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不是不要那金鑰匙了嗎?咱們幹嘛還花一千兩大銀,那多浪費?」小泥巴還是習慣叫銀兔兒小姐,反正銀兔兒婚前婚後還是一個性子,除了現在偶爾耐心地繡些什麼小兔子外,那頑皮的天性仍是改不了。
「傻丫頭,咱們不要金鑰匙,但仇還是要報的。你以為人家這麼容易信咱們失了金鑰匙嗎?加筆大賞銀,一來是鼓動人的貪心,才能幫咱們做事;二來,人家會十成信了九成咱們是真失了金鑰匙,才會出大筆賞銀懸賞那僮櫻剁A艘煥矗蟈Oɑ岫閱琴子窮追不捨。我這樣說,你懂馮?」
小泥巴是似懂非懂,反正她不懂,小姐懂就成。像她就不懂家裡養那麼多小兔子幹嘛?又不准拙銬吃,這倒還在其次,她寧願一輩子不吃兔肉,也不願再瞧見小兔子一眼。原因很簡單,銀兔兒最近給下人們制了新衣,新衣上頭都繡個正在吃蘿蔔的小兔子,這──不是讓人見笑嗎?不論是長工、苑內丫頭,還是那展管事,都逃不了這劫。瞧,她小泥巴胸前不正有只小兔子嗎?
丟不丟臉?夠丟臉的了。害她都不敢出府一步,免得遭人恥笑,偏偏天香苑上下沒人忍心違背銀兔兒的「好意」,只得默默忍受下來,臉上還得掛著歡榆的笑容。有此主子,不知是幸或不幸?
小泥巴瞧了瞧那畫像中人,脫口道:「這人長得可沒姑爺好看,一穆Ъ去就像儇恕!?br />
銀兔兒笑嘻嘻地吹乾紙上的墨跡,道:「帶這紙干了後,你去請畫工多畫幾幅,再張貼在大街小巷。我說嘛,最好在客棧、官府附近多貼幾張,捕快個個都身有武藝,但薪餉極少,他們若想要閒錢花用,定會試土一試;客棧人多口隨,有助於咱們宣傳,說不定讓哪個不識字卻有武肆a俠客聽見,也來淌一淌渾水,小泥巴,你說這法子好不好?」一想到那曾炸傷她的無極大叔的中年漢子可能會有的下場,就忍不住掩嘴偷笑起來。她老早想報復那偷金鑰匙的漢子了,雖展無極不在乎金鑰匙被撟i但她可在乎,在乎那中年漢子竟傷了她的無極大叔,她當然要好好的報復一番,所以她才半是撒嬌半是耍倭u要展無極親筆畫下當嚷蹖金鑰匙之人。
記得當時,展無極還懷疑地問她:「你要他的畫像有何用處?」
她笑瞇瞇地回答他:「我要將它貼在牆上,用釘子釘他的臉、他的鼻、他的嘴,還有他的心,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怨嘛!」
她當然不能把計劃全盤托出。須知,從他那日午後臉色鐵青回家後,就看管她甚嚴,還派著展管事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好像怕她逃跑似的。她又不是在坐牢,跑什麼呢?難不成是怕她會出事?那晚他盡說些古里古怪的話,好似她有莫大的劫難──「劫難啊,劫難,你若真要來,可別來找我。我銀兔兒雖頑皮,但也不是大好大惡之徒,最好你去找那傷無極大叔之人,好好的讓他劫難一下,這才公平呢!」她自言自語道。她又瞧了小泥巴一眼,突然問她:「小泥巴,你在白子園裡除了服侍我之外,可會煮飯?」
「那個丫頭不會煮飯?若是不會煮飯,也不配做丫頭了。」
銀兔兒偏著小臉,想了想,再道:「為人妻,應當做些什麼呢?」
小泥巴立即心懷警惕,生怕這小姐又冒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念頭。
「偶爾我也要盡點妻子本分嘛,是不?我瞧,我就燉個險湯給無極大叔嘗嘗,小泥巴,你可要幫我哦!」最好還能討他歡心。平日他待她好得不能再好,這會兒她也該回饋一下。她不是瞧不出這幾日除了出門談生意外,他總守著她,好似怕她會突然消失一樣。他能一直陪著她是她的心願,可他也不必繃著臉啊,連她說句笑話逗他,他也只能擠出一個心不在焉的笑容,那多沒意思。
所以,燉個險湯應該還難不倒她──咦,小泥巴的臉色何時也跟無極大叔的一樣難看?「小姐……」
「你有話就說,瞧你那樣子活像剛吞了險蛋似的。」想了想,她再補上一句:「若是嫌我不會煮飯,那你就不用說了。凡事總有第一次,我就不信我的煮飯功夫會差到那裡。瞧,我頭一次刺繡,繡了個免兒帕子給無極大叔,他還讚聲好呢!」
一談起展無極,小泥巴是欲言又止,尤其面對銀兔兒坦率的神色,一咬牙,道:「小姐,這事是我偷聽來的,我本不該說,可是──可是總覺得憋在心裡,對不起小姐。」
「偷聽來的?好玩嗎?若是好玩的事,可別忘了我一份。」
「不……小姐,你也知道的嘛,男人談生矣嗉爾是在那煙花之地談妥的。這本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我聽說姑爺和有容少爺隔幾日要到那醉香花舫同人家談生意,偏偏花舫主人是京城出了名的花魁──」言下之意,就是怕姑爺迷戀上花魁。
雖說,銀兔兒天生就是美人胚子,任誰瞧了都會移不開目光,可人家是花魁耶,不論打扮、談吐,甚至狐媚的手段,又豈是銀兔兒能比得上的?且銀兔兒年方十七,就算再絕美脫俗,仍是少了一股成熟的韻味,這是急不來的。
所以,小泥巴才為主子著急,生怕姑爺就此變了心。
銀兔兒睜圓了眼,奇道:「小泥巴,你偷聽的技巧真是不賴,竟也能讓你偷聽這麼多。」
那小泥巴羞紅了臉,氣得跺腳,道:「小姐,我可是和你在談正事呢?」
「我是在聽嘛!無極大叔談生意是正常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過,你告訴我,什麼是煙花之地?醉香花舫是牢裡嗎?怎麼瞧你的模樣,像是不屑那什麼花舫的?」她一知半解地好奇問道。小泥巴這才恍然,暗罵自個兒笨。銀兔兒自小生在白子園裡,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無人同她說起外頭的世界,她當然不知什麼是煙花之地,自然也是氣不起來嘛!
「小泥巴,你快說啊!」銀兔兒眼一流轉,喜道:「難不成那什麼花舫好玩嗎?在賣什麼的?是不是像客棧一樣?你快說啦!」
這要她怎麼說呢?一個小女子如何能啟口?但,銀兔兒素來待她極好,此時若不說,只怕她緩把悔一生一世。
小泥巴只得鼓起勇氣,開始說起那煙花之地、醉香花舫,還有那美艷絕倫的花月痕。她也是從其他下人嘴裡聽來的,一傳十、十傳百,其中再加油添醋一番,到了小泥巴的嘴裡,所謂的醉香花舫就是男士進去,就非得讓花月痕給迷住,無一例外,所以那花月痕除了妖嬌的容貌外,定有什麼妖術──這是小泥巴的說詞。
她可是說得口沬橫飛,從早上說,一直說,說到晌午用完膳還在說,說到展無極回家後,才勉強收住口,她還一直朝銀兔兒扭動眼睛,好似要她纏住展無極,千萬別讓他到那花舫去。
至於那展無極才覺得奇怪哩!怎麼他一回府,就見銀兔兒坐在那兒沉思,一雙美目還儋賡獾牧鎰B祐貝藺歷^i紀媸裁椿ㄕ興頻摹?br />
他暗叫不妙,好不容易才平靜幾日,她這小丫頭又想玩什麼遊戲了?她要玩可要在府裡玩,千萬別跑到外頭。他提醒自己要叮嚀展管事,非要時時刻刻盯著她不可。他將沉思中的銀兔兒抱到房裡。當務之急,便是要她沒法思考那惡作劇,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吻得她暈頭轉向,再好好享受那閨房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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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兔兒迷迷糊糊地鼻*眼,就瞧見展無極穿上衫子,正紮好腰間的織帶。怎麼無極大叔這麼早就起床了?她小腦袋瓜子還昏昏沉沉的,真想回頭再去睡個回瘓酰佃漦るゃ安緩茫{穸u霾徽蝡N藜衱赽鴾zP獾娜兆勇穡俊彼癹殲^恕?br />
展無極一聽她自言自語,回過身來,邪邪一笑,道:「天還沒亮,小丫頭就睡醒了?昨晚不累嗎?」他坐在床沿,輕吻妻子的小嘴。
銀兔兒的臉蛋紅咚咚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怎麼這麼早就要出門?」她是緊緊拉住胸前的薄毯。真怪,同他成親這麼久以來,怎麼她還會害羞,而他卻不會呢?「晌午後有個生意要談,在這之前,還得跑幾家鋪子。近日京城幾家商行的火藥讓人偷了,得想個法子怎麼抓住那僮印!?br />
銀兔兒眼一亮,喜道:「我來幫忙,你說好不好?」兵捉強盜的遊戲,我還沒玩過呢!」
「這可不是遊戲,說不定有危險,也許那僮傭綢滯{撓猛荊那膦T鞝耍tㄒs縟漲艿剿↘u裨蠔蠊偶瑽a柘搿!閉刮藜鷍離熔a檣⒃謁篎蟮某モ專p喚麩虯H厙崳撬@s潰骸白類勰惴畔巒販⒌氖焙穎麥擗葍瓵譔眱渀R暗蒙夏閼庾砣說那嗨咯るゃ閉簼佣`荻諈T砲n昧抱坏k卜⒑熗恕?br />
她不滿的紅著臉,扁了扁嘴,小聲道:「真古怪!為什麼我這般容易羞怯,無極大叔卻不會呢?」她下一個目標就是克服臉紅羞怯。
展無極聞言,輕笑地將她摟入懷中。她覺得古怪,倒不如說他更古怪,怎能愛一個人愛得這般深刻呢?他以為自己對她的愛已是最深的了,哪知一日還比一口噥烈,像是無止境似的。雖說,這種經驗是頭一遭,他卻也心甘情願的承受下來。如果──如果這丫頭愛他有死鮪她的十分之一,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銀兔兒皺皺小鼻,在他懷裡抬起小臉,問他:「你會不會遲了?」
「為什麼這樣問?」
她的臉蛋又俏紅起來,好不容易才克服心中羞怯之情,在他的耳邊咕噥:「因為我想親親你。」最好在他臉上留下唇印,讓花月痕瞧了才知他是名草有主,偏偏她才剛醒來,臉上未施胭脂,想留下個唇印根本是作夢。
「你愛怎麼吻就怎麼吻。」展無極笑道。
銀兔兒這才開心蹈駭住他的領項,用昨晚他教她的方法親吻他。
她一時興奮,忘了先前自己的雙手是身負重任,壓住那薄毯的。可如今──那薄薄的毯子早不知落到何方。
從那熱情之吻到展無極輕柔地抱住她,緩緩倒向床鋪,誰也沒想起展有容早穿好衣服,就等著展無極一塊出門看那鋪子……
這一場春宵纏綿直到天初亮,展無極等著她入睡,瞧著她甜美卻略帶倦意的睡容半晌,才輕悄悄地離去。
然後再過半炷香時間,有人來敲門了。
「小姐.你醒來了嗎?」
「醒來了,醒來了,你等等,」銀兔兒又迷迷糊湖的爬下床,趕緊穿上杉裙。她是可以讓小泥巴服侍她,但她身上還有那吻痕淤青呢,說什麼也不敢讓人瞧見。唉!只怕她克服害羞的日子是連連無期了。
待她換好了衫裙,連忙讓小泥巴叫展管事來。
無極大叔只要展管噬鵵時刻刻盯著她而已,可沒說要到那裡盯人。她掩嘴低笑起來,就算將展管事一塊帶出天香苑,只要能讓他看見她,也不算違背無極大叔命令。待那展管事苦著臉,匆匆跑來後,銀兔兒興奮地宣佈──「計劃開始啦!」
※ ※ ※
今兒個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沒雨沒雲的,湖面上倒映著天色,湖中停泊著一艘花舫。那花舫上的姑娘個個搖曳生姿,薄紗裡著身子隱約瞧出胸前的肚兜,似想引人血脈蕡張,卻又全然不在意地在那嬉笑玩耍,而那花舫內坐著三男一女,女的便是花魁花月痕,而男的除了一臉肥胖的中年商人外,便是展家叔侄。
「依我說,來到京城,若不親目見上花姑娘一面,實是生平憾事。」那臉圓滾滾,肥胖有餘的商人哈哈大笑,那肥手還「明目張膽」的捏了一把花月痕那光滑柔軟的小手。這馬商人差不多四十來歲,家中共有一妻四妾,據說近日還打算納一房妾,他人既色又貪財,若不是有生意要談,展無極他們又豈會在這裡看他吃人豆腐?
