?才怪。上回競賽
讓多少人勒緊褲帶度日。今兒個好不容易有個盛大婚
宴,就算沒交情的也趕來喝杯喜酒;至於祝賀禮嘛,就
事頭一回婚宴沒成時所送的禮,夠經濟夠節省吧?
不過,怎麼瞧新郎都是笑呵呵的?
「八成是瘋了,不然怎跟上回一般,笑得這麼開
心?」有人忽然說道。
「呸呸呸!你可別亂說話。上回婚事沒成,:這回一
定成。除非這段姻緣遭天妒,否則沒道理成二次婚還沒
法共倍連理。」想當初,那時新郎新娘同天龍幫結了仇,
就不信這回還會冒出什麼幫來。
瞧,新郎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小狗子,吉時到了麼?」新郎笑呵呵地問道。現在
小狗子成了蜜棗店的老闆,今天特地回府再當一日下人,順便推銷一下蜜棗。
「快到了!快到了!」小狗於還不死心地再問一回:「少爺,你真打算娶魚小姐?你不怕她帶來的災難?」
「若是伯她,也來不及了。」想起昨兒夜裡的誓盟,那嘴角儘是笑意。「對翩翩來說,我也不是什麼十全十美的書生漢;對我而言,她亦然。咱們本是凡人,哪能像仙人似的完美元缺?彼此心意相屬,能廝守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於其他,能改則改;不能改,彼此包容也不很好?」最重要的是以往認定她有諸多缺點,今兒個在他眼裡看來是這般自然。
小狗於聞言,吸吸鼻頭,眼眶也紅了起來。
「少爺,你真的變了,變得小狗子好生敬佩。原以為你到老都是軟軟弱弱的無能之輩,哪知一個翩翩姑娘就能將你七十二變,如今不但懂事理,而且也會為將來打算。你同翩翩小姐是天生一對;以往我老覺得她又笨又粗魯,簡直配不上你,可現下我也挺佩服她的,她是聰明不外露;竟然拿巴豆給冷捕頭吃……」言下之意是開始崇拜她了。 『
「巴豆?」近日怎麼老聽到這瀉藥?才要詢問呢,那新娘子已迎進門來。
「新娘來了,吉時也到。不快拜堂還等什麼?」那賓客們全哄鬧起來。就盼早一刻嫁掉長安瘟神,是早一刻心安。 』
「翩翩……」他笑呵呵地迎上前去,撿起那結同心的紅色牽巾,輕步引她至堂前。低問道:「你睡得可好?昨兒夜裡四更天才送你回來是晚了些,婚事又向來累人,熬過了拜堂,回新房就可先行休息。」他的體貼讓她好生窩心。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原以為我魚翩翩的性子,最多也只能嫁給『相敬如賓』的相公,卻沒想到原先最排斥的反而是待我最好的。」她私下想著,想起早先他的懦弱和她的霸道,但如今好像互換性子了,『只要一瞧見他,她就容易臉紅,也乖巧地回復他每一句話,這種心情好生古怪——
「翩翩。」他溫柔笑道,一時教在旁的眾賓客看呆,一窩蜂的想擠上前細聞他倆究競在說什麼悄悄話。「過了今日,咱倆在夫妻樹下的誓盟,就算實踐。今兒個我要再加一句,當日那三刀之痛,我是沒法代你受過,但將來每一日該由我保護你…」
他才要轉身叫那唱禮官,忽聞外頭一陣騷動,像是臨時來了不相干的人——
「這裡可是辦喜事的楚府?」問者是個白髮老頭,身穿官服,後頭跟著幾名差爺。
魚翩翩掀了頭巾,困惑道:「他是來喝喜酒的麼?」
她往年在官府中,也未曾見過這號人物。
那楚天剛搖了搖頭,心中忽閃不安。
「我壓根不識得他,怎會邀他前來?」語畢,上前一步,朗聲道:「這是楚府,您……」 .
「咱家是宮中徐公公。」白髮老頭示意手下端了金盤上來,盤上有個紅色繡球。「咱家今兒個前來是特地傳皇上爺的口渝。誰是魚翩翩?」嘴裡是這樣問,目光早鎖定那一身新娘衫的姑娘。
「我就是。」魚翩翩上前來回復,瞄見楚天剛臉龐不安,悄悄牽起他的手;
說來奇怪,以往他一碰到她,不是臉紅就是鼻血流個不停,但近日情況好許多,曾私下問起他何因,他答得倒乾脆:
「若不努力克制自個兒,成親之後豈不流血至死?」
雖是一句玩笑話,也頗有幾分認真的語氣。
此時側面凝視他,忽覺那並不只是一張好看的相貌,他是俊朗秀雅沒錯,眉啊眼的,全保精緻的雕刻品,但現在她不再稱羨,反而心頭像是被軟綿綿的不明物體給充實住,挺窩心也挺實在的,像許久飄泊的感情有了依歸。
忽地,他的大手緊緊反握住她的。雖是小小動作,也讓她心口一緊,真想生生世世牽著他的手,這便是那所謂的愛情嗎?
