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識相的古孝倫就專挑這個節骨眼進來,而且囂張到連門也沒敲就大搖大擺地進來,簡直沒將易子揚這個總裁看在眼裡。
易子揚根本不甩他,眼皮連動也沒動,要是和他計較,氣死了自己多划不來。
"喂,你幹嗎呀?要死不活、奄奄一息的,該不會昨夜又和哪個女人大戰三百回合,拼得風雲變色、日月無光了吧?"
極度噯昧的口吻亂沒分寸地調侃,逼得易子揚不張開眼都不行。
"你沒事做了嗎?" "'有哇!問問你那一篇'祭友文'什麼時候派上用場,要是依我看來嘛,"古孝倫戲謔地上下打量他,"可能快了。" "去你的!還敢給我提那篇不倫不類的'祭友文'!"他惡狠狠瞪著好友,"早死早超生,你自己留著用!" "噢,不不不,這是為了傳頌你的'英勇事跡'而寫的,身為你的摯友,我不便剽竊。"頓了頓,接著他暖昧地問:"怎麼樣?昨晚真的春光無度,香艷刺激對不對?"
對於古孝倫的挖苦,他早就麻痺了,索性沒好氣地回答:"雖然我極不願意認同你的話,但誰叫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就難怪了,瞧你一副英雄氣短的模樣,累壞了哦!你呀,不是我要說你,沒'本錢'就不要逞強嘛!瞧你搞得體弱氣虛,小心哪天'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狗熊淚滿襟。"
易子揚不理會他的消遣,依舊談笑自如,"你是羨慕還是嫉妒?不怪你啦,夜夜虛度春宵的人難免有些酸葡萄心理,我大人大量,不見怪。"
"呵!羨慕?嫉妒?"他不屑地輕哼,"瞧你這模樣我羨慕嫉妒得起來嗎?我只擔心我的'祭友文'英雄無用武之地!"
易子揚白了他一眼,"去!就會咒我。"
偏偏古孝倫還意猶未盡,"怎麼樣,昨晚那個女人還好吧?看你一副快虛脫的樣子,我看——-不太樂觀囉!她現在人在哪裡?醫院?殯儀館?還是公墓?"
"閉上你的狗嘴,人家弄晴好端端的,咒我也就算了,你少詛咒人家!"
"喲!"古孝倫亂誇張的叫嚷著,"咱們易大情聖什麼時候也曉得憐香惜玉?連消遣一下都會心疼了?"
易子揚不怒而威,冷芒的目光射向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你希望下一個送上殯儀館的人是你,是不是?"
但就有人這麼不知死活,連察顏觀色的基本常識都不懂,居然還不怕死地猛挑事端。
"幹嗎呀?這麼認真,誰不曉得你易子揚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丁點的柔情細胞,說說笑都不行。不過,我實在很好奇那個女人如今的去處,除了上述三個可能性外……她該不會已經被你踢下床,而我也沒機會見見她,向她表達無上的敬意?畢竟能忍受你一夜摧殘的人並不多。"
"暫時不會。"
戲語在眼底跳動,"你指的是哪一項?上醫院?還是——"
易子揚翻了個白眼,"踢下床。"然後又道:"至於表達敬意嘛——你見過她。"
"別為難我了,你的紅顏知己比福德坑的垃圾還多,我哪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居然把女人比喻為垃圾,噢,易子揚教壞他了。
"樓弄晴,那天你和我在咖啡廳碰上的女孩。"
笑意瞬間斂去,古孝倫沉下臉,"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你那什麼反應,我碰的女人又不是你媽,這麼緊張幹什麼?"
他隨口一答,未料逼近他的古孝倫一把揪起他,氣憤地朝他叫道:"是誰告訴我說他會有分寸的?這就是你的分寸?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你憑什麼去招惹她?平時你怎麼玩我不會說話,因為我知道你心裡的苦、你心裡的恨,我明白你有太多的不平與悲怨需要發洩,但是你給我搞清楚,並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愧對你,至少這個女孩並不虧欠你什麼!你的恨,不該遷怒到無辜的人身上……"
"夠了!"易子揚揮開他,暴怒的眼眸中浮起陰霾與沉痛,"我不需要你的自以為是,我沒有不平,也沒有怨恨,我很快樂逍遙,我就是喜歡遊戲人間,你想得太複雜了。"
對於他的言不由衷,古孝倫無心戳破,"這些我不管,總之你別去玩弄人家端莊的好女孩,這不是你的行事作風。"
"玩弄?"他諷刺地笑著,"我有這麼齬齪嗎?"