不過,這豆腐倒也十分昂貴。想上醉香花舫,每人須千兩黃金,能上得了這艘船的非王公即富豪,展無極本也不願來這談生意,可對方是上游的商人,若能談捅鐲碼條件,原料、木材可比其他人提供的價碼減少三分之一。尤其這馬商人性好漁色,談生意多在煙花之地,今兒個他們也是被他邀請來的。
依展有容過去的說法是不來白不來,溫柔鄉里的女子個個溫柔解情,不好好享受一番,未免大對不起自己,可現在就不同了。
也不知展有容是吃錯了什麼藥?面陡摸說是京城第一美女的花月痕,竟也心不在焉,像是只要把生意快快談完,就可回家似的。
這展無極的心思也是一般。對船上眾女是不感興趣,唯一想做的,便是將生意談完,回家抱嬌妻。
馬商人哪知這對叔侄的想法,更加得意的吃起花月痕的豆腐來。他可不像展無極家中有一絕美嬌妻,他雖有一妻四妾,但哪比得上花月痕的千分之一,若有可能──他的腦海中儘是極度色情的鏡頭。
「咦,奇怪──」那在旁專斟酒的美女丫頭朝舫外湖面看去,像是看見了什麼而驚詫。「不好啦,不好啦?」甲板上的少女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見花月痕白她一記眼,連忙放慢腳步,在她耳邊低語:「好像有人在搶咱們生意呢!」聲音雖小,但展家叔侄畢竟學過武,能聽個一清二楚。
花月痕嬌艷的臉蛋一皺,好似在說──是誰敢跟京城花魁搶生意的?京城花舫唯此-艘,凡同業眾家姊妹一知醉香花舫是這花月痕的,哪敢跟她搶生意?就算搶生意,又搶得過她嗎?
「各位大爺,請恕月痕暫時告退片刻。小玉兒,你須好好服侍三位大爺。」花月痕起身,準備去瞧瞧究竟是哪個姊妹不賣她的面子。
「這怎麼行?」那馬商人開口了:「咱們花了千兩黃金,就是來瞧瞧京城第一美人究竟是如何『善解人意』,今兒個你卻不親自招待,豈不要咱們白花那金子嗎?」「馬大爺……」
「好古怪的花舫哪!」展無極忽地聽見身後甲扳上的姑娘交頭接耳的談道:「怎麼船身漆著一隻銀色的小兔子?」
「是啊!咱們醉香花舫是用那鮮花、金漆的,怎麼那艘船身做得這般可愛?瞧,那些姑娘身上穿的衣衫好怪,上頭好像繡著什麼字……」
「我瞧見了,我瞧見了!是『銀兔花舫』嘛,我怎麼壓根就沒聽過?」語方畢,忽地感覺身邊人影一現。咦,這不是展家公子嗎?他怎麼跑了出來?
那展無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他寧願自己是在作夢!不然那是同名也好。問題是,銀兔這二字可不是普通名字,有哪家姑娘會叫銀兔?又有哪家姑娘想得出這種可惡的點子?
只見湖面上那銀兔花舫緩緩逼近,沒有鮮花也沒金漆,在船身上只漆著銀色的小兔子,甲板上約莫有二十來個少女,有清純、有可愛,也有魁梧的,身上不約而同的穿著啃著半根紅卜卜,擺明了主子是相當喜愛小兔子的。
事已至此,他不想相信,卻不得不信,因為他瞧見了花舫上站有一人。
那人身高約莫六尺,身穿粗布藍衫,苦著一張臉站在船頭,一瞧見展無極,連忙慚愧地低下頭去──那人分明是展管事!
「我的天哪,數日不見,怎麼展管事成了銀兔兒的狗腿子?」隨後跟來的展有容不可思議的低語。
光看那船身就知這一切會是誰才能搞得出來的場面。
原來──原來娶了老婆後的下場竟是如此!倘若他也娶妻,那豈不也落得跟展無極一般的狼狽下場?他須好好思考才行。展有容暗忖。
那日經銀兔兒點醒,他才頓然醒悟。原來那李迎弟竟是女人──這是他花了三天三夜才想出來的統論。既是女人,那事情就好壩つ了。只須霸王硬上弓,還怕娶不回家嗎?他實在該好好感激一下銀兔兒解惑他多月來的苦悶。
他輕咳一聲,打算為銀兔兒說好話:「我說,無極,銀兔兒年紀尚小,吃噥醋是免不了,你就多擔待些,原諒她好了。」「原諒她?」展無極咬牙,差點爆笑,卻仍是扳著一張臉,冷眼瞧著那船逼近醉香花舫。黑炭似的小泥巴連忙從舫內拿出木板,搭在二船之間,是連看他一眼也不敢。「我不允她出府半步,如今她卻違背丈夫的命令,倘若是你,你原不原諒她?」展有容無言以對。
「這是哪家的姊妹?請出來一見。」花月痕身邊的丫頭大喊。
小泥巴鼓起勇氣,也大聲叫:「我家小姐是你要見就可見到的嗎?」
「那你們來這又是何意?這地盤是咱們的,你們還是快快離去,免得壞了行規。」小泥巴向來口拙,不知如何反駁,趕緊鑽進舫屋內,過了半晌,才聽見那舫屋內傳出清脆可愛的聲音:「咱們是來挑戰的。素聞京城第一大美人,風韻才華非一般女子可比,今兒個我銀兔兒想來瞧一瞧月痕姑娘究竟有何媚術,能讓京城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笑嘻嘻的聲音裡充滿頑皮。花月痕柳眉一皺,妓女間的挑戰是時常有的,可她如今已是名滿京城,是京城第一大美女,又擁有一艘自己的花舫,一般妓女只有來親近她的分,又豈敢來跟她挑戰?
「今兒個月痕有客招待,無法如姑娘之意,只有改日──」
「怎麼,沒種出來比試嗎?原來京城第一美人也不過爾爾。我勸船上的二位公子還是過來銀兔花舫,來這我兒玩好了。」說到最後,不免露出了孩子心性。
展無極嘴一抿,倒也沒有任何動作。
那坐在舫屋內的銀兔兒透過竹簾瞧他,嘴一扁,心裡生起悶氣來了。原來無極大叔還是垂涎於那花月痕,不然為什麼不過來她這裡呢?
她也隔著竹簾細瞧那花月痕,她是挺好看的,但那又如何?無極大叔是專看人外貌的嗎?撫了撫自個兒的臉蛋,忍不住問身邊的三嫂,道:「三嫂,你說我還算可以看吧?」她向來不覺自己有多好看,因為審美觀大差勁了,只知小泥巴說花月痕生就花容月貌,她就當真認為這花月痕是國色天香,不然何腋脤奪無極大叔的心?所以現下她也開始注重起自己究竟好不好看。
那柳若蘭端莊的神色抹上一許溫柔,低笑道:「若說有人能比得過那花月痕的話,非小銀子莫屬。」
「是啊!」二嫂梁玉奴無聊的雙臂環胸,道:「我說,銀子,你大白天就將咱們從溫暖的被窩挖起來,為的就是要咱們瞧那姓花的有多好看嗎?雖說,規下因展家勢力,沒人敢再犯白子園,但咱們也是有事要做呢!」發完牢騷後,看了李迎姬一眼,就盼大嫂也說說銀兔兒。
哪知那李迎姬是連話也不吭一聲,清秀的臉蛋就瞧著花舫上的展有容,心底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八成是在想,原來天下男人皆大同小異,個個比大野狼還色。「小姐,咱們可不能任人挑釁而不回禮,倘若讓人知道了,要小姐的面子往哪裡擺?」花月痕身邊的丫頭忍不住插上一嘴。她是瞧見小泥巴就討厭,沒見過這麼黑的女子,簡直是眾女人的恥辱嘛!
「說得好,說得好。花姑娘,對方都如此挑釁於你,你若不表態,將來傳揚出去,豈不讓人見笑?」那馬商人向來行事不論後果,只求過程刺激,最好能逼銀兔花舫的姑娘出來相見,也好瞧瞧那女子究竟有何等美貌。
展無極冷笑,道:「花姑娘大可不必理她挑釁,對方定是小丫頭片子,閒來無事來玩耍也不無可能。」銀兔兒小臉一垮,怒道:「展公子出來尋歡,可曾告知府上大座?」
「我是來談生意的。」
「胡扯,若是談生意,多得是地方可談,何須上花舫?」
「是啊!是啊!」馬商人在旁加油添醋,道:「無極兄,你何時娶了老婆,我怎麼不知?不過話說回來,家花哪有野花香?定是家裡老婆不討你歡心,所以才來尋花問柳,是也不是?」
展無極瞪著這姓馬的,心想,他是存心挑撥他們夫妻的感情嗎?明明是他邀他們展氏叔侄來這煙柳之地談生意,如今竟往他頭頂上栽了。
「原來家花哪有野花香啊!」銀兔兒嘴一扁,道:「既然如此,又何須娶妻?」「娶妻為了傳宗接代,姑娘難道不知嗎?」馬商人又插上一嘴:「我家那群婆娘共生了五男三女,本來納妾是為求新鮮感,哪知過了二、三天便覺乏味。女人就是如此,玩玩尚可,若圖個長久,分明是癡人說夢。」
展無極開始懷疑這姓馬的是不是哪兒派來的內好?銀兔兒的性子向來不是溫馴之類的,她可是有仇報仇,愛恨分明之人,此舉豈不正擺明了他展無極是早瞧膩了她嗎?他本該上前斥責這姓馬的,但及時收住口。他心想,也許該讓銀兔兒吃吃苦頭,免得老是違他心意,只是──他心底也挺有底的,怕只怕到時吃苦的不是銀兔兒……「也罷!」能當上京城第一美人,擁有數十丫頭的花月痕也不是簡單之人,若不接下招來,豈不讓人看扁?「姑娘既有意挑戰,月痕也只有合姑娘之意,只盼你若輸了,就此不在月痕面前出現。」不然三天兩頭便來挑戰,她不累死才怪!
「笑話,比賽都還沒開始呢,你又怎知我會輸?若是你輸,你要如何?」「我……」花月痕心一硬,道:「倘若我輸,就此不在京城出現。」
「那豈不斷了你的財路?不好,不好,我銀兔兒挑戰於你,可不是系鐓餓死。這樣好了,戎言輸了,你船上那二位展家公子就過來我這兒玩好了。」
「好,好,當然好!」展有容連忙道,而那展無極只是冷哼一聲,並不答話。「我也過去,如何?」那馬商人露出色相。「倘若你嬴,我馬爺也想過去瞧瞧姑娘究竟是如何的人間絕色?你們比賽該不是比脫衣服吧?這我最拿手,若是不嫌棄在下,就由我為姑娘輕解羅衫,我保證會很溫柔的……」話還沒說完,「碰」地一聲,他已倒地不起。因為他讓人狠狠揍了一拳──那人便是展無極。
「好粗魯啊!」銀兔兒呵呵笑道,好開心無極大叔為她出頭。不過瞧他那副氣極的模樣,最好待會兒哄哄他,免得被揍的第二對象就輪到她。
「咱們比試三場,皆由展家公子做裁判,你說好不好?」銀兔兒笑嘻嘻道。「這當然好,展家公子為人公正,由他們做裁判是再好也不過,怕就怕他們不愛理咱們女人家的事。」
「為何不理?」展無極非但沒有認妻,倒還想瞧瞧她究竟要玩什麼花樣?「是啊!是啊!」展有容拚命做中間人,道:「無極既有興致,咱們就來做裁判。」咳了咳,大聲道:「銀兔姑娘,你最好小心點!月痕姑娘才貌兼俱,又豈是你能比得過?最好趕緊回家,安守本分才是。」這是給她警告。
或許才成親沒二個月,她不熟悉無極的個性,但他這叔叔可熟了。依過去的經驗顯示,若是她玩得太過火,只怕她會沒有好統果,例如:關她個三天三夜,不給她飯吃啦,或者打她屁股,這都有可能。事實上,她現在就已經玩得太過火了!