這還有什麼好遲疑的呢?向來不知動了心偽滋味,原來竟是又甜又酸又痛——
那白髮公公瞧了瞧二人相依的模樣,咳了咳細聲道:「宣讀聖上口渝,特賜你們免跪。魚小姐,聖上念你救了小王爺——一』
「小王爺?我何時救過他了?」她沒好氣的插嘴,引
起眾人驚呼。她不要命了是不?
徐公公推翻了歷代沒一個好太監的說法,好心地提
醒她:「魚姑娘,一個月前你曾在延平門外救了一名男子
麼?」
「有麼?」救人無數,都記不清了。
最後還是小狗於拍頭大叫:「莫非是那李唐公子?
當日他像狗似的躲在我身後,若不是翩翩姑娘及時救
他,只怕現在他早曝屍荒野,遭狼給吃了——」話說完,發現那太監及身後的禁衛隊皆沒好臉色。不會吧?那姓李的真是小王爺?
咳,怎麼大伙全突然離他有幾尺遠,還一臉驚駭?』他說得也不誇張啊,只是說那李唐像「狗」一樣嘛——
「他便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小王爺。」徐公公不急不緩地細聲道,特地加重那「最」字。
「這……我……」小狗於腿一軟,跪下地來。『『我不是有意冒犯….。」殺頭,殺頭,完了完了,他一定會被殺頭,好不容易才開店當家,竟然會落到這步田地!
那徐公公冷哼一聲,轉入正題:』. 「聖上念你有功,持從今日起賜你為『福星』之名,從此長安城不准再有瘟神。」
「『福星』?」她啞然。
「除此之外,聖上特賜黃金百兩,還有……」他指
了指紅繡球。「小王爺念你因瘟神之名蹉跎婚姻,命咱
家我送來繡球,擇日在朱雀大街上建一檯子,由魚姑娘
拋球招親,凡招來的夫婿,立賜僕民百人,華宅一棟。」
語畢,一陣嘩然。『』 、
魚翩翩還來不及拒絕,楚天剛上前拱手道:
「聖上及小王爺美意,魚姑娘心領了。可如今她已是我的妻,如何拋繡球招親?請公公代賤內向聖上及小王爺表達感激之意……」一番話說得魚翩翩猛點頭,在場單身男子猛歎息。
「誰說你們已成親了?」徐公公有些不忍,還是說道:「你們可拜過堂了?」
「還沒,不過…………」
「還沒有就是沒有。既沒有,這場婚事就當沒有過。
徐公公的目光候地銳利起來,逐一掃射在場賓客;「既無婚事又何來賓客?聖上之言,有人不服麼?」』還沒說完,現場一片空曠,獨剩楚魚二家人。
魚翩翩杏眼瞪視著他,『身的喜氣比起那氣憤的紅顏還遜上三分。』
「公公,王爺有難,市井小民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救他,是每個百姓該做的;『談不上什麼賞賜,黃金百兩、拋球招親我也不要了。,,,她仰起小臉,深情的凝視楚天剛:「這一生,我只想要一個人,非他不嫁。」
「朋朗……」楚天剛動容地擁住她,忍不住當著徐公公及禁衛軍的面前,親吻她的紅唇。
總算盼到了她的真心,這份期盼像盼了生生世世,終於盼到。以往總覺得心底深處有個莫名的洞,一直等著人來填補它,但他從小事事順遂,何時有過不如意的時候?所以始終摸不透那心頭的張然所失,如今魚翩翩為他填滿了這個洞,他才知這心頭的失落是為了她——
這陣仗小狗子等人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但徐公公可不。他莫名地起了一身寒顫——
「奇怪,這年頭有這般豪放麼?」喃喃地自語。
「不是豪放,是他們天生一對。你沒瞧見我光站在這裡,就差點被他們散發出的愛意給醉死?以往少爺只要碰到期朗姑娘,立時流下鼻血,『但現在他成了老手啦,動不動就親朋朗姑娘,名節都給毀了,當然只能嫁他。」小狗子一時說得挺順,倒也忘了對方的尊貴身份。