"子揚!"古孝倫無奈而苦惱地叫道,"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碰良家婦女不是你的原則嗎?你一向很懂得拿捏事態的輕重,為什麼——"他突然止口,像領悟什麼似的,盯住易子揚懊惱掙扎的愁苦容顏,莫非……
就他對易子揚的認知,這回的情況根本就無法用常理解釋,易子揚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對正當的女孩他向來是敬而遠之,碰不起的女孩他死也不會去動,為什麼他會為這個女孩打破自己的堅持?能說得通的,只有——他動心了!
"你對她——是認真的嗎?"古孝倫若有所思地望住他。
易子揚渾身一震,猶如挨了一記重拳般面色死白,
"你在胡說什麼,古孝倫,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過於尖銳的激烈駁斥,好似想說服的不是古孝倫,而是他自己。
"對,我就是太瞭解你了——"才會比誰都要清楚他內心的空洞寂寥,比誰都要明白他其實渴望溫情的滋潤,他等得太久了!
然而,這個女孩會是易子揚生命中的真命妃子嗎?她有足夠的柔情能撫慰易子揚滄桑淒寒的心嗎?
古孝倫輕歎,"什麼時候讓我見見這個叫樓弄晴的女孩!"
易子揚警戒地盯住他,"只要你不自以為是,妄下斷語。"
"我發誓,"他慎重地舉起手,"以我的人格。"
"換點別的吧!我懷疑你的人格。"
"喂,你什麼意思?"
"在我家。"他不疾不徐地開口。
"哼,我現在已經不希罕了!"古孝倫很跩地撇過頭。
易子揚能如何?除了無奈地搖頭歎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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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晴的課依然照上,這是易子揚的意思,他不希望弄晴的學業受到影響,所以弄晴也欣然同意,這是他對她另一種形式的在意吧?至少他願意為她的事表示意見,對不?
找了一天,她特地挑樓少鈞不在家的時段回去收拾一些物品,避開應該是好的吧?否則,不是場面火爆便是情況尷尬,樓少鈞無法接受她的行為已成事實,她只有等待他能心平氣和地與她面對時,再來求得他的諒解——雖然她知道難如登天。
與易子揚相處這些天來,她發現他其實並不如她所想像的冷酷,至少,他不經意流洩的溫柔與關懷便會令她滿懷窩心。
也許,她的願望並不是那麼難實現,她相信他也有真心,只是時間性的問題罷了。
把玩著手中的銀行存折,上頭寫的是她的名字,數目是五百萬,是前幾天易子揚交給她的,本來她不想收,她不想自己的感情染上交易色彩,可是不收又怕他起疑,這是很可悲的情形,他們的關係竟是建立在冰冷現實的交易上,而她則必須以交易掩藏自己的真心,否則她便會失去他——
多可笑啊!
輕輕一歎,她將存折往抽屜角落隨意一丟,苦惱地蹙起眉,她始終想不透易子揚的心思,為什麼他這麼排斥感情?不僅堅決緊閉心扉不願愛人,更不願別人來愛他!每每她只要稍稍碰觸關於感情的話題,他的臉色就會變得陰沉冷凝,然後氣氛便會變得非常糟糕,不論之前相處得多融洽,他說翻臉就翻臉,冰寒的態度簡直可和北極冰山媲美,感情之類的事是他們之間爭端的導火線,試了幾次,她就再也不敢提了。
這男人很固執,到底是什麼樣的心結,使得他如今拒感情如蛇蠍?又為什麼他會如此排拒別人對他的關愛與付出?只要涉及到"愛"這個字眼,他就變得好冷酷、好無情,可以說是無理智地傷害著週遭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
與他在一起,她真的永遠只能將深情埋藏心底嗎?不,她不願這樣,無愛無情的日子,她不能過一輩子,易子揚也不能!
