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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鎖姻緣 第三章 作者:於晴

  京城郊外有一座山莊,說大不大,不過一千來坪,那還不包括前後院及馬廄。裡頭只住著一個主子及一個好管閒事、多嘴得猶如三姑六婆的忠心僕人。雖說這種山莊在京城近郊處處可見,而且個個豪華的程度都遠勝這離京城地帶略遠的山莊。不過,住裡頭的人可是赫赫有名的,一般人聽見他的名字,莫不跪拜叩首。在京城裡,他有皇帝御賜的官邸,上百個僕人供他差遣,出門有馬車代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貴衣華服,不過他全不看在眼裡,住在這命名為天鷹莊的時間幾乎是在官邸的二倍。

   可惜這裡唯一的缺點就是訪客可來去自如,不論受不受歡迎。

   所以這天,哪有閒差便往哪裡鑽的搗蛋鬼楊明可是一路通行無阻的走進書房,後頭還緊緊跟著攔不住他的僕人朱忠。

   「朱兄,好久不見。」一派斯文的楊明是出了名的獵人。別以為他專打豺狼虎豹,他可是專獵那些有賞金的通緝要犯。他一臉俊秀、一身輕衫,還讓人以為不知是打哪來的書生。

   「可沒人歡迎你來。」在他身後的朱忠咳了咳,而無表情的說。

   楊明當作沒聽見。對於朱忠這類諷刺,他早習以為常,也就不以為意了。

   「這回我可是身負重任。日前我路經朱府,朱柏托我送來一份禮物。」楊明從腰際拿出一疊畫紙。「這是一個月來登門拜訪的媒婆所留下的畫像。她們要你自個兒看看,要是有喜歡上的姑娘,知會她們一聲,好準備去說親。」楊明開朗的聲音中似乎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朱琨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楊明早養成視若無睹的習慣,只怕這回也得結成冰,送去做凍豬肉了。

   「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堂堂一個王爺身兼平西將軍,哪家的姑娘不想嫁過來?就算是作妾,只怕她們也會一窩蜂的趕來。你要不趁早挑個姑娘,到時上了年紀,那能選擇的就少了許多。

   「言之有理。」朱忠首次贊同楊明的意見。

   「你可以出去了。」朱琨庭一看就知道那饒舌的朱忠正要長篇大論起來,乾脆先把他趕了出去,免遭耳累。

   朱忠一臉受辱的表情,轉身走出書房。

   「我敢打賭他就在門外偷聽。」楊明笑道。

   朱琨庭連那些畫也不瞧一眼。「你不是那種會為了這種小事特地來找我的人。」

   「小事?朱兄,不是我有意刺激你,我已經是二十八歲的人。那些出身平民百姓人家的人在你這種年紀,早就已經是五、六個孩子的爹了,倘若你再拖下去,只怕要絕後了。」

   「我有自己的打算。」不知為何,朱琨庭想起了汝兒。

   刁鑽、活潑,又有那麼點小聰明,雖然不是那種傾城傾國之貌,可也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自那日離去之後,心中似乎總有那麼一點空虛——空虛!這可是他第一次用到這個詞。過去的二十八年來,他一直為做一個德高望重的王爺而付出他有的時間——自幼即熟讀四書五經、孫子兵法不說,自他三歲那年起,老王爺便四處延請武師教導功夫,每每扎馬至天明,還不得休息一時半刻。他的生活排滿了訓練的課程,直到十年前才停止。老王爺壽終正寢後,他以一介武夫的身份在科舉之時贏得武狀元之名,並奉命西征韃靼二次,賜封平西將軍。過去的他自認生活充實,但自從遇見了那莫汝兒……

   她與他認識的其他女人完全不同。先不談那副清新可人的俏模樣,單單就為她敢當著他的面破口大罵,他就該為她喝采鼓勵;而她那嬌柔的模樣似乎已悄悄的闖進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

   空虛?

   那可是頭一遭經驗。獨自的生活,少了那聒噪的天籟,似乎什麼都不對勁了。彷彿許久以來一直都缺少什麼,就只等著他去填補起來。他雖然為了一個小丫頭能如此輕易闖進他的生活而大感震驚,但這一切像是原本就該如此發展的。

   那莫汝兒的出現是對是錯?