「這……」公公沉思了會,道:「唉,咱家也不是狠心之人。怪就怪魚姑娘當日端了小王爺一腳,他氣未消,所以要咱家在大喜之日前來拆散良緣。」稍稍透露一點情報。
「堂堂一胡的小王爺競也這般小氣?」不像嘛。小狗於還記得當日一拿就是數千兩銀票,怎會是個小氣王爺?」
「他不只氣這點。他雖貴為小王爺之尊,但也早有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妻,所以他最瞧不過郎有心、妾有意的天成佳偶。」又稍透露了「一點點」情報。
』「可惡,早知當初,就不救他了。」小狗子咕噥道:「難不成兩次姻緣皆嫁同一個丈夫真不吉利?」,私下好同情少爺。」
「喂—」徐公公忍不住開口。
「公公,您有事儘管吩咐小狗子。您喜歡不喜歡吃蜜棗?『狗子蜜棗鋪』是應有盡有,還有特製玫瑰糕—….」忍不住宣傳一下。
「他們究竟要親多久?」
「什麼?」
「咱家都已經說了這麼多話,他們還沒親完,不用呼吸的麼?」好生驚奇。
小狗子回頭瞧去,只見一對儷人還膩在一塊親吻個不停,像要彌補以往的,時光似的——
瞧見此景,小狗子莫名地感動起來,回顧以往少爺苦追不捨的畫面,如今競落得這樣的下場,是前世造的孽,還是本就無緣……不知怎麼地,竟落下激動的眼淚。
如果這就是愛情的話——
那天下的男男女女不都要苦上這一回?
麼 公 眾 『
「私奔?」
「瞧,路線我都安排好了。從明德門出城,一路往南走,打扮村夫村婦該沒人會注意,到了南方再給咱們』捎個傳報平安就成了,是不是,魚老?」那瘦巴巴的楚老爹連地圖都準備好了。
魚老瞧了一眼地圖,笑道:
「呵呵,依你這法子,只怕未出城門,就遭徐公公給緝拿住了。讓我來看,不如重建山寨。』魚府裡的僕人武師多是當初跟隨我的手下,想硬闖城門是易如反掌,呵呵……」笑歸笑,可胖胖圓圓的臉早露出了肅殺之氣。
事隔徐公公頒旨不過一日時間,楚魚二府外頭皆遭禁衛軍的人馬團團圍住,生伯魚翩翩跑路,而朱雀大街上正趕工造紅繡樓;一等建好,立時迎魚翩翩過去。
楚天剛本以為她是瘟神,不該會有單身男子想接繡球,哪知小狗子傳回來的訊息是——從昨兒個起,長安大街小巷凡十二歲到八十歲的單身男子,皆想碰』碰運氣,不眠不休地守在台前,準備接那繡球。
原因挺簡單,因為魚翩翩從瘟神成了御賜福星,今天她不巧救了小王爺,誰知她明天會不會救了聖上?福星耶,說不定會帶來什麼好運道,再加上那黃金百兩、、華宅一棟及上百僕人,只要是窮怕了的男子,誰不想上門一試的?尤其仔細瞧魚家姑娘,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愚民!」楚天剛憤然擊桌:「長安城裡怎會有此愚民?還不止一個!聖上賜為福星,就當真是福星麼?我倒寧願你是瘟神——」他惱道,好幾百次的仟悔,仟悔為何不早日娶她過門? 』
如果在她十五歲那年便迎娶過門,他何以要先對付冷如影,後要面對這群愚民?莫非這是上蒼給他的懲罰?
「我說過,我只嫁一人。」魚翩翩坐在椅上,認真道。
「翩翩……」他的語氣軟了下來,伸出有手想要摸她粉嫩的臉頰,忽然給她捉住。
「你的右手怎麼啦?受傷了麼?是怎麼受傷了?」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是因瞧見了他右手掌捆著厚實的紗布。
他狼狽地想抽出——
「沒事,只是……只是不小心劃了一口子罷了。」他怎能說今日起床,竟發現那紅色的蝴蝶胎記已然褪去了大半。 』
那原是展翅飛舞的血蝶,』如今卻折了雙翼,原先的鮮紅也恢復了暗灰,而那中央的蝴蝶只剩隱約的形體。
這——其中代表什麼含意?