頓了一會兒,不能說,但,並不代表她不能寫啊,
一抹神秘而頑皮的笑意自嘴角浮起,她沒有猶豫地打開抽屜,取來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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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姐,通知各部門經理,十分鐘之後開會。"朝電話對講機沉穩地吩咐完後,易子揚收拾著桌上的資料,喝了口茶之後,起身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內,各部門主管已大致到齊,他神情淡漠地環視一周,然後在首席位子落座,他並不急著開口,從容地攤開手中的資料大致瀏覽一遍,在動手翻開下一頁時,面色一沉,神情突然變得極為僵硬,一抹複雜的光芒閃過眼底。
失神祇有剎那,他迅速調整情緒,以一貫的冷沉為這場會議下了開場白,然而,他的失常並沒有逃過好友犀利的眼眸,離他最近的古孝倫先是滿心困惑,但所有的疑問在望見夾在檔案夾中字體娟秀的紙箋後,立刻化為一抹奇妙而耐人尋味的笑意。
有趣,有趣,真有趣!雖然易子揚很快地發現古孝倫的目光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便以極快地速度抽出紙箋揉在手心,但古孝倫仍是看清了短箋上的內容——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哈,更有意思!這女孩挺與眾不同的,看易子揚耐人尋味的有趣表情就知道了,也許,他有與她見上一面的必要。古孝倫暗暗思忖著。
可惡!易子揚捏緊了手中的短箋,死也不承認那個該死的小女人擾亂了他的心緒!
見鬼!他不需要愛情,他不需要——
然而,他向來引以由自傲的定力與自製卻在此時完全脫離腦海,換上一張巧笑倩兮的嬌美容顏……
這一場會議,他始終心不在焉,恍惚而不知所云地茫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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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揚怎麼還不回來?
弄晴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飄向壁鐘,都九點多了,桌上的菜餚也冷了。她雙手托著腮,忍不住逸出一聲愁苦的歎息。
她早就習慣了,易子揚的行蹤向來不會告訴她,回家的時間從不固定,尤其在他之前曾為"感情"的事冷漠待她時,更是常讓她傻等一整晚,自己卻三更半夜才回來,完全當她不存在,似乎無聲而殘酷地在告訴她:你只是我寂寞時的消遣而已!
這回又是為了什麼?會是那張短箋的關係嗎?他又打算殘忍地凌遲她的心了嗎?
就在她一顆心浸濕於淒風寒雨之際,開門聲在一室的寂靜中響起,聽在弄晴耳裡有如天籟,她反射性地驚跳起來,快速往客廳沖。
"子揚——"話聲戛然而止,她疑惑地望著眼前的陌生男子,"你是?"
"我叫古孝倫,我們見過的,在咖啡屋,和子揚,記起來了嗎?"
"你——哦,對,我知道。"她後知後覺地點頭。真是怪不好意思的,當時她眼裡心裡只有易子揚,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古孝倫挺知足的,全無芥蒂地聳聳肩,輕快道:"後知後覺總比不知不覺好,反正女人對帥哥都比較沒有免疫力,既然沒有子揚的'國色天香',我也認命了,你還記得住我,我就該偷笑了。"
心思被人看穿的弄晴,被調侃得紅霞滿面,一時羞得無言以對,,
"喂,說說話呀!我可不是子揚,用不著和我'無聲勝有聲'。"他還理直氣壯,說什麼也不會承認自己將人家小姑娘捉弄得羞赧無措。
弄晴終於瞭解,這個男人的嘴巴很不安分,要想適應愉快,最好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不然只有落到被他戲弄的份。
"子揚還沒回來,如果你是要找他的活。"
"噢,不是的,我想找的人是你。"
"我?"弄晴微愕,"有事嗎?"
"有,我想和你談談子揚。"
一提到子揚,她心頭不由得一震,看出他有長談的打算,"請坐。"順手倒了杯茶給他,"你想說什麼?"