   「朱兄?」楊明古怪的看著他。

   朱琨庭回過神,揚揚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專程前來,就為了這點小事?」

   「不止。」楊明臉露驕傲之色。「雖然浪費了點時間,不過我總算不負眾望——二年前你托我查訪的事,我查到了。」

   他眼一瞇。「它在哪裡?」

   「京城首富莫大仲的府邸裡。」

   「莫大仲?」

   「京城人人皆知莫大仲是出了名的貪財。先不說他名下的產業有多少,光論他寶庫裡的無價之寶就夠你我吃喝不盡了。」楊明摸摸鼻子。「我的探子上個月光顧過莫府寶庫,依他所言,我敢打賭朱家傳家之寶就在裡頭。不過,他還沒走近一步,就讓人給打跑了,現在還得定時去看大夫。我想經過這次的事情,莫老爺大概會加強防禦吧?」

   楊明與朱琨庭彼此心知肚明,那所謂的探子便是京城有名的大盜——草上飛。

   他與楊明是拜把兄弟,雖然時常榮登通緝榜單,但說什麼楊明也不會為了那區區幾兩銀子就將兄弟給賣了。而至於那草上飛可以算是京城第一大盜,連他都偷不出的東西,也就別奢望其他人來偷了。

   楊明見朱琨庭那冷硬的臉龐,小心的說:

   我瞧過那莫老爺。懦弱怕事、貪婪成性,若說當年是他主使的,九成九我是不信的。據我推測,八成是私下買來的髒物。也許再花些時間,就可以查出當年到底是誰潛入朱府偷走那如意菩薩。」

   輕輕的敲了敲門,朱琨庭喊了聲進來,那巨人便走進書房,當著朱忠偷聽的而給掩上門。

   那巨人看了揚明一眼,不動聲色的靠近朱琨庭,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只見向來冷硬如石的朱琨庭瞇起了眼,臉色變了變,但隨即又恢復了原先淡漠的表情。

   「我猜不關我的事?」楊明揚揚眉,雖很想知道是什麼天大地大的事能讓朱琨庭為之變色,不過他還算識時務;在刀口下討命的人是不能好奇心過盛的。

   朱琨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你話已經說完了,怎麼還不滾蛋?」

   楊明厚著臉皮笑了笑。「這回過來,我還有點事想邀你同行。」他拿出另一疊畫紙,只不過上頭可不是美人圖,而是通緝要犯。「我看你生活煩悶,不如出去透透氣。聽說這幫土匪窩就在太行山下,你要是有興趣,不如咱們兄弟倆去闖闖這個所謂的龍潭虎穴!聽說上回朝廷派兵圍剿失敗,要是咱們這回成功了,那官府的賞銀可是吃喝不盡了!不過兄弟我先聲明——賞銀歸我,刺激歸你。如何?」

   「有何不可?」朱琨庭很爽快的答應下來。

   人算不如天算,那莫汝兒竟是莫大仲的女兒,若不是朱牛親眼見那汝兒從莫府後門溜進去,又向裡頭僕人打聽了她的身份,只怕到現在他還以為她只是個小丫環。

   他寧願他是個與莫府無關的小丫環,也不願她是莫大仲的女兒,尤其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也許暫離此地方為明智之舉,至於朱府的傳家之寶,遲早有一天他會討回來的,那莫汝兒……

   也許暫時離開京城一段時日,就能淡忘那莫汝兒吧?

   只是也許。

   他忽略了那張昨晚徹夜未眠所畫下的俏臉蛋,此刻正擱在他床頭邊,畫中人正笑意盈然呢!

   輦輦

   「我就說嘛!莫府上上下下有哪個丫頭敢不聽爹爹的話,私自到荷花池畔?原來是你這個不知羞的丫頭!」莫府「兩大天後」正站在荷花池邊,對著莫府的「灰姑娘」義正辭嚴的說道。

   不過那只是表面的,光瞧她們那一副獐頭鼠目的樣子,就知道她們不安好心。說穿了,還不是一對專打報告的密諜姊妹花!