「展老公子關心我,我挺感激的,不由我也關心你一下,記得當日我可曾同你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孩是沒有,不過女人嘛,你若識相些,包你馬上見到那女人。」展有容一驚,難不成迎弟也在舫內?
「閒話少說,還不快開始比試?」花月痕身邊的丫頭實在忍不住插上一嘴。銀兔兒悄悄瞧一眼展無極的冷漠,扁了扁嘴,大聲道:「好,比賽馬上開始。」
現下,她可再也管不了這後果了,誰教無極大叔有了她,還逛花舫呢?這是他的過錯,可不是她的。所以她只不過要小小捉弄他一下,他當然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這是她私下的想法。 微風輕輕拂面,二艘花坊的丫頭們全凝神屏息,想瞧瞧究竟是誰贏誰輸,銀兔兒忽地先開口:「小泥巴,將算盤交給花姑娘。」
算盤?那花月痕一愣,是要比算數的嗎?當下接過小泥巴的算盤,命人將桌椅搬出。「原來銀兔兒姑娘還會算數?」展無極冷笑。
「當然會啦!我不但會,還會看賬本呢!你可知曾經我傷重初癒,一時無聊拿了賬本來瞧,就瞧見裡頭賬目算錯,我還在旁改了幾個字,就不知那主人發現了沒?」展有容笑道:「連那豆大的字都發現不了,如何在商場上立足?原先那主子是氣得發暈,可後來發現你不是貪玩,而是將那數字更改正確,對你真是感激不盡呢!」
花月痕古怪地瞧他一眼,道:「展公子識得她?」
「曾有幾面之緣罷了!我可不會因這幾面之緣,而站在她那一方。」展有容笑著說道。花月痕這才安下心來。在她投入風塵前,也曾是夫子之女,這算數問題還難不倒她,當下便坐在椅上,笑道:「可以開始了。」
小泥巴點點頭,道:「第一試題:十個桌面上各有不等米粒,第一個桌面上有一粒米,第二個桌面上有二粒米,第三個桌面上有三粒米,依此類推,從一到十的桌面共有幾粒米?」一時之間,只見二艘花舫上傳出「咱咱」的撥珠聲。
展無極瞧花月痕雖是一介女流,但速度奇快,而銀兔兒天性貪玩,又豈會時時刻刻練這玩意?她能贏嗎?
「答案是共有五十五粒米。」銀兔兒忽地開心大叫。那小泥巴和銀兔花舫上的姑娘全都拍手叫好。
「這不公平。誰知是不是你先算好答案,才讓那黑炭似的小姑娘當試題?」花月痕身邊的丫頭氣惱道。
「你是說我騙人?」銀兔兒不氣不惱的,她還是開辛磈了。「那這樣好了,我讓你出個題目,這樣可是公平了?」
花月痕朝那丫頭點點頭,那丫頭再道:「好,我就出個試題──有一隻母羊共生三隻小羊,三隻小羊將來成了大羊,又各自生了三隻小羊,從那第一頭母羊開始,到第五代小羊,共有幾隻羊?」
沒一會兒功夫,銀兔兒又大叫:「加那母羊共是二百四十四隻。她咯咯發笑。過了半晌,花月痕才算出答案,只得擠出笑容,道:「姑娘贏了第一場比試。」
「定是迎弟在場,所以銀兔兒方能無所顧忌向花月痕挑戰算數。」展有容在無極耳邊低語道,免得他還真以為自己的妻子何時變成數字王了!
「我當然贏了第一場比試。我瞧,第二場就來彈琴,你說好不好?」
花月痕鬆了口氣,笑道:「當然好。」連忙要丫頭抱琴過來。論彈琴,京城又有誰能贏得過她呢?
「我先彈一首『眼兒媚』,好嗎?」語畢,便凝神專注撫琴。
那琴韻忽地輕巧、忽地高昂,像在跟情人訴說甜美的相聚,又像心底的醋罈子打翻,曲調輕快活潑,琴功深厚,又豈是銀兔兒十七歲的年紀能彈得出來?加上她的左拳無法打開,就算能彈琴,也只能彈十分簡單的曲調。
哪知,銀兔兒還不伯死的笑嘻嘻道:「好聽!好聽!既然你彈個好玩的曲子,那我就讓你聽聽『九張機』好了。」那琴聲從舫屋裡傳出,曲調哀怨動人,欣說那生離死別的情人,哀慟不能自已,像是連那山湖都黯然失色了似的,直至琴聲停止,好半晌的時間,竟無一人動彈。「哇」地一聲,花月痕身邊的那名丫頭率先大哭起來,原來是讓琴聲牽動自個兒的情網,所以大哭起來,回首其他丫頭臉蛋上還掛著二行情淚,全是讓琴聲給感動了。花月痕臉色又白又紅,當著眾人的面,只得道:「罷了,罷了!想我這花魁之名早該易主,銀兔姑娘,從此以後,我是再也不敢居這花魁之名了。」
「你不要,我也不要。既然我贏了,展家公子還不快過來?」銀兔兒開辛磈了。「我來了,我來了。」展有容連忙踏著木板過去。想他這叔叔還真難當,只可憐無極娶了頑皮妻子,將來不知還有多少活罪可受?
「無極公子不過來嗎?」銀兔兒瞧他一動也不動的,就佇在那裡,活像石膏像一般。展無極冷哼一聲,道:「我可不曾答應過你任何事。」語畢,那舫屋裡忽地冒出一個小小臉蛋,正是銀兔兒的絕俏脫俗的小臉,靈動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瞧著他。「你當真不過來?」她笑嘻嘻問道,才不理醉香花舫上的姑娘們的一臉驚詫。原來這銀兔花舫的主子好小,最多也沒超過二十歲,但卻生就絕俗的俏模樣,她哪裡像煙花之地的姑娘?她一臉的純真無邪足以洗淨她們身上的污點。
她怎會被捲進風塵之中呢?花月痕是不忍心也不願見到她墮入風塵,正要開口問她究竟有什麼困難,好幫助於她,哪知展無極先打斷她的話頭,道:「若事事順你心意,將來豈不無法無天了?」
銀兔兒噘了噘小嘴,佯怒道:「你真不過來,那我就過去找你了。」再露出雪白赤裸的香肩,慢慢地走出來。她的穿著就與一般妓女沒兩樣。胸前穿著紅色肚兜,紫色的薄紗包住身子,隱約地能瞧見她的手臂、修長的玉腿,還有一臉的古靈精怪──而她,就這樣笑嘻嘻地向他跑來。
他怒吼一聲,輕輕躍過木板,將她抱住,免得她春光外洩……
「開船!」銀兔兒連忙叫道,趕緊讓她的無極大叔遠離花月痕。
「你這是在幹什麼?若不是今兒個全是女人,我定要把那看見你的男子全殺了!」「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那展有容在舫屋內叫道:「我一進舫屋,就讓小泥巴給蒙了雙眼,你可別找錯對象。」
就連那展管事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蒙住了雙眼。換句話說,就只有展無極一人瞧見她半赤裸的春色。
銀兔兒笑得好甜,連忙摟住他的領項,親吻他的嘴唇。
「別以為我這樣就會原漲繀。」他貼著她紅嘟嘟的小嘴,仍是半怒道。
「我也是。」
「什麼?」
「別以為我這樣就會原沾魚尋歡。」她扮了鬼臉,做出風情萬種的可笑模樣。「你若想尋歡,不會找我嗎?偏要找那花月痕,她很漂亮是沒錯,可你娶了我,就不該再去尋歡,我當然要討回公道。」
「誰說我是去尋歡?」展無極道:「這是生意……」
「生意定要在花舫談嗎?任何地方都可談。難不成真像那肥胖子所說的一樣,家花不如野花香?」
「我若對其他女子有意,又何必娶你為妻?」
「那就好啦!」她牽起他的大手,拉他到船頭甲扳上。「我這是第一次離開陸地,第一次坐船,挺好玩的!咱們就坐在船頭,瞧這風景你說好不好?」
展無極瞧她一臉期盼,自己想想,的確是忽略了她;為了生意、為了那金鎖之事,將她關在府裡,依她好玩的性子不早悶壞了,既然難得出門一趟,又有他作陪,應該不會有事發生才是。
不過,在此之前──「小泥巴,你們出門之前,沒帶御寒的衣物嗎?」他問。一來,是她太過暴露;二來,湖上風大,不著涼才怪。
小泥巴點頭,道:「有,有!出門前帶了姑爺的披風,小姐──不!夫人說怕你著涼。」說完,連忙跑進舫屋,將披風拿出。
銀兔兒才不披呢,直接縮在展無極的懷裡,笑道:「你披就好,我就躲在你懷裡取暖,好不好?」
展無極原先堅持定要她披上披風,後來拗不過她,只得披在自己身上,所幸那黑色披風甚大,足以裡住他二人。
展無極在她耳邊低語:「倘若下回再讓我瞧見你穿成這般,你瞧我會怎麼罰你?」
銀兔兒哈哈發笑,道:「罰我──脫光衫子?」她桌噗窩在他懷裡,挺溫暖的。展無極拿她沒法子,真想將她吊起來狠狠打一頓,卻又扛心底捨不得,只得俯下頭,吻住那小嘴,道:「倘若船上無人,定要你脫光衫子,躺在我的懷裡。」
銀兔兒立即紅起臉蛋,鼓起勇氣道:「那好,下回咱倆單獨來遊船,要不就準備二艘船,他們坐一艘,咱倆坐一艘,到時咱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說著說著,便努力不將臉蛋埋進他的懷裡,一雙美目很拚命的盯著他,就怕自己先害羞了。
展無極見狀,真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心中好生熇鮪。真不知過去的二十六年,他究竟是如何活過來的,既沒有銀兔兒的笑語如珠,也沒有她的頑皮,更沒有她的陪伴。愛一個人怎能如此深刻,像是用盡全身的所有去愛她,卻好像嫌不夠;像要掏出心肝去愛她,卻又嫌太假。究竟是何時,他竟已愛她愛得無法自拔!
愛情便是如此嗎?讓人身陷泥沼而不自知,就算發現了,再也脫離不了。他實在無法想像,倘若有一日,他的身邊不再有她相伴,他會如何?
一思及此,不覺一凜,不敢再想下去,只將她摟得更緊,好似只要讓她躲進他的羽翼下,她便不再受任何傷害。
「無極大叔,我雖喜歡在你身邊汲取溫暖,可你也不能把我抱得這麼緊啊,會讓我喘不過氣來的耶!」銀兔兒的眼睛晶亮,道:「你該補償一下,例如讓我親親你。」展無極輕柔一笑,道:「你這般愛親我?回家後,讓你親個夠便是。」
「我就愛親你。」她好奇的摸了摸他的嘴唇,忽地正色道:「你的嘴唇是屬於我一人的,你可千萬別讓其他女子碰一下;不!不只是你的嘴唇,還有你的人,你的人也是我的。」忽地苦起一張小臉。
她在吃醋。原來愛人後,還會吃醋!不然,她幹嘛耍展管事費盡千辛萬苦的買來-艘船,還將它漆成銀兔盜騁├?又何必去將三位嫂嫂及白子園的丫頭挖起來助其聲勢?連那算數都是大嫂為她算好,琴聲是三嫂彈的,沒一樣是她自己做的,但她也是為了他嘛!「這醋還真累人呢!」她咕噥道。
展無極聞言,大笑出聲,原來今兒個的事全是為她吃醋所致,於是他將她緊摟在懷裡,觀賞那湖光山色,一時之間竟希望永遠待下去,不理那凡塵俗事……
而那白子園裡的丫頭卻個個暗地發笑。為什麼?還不是因那黑色的披風上繡著二隻銀色的小兔子,姑爺還沒發現呢!