"太現實了吧?一提到心上人就又是請坐、又是喝茶,嘖,女人啊——"他逗人的興致顯然又冒出頭了。
弄晴可沒興致和他打哈哈,直接切人正題,"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他笑意一斂,"一段過去,有關子揚的過去。"
她一凜,"你和子揚——很熟?"
"沒錯,他是我從小就認識的好友,所以對於他過往的一切我全瞭如指掌,他的苦澀過去,造成今日冷漠無情的易子揚。"
"是——很深的感情創傷吧?"她一直都這麼想,要不然,他又怎會對愛情這個字眼恨之入骨、懼如蛇蠍?
"一半,這只是原因之一。"他無奈地低聲一歎,
"也許,我該由他的成長環境說起。子揚的父親易宏達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他大半生的心力全都投注在事業上,家庭對他而言反而是其次了。易宏達的前妻生了一個兒子,之後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又再度續絃,娶了子揚的母親。然而對子揚,他從不曾付出過關懷與父愛,因為他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子揚同父異母的大哥身上,一心一意只想培養大兒子成為公司傑出的接棒人。子揚始終活在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疼惜的孤寂角落,直到上了小學,與我相識,他才真正算有個知心的朋友。"
"等等,恕我直言,子揚的母親呢?她難道不疼愛自己的親生兒子?"弄晴問出了哽在心頭的疑問。
"她——"古孝倫為難地猶豫了一下,才決定據實以告:"她並不是一個甘於忍受深閨寂寞的女人,丈夫為了公司而冷落她,而她又正值青春年華,所以——"
他難以啟齒,但冰心聰慧的弄晴已然明瞭。
"紅杏出牆,不安於室是吧?"她直言不諱。
古孝倫先是錯愕地瞪大了眼看著她,隨即苦笑一聲,"沒錯,但易宏達並不在意,只要妻子不鬧得滿城風雨丟了他的面子,他完全不在乎,反正他自己也經常在外頭尋歡作樂……所以,她就更加肆無忌憚,甚至還將男人帶回家來,當子揚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別的男人在床上調情作樂……這種畫面將在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多大的陰影……我無法想像子揚如何自處,你知道嗎?當老師教著小朋友要敬愛爸爸、媽媽,因為父母的恩親與天地一般長遠,那時,鄰座的我,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浮起一抹不屬於七歲孩子該有的酷寒笑容。
"他總是與人群保持著遙遠冷漠的距離,刻意地想孤立起自己,同學們認為他孤僻難相處,也就不願接近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不同的!起初也許是一種不服輸的挑戰吧,他愈是冷漠,我愈是想得到他的友誼,後來,我成功了,誠摯的友誼,一維繫就是二十多年,正因為一路看著他走過來,我才能比一般人更瞭解他,他心裡的悲苦,沒有人比我更能體會。"
他深吸一口氣,望著一臉沉思的弄晴,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子揚得了急性盲腸炎,那個晚上,他痛得臉色蒼白,連哀嚎的力量都使不上來,可是你知道他父母又在哪裡嗎?他父親竟然只顧著處理公司的事,將責任丟給子揚的母親去處理。"他搖了搖頭,"你見過這麼冷酷的父親嗎?可是子揚的母親更冷血,她居然對兒子的病無動於衷,叫管家看著辦,她又怎麼會在意管家當天休假,沒人管她兒子的死活……你一定很疑惑,為什麼我知道得這麼清楚吧?因為那天我正好去找子揚,是我打電話聯絡易宏達,也是我將這件事告訴他母親的,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我只好打電話請自己的父母幫忙……"
弄晴倒抽了一口氣,心疼的淚浮上眼眶,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啊,易子揚究竟又活在什麼樣的殘酷世界中?她不敢想像,當時若沒有古孝倫,如今世上還有這個她愛得心痛的易子揚嗎?