   別看莫憂、莫愁二位天仙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洗的是玫瑰花瓣外加年奶浴,雖造就出一身的雪白肌膚、弱不禁風的天仙絕色,不過這對姊妹花骨子裡可是百分之百的自私自利,是專門落井下石的小人。難怪孔子有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對姊妹花可是全都包辦了!閒來無事就與母親在那裡閒嗑牙,論東家長西家短,簡直是名副其實的三姑六婆型。吃飽了睡,睡飽了說閒話,閒話說完了再去吃——天!人生簡直無趣極了,不知生來何用?但說也奇怪,成天只動嘴皮子的人竟還生就一副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所幸,兩姊妹雖像極了那「灰姑娘古代版」的兩位壞心姊妹,但小汝兒的個性卻和逆來順受的灰姑娘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有人罵她,她回罵;有人打她,她回打;要是有敢打小報告,晚上她就在那人床上放條蛇嚇死人——什麼灰姑娘?那全是性子作祟!論各方面,她的確是有當灰姑娘的本錢,尤其上頭有兩個壞心姊妹;當灰姑娘?她簡直像透了!偏偏她有權利去選擇她的生活,她就是不愛當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可憐,如果可能,她倒想當當豬公身邊的巨人。長得那般高大,一定看得很遠,說不定整個京城都能盡收眼底。哪像她?個頭那麼小,每每鑽在人群中想要看個仔細,無異是癡人說夢……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那天和豬公邂逅後,那張臉就像是做惡夢似的時時跟著她。閉上眼睛,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就浮現在她面前,有時張開眼睛還會誤把長工當成他,更別談吃飯的時候還如影隨形的纏著她。害她差點噴飯了。難不成她對他的怨恨比想像中的還深?可能!也許改明兒該叫小烏鴉做個草人,拿個五寸釘釘死他,好叫他別老時時刻刻的纏著她,就連一向望著荷花池便能去憂解悶的功效都沒了,她每瞧一眼池裡荷花,就見那每一朵荷花都幻化成他的臉似的,還壞壞的朝她笑著,這不是上輩子積的仇是什麼?每每想來就一肚子氣,害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就連玩的心情都沒有!下回見到他時該好好的罵罵他……呸!誰要再見他?最好不見,愈見愈氣,簡直氣炸了她小汝兒。

   見汝兒不答話,莫愁當她是默認了,因此她眼裡閃著鄙夷之光——對於壞心腸姊姊的角色,她的確做的神似三分。

   「原來你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一個男人說話。你到底知不知羞?八成是和那青樓出身的母樣一樣,一個好好的三小姐不做,竟然去同一個男人家勾肩搭臂,要不是我差珠兒去買塊布料,正巧撞見了這一幕,只怕到現在我們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且讓外人指指點點,簡直丟盡莫府的面子……」

   「你可以罵我,但不准侮辱我娘!汝兒很氣憤的跳起來,臉上還沾著污呢——那是她想挖一些爛泥回小閣種花;這荷花池近日之內就要填滿,以後莫府就再也沒有荷花池了,加上豬公那件事,她的心情簡直壞到谷底,偏偏這兩姊妹又來挑釁,實在氣人。

   「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大可回去問問你娘。」仗著莫家二小姐的身份,加上她足足高汝兒一個頭,八成是遺傳到母親那邊了,莫愁說話向來都不客氣。莫憂、莫愁姊妹,唯一感到遺憾的便是略高的身材,起碼也有一七,比起莫老爺還稍高一些!所幸那時沒流行高跟鞋,否則她們不但眼光高人一等,就連身材恐怕也是高人一等,所以她們對汝兒懷恨的部份原因是:嬌小玲瓏的汝兒天生一副我見猶憐的俏模樣,尤其柔弱的身子像是一陣風就會吹跑似的,讓她們恨得牙癢癢的。

   不待莫憂、莫愁兩姊妹說完話,汝兒一抓就是一堆爛泥朝她們扔過去。

   正中目標!如果生為現代的男兒身,只怕比郭李建夫更出名。

   「死丫頭!你敢打我?!」莫憂忙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泥塊,這是她花了三個時辰才打扮好的。爹說今兒個有個大貴人要來,要兩姊妹到前廳去,一個說不準,搞不好看到這對姊妹花,到時別說莫府三代吃喝不完,就連官運恐怕也是一路亨通——試想,當女婿身為朝庭平西大將軍兼王爺身份,做岳丈的要想弄個一官半職來玩玩豈不易如反掌?