至於,那展有容對那天仙絕俗的柳若蘭是看也不看一眼,一雙黑眸緊盯著清雅秀麗的迎姬,像是瞧透了什麼,讓迎姬心生不安,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 ※ ※
遊湖回來後,已近黃昏。展無極與銀兔兒先坐馬車回天香苑,而那展有容則表態願送白家嫂子回白子園。臨分別時,銀兔兒還朝他貶眨眼,盼他好運,哪知才一回到天香苑沒多久,忽聞展有容的隨身車伕小三子來報……
「白子園被炸了!」
那正勉強要喝嬌妻的愛心險湯的展無極,不知是驚?是喜?驚的是,一般百姓鮮少懂得火藥,如今白子園被炸,豈不表示那偷火爍僧人已有行動。而喜的是終於逃過一劫;須知這幾日銀兔兒為當個好老婆,娌嗾在廚房裡忙東忙西,好不容易熬出半碗湯來,第一個試驗品卻是他。試問,她十七年間不曾進過廚房,如今第一次下廚就能成功嗎?世上若真有此人,只怕是個天才,偏偏銀兔兒不是天才,所以她熬的湯……能喝嗎?
-思及此,他就怒喝一聲,心驚膽跳的離開大廳,疾步奔向後門──「銀兔兒!」
那銀兔兒才要順利偷溜出去,怎知這麼容易就被逮到了,嘴一扁,眼眶通紅的回過身來,不滿道:「你怎知我在這裡?」
「若無法揣測你的心意,又豈能抵趨丈夫?」展無極真想狠打她一頓,如果他夠狠心,他發誓他會的。
先前銀兔兒去廚房端險湯,小三子就來通報白子園被炸,依這來回時間,銀兔兒早該出現在大廳,為何仍遲不見蹤影,除了偷聽到他們的談話,還會有其它解釋嗎?「你要去嗎?」
「那是你的娘家,我當然要過去瞧瞧。」
銀兔兒仔細瞧著他的神色,咬了咬唇,可憐兮兮地說道:「你不會讓我去,是不是?」不知他心意,又如何當他妻子?無極大叔簡直當他自己是無敵超人,凡事他都為她頂著,卻不願讓她受半分揚傷,他當然不會讓她去,這是她早就料到的。
展無極輕歎一聲,上前將她嬌小的身子摟入懷中。
「我又嘗願意意留你在這裡擔心受怕?但白子園被炸,咱們怎知那設置火爍僧人是否仍留在那裡?等我去瞧瞧後,若確定無礙,定會派人來接你過去,好嗎?」「真的?可不許騙我?」銀兔兒眼珠子一轉,忙掙脫他的懷抱,道:「你還是馬上出發吧!順便把小泥巴一塊帶去,若是有人受傷,就讓她去藥鋪拿藥,她懂這些的。-語畢,連忙推展無極出門,然後自個兒先將天香苑積屯的藥材先收拾幾味起來。
「不知大嫂她們還好嗎?」銀兔兒著急的走來走去,又想起當日無極大叔也是為火藥所傷,幸虧他反應夠快,不然早埋在瓦礫堆下;不過,那是因為無極大叔身懷武藝,但大嫂和雲陽可沒有啊!
她是愈想愈不妥,真巴不得展無極快快派人來接她。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銀兔兒實在耐不住,想找展管事去牽馬出來,自個兒到白子園去,哪知一出房門,就瞧見一個陌生的丫頭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夫人,少爺從白子園派來的馬車就候在門外呢!」
銀兔兒一喜,連忙拿著藥籃要跑出門外,可忽地她停下腳步──「我怎麼沒見過你?」不知為何,這念頭閃過腦海。
那陌生丫頭害羞笑了笑,道:「我是阿美,三天前新來的丫嬛,是專整理東邊客房的丫頭,夫人,你忘了嗎?」銀兔兒認真地想了想,這才想起是有見過她一面,印象不深,所以給忘了。「咱們還是快上馬車,說不定有人須要用藥呢!」
那阿美丫頭說道:「夫人先坐馬車去。少爺吩咐咱們再上街買金創藥,白子園裡傷者大多……」一聽那傷者多,銀兔兒的心噗通通的急跳,也不及細想,點頭道:「你買了金創藥,可快點過來。」語畢,便要那車伕盡快馳往近郊的白子園。
※ ※ ※
白子園約有五成給炸得精光。那展無極一瞧那幅慘景,不覺心一冷,不知該不該讓銀兔兒親眼來瞧瞧?尤其四處可見斑斑血跡,就不知死傷多少人。
那白雲陽才從幾間完好的房舍走出,就瞧見展無極,連忙跑上前:「姊夫,你怎麼來了?」
展無極發現他身上有數道傷痕,像是刮傷,但他卻一臉心不在焉,好似不在乎這傷「小三子跑來通報,說白子園讓人炸了。我帶了二十多人過來,若有需要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
雲陽大喜,道:「好極了。園內淨是女孩家,能幫忙搬石塊的除了二嫂的那一連娘子軍外,是再也沒人能幫了,姊夫你來得正是時候──」他眉頭一皺,瞧向展無極身後,道「銀子沒來吧?」
「我怕她難過,讓她在家裡等著。」
白雲陽苦笑,道:「她沒來是最好,我也不希望她瞧見了這幅慘景。」見有一丫頭過來,他連忙叫道:「梅丫頭,受傷的女孩們可包紮過了?」
「這點小事,咱們自己能做。」那小丫頭眼眶含淚,道:「可那小紅從小被撿回白子園裡,無親無故的,如今死了……」
「你放心!小紅同其他二個丫頭,白家定會將她們厚葬。」
梅丫頭感激地掉下眼淚,欠了欠身,便趕去幫忙了。她一向以為白子園裡最惹人敬愛的就是那銀兔兒了。當時,轟地一聲,屋瓦齊落,現場一片混亂;從事情的發生,到災後處理,哪個丫頭不想念銀兔兒的?她向來聰明又精靈,定能幫助她們的,可她們萬萬沒想到白雲陽也有剛毅果斷的一面;大家一直以為他是懦弱無能,哪知事情發生了,頭一個出頭指揮她們的,就是白家大少爺,雖說如今他臉上儘是污泥,可上上下下的丫頭莫不覺得此時此刻他是最有英氣的了。
那白雲陽像也察覺展無極奇特的目光,苦笑道:「環境總是能讓人改變的;以往我是書獃子,就算有再天大的事,嫂子們和銀子都會為我頂著,如今銀子不在,大嫂她們也四處忙著,我這白家主人就算是再貴重的身軀,也要出來幫上一幫。」嘴角揚起真正的笑容,又道:「無極姊夫,這話我只同你一人說過。以往大嫂怕我同三位兄長一般早夭,從小將我捧在掌心呵護,成就今日手不能提,也不知生活為何目的的白雲陽,如今也算成長了,我打算親手重建白子園,看著它完成──我要成為白子園的真正主人。」在那昏暗的天光下,他那酷似銀兔兒的容貌竟有幾許男子氣概。
展無極讚揚一笑,道:「有什麼須要幫忙的,儘管說就是。倘若銀兔兒知你變化甚多,只怕非親眼來瞧你一眼不可。」
「爆炸之時,有容叔叔和嫂子們才進園裡,除了三個ㄚ頭來不及逃出外,其他人都是輕傷,幸而那設火爍僧人選的幾間樓都正巧無人,才能將傷害減至最低。不過──」他頓了頓,走到門前,道:有容叔叔護著大嫂逃離,讓石塊傷了……」
話還沒說完,忽聞房內一聲痛呼──「我的老天,你就不能輕點嗎?」
「若蘭,拿塊毛巾來。」這正是迎姬的聲音。
門一打開,見到的就是李迎姬將展有容的嘴巴搗住。
「只怕這一生,有容叔是再也不能行走了。」白雲陽低語。
展無極一驚,見到那床單上血漬遍佈,尤其展有容的雙腿雖以白布緊緊裡住,但那鮮血仍是浸透了布,再一低瞧丟到地上的數十條毛巾,全是染了血的。
「你可來了。」展有容的臉色如紙,卻擠出笑容,道:「我快──我快受不住她的虐待了。無極,你若承認是我小侄,就將她們暫時趕出去。」
「閉上你的嘴!現在你該做的是躺下來休息。」迎姬怒道,而那怒意中又有幾分哽咽。「娘們就是娘們。」展有容見她臉色跟著發白,笑道:「若再不揭穿你的女兒家身份,我還真當是哪家的男兒竟這般沒種。」
「大嫂、三嫂,我瞧咱們先出去,讓無極姊夫跟有容叔好好談一談。」
李迎姬不放心地瞧了展有容一眼,才跟無極道:「不能說太久。先前大夫來過,囑咐他須多休息,待會兒他如不肯睡,你就乾脆一拳打昏他。」
「謹聽嫂子吩咐。」展無極見他們出去後,才一臉憂心地瞧著他的傷勢。「大夫怎麼說?若能移動,就到天香苑靜養──」
「何須靜養?反正左腿是廢了,靜不靜養又有何關係?」展有容痛得齜牙咧嘴,原來先前的沉穩全是裝的。
「你就信那蒙古大夫的話?」
「不得不信。」展有容頓了頓,苦道:「你沒瞧見那傷口,除了見骨,差點傷及神經,他沒要砍掉我這雙腿,就已是萬幸。無論能不能移動,我拜託你馬上把我抬回去吧!」「既是如此,我更不能隨意移動你了。京城名醫何只一人,我讓小三子去請大夫,總會有辦法的。」說到此,見到展有容臉上浮起一線希望,心頭大石略略放下。「可擒到那置火爍僧人?」
「連人影都沒見到。」說到那儇耍絰o腥菥禿薜醚臘W癢的。「原先以為他炸白子園是為了搶白家寶庫,可先前梁玉奴清點過了,是半分不少。若說仇敵,卻專撿那僕人住的廂房來炸,你說這奇不奇怪?」
展無極一楞,心中閃過不安,卻又捉不住那不安的感覺究竟如何?
「不好啦」那白雲陽臉色發白的衝進來,忙捉住展無極的手,道:「先前天香苑的家丁來報,天香苑給炸了!」
天啊!展無極差點暈了。
一夜之間,所有展家人手全集中在那天香苑裡,就連展無極也在其中,徒手挖著那石塊。那地方是主屋的所在,樓層共有二層,前頭環抱著一個小小花園,花園裡專養著小兔子,如今樓層盡塌,兔屍遍地,是慘不忍睹。
更讓人不忍目睹的是,展無極從在白子園接獲通報,留下十名家丁後,即刻飛奔趕回天香苑後,就再也沒一刻休息。
那白雲陽是從頭目睹一切的。一回天香苑,就見展管事與好幾名手下昏迷在地,剩下的幾名老僕則忙著救人──偏偏他們救了所有的人,就是來不及救銀兔兒。有名老僕言道,他是親眼見到銀兔兒身陷亂石之中,還伸手向他求救,可惜他力不從心,來不及救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活埋在瓦礫石塊之中。而那展無極當時的神色,他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那神色好似突然受到多大的震撼似的,讓他幾乎以為展無極會當場發狂。
事實上,展無極的反應也與發狂差不多了。
如今時值正午,展家上下仍在挖掘,就盼挖出個統果來,多少手銜篷主子休息片刻,再行挖掘,可他聽嗎?他竟聽而不聞,狀似瘋狂的挖開那數不清的石塊,雙手早染上血跡,數道大小刮痕血淋淋的劃過他的手臂,像是不知什麼是疲累的猛掘著……
「不成,不能再挖下去了。」那長工李三大聲道:「碎石咱們還能應付,這般大的石塊要如何搬?」僅憑人力是搬不動這石塊的。
主屋炸毀之時,也許是火藥不夠,那斷裂的石塊不少是足有一面長桌大,厚度更別談了,加上一個晚上展家上上下下的人手全來搬石,如今個個累壞了,仍不見銀兔兒的蹤影,還能再搬下去嗎?再搬下去,只怕連展無極也要倒下去了。
那長工李三見主子沒有反應,仍發瘋似的嘗試搬開那厚石,試著擋住展無極──「少爺,咱們已經盡力了!就算夫人初時沒死,這會兒也只怕是悶死了。」話才說完,展無極怒喝一聲,將李三推開,繼續搬石,那剛劃上的刮痕幾可見骨,他卻像是沒有疼痛似地,拚了命的在那兒挖石。
「少爺……」
「不見屍,誓不死心。」展無極忽地低喃,若不細聽,還不知他說話了。白雲陽正也要勸上幾句,展無極又說話了,本以為他又要說些什麼,連忙靠近去聽,哪知又是同一句話,不管誰聽見了沒,重複了好幾次──他分明是在說給自己聽。白雲陽一驚,由於接近展無極,所以才能瞧見那染滿血跡的雙手上混著一滴、二滴、三滴晶瑩的水珠子──那是淚水。花了好半晌的功夫,他才幡然醒悟,原來展無極在流淚──這便是他向來欽佩的姊夫嗎?