她那張不會隱藏心事的小臉洩漏了太多心裡最直接的真實情感,古孝倫看在眼裡,不禁為好友感到安慰,他終於盼到一個真心深愛他、心疼他的溫柔女孩,但願他不會傻得讓本來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輕易流逝。
輕啜了口清茶,他接下未完的話。
"二十三歲那年,我們在新學期的迎新會中認識了一位叫莊曼茵的漂亮學妹,她是那種俏麗明媚、熱力四射的美艷女子,她的爽朗大方不曉得奪走了多少男孩子的心,讓全場的男人為她傾心著迷。那個晚會中,她是個艷驚四座的發光體,與子揚冷傲漠然的孤寒神采同時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但是很奇怪的,在眾星拱月中,莊曼茵眼中居然只有始終對她冰冷淡漠的子揚,打一開始,她就不曾掩飾對子揚的傾慕,在迎新會後,她更是不時大膽熱情地對他表明愛意,但子揚始終不慍不火,無動於衷地和她保持距離,僅守著學長學妹的身份,屢次漠視她眼中全無保留的愛慕。
"一個眾人趨之若鶩的美麗女孩,卻數度為了子揚拉下身段,連我也被感動了,所以,我幫助她,希望她能敲開子揚固執而冰冷的心扉,因為我極度地希望子揚能感受到世間摯情,讓他明白,他也是值得人愛的。所以,我不斷地說服子揚接受莊曼茵,竭力在暗中撮合他們,終於子揚態度軟化,答應試著和莊曼茵交往。
"我天真地以為事情已大功告成,今後的子揚將在愛情的甜蜜中得到幸福,卻沒想到,在他與莊曼茵交往的第三個月,有一天竟無意中撞見——"古孝倫頓然止口,激動地握緊了拳。
"撞見什麼?"弄晴心口驀地揪緊,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他。
"撞見莊曼茵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上床!"
抽氣聲清晰可聞,弄晴摀住嘴,震驚得臉色微微泛白。
"然後呢?"她顫抖著聲音問。
"你可以想像,這件事對子揚的打擊有多大,愛不愛莊曼茵姑且不論,以子揚強烈的驕傲與自尊,他承受不了這樣的屈辱——但他居然笑了,笑得令人寒徹心骨,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後來,他曾問了莊曼茵為什麼,莊曼茵的回答對子揚而言,不啻又是另一次殘酷的羞辱。
"她說,因為子揚的大哥能給她奢華的物質享受,而他,只是個備受冷落,不被重視的次子,跟著他,她什麼也得不到,當初花了這麼多心力在他身上實在是太失算了……聽了這些話,子揚態度平靜,只回她-句: '那麼祝你早日美夢成真。'然後,他頭也不回地絕然而去。"
"此後,子揚變得更冷酷、更孤傲了,他緊緊關上了心扉,從此拒絕為誰而動。我不能怪他冷漠無情,因為他遭受太多不平的對待,又如何說服他,世界仍有真摯的情愛?因為他不曾擁有過,連自己的父母都對他棄如敝屣,他又怎麼相信,其他與他無關的人會真心為他付出?"
"我懂,我懂……"清亮的明眸閃起淚光,忍著揪痛心扉的不捨與心疼,弄晴哽咽道,"我雖然沒有父母,但自小便擁有兩位兄長源源不絕的疼惜,比起子揚,自小在愛與關懷中成長的我,無疑幸福多了。"
就連個小感冒,她的哥哥們都會緊張心疼得要命,而子揚卻從來沒有人過問他的喜怒哀樂,就連生病了也只能躲在角落咬牙苦撐……她好心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將自己的幸運讓與他,給他一個快樂的人生。
"後來,易宏達的公司在交給長子不久後便面臨倒閉危機,子揚的大哥又是一個懦弱怕事的人,在東窗事發後,立刻卷款潛逃,而子揚的母親——她也搜刮值錢的財物首飾走了,只剩下子揚留在父親身邊。他一聲不吭地擔下了龐大的債務。然而,他沒有被擊倒,他依然咬牙熬了過來。易宏達臨終之前,曾老淚縱橫地求子揚原諒他這個失職的父親,而子揚他平靜無波地說: '我不恨你,但,我也做不到愛你,除了生命,你什麼也不曾給過我,現在,我什麼都不需要了。'"
"易宏達很悲慟,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請我無論如何要幫子揚打開心結,讓他擁有真正的快樂與幸福。易宏達嚥氣時,子揚一滴淚也沒掉,當時,我才深刻感受到,原來他已經冷漠到麻痺的狀態!