胎記可曾有過自動消失的嗎?消失得又這般巧合?他一直認定那只血蝶是他與她之間的牽扯,是他倆之間
注定的緣,但如今血蝶消失,豈不是明白表態他們之間
本是無緣?既是無緣何以相識相知?既是無緣為何讓他』
深知她的好?既是無緣,為何他的胸口是一陣熟悉的疼
痛?
「沒有我,你就不懂得保護自個兒了麼?」她皺皺鼻子,淘氣地笑了笑:「想當日你一見血漬就昏,如今這毛病好了許多,卻是教我給硬逼出來的。倘若再有一次
「我情願再教你欺負一生一世。」他柔聲道,瞧見楚父熱淚盈眶:「爹,你怎麼啦?」
「兒啊,你對翩翩雖情深意重,可也別忘了我這老父,你若是殉情了,豈不要老爹白髮送黑髮?」
「殉情?」魚翩翩同楚天剛齊呼。
「誰說我殉情了?想都沒想過哩。
「你若不是殉情,手背又豈會劃傷?定是劃得不夠深,所以才沒死成。龜老,你千萬也要小心,『別讓翩翩也殉了情於—」
「爹!」楚天剛幾乎失笑,望了魚翩翩好奇的目光,笑歎道:「我對她情深,可我也知天地之間還有爹娘的情深意重。我愛翩翩,愛她的方式有許多種,但不會是殉情,我尚有老父,有老爹二十載的親情,我又何忍為了愛她而割捨這分親情?」他注視魚翩翩,苦笑:「倘若有一日她先我而走,我也不會同她一塊走。我有老爹尚須奉養,我有責任未了。」
楚老爹雖挺感動的,但也忍不住暗罵自己的兒子笨,不借甜言蜜語;、甜言蜜語可以騙死很多女人耶;『像孩子的娘不就是這樣騙給回來的?
、「翩翩,你可會在意?』』楚天剛柔聲問道。
「我怎會在意?」她紅了紅臉,吶吶道:「我從小就沒接觸過女人家的想法,不知該有的反應,但咱們都有老爹,怎能殉情?就算哪日我先走了,我的魂魄會一直
守著你,十年、二十年都無所謂,等到你天壽盡了,再一塊喝下孟婆湯共續來世緣。」這樣說不知道會不會太
噁心?悄悄瞄他一眼,卻瞧不出他的想法來。也許男人也愛聽甜言蜜語?
「我說錯了麼?」她開始氣惱以往怎麼不學學姑娘家該有的想法。 』」
「你沒有錯,翩翩……」楚天剛動容得又要迎上前,像要親她——
「等等!」魚老忙叫道:「現下可不是親熱的時候。」
這一親不知又要花費多少時辰。這小於還沒成親,就愛
吃朗朗的豆腐,分明要她非他不嫁嘛。
「我想闖一回芙蓉園。」楚天剛沉聲說道,眼裡早打
定主意。「小狗於從徐公公那裡套出小王爺近日暫居芙
蓉園,我雖未曾見過他,但也須好好談上一談。」
「芙蓉園是皇族之地,闖得進去麼?」魚翩翩間道,
眼裡全是依賴崇拜。
「定有方法可以進去。,』他執起魚翩翩的小手,注視道:「你等我,在樓台建成之時,我定會趕回來。」
魚翩翩瞧瞧他的厚實紗布,點頭:「非你不嫁。」
「苦命鴛鴦喂……」楚老同魚老不約而同的搖起頭,對這硬闖芙蓉園是不抱什麼希望。
「當初以為這兩個孩子有緣,所以訂下親事,哪知今日會一波三折,好好的婚事一連兩回都沒辦成,唉……」
「呵呵,愈是坎坷的戀情愈有看頭。楚老,無三不成禮,我瞧第三次的成婚定能成功,翩翩……」回頭去想要再說幾句話,忽地嚇了一跳。
何時這兩人又像連體嬰似的抱在一塊,還熱情地吻在一塊?
過了半晌——
「他們幾個月以前,還是死對頭嘛,怎麼如今感情 『如膠似漆……「
「定是前世的緣分,呵呵。」
再過半晌——
「楚老,咱們還是先離開吧!」有點不好意思了。
「也好,就下盤棋吧,走。」臨走還忍不住再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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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在親!破記錄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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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府的花園是百花爭開,在花園的拱門夯本有個石
牆,前幾個月就遭魚翩翩打碎;當作楚魚二家的便捷通
道。
但,自從楚天剛趕往芙蓉園後,足有二日的時間,
她沒再去過楚府,只呆呆地坐在那花園裡。
她是想跟著他一塊去罵罵那小王爺,偏偏徐公公看
管她挺嚴,只好由他一人去了。不知他安然嗎?