他一直以為男子漢該是流血不流淚,而展無極自然是他心中標準的男子漢,銀兔兒能嫁給姊夫是她修來的福分,但他始終不知為何展無極願意娶她──原來答案竟是這般簡單。若不是衫噗親姊至此,又豈會不願承認她的死訊?白雲陽忽地眼眶一紅,轉身向長工李三大聲道:「不見屍,誓不死心!召集所有能動能走的人,咱們聯合將大石搬開。說不定你們夫人一息尚存,若是此時放棄,與殺人無異。」
一時之間,凡是稍有力氣者,全都上了場,拼了命的合力搬開石塊……
約莫黃昏時刻,突然聽見有人大喊:「瞧見了,瞧見了!瞧見夫人的衫子了!」
展無極疾步奔來,瞧見銀兔兒愛極的白色衫裙露在石塊之下,他心猛地一跳,幾乎不敢面對那即將稻銬的事實,可雙手卻拚命的挖開她身上的碎石──愈是向上撥開碎石,他的心就愈冷。幾次呼喚於她,全無反應,她的身子一點生氣也沒,像是──像是……
直到那碎石撥盡,他臉色一變,是連最後一線希望也從他的臉上盡褪。
她分明是銀兔兒。銀兔兒桌噗的衫裙、他買給銀兔兒的簪子、銀兔兒親手繡的繡花鞋,在那鞋上還有兩隻不成樣的繡兔。
他忽地想起那日她笑嘻嘻的將繡帕讓他瞧,上頭繡得雖是兔子,卻怎麼也瞧不出來;那腦海中再閃,想起師父洩露天機言道,他若不是與擁有金鎖的女子成親,那銀兔兒與他的緣分定有限──「不!咱們之間的緣分未盡,你怎能捨我先去?怎能?」他先是喃喃自語,而後不忍目睹她的面目全非似的,將眼光調開。
那躺在亂石下的女子面目全非,唯一可辨識的就是她身上的衣飾。
「她不該是,不該是!」展無極低咆道。縱然如今親眼見到,他仍是不信銀兔兒已死。她不該死,在她求救的時候,他甚至無力救她……
他瞧見那在亂石下的黑色披風奇異似的完好。就在昨日,他用沼帑風裡住那嬌小的身子,她還笑嘻嘻地仰起小臉想親他……
要他如何相信昨天還活蹦亂跳的銀兔兒在一夜之間失了生命?
他痛心地拾起那黑色的披風,披風上有兩隻銀色的小兔子,是銀兔兒請師傅連夜趕繡的。她說她喜歡小兔兒,希望能將天香苑變成兔子園;她說,她將小兔子繡成銀色,就是她銀兔兒的化身,走到哪兒只要想見她,就可瞧一眼那繡兔兒。
如今他瞧著這兩隻小銀兔,卻再也無法瞧見銀兔兒。是化身嗎?他寧願要那活生生的銀兔兒。
「姊夫──」
展無極痛苦的將黑色披風擁在胸前,那緊握的拳頭裡流出血絲……
「少爺,節哀順變。」
「她沒有死!」
「姊夫,事實俱在。天香苑還須你重建──」
「她不會死,我曾承諾過要保護她。」
「她死了!」白雲陽忍不住哭喊:「銀子死了,死了,她死了,她的屍首就在你面前!姊夫,你承認吧,別讓咱們為你擔心。」
「不……」他閉了閉眼,是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天她還笑語如珠,猛吃乾醋,他又哪裡料到,不過半天的時間,已是陰陽相隔,天人永絕。她怎會死?她怎能死?像是承受不住那椎心的楚痛,他痛苦地將臉埋在披風裡。不知為何,他始終不願瞧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女人,寧願從沼帑風中汲取對銀兔兒的回憶。
回憶?從今以後,他只有回憶了。
倘若真是如此,他只願不曾遇上銀兔兒,只願沒有那該死的金鎖,只願他們的緣分不曾有過,只願當日他不該強迫打開她的左拳,只願他不曾綁她做人質──「左拳?」他忽地想起銀兔兒的左拳始終不能打開。
他抬起眼迅速瞧向那女人的左手。
一時的緊繃在剎那間解脫了,他幾乎站不住腳。
「銀兔兒沒死。」他沙啞道,不禁閉上眼睛,兔得發熱的眼眶流下眼淚來。那女人的左手是打開的。
※ ※ ※
銀兔兒恨死所有與金鎖有關的人物,包括那無極大叔。
她被擄來二逃鄴夜,就剩一絲氣息──因為她快餓死了。
那擄她來的儇藟焊{筒桓籵w7鉤裕↘指悜傽妝秩q煲恍】詼藋t毯庋捎犗}|駝嬉n閬駳屭恕2懷桑p懷桑堜h患傢碞崨衱袗F陸J蹌芩濫兀科NI個半死,又沒力氣逃跑,全身都給捆得活像棕子,想逃也不容易啊!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恨恨地瞪了眼前大吃大喝的中年漢子。
他就是當日無極大叔揮筆晝下的漢子,依她之見,無極大叔還算好心,把他畫得人模人樣,事實上他是一臉肥肉,從那個角度來看,都像天生的僮櫻麻勢釣k厙盎構易盼藜衱訞W慕痂匙,讓人見了就氣。
她實在忍不住開口了──「喂,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放了我?」
那中年漢子將那油膩的險腿啃乾淨,才瞄她一眼,道:「待展無極將金鎖交給我,你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可我瞧你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又沒去通知無極大叔,他怎知我讓你給擄來了?」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笨。
「我要讓他也嘗嘗什麼是心神俱裂的滋味。若不是他張貼我的畫像,我又豈會讓黑白二道的人追殺?害我夜不成眠,只得躲來這荒山野嶺,若不讓展無極吃一番苦頭,我吞不下這口氣。」
銀兔兒悄悄吐了吐舌,原來是她自己造的孽,早知如此,應該再將賞金提高,讓他的下場更慘才是。
她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那好奇心,終於問他:「你要那金鎖究竟有何用處?不過是鎖而已,最多是純金打造,那又如何?值得你賣命嗎?再說,無極大叔是沒那金鎖的,你要贖金倒可能還有,金鎖是壓根沒有。」「胡扯!」那中年漢子冷笑,道:「或許以前那姓展的沒有金鎖,可你既然嫁他,就該連金鎖一塊陪嫁過去。」
「你才胡扯!我哪裡來的金鎖?」怎麼他跟無極大叔一樣,一見到她就討金鎖。那中年漢子驚詫地瞧著她,似乎想發覺什麼,好半晌的時間,銀兔兒就那樣惡狠狠的回瞪於他。現在她是尚有餘力瞪他,等再過些時候,恐怕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突然捧腹大笑,道:「可笑,可笑!原來你真不知那金鎖姻緣。枉我費盡心思易容成師父,套那姓展的口風,原來──原來你尚不知那金鎖究竟有何用處?」他甚至笑出眼淚來。
「喂,你笑些什麼?不怕笑破肚皮嗎?」她氣炸了!發誓將來解困之後,一定要好好報復一下。她扁了扁嘴,靈動的眼珠子悄悄地轉了轉,又大聲道:「好吧!事到如今,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也不再瞞你,就連無極大叔也不知我擁有那金鎖!」「你果然有那金鎖!」那中年漢子眼裡發出異采,一把捉住銀兔兒的領口,害她差點沒法子呼吸。
她連忙道:「你若將我勒死,就再也瞧不見那金鎖了。」他想想也對,將她拋在地上,心中是得意極了。
「為了那金鎖,我費盡苦心。如今皇天不負苦心人,命中該是我得到,旁人也搶不走!」斜睨她蒼白的容顏一眼,嘴角掛個狡猾的笑容,道:「展夫人,你可有興致聽那金鎖的事?」
銀兔兒的好奇心向來比旁人旺盛,可現在偏不愛如他願,嘴硬道:「我沒興致聽你胡說故事。金鎖就金鎖嘛,還會有什麼故事?我勸你還是快快送我回家,說不定我一高興,將那金鎖贈於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中年漢子興致正高,眼看多年心血終有成果,哪裡還理會銀兔兒的抱怨,他坐在那石頭上,說起故事來。
「七年前,我尚是街頭的流浪漢,吃穿全靠人施捨,如不幸病了,能自愈是最好,不然只有等死的分。那年我生了重病,在山神廟裡奄奄一息,若不是那師父路過救我一命,今日豈會有我田宗的存在?」那眼神像是飄回遠方,冷笑道:「幾年下來,我跟著師父拜師學藝,偶然聽見原來我尚有一師兄,而他的境遇與我大不相同。我自小失怙,三餐不繼,而他自小生在富裕之家,師父防我之心甚重,只願教我幾套三流功夫,而那師兄盡得師父真傳,非但如此,他還擁有那神物──」他瞧了一眼銀兔兒,冷道:「你可知我師兄是何人?」「你師兄一定是無極大叔。」這是不用想的,可是──「我可沒聽過無極大叔有什麼神物?一定是你搞錯了。」
他瞪了她一眼,再道:「那神物便是金鎖。師父說,那金鎖與那金鑰匙同是一對神物,除了那金鎖促成的姻緣外,金鎖裡有天大的寶藏,足以重建二個宋朝。……」銀兔兒心一跳。什麼金鎖促成的姻緣?那便是無極大叔積極尋找金鎖的目的嗎?他不說過,若找到金鎖,定能發現他一生之中最珍貴的寶物,指的便是那藏寶圖嗎?「而這金鎖與金鑰匙定會落在一對男女身上。既然展無極擁有那金鑰匙,金鎖定是個女人擁有。我猜得果然沒錯。那展無極既然娶了你,你身上定有金鎖,不然他該一生一世不論婚嫁才是。」這也是他從師父那裡聽來的。凡擁有金鎖與那金鑰匙的男女定生生世世永統夫婦,這就是謠傳中的金鎖姻緣,雖不知從何時開始流傳,但金鎖能帶他尋到那天大的財富,這才是重點。
一年前,他師父拋下一句話,說什麼與他緣分已盡,便雲遊四海去了。他怎麼辦?身無分文,難不成又要當回流浪漢,露宿街頭?不!打死他都不願再作乞丐身,憑什麼那姓展的一生不穎睺乏,不但有天貼的姻緣,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那天大的寶藏,而他田宗卻什麼也沒有,老天爺未兔大過不公平了!
所以他才起了貪念。既然老天爺不幫他,他為自己爭取總成吧1。
「照這姓田的說法,無極大叔該配那擁有金鎖的女子──那我呢?我可怎麼辦?我又沒金鎖……」銀兔兒心理思網翻騰,低喃道:「可現下那金鑰匙落在他手上,就算婚配金鎖的女子,也該是由這姓田的娶她。幸好無極大叔趁早丟了這金鑰匙,不然他怎麼娶我?」她想了想,真是開辛磈了!
「你笑什麼?」那田宗終於注意到銀兔兒的異常。
照理來說,她應該哭才對,她不是被他綁架了嗎?她不急、不餓嗎?他刻意在她面前大吃大喝,就是要她求饒,怎麼她一點激烈的反應也沒有?難不成他還不夠狠?他要怎麼做才夠狠?剁了她的手指?還是廢了她的雙腿?
不成!不成!餓餓她肚子還可以,但千萬不能留下永久的傷害,不然展無極一瞧見她成殘疾,還會想要她嗎?再娶一個就成,又何必拿金鎖來換?