"我一直在期待,期待有那麼一雙柔情的手,為他的心帶來陽光與溫暖,如今……"
迎視古孝倫深奧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出自己,"你是說——我?"她指著自己,表情好驚愕。
"對呀!不然我幹嗎跟你說這麼多?很浪費口水的!"說完,他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滴水不留,"渴死我了!"
"別說我虐待你,喏!"她起身到冰箱取來一瓶飲料遞給他。
"你一定愛子揚愛得死去活來的,否則你不會心甘情願拋開所有,不顧一切地跟了他,對不對?"
她愣了一下,"對,我不否認,我是拿著我的生命愛他。"
"你會吃很多苦,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冷漠偏執的心容不下愛情的存在,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也許,這是命中注定,我欠他的情債吧!"她幽幽一歎,"你會瞧不起我嗎?為了愛情自甘墮落,連一向最疼我、愛我的二哥也——"她落寞心傷,難以成言。
"二哥?對了,你的親人……你的做法一定很傷你家人的心,你打算怎麼辦呢?真為了子揚放棄一切嗎?"
她苦惱地手抵著額頭,"我不知道,我心裡好亂。"
"你的家庭情況,可以讓我知道嗎?"接著他保證: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子揚絕不知,這樣行不行?"
"樓氏企業,知道吧?"她說得有氣無力,"負責人樓少鈞是我二哥。"
"你二——天哪!豪門千金女耶!你吃錯藥啊!為了子揚不顧名聲……老天,你愛慘他了!"震撼太大了,古孝倫呆瓜般的表情實在很令人發噱,但弄晴卻笑不出來。
她悲哀地輕扯唇角,"最可笑的是,我還得在他面前扮演拜金女郎的角色。"
"沒錯,子揚的個性我是知道的,一旦他得知實情,他死也不會碰你一下。"
"所以,我只能用這種牽強的理由留在他身邊。"
"唉!你心裡一定很苦吧?不過,你別灰心,子揚對你和其他女人不同,你難道感受不出來嗎?我相信能使他展開笑靨的人,非你莫屬。"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她隨口說,直接將其歸類成善意的安慰。
"是真的,我好為子揚高興,有這麼一個溫柔的女孩深愛著他,我始終相信能融化他冰冷的心的人會是你。"他專注地道,"真的!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回他的喜怒哀樂,找回他愛人的能力。"
"這樣吧!看在你對子揚這麼講義氣的份上,我介紹女朋友給你,如何?"她輕快地說道。
"像你這樣類型的嗎?噢,不不不!敬謝不敏,無福消受!"他故意擺出一臉的驚駭樣,誇張地搖頭。
弄晴聞言不滿地鼓起腮幫子抗議:"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很惡劣耶——"
"看來你們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寒沁心骨的冰冷語調自門口響起,接著易子揚陰沉的臉龐出現眼前。
"子揚,你回來啦!"燦爛的笑容自弄晴臉上展現,她愉快地奔向他,雙手勾住他的手臂,開心地道:"我告訴你哦,我才剛在想說要替孝倫介紹女朋友,你說好不好?"
易子揚聞言神色稍緩,望向神色怪異的古孝倫,"哦?是這樣嗎?"
古孝倫十足賊樣地"嘿嘿"笑了兩聲,"嗯,不討論這個,老兄,女人借一下。"不由分說地拉過弄晴,
在她還茫然困惑的當口俯身在她耳旁小聲說:"看到沒有,你的易大帥哥臉色比鬼還嚇人對不對?小心喔!人家醋勁大發,今晚有得你受的了,希望你禁得起他報復十足的'蹂躪'與'摧殘'——我是指在床上。"
說完,他朝小臉瞬間嚴重燒紅的弄晴眨了眨眼,在易子揚致命的怒目穿刺下,視而不見地瀟灑離去,卻在出了門後,快意而瘋狂地仰天大笑。
老天!易子揚會吃醋,真是世界奇觀!
他是那種標準"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男人,若是以前,他絕對無所謂,可是這回……
哈!心似鐵鑄的易大帥哥大動凡心囉!他就知道弄晴絕對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