「唉——」原是不識愁滋味,怎知因情惱上眉了?
「你本是不借七情六慾的仙婢。為情所苦,值得
麼?」不知何時白髮老者又出現了。
她嚇了一跳,差點跌下持。
「你……你怎麼出現的?」就是他咒這段良緣的!
「我本是仙人,來去無蹤。」星君開門見山道:「你
與青蛙精本是仙人,想共偕白首,定會一波三折。不如
隨我歸去,重登天門。」
她打了個哈欠,壓根就沒在聽他說話。
「你若成仙,不須拋球求親,嫁給不相識的男子。」
「我只非一人不嫁。」
「你本無凡心,豈會動心?」
「我是凡人,就能動心。」魚翩翩站起身子,懷疑地
瞄這白髮老者:「你是爬牆進來的?不對不對,牆外有
徐公公,怎會放你進來?就算你從楚府偷溜進來,也該
經過石牆,莫非……有我不知道的密道?」她一喜,忙捉住那老者的衣領:「你是從哪兒進來的,快帶我過去瞧瞧!」
「我是仙人,自然來去自如……」
「你若是仙人,又豈會拆人姻緣?你不說,我立即捉你到官府,告你擅闖民宅。」
「笨婢——」
「我叫魚翩翩,誰是笨婢?你愛作仙,我可不愛。
若不說出,休怪我拿對付囚犯的那招!」
「難不成你真忘了天上的好?你出身於蓄仙池林,那裡一草一木你再熟悉不過,難道你就為了那青蛙精,捨棄了它?」
「蓄仙池林?那是什麼鬼地方?」她皺了皺眉,突然脫口而出:「莫非是我夢中景物?有個白衫男子手持短笛,站在圓池前,週遭長滿了七色花?」
「是,是,就是這地方——你怎會知道?難道當初青蛙精沒讓你服盡忘情花?現下你該知道那地方四季如春,在那兒待一日便增一日的仙氣……」本想說盡那地方的好,可忽見魚翩翩好笑地瞧著他。
「我不記得那地方有什麼好,我只記得那白衫男子的悲傷。那是一個遺憾,倘若夢裡真是我的前世,我倒希望有彌補他的好時刻;那地方雖美,但瞧起來……太寂寞了。」這是她的真心話。
那老者啞然失聲。莫非從頭到尾都誤解了她?在前世,她討厭青蛙精只是在表面?事實是她早愛上了他?不不,她本無凡心,如何能愛人?難道當日青蛙精的今滴血真融化她冰冷的心?可能嗎?
倘若如此,該成全她嗎?
依凡間的說法,他既是創造她之人,也該算是她的爹。是爹,就該完成她的心願,不是嗎?
哼,等等,他怎麼開始得意起來了?好似在得意突然冒出個女兒來——
她既想同青蛙精共偕連理,他又有什麼好說的呢?奇怪,他怎變得這般好說話?莫非真把她當女兒看待?
「魚小姐,轎子在外頭已經候著了。」一名禁衛兵在拱門前宣佈。
「呃?準備轎子幹什麼?我又沒要出去。」
那禁衛兵當她白癡似的瞧她:
「樓台已經建好,徐公公已在那兒候著。」
「呃?」怎麼這麼快?楚郎還沒回來呢!
「魚小姐,徐公公有令,你若堅持不肯隨我過去,就算扛也要將你扛過去。」語畢就要上前捉住她。
「等等——」她拚命搜索一線生機,突然道:「長安單身男子多如過江之鯽,事先如不張貼告示,到時紅繡台前寥寥幾人,我如何能找到好夫婿?」這樣起碼可以拖個幾日了吧?
「樓台未搭成前,就有百來男子當街席地而睡,如今只怕有增無減。魚小姐,再不上轎,休怪屬下無禮。」
她咬緊牙根,正要回頭怒罵那白髮老者幾句。要不是那臭老頭不說出溜進魚家的方式,說不定她早跑路了,還用得著在這兒遭人威脅嗎?
一回首,那花園競空空如也。
「那臭老頭跑到哪兒去了?」見禁衛軍莫名其妙地注視她,她睜大眼:「你進門的時候,沒瞧見一個白髮老頭?」
「在下只瞧見魚小姐一人。」
翩翩一呆。那老頭怎能平空消失?
難道他會什麼法術?還是——
他當真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