害他得忍受這丫頭的尖牙俐嘴,卻只能餓她肚子。
「你最好祈求那姓展的將你看得比那金鎖重要,否則拿不到金鎖,你也別想見到日出。」
銀兔兒眼一亮,忙道:「你總算要通知無極大叔啦!我就說你笨嘛!明明金鎖就要到手了,偏偏還耽擱二日,若是無極大叔尋來,別說是金鎖,只怕是你的命都沒啦!」
那田宗真想狠K她一頓,不過一思及自己的計劃,立即又志得意滿起來,忍不住想同他人分享,最好嚇得這小丫頭花容失色。
他冷笑道:「耽擱二日是為了讓那展無極受盡喪妻之痛,到時再讓他知道嬌妻未死,你說他會有什麼反應?是喜極而泣?還是自動奉上金鎖?」見她一臉不解,更加得意笑道:「你大概不知那日通知你的丫頭是我的老相好。我要她留在天香苑裡,穿著你的衫子,打扮成你的模樣,瞞騙他人。可她不知我早將火藥裝好,轟地一聲,她也炸死在主屋裡。你說,若展無極瞧見穿著你的衫子的女人死在裡頭,是不是會以為那就是他的愛妻?」銀兔兒小臉一白,啐道:「你好沒良心!她既是你的人,你怎麼忍心為了寶藏殺她?」
「將來有了寶藏,買千百個像她一樣的女人都成,又哪裡在乎少她一個呢?閒話少說,展無極若有心救你,明晚你就可回家吃個飽;若他決定要那金鎖,你這丫頭可就沒命了。」他望望天色,又到黃昏,趕到天香苑就差不多入夜了。
銀兔兒可心慌了;她沒有那金鎖啊,就算跟無極大叔要,也拿不出來,如此一來,她的小命遲早沒了,這可如何是好──「等等,無極大叔可不知我將金鎖藏在哪裡。」她的心噗通通地跳著,直視他,道:「我將那金鎖藏在房裡的櫃子,從上頭數下第二個抽屜裡。」
那田宗不疑有他,確定將她捆綁得當,就下山去。
「無極大叔,你可會暸解我的心意?」銀兔兒喃喃自語,忽地扁了扁小嘴,再道:「你若不知我話裡之意,只怕以後你是再也見不到銀兔兒了。」
※ ※ ※
「來了,來了!」白雲陽手裡拿著紙條,飛奔進天香苑大廳,大喊:「有消息來了!」那已二逃鄴夜未曾合過眼的展無極疾步上前,接過那紙條,啞聲問道:「那送紙條的人呢?」
「是個小孩。他說有人給了他一兩銀子,要他將這紙條送過來。」白雲陽頓了頓,道:「我派了人跟著他回去,說不定會再碰頭。」
展無極點了點頭,算是讚許他的做法,黑漆的眼眸迅速瀏覽那紙條上的要求。「原來是為那金鎖……」他瞇了瞇眼,看到最後一段文字。」銀兔兒知道我並無金鎖,怎會說藏在抽屜裡?」
「無極姊夫,紙條上究竟寫些什麼?銀子安然無恙嗎?他們究竟要什麼才肯放了銀子?」
這二日,展無極翻遍京城每一磚瓦、每一塊地,就是為尋找銀兔兒,但仍是沒任何線索。他明知道擄去她的歹徒,遲早會聯絡上他,可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盼能早一步找到她。好比明兒個他打算將尋找的範圍擴大到郊外。這二日,不知銀兔兒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擄她的歹徒可曾傷她一絲一毫?
他曾承諾要保護她,可他做到了嗎?
「僮右\茲縑I閉刮藜跙R嵥檔潰骸耙諈Tx脊庋知朢符wㄓ興瓞蜆庠淞T蒲簦債^菟M鶯螅}煞⑾擲鑀返臀農櫻俊弊源臃⑾幟羌侔繅諈Tr氖的鵻g筐艜崨訇|輝賲⒂肽前腰S男卸A取黈R嚬搮播}乙諈Tr南侶洹?br />
「有,那櫃子是大理石所製,是當日唯一完好的東西。」忙令人將櫃子抬起來。那黑沉沉的石櫃除了有幾個抽屜遺失和幾處刮痕外,並無其它揚壞。
展無極將那上頭數下第二個抽屜打開,裡頭正是當日洞房花燭夜時,銀兔兒命人趕工打造的金鎖鏈。
白雲陽莫名其妙地打量這足有一尺長的金鎖鏈,道:「那偃慫5木褪欽饌嬉猓克薔梣鐘棸k鈄餃Д奈O眨腕扔|鬃訄@與天香苑,為的就是這幾百兩金子打造的金鎖鏈?」白子園的寶庫裡任何一項寶物都比它貴重,而那偃酥灰\茲萲?br />
展無極壓根就沒聽進白雲陽的話,他沉思地凝視手裡的鎖鏈,回想洞房那一夜銀兔兒說過些什麼──你既然找不到金鎖,咱們就打個鎖鏈過過干勞也好……大嫂說作夫妻是一生一世的,永不分離的,我怎知你會不會跑?先銬住你再說……
「無極姊夫,你怎麼啦?」
白雲陽見展無極臉色變化迅速,真想告訴他,常人是猜不透銀子的心思。她愛玩愛鬧,心眼又多,連他這個雙胞弟弟都不知她在想什麼,展無極又如何猜出她話中的含意呢?「無極姊夫,那偃思紉t飩茲萲襶|徒Z桓↘y剮胂朧裁茨兀俊?br />
你既然找不到金鎖,咱們就打個鎖鏈過過干勞也好──展無極心裡直惦著這句話。「打個鎖鏈過過干勞……」展無極忽然臉色一變,忙道:「雲陽,快去找金匠師傅,定要在明天晌午前打造一個金鎖出來;那偃思熱灰\茲顆椒m薔退退塚扈襳縑I幣諈T笛獗閽詿恕5比賬嚘鋺蜓裕ㄦE氳驕攘慫蠙@齠`z任藿茲顆云妏啕s桓霾瘓偷昧耍?br />
白雲陽這才恍悟那銀兔兒的用意,雖不知金鎖是什麼玩意,但仍道:「原來那偃聳且\茲顆}稍勖嵌濟磺乒痧襳錼u危那磳撐踶j俊?br />
「咱們沒見過金鎖,那偃碩ㄒ膊輝痧襳縑I閉刮藜琤r肽牆痂匙的精緻小巧,吩咐小舅子,道:「那金鎖能雜つ小就雜つ小,約莫……小粒的珍珠那般大,知道嗎?」白雲陽忙點頭,收拾幾百兩銀子,匆匆跑出去。
「失去一生中最珍愛的寶貝,這種椎心痛楚一生一次也嫌多。」在那無人的大廳裡,展無極若有所思地喃道:「天見可憐,從今以後是再也不讓你有半絲揚傷,那怕是用我的命換你的──」
那大廳中忽地失去聲響,倘若此刻有人進來,定然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驚。那大廳裡有一人緊握著那粗重的鎖鏈,雙眼緊合,冷峻嚴厲的臉龐流露出那全然的脆弱與激動。若是近看,一定會發覺他那修長的黑色睫毛上竟沾了幾滴水珠……
京城近郊的石頭山某個小山洞裡,有一小姑娘正在哀嚎連連。
她快餓死了!更甚者,她都不能思考了,連整那姓田的腦力都沒了,腦海中唯一重複想的便是──無極大叔怎麼還不來?真想活活餓死她,好再娶個老婆嗎?還是他不解她的謎題,所以不敢前來?
尤其瞧著這田宗還啃著獵來的山豬,那香味差點讓她求饒。
待我自由後,定要你好好吃苦,最好餓你十天半個月──她怒火沖天的想。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肚子咕噥咕噥的叫,只怕沒等到她自由,她就先餓死了。
那田宗灌了大口酒,見見天色,也差不多是晌午了。
「你最好祈賭切照溝慕蒱尼j帽冉茲朁ヶ唈Bu裨蛩ご妢媗襶ㄕ芳蝚茩I劍捎幼{蒹{砩系囊徊糠炙凸暷{M芬桓鍪背驕退鴕恢皇直酆昧恕!北疽饈且[ゴJ瞳冗xq諈T岩CI得發昏,才懶得理他在那自言自語。
田宗本想踢她一腳,要她自己起來走出山洞,不過瞧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哪還能奢望她走到那預定的地點?只好自個兒扛她走出去。
她是活該!誰叫她頭一天拐著彎罵他,第二天是乾脆朝他吐口水,他才連那一日一小杯水都省略了,說不定將這丫頭送回展無極身邊後,她會脫水而死,也省得他費一番功夫──真當他會好心放過展無極,讓他日後好來尋仇?
他冷冷一笑,眼裡閃過一絲陰沈。
到了那石頭山邊的一處懸崖,展無極早在那裡候著,身後還跟著二名魁梧漢子。「師兄當真只愛美人,放椈登到手的財富。」田宗哈哈一笑,將銀兔兒扔在草地上。「金鎖在哪裡?」
展無極冷眼瞧著他,左手探到腰際,將一小巧的金鎖拿出。
「金鎖在此。我怎知我妻子完好?」
那田宗眼裡發亮,直盯著那夢寐以求的金鎖;那是開啟他生命的另一個轉捩點的重要之物,說不定那其中的財富能讓他當上皇帝。
他心中雖急,卻也冷笑道:「她好得很,我可沒砍她、傷她,你還是快將金鎖交出,我便將這臭丫頭交給你。」那銀兔兒可憐兮兮地瞧著展無極,發青的小嘴想吐出什麼話來,卻也說不出來。展無極不忍再瞧她那瘦了一圈的小臉蛋,她本就嬌小,吃得又不多,如今那田宗竟將她折騰成這般橫樣,不用想也知三日來她未進食,思及此,他心臟忽地緊縮,像是萬根針狠狠刺到他心口上。
他心一疼,忙凝神專注,嚴厲的說道:「要我先交金鎖,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你將我妻子帶到中央,我便將金鎖拋給你,誰也不吃虧。」
這倒也公平,田宗又扛起銀兔兒走了約莫十步近,再將她扔到地上,然後再退到原處。「金鎖可以交出來了吧?」
展無極向身邊的二名漢子使了個眼色,將金鎖扔給他後,一個疾步奔向銀兔兒,打算趁田宗開銷之際,將她救回。
哪知田宗一接到金鎖,是連瞧也不瞧上一眼,同時飛快地奔向中央,拎起銀兔兒就往那懸崖下扔去……
他的本意就是不留活口,倘若留下任何一人,都有可能將金鎖易主之事傳出,到時只怕他還來不及享受財富,就先讓人給殺了!
那展無極一見銀兔兒跌落山崖,一時心神俱裂,顧不得田宗飛掌打來,擊向他的背部──「噗」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水,他卻視若無睹地奔向崖邊,忙伸出手臂,想及時拉住銀兔兒。不料,剛觸及她的左拳,來不及抓住她。展無極想也不想的,跟著跳下懸崖,見到那沿著峭壁生長盜充枝,忙不迭地一手攀住它,一手抓住銀兔兒的左拳。
好險,好險,倘若沒有這救命樹枝,他和銀兔兒豈不沒命?
「銀兔兒,你還好嗎?」斷裂聲忽地傳來,他抬頭一驚,那樹枝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已有斷裂的危險,而他雖抓住她的左拳,但她不能反握他的手,只有眼睜睜地瞧著她的左拳逐漸滑離他的手。
該死,他已經失去她一次,何忍再叫他嘗那第二次的痛苦?倘若銀兔兒的左拳能打開,他們便有教,難不成這就是天意?
天意要他二度失去她?
他一咬牙,是拚死也不願放開她。她若死,他還能獨活嗎?
「無……極……大……叔。」銀兔兒好不容易發出聲音。她也瞧見那樹枝坑諳了,他若不放開她,豈不要二人一塊死?
她雖不想死,想與他一生一世的生活,可天不從人願,她與他之間,若只能有一人存活於世,那她當然要他活著。
她眼眶泛紅,低啞地說道:「定是我沒有金鎖,才不能同你廝守一生一世。可──可我──愛你啊,為什麼我愛你,卻不能與你一生一世的生活……」左手緊縮的五根手指忽地刺痛一下,可她沒心思管它,一逕說道:「倘若有來世,無極大叔,你也不要再有那金鑰匙,就不會碰上那擁有金鎖的女子,那時你娶我,好不好?咱們就可以永遠廝守在一塊……」她忍不住哽咽,討厭自個兒怎麼這麼愛哭,眼裡儘是水氣,想將無極大叔的容貌印在腦海中都不成,如此一來,來世她要如何才知道是他呢?
「胡扯!誰追宴胡亂說話!我尚未厭鏡鐓,你就想逃離我了嗎。你若再說這種話,小心可有苦頭吃了。」
銀兔兒扁了扁龜裂的小嘴,費力地皺起柳眉,問他:「無極大叔,臨死之前,你可願老實回覆我一個問題?」
展無極本想斥責她說什麼死字,可終究強忍住,柔聲道:「你愛問什麼儘管間吧!」
「你喜不喜歡……不是,我是說……你娶我,除了看光我的身子外,就沒有別的原因了嗎?例如──例如就像我嫁你的原因一樣!」雖是臨死之際,但還是要知道他的心意,起碼她可以開心地死去,如果說無極大叔愛她的話。
雖想要他立誓,將來若遇那擁有金鎖的女子,千萬不要愛她,也不准娶她,這是她自私的想法。可她難道真要他獨身一世。她忍心嗎?至少他目前是愛她的,她也就能心滿意足的離開這世間。
展無極歎息,這才發現他始終沒說出他的心意。
「傻ㄚ頭,若不愛你,我又何須娶你?」
那銀兔兒開心地想要再說些什麼,可左拳緊縮的手指又刺痛了,像是手臂被壓許久,會有那麻酥又刺痛的感覺。
「好痛!」
「銀兔兒!」他大驚,銀兔兒的身子下墜了些,左拳迅速滑落;他想要再抓緊她,冒著一同掉落的危險,他讓自個兒的身子下沉些,這才及時握住她的左拳,正巧五指抓住銀兔兒左拳緊縮的五指。
就算捉住了又如何,銀兔兒仍是在下墜當中。他一怔,發覺銀兔兒的左拳雖又在滑落,但他竟能緩慢地扳開她的五指,在她掌心似乎有什麼圓物……
「我──我的左手打開了……」銀兔兒又喜又驚,沒想到死前還真能瞧見自己的左拳打開。
「捉住我!」展無極吼道。見她趕緊反握住他,心中暫時一寬,可他也知銀兔兒數日未進食,力量不大,長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少爺?」那展無極帶來的二名漢子一身血跡,在那崖邊一見展無極尚活,趕緊找來樹籐,合力將他倆拉上來。
「那僮酉氳閎薊鷚G椒m切值茉跍緇鶚保挹◢fu咱們。這一耽擱,才讓少爺夫人擔心受怕。」那其中一名漢子解釋道。當初,他還不抱希望地朝崖下瞧一眼,沒想到少爺夫人竟奇跡似的活著。
展無極一上崖邊,忙將半昏迷的銀兔兒抱進懷裡,命令道:「快拿水來!」
那其中一名傷勢較輕的,趕緊跑去找水。
「無極大叔……那壞蛋呢?逃走了嗎?」銀兔兒縮在他懷裡,沒見到那被亂箭射死的田宗。
田宗以為就他一個人會設下陷阱嗎?展無極也料到他定不會放過他們,差人連夜悄悄設下陷阱;只不過田宗用的是火藥,而他用的是那獵人專捕獵物的方法,要不然憑他帶來的二名武師能解決田宗嗎?
「你好好休息就是,其它的事我會擔著。」
銀兔兒頭暈腦脤的,本想伸手拭去他嘴角的血絲,然後罵他一句──你以為你長得高大,就能擔起天下事嗎?
可她終究虛脫無力,只能伸手輕觸他的臉龐,吃力的拋下簡單一句──「我愛你。」兩眼終於合上,昏了過去。
※ ※ ※
「好玩,真好玩!原來我銀兔兒並非殘疾之人,左手跟常人一般無異。」半躺在床上的某個少婦,一會兒張開左手手指,一會兒又握緊拳頭,除了初時尚不習慣外,也有一個月的時間讓她拚命的練習,如今左手差不多與右手一般靈活了,這下看誰還敢笑她的左拳不能打開。
門「喀」地一聲打開,銀兔兒忙縮進毯裡,乖乖地躺在床上。
「無極大叔,你整日守著我,是不是鋪子倒閉,沒事可做?」標準的烏鴉嘴。「以前你不老念著我沒空陪你嗎?現下生意大多上了軌道,也不須我日日費心費力。」展無極笑著坐在床沿,而托盤上的補湯,讓她瞧了就心驚。
「又要喝?」
「你身子虛,是該補一補。」
「胡扯!你怎知我身子虛?」聞到那味道都覺得噁心了。這一個月來,哪天不喝這補湯的,再喝下去,她都成了補湯臉了。
「那日是誰昏倒在我懷中?」展無極將她身後的枕頭放直,要她半坐在床上,他親手餵她。
她扁了扁嘴,瞪著那一湯匙的湯,道:「這根本不能比較。倘若你餓了三天,又沒水喝,你也會倒下去啊!」就為了她昏倒,一個月來,她想下床也只能偷偷下床,而他就像那大夫似的,整日盯著她喝藥、喝補湯。
到了晚上,她想抱著他睡覺,好有那安全感,他點頭說可以,但她須在睡前再喝一碗補湯,否則他就睡客房;她想要親親他的嘴,他也點頭說可以,但她須喝一碗十全大補湯,否則就不准親他。
這──簡直太沒天理了!
難道他不再喜歡親她、抱她,行那閨房之禮了嗎?他厭倦她了?那她也要努力厭倦他才成。
「小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先喝了湯才說。」
銀兔兒的眼珠子轉了轉,先是乖乖喝下一口才問他:「無極大叔,我在想,那日你從我左拳裡拿走的玩意究竟是什麼,讓我瞧一眼,好不好?」
「可以!你先喝了這碗補湯。」
「我喝了就可以親親你的嘴嗎?」
展無極的嘴角抽動,像是忍痛割捨什麼似的,點頭允諾。
銀兔兒的小嘴一扁,瞧他這副壯烈成仁的淒慘模樣,好似讓她親一親是多大的痛苦一樣。
怎麼她就沒有這種感覺?
她當然不知道每回她一親他、抱他,他就要用多大的克制力,才沒將她推倒在床;他甚至還得沖那冷水──她究竟明不明白他對她的苦心?
待銀兔兒心不甘情不願、乖乖喝完那補湯,喝得一滴不剩,展無極才從腰際的錢袋裡掏出一物。
「總有一天,我會讓這補湯養得肥肥胖胖,連路也走不動了。」她咕噥,還是好奇地將那玩意接過來。
那是一顆小小的圓珠,分不清楚是什麼顏色,一會兒像是灰色,一會兒又像黑色,不像是玻璃,也不像是金屬打造。
「幸而這玩意沒菱沒角,才能讓你握住十七年,卻又不傷你一絲一毫。」展無極撫著那柔軟無骨的左手,除了掌心與五指附近的膚色稍紅外,是瞧不出有何異樣。「可我手中為何握著它呢?」她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她的左拳怎能忽地打開?她回想那時,她表白心跡,而無極大叔也說出他自個兒的心意,她的左拳便打開了──難不成是因為他們互表心意,所以左拳才能打開?
可能嗎?
銀兔兒努力的想了想,既然想不通就算了,小臉蛋紅咚咚地瞧著展無極,小聲道:「你還欠我一樣東西呢!」她自動的環住他的領項,將小臉貼近他。
成親也有三個月了吧,怎麼她還會臉紅呢?她一定要克服羞怯,才能誘惑成功啊!沒錯,今兒個她一定要誘惑他。問題是要怎麼誘惑呢?
她將小嘴湊上去,很努力的親吻他,把所有他教她的技巧全給用上了,她還「悄悄」的拉扯他的腰帶。奇怪,怎麼這麼難拉?她先把手裡的圓珠扔在一旁,聚精會神的開始拉扯他的衫子。
展無極真想將她抱進懷裡,他知道她在做什麼,他也應該阻止她,但她身子尚未康復,現在親熱,總有幾分擔心;可銀兔兒才沒讓他有反悔的餘地,用力將他推倒在床上,然後掀起床單,拿起那粗重的金鎖銬,先扣住他的手腕,再「喀」地一聲,將自己扣在鎖鏈的另一端,將那鑰匙拋到房裡的某個角落──「銀兔兒,你在做什麼?」他哭笑不得,不知該讚許她的努力,還是將她推開。銀兔兒滿意的趴在他身上,說道:「這個月來,你總不愛我碰你,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你若不回答我,我可要──可要侵犯你嘍?你別笑,我是認真的。我會──我會先親你的嘴,再親──再親遍你的身子……」忽地扁了扁嘴,道:「可你的衫子太難脫,你先助我,好不好?」再威脅一句:「不然你就同我銬在一塊,再也不分開好了。」展無極不禁大笑出聲,見她氣惱地用力槌打他,忙捉住她的小拳頭。
「銀兔兒,你當真確定你的身子好了嗎?」他認真問道。
「早好啦!這個月我不知背著你下床幾次,在園子裡到處跑,你不知……」驚呼一聲,發覺自個兒被壓在他下方。
「誰說我不想碰你?」他低喃,親著她的小嘴,雙手拉開她的衫子,露出粉紅的肚兜,那肚兜的左下角繡著一隻銀色的小兔子。
展無極嘴角一笑,緩緩將她最後的衫子褪去,露出雪白透紅的肌膚──「咚」地一聲,那圓珠滾落地上,受到撞擊,裂成二半,裡頭露出那金色的光芒,再一細瞧,那是一小巧精緻的小金鎖,上頭刻有二行小字,若不瞇眼細著,還真瞧不出上頭刻有字體。
在那光線的折射下,小巧圓潤的金鎖一閃一閃的,像是呼應些什麼,卻又做然的躺在那裡,一閃、一閃,持續閃爍著那亙古不變的醉人光芒……
※ ※ ※
一年後的某個午後。
「銀兔兒!」那書齋裡響超咆哮聲。
「我在這兒呢,什麼事大聲嚷嚷的?」銀兔兒俸著一個翠玉打造成的如意菩薩進來。展無極咬牙,捉起一隻白兔的耳朵,怒道:「它是怎麼來的?」
「大白,你怎麼又偷跑出來了?」銀兔兒一瞧桃木桌上的墨汁全翻了,不覺縮了縮肩,坦白道:「我真的不知它是怎麼溜出來的?我明明將兔子園的門給關上了,它怎會跑出來?」
展無極咬牙地將那小白兔丟出門外。
「倘若下回再讓我發現它溜進不該去的地方,我會親手將它烤來吃。」
銀兔兒吐了吐小舌,知道他想起前幾日與她繾綣纏綿之際,忽地跳進一隻小白兔,就壓在他的身上,他不氣才怪!
一年前他瞧她傷心兔兒受火爍僧累,炸個半死,才讓展管事又買了一群小白兔,哪知它們繁衍的速度這麼快,眼下專為這些兔寶寶造的兔子園都不夠住了,再這樣下去,天香苑只怕要易主了!
偏他一瞧她可憐兮兮的小臉就沒轍了,誰教她是金鎖的主子。
思及此,不兔想起一年前纏綿後的午後,竟然發現圓珠斷成二半,裡頭赫然是一小巧金鎖,光瞧上頭的巧奪天工,就知這不該是普通金鎖。
記得當時,銀兔兒連衫子都是匆匆披上,直接跳下床,衝到他身邊,問道:「難不成我就是金鎖的主子?虧我當初還盼你等我掉落崖下後,能與金鎖的主子共偕連理。」她這話當場把他氣個半死,若不是她當時身子還虛,定會將她吊起來打幾頓屁股再說。她以為他是誰?見一個愛一個?還是花心大蘿蔔,對她的感情說收就收?可她的下一句話卻又打散他的怒意。
「幸虧擁有金鎖的女子就是我。」她笑嘻嘻的縮進他的懷裡,仰起興奮的小臉,指著那金鎖上的小字,道:「這上頭虺屮『開銷者,姻緣逃訕』。而你有金鑰匙,我有金鎖,咱們生生世世都能統為夫妻,我也不備胡心哪日會突然冒出個金鎖女子。咱們永遠都在一塊,你說好不好?」
唉!她注定是他命中的剋星,他哪捨得動她一根寒毛。
他當然不知銀兔兒的心思;她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就為那好奇心,悄悄地瞄一眼展無極掌心的小金鎖,實在忍不住了──「無極大叔,咱們打開它來瞧瞧,好不好?」這才是重點。「說不定裡頭真有什麼天大的寶藏呢?」
「那寶藏害人不淺?倘若真有,咱們也不會去動它。」語畢,展無極將當日從田宗身上討回的金鑰匙拿出,開那金鎖。
「喀」地一聲,那鎖洞應聲而開。小巧橢圓的金鎖竟像一個小圓盒,展無極將盒蓋打開,發現在鎖洞深處竟有一卷小紙張,薄如蟬翼不佔多少空間。
銀兔兒的手小又巧,小心擋菰開紙張,上頭畫著復隨的地圖──她的小嘴扁了扁,道:「我還當是什麼好玩的寶物呢,原來真是藏寶圖。」
展無極只是微微一笑,將地圖放回原處,「喀」地合上那金鎖。
「你真不要那寶藏?那姓田的僮鈾擔分T歉豢傻洩翾悈U兀狩廲n媚閶暗攪耍姥覂w瓞弗朣t被實勰兀『發m佳麗三千人,你愛什麼美人都有。」
他瞧她噘起嘴,一臉醋相,忍不住俯下頭輕啄她小嘴,低語:「縱有悍籵恅R三千人,又哪裡比得上你這小醋桶?財富的寶藏雖對我無用,我卻又尋到另一項天貼的寶物。」語畢,她還好奇地追問他究竟又找到什麼寶物,直到他撥開她披在肩上的衫子,抱抱她上床親熀把,她才羞怯的不再追問。
金鎖之事既然解決,照理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才是,但時至今日,他心中尚有一疑問。成親一年有餘,這丫頭究竟何時才不再害羞?她雖敢大膽的挑逗他,但卻又時時臉紅得跟熟透的蕃茄沒兩樣。
銀兔兒瞧他不把她放在眼裡,自顧自地在那兒冥思,小嘴扁了扁,將如意菩薩小心擋芋在桃木桌上後,直接坐在他的腿上,親熱地抱住他。
「無極大叔,你在想我嗎?」她笑嘻嘻道,一點也沒妻子相。「我可做了個天大禮物要送你,你要不要?不要的話,我轉送人嘍?」
「我不須什麼天大禮物,只要你多吃些東西,養胖些就夠。」他抱住她那嬌小的身子,感覺她又比以往瘦了些,眉頭一皺,道:「這幾日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沒有,沒有,我好得很。八成最近天氣大熱,吃不下飯而已。」她才不會告訴他,她最近不但吃不下飯,還有想吐的感覺。
猶記當時她被田宗綁架,三天沒吃飯,無極大叔竟讓她躺在床上一個月之久,若不是她最後誘惑他,只怕她還不知要在床上躺多久?
她瞧他一臉擔憂,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他的心思,問他:「明兒個我想回白子園瞧瞧大嫂她們,你陪不陪我回去?」
「小叔在那養傷,我的確是該過去瞧瞧。」
那日展有容為了李迎姬傷了腿,大夫坦白言明,他是一輩子再也不能行走了。那展有容將自個兒關在房裡一天一夜,任誰敲門也不理,直到迎姬硬闖進去,本想罵他幾句,勸他努力復健,哪知展有容以言語誘她,先是自暴自棄,而後忽地冒出一句──「若有一日,我能以雙腿行走,你可會嫁我?」
李迎姬一呆,直覺道:「我是白家的媳婦,怎能嫁你?」
「你未與白家長子圓房,僅是童養媳,若是雲陽答允恢復你的姑娘身份,你便不再是白家媳婦──莫非你嫌我雙腿已殘,是個不中用的男人?」
「不!我當然不是這意思。」
「唉!我不過試探你,你若不答應,也就罷了。連自個兒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我活在這世上又有何意義?你還是拿酒灌醉我,好讓我忘去這一生一世都得躺在床上,不得行走的事實。」
「你──你真願意嘗試行走,不再自暴自棄?」
「這是當然。只要一日我能行走,你就嫁給我?」
她一咬牙,不容許自個兒再深想,就答道:「成交!」
就這樣,她讓展有容給騙了。須知,他向來就不是自暴自棄之人,雙腿還在就有希望,他也本打算努力復健,不願作那一輩子的廢人。先前的自暴自棄是為了讓她承諾,這一幕他預演了好幾遍,雲陽是編劇,銀兔兒是導演,排演了十次才OK。沒法子,為了扮起那喪志的展有容,實在費了好一番功夫。如今有佳人鼓勵,已是事半功倍,整日便在那裡努力走路,順便培養感情。他也知迎姬尚未愛上他,只是對他有「強烈的好感」,所以他留在白子園也是為了確保她不會反悔。
展無極不知這一段測源,只覺小叔要休養為何不回展家別苑,偏賴在白子園?他當然也不知一樁喜事又近了。
銀兔兒看著那如意菩薩,轉回話題,笑道:「無極大叔,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你可知這裡頭是什麼?」
展無極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道:「前幾月,你將金鑰匙討了去,也不說要做些什麼,該不是將它藏在如意菩薩裡了吧?」
「正是!」她的鼻子皺了皺,認真道:「我要做些什麼,你都猜得到,那還有什麼好玩的。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打造十二對金鎖與金鑰匙,個個樣式不同,想將它們全送出去,到時外頭的人你爭渭鸝,瞧,裡頭我還胡亂畫了幾張藏寶圖,就算他們配成對,開了鎖,也能瞧見裡頭的藏寶圖,然後讓他們費盡一生一世,去找這莫須有的藏寶地點。」她喜孜孜的再道:「他們認為你沒有了金鑰匙,就不會再來打擾咱們了。你說這法子好不好?」她期待地注視他,分明就是要討賞。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他輕啄一下她的小嘴,就當給她的賞貼。
哪知她紅著臉搖頭,道:「我不是要這個。」見他解開她的衫子,連忙握住他的大手,又羞又急道:「我──我不是想要同你親熱,我是想,能不能……再建一個兔子園,兔子寶寶都沒地方住了。」簡直不敢看他了。
「又是為了那群白兔?」聽他聲音極端嚴厲,銀兔兒嚇了一跳,悄悄抬眼看他,卻見他似笑非笑,沒法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再建兔子園倒也成,不過須先瞧你的表現。」
「什麼表現?」
「待會兒我讓展管事請大夫過來,你可不准再溜。」
她吐了吐舌,勉強點頭道:「可你也須在場,我不喜歡與別的男人獨處一室。」
「這是當然。第二,你須每日喝那補湯──」展無極見她瞪大眼睛,忍不住又親她的小嘴,道:「第三,你每日陪那小白兔的時間須縮短一半。」
銀兔兒本想抗議,但聰明的腦子一想,也知是他吃起醋來了,連忙歡喜的抱住他的身子,笑道:「都依你的。將來我將那一半的時間全用來陪你,那時你可就不准嫌煩了。」語畢,笑嘻嘻的躺在他懷裡,親著他的嘴,擺明了就是──今兒個下午你是屬於我的了。展無極自然由著她霸佔,抱起她的身子便往臥室走去……
他想起當囊鯚父曾要他十年之內須找到金鎖,方能得到一生一世最珍愛的寶物,而他遇上銀兔兒的日子正是十年之內。
如今,他已得了一生一世最珍愛的寶物──銀兔兒。
「我愛你!」銀兔兒在他耳邊臉紅的低語。
終曲……
五年後。
這天,白雲陽藉著有事待辦,逃難似的離開天香苑,卻沒料到在回白子園的途中,在忘情湖畔他遇劫了。
白家男人向來都是短命鬼,現在大概就要在他身上印證了吧!
「兄弟,只要你將身上值錢的玩意交出,咱們是絕不會傷你半分毫髮。」那看似為首的強盜開口道。
「大哥,他真是男人嗎?瞧他臉美肉嫩,說不定是女扮男裝,是個貨真價實的騷娘們也不一定。」那身後騎著馬的大漢色迷心竅地猛瞧著他。
那白雲陽是半句話也不吭一聲,在烈陽下像是評估眼前強盜究竟有幾分能耐似的,冷漠地打量他們。
五年來,他的變化甚鉅,不僅於外貌、不僅於械˙上。
今年他雖不過才剛邁入二十三歲,可那械˙上的精明卻絲毫不遜展有容。思及展家,他不兔想起那天香苑裡的小惡魔──那簡直是銀兔兒的翻版。展無極與銀兔兒成親以來,已有二個小孩兒。長男展允極是展無極的小翻版,才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嚴質嵾茤妠N好似他親爹,難怪會讓小他一歲的妹妹欺負。說起那展小銀,他的頭就痛。她分明是第二號的銀兔兒,頑皮的性子常常讓他這舅子不敢進天香苑一步,就在先前,她還想騎著他當馬玩呢!
他能不逃回白子園嗎?
一想起白子園,他便有無數的驕做從心裡升起。
五年裡,他一手重建白子園,並從迎姬手中接過白家所有的生意。如今白子園已不再是女人國,裡頭有男有女,是他的家園也是他的驕做。而白家生意在他手裡也蒸蒸日上,他雖飽讀詩書,卻也意外發現自個兒竟是商業奇才,如今誰瞧了他,莫不又敬又懼,誰人不知白家公子一派斯文,卻向來只對親人好,對於其他人是一貫的冷漠。
尤其他的容貌已不再那般酷似銀兔兒。大概年紀稍長,臉龐的輪廓剛毅不少,雖是俊美,卻也有十足的男子味道。一旦他冷眼瞧人,也足沂詷得那人屁滾尿流。而具有商業頭腦的李迎姬又在上個月,出嫁嫁給雙腿終於能走的展有容,如今誰敢說白家男人都是短命鬼?
不過,依眼前這種情況來看,他逃得了嗎?展無極雖曾教他幾套拳腳功夫,但五年來他的重心全放在生意上,又哪有下過功夫認真學過?
難不成白家的男人真是短命鬼?
「大哥,我瞧他既然不把咱們兄弟放在眼裡,不如殺了他,再奪他的財。」那強盜開口道,是打定主意要殺了他,抽出大刀,騎著馬就往白雲陽衝來。
另外二名強盜見狀,也不得不拿出彎刀從另二邊衝來。放了這小子,誰知他會不會雇什麼殺手來追殺他們?撌{民百姓也就罷了,可先前瞧這小子的眼神,分明是有仇必報的傢伙,一個心急,乾脆趕盡殺絕好了……
白雲陽眼一冷,從靴裡抽出匕首,打算來個決一死戰,縱使勝算是零,也不該辱了白家聲名……
白家男人真是短命鬼嗎?……
在那彎刀砍來的剎那,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倘若他能活下去,也該是找個妻子的時候了。
找哪家的閨秀都成,就是千萬別找像銀兔兒那般頑皮累人的老婆。
突然,忘情湖畔忽地爆裂起來,像是當初白子園爆炸的光景,「轟」地一聲,不知哪兒來的銀色強光隨著爆裂四射,震昏了他。
幾個時辰之後,他忽地醒來,瞧見黑色的天幕拉下,除了月光外,四處一片黑沈,連那三個強盜──「該死!」他瞧了那三名大盜尚在,而且倒地不起,遲疑了會,上前探他們鼻息,分明是已死多時。
誰殺的?什麼時候殺的?既然殺了他們,就是救了他白雲陽,何以不出面相見?他環顧四周,瞧見他的馬兒還在附近吃草,而那忘情湖畔──竟躺著一個昏迷的女人。黑色的短髮、湖水綠的短衫,還有藍色短裙,這──這分明是不知從哪兒跑出來的野丫頭,竟敢露出赤裸的長腿和玉臂,簡直就是不要臉嘛!
「忘情湖的傳說……」忽地,從他嘴裡冒出這句話。
他心一凜,那白家流傳的忘情湖傳說不正是現下這種場景?
「胡扯,胡扯?」話雖如此,他還是踢了她幾回,確定她尚昏迷,不得已只好將她抱上馬。
「我當然是不得已的,夜深天冷,若是照她這身衫子睡一晚,明兒個天明,不活活凍死才怪……」他喃喃說服自己,忽略這野丫頭昏迷時,小臉脆弱的神色。
他好歹也有點良心,至少讓她休息一晚,明天再趕她出門就行了,他也想知道那銀光與她同時間出現,究竟有何關聯。
這是他的好奇心──不知從何時染上的好奇心。
「我們回家了。」他低語,不知是同馬兒說話或是和她。
滿天星斗閃啊閃的,像是竅笑白雲陽的未來日子……
他們踏上歐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