   所以,今兒個莫老爺是極盡所能的巴結、討好,活像哈巴狗似的——如果他自己也見過哈巴狗的話,一定也會認同的。

   總之,這對姊妹花就是在往前廳去的時候,一個耐不住,看見汝兒蹲在荷花池畔,就順道過來諷刺幾句,沒想到弄得一團糟,怎不讓她們氣極!莫愁第一個發火,也顧不得蓮步輕移,衝上前去就狠狠一把拉住汝兒的頭髮,見汝兒掙扎,又一腳踢向她的足踝,痛得汝兒差點流出淚來,還得護住她的頭髮。

   「莫憂,拿把剪刀來。」莫悉像是發了狠似的說道。

   莫憂隨即拿來了一把汝兒先前擱在一旁的鐮刀。

   「你敢打我?我要讓你嘗嘗敢打我的後果!」莫愁接過鐮刀,朝汝兒烏黑的秀髮就是一刀。「從小到大,就連爹也不敢打我一下,你這死丫頭……」話還沒說完,就讓人給重重推了一把,搶下她手裡的鐮刀,若不是莫憂眼明手快,及時使出吃奶的力氣拉住了她,只怕這回噗通一聲——又會多了個水底冤魂。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憤怒而凌厲的咆哮聲響起,尤其在見到地上那一撮長髮後,那咆哮聲就像是深山裡的獅子發出怒吼聲似的,把兩姊妹嚇得彈跳起來。

   被發疼的頭皮弄得淚眼婆娑的汝兒,招頭一看,不覺嚇了一跳。

   這不是豬公,還會有誰?

   難不成她日思夜想還不夠,現在這幻影竟然還會開口說話?難道是她莫汝兒受了刺激而發瘋了?要是如此,她早上就該先去釘死那草人;現在好了吧?她倒先瘋了!才不過片刻光景,汝兒早忘了她的頭髮。

   只見莫老爺的肥臉上擠出唯唯諾諾的假笑。瞧,裡頭還有幾顆金牙正閃閃發亮呢!那虛假的笑容連朱琨庭都不禁厭惡到轉過臉去不再看他,不過一轉過臉,倒讓他瞧見汝兒兩道清淚正滑落在臉頰上,那惹人心憐的一撮青絲正沒生命的躺地上,這讓他的怒火再起。

   一個箭步,他走到汝兒面前,不避嫌的撩起她被割去一截的短髮。

   他心疼極了!

   那令他朝思暮想的丫頭竟在這裡受人欺負!

   先前他還以為好歹她也是莫大仲的親生女兒,不至於受到這般街待。後來還是因為方才在前廳聽這老胖子一個勁兒訴說兩個女兒有多好、多棒,就差沒給捧上天做仙女去了,卻絕口不提這妾室所生之女。他聽得煩了,便想出來透透氣,也幸虧他出來,否則這小丫頭不知要讓人給欺負成什麼樣子了?一想起剛才的景象,他就怒瞪了那兩姊妹一眼。

   不看還不打緊,這一看,差點就讓兩姊妹的心臟停擺,要不是有莫老爺在場,只怕她們會一個白眼,就此昏厥過去。而朱琨庭更是氣煞了。光瞧這兩姊妹身高,就算壓死汝兒也是毫不費力!一想起先前莫愁虐待汝兒的那副情景,那瘦小的汝兒哪反抗得過人高馬大的莫愁……他的心就冷了半截。

   「朱爺,這只是小女她們互相鬧著玩,算不得真的。」莫老爺陪笑道,雖不太明白朱琨庭是在氣些什麼,反正順著他的意思走準沒錯。

   朱琨庭從地上拾起那一撮約莫三十公分的長髮,冷冷的瞧著莫大仲。

   「這當真是遊戲?」

   「是啊。」他陪笑道。

   雖說莫大仲識人不少,不過倒是頭一回遇上這般冷漠的男人,連說的話也像是剛從冰庫裡拿出來似的,讓他連頭也不敢抬一下,只得唯唯諾諾的回答他的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女兒吵架關朱琨庭什麼事?

   想歸想,他還是很「卑賤」的露出一副小人臉孔。果然是莫憂、莫愁姊妹的親生父親,完全出自於同一個翻版。

   「女孩子家嘛!心眼總是小,大概又是為了爭什麼心愛的玩藝,才鬧著玩的,是不是?莫憂——」莫大仲使了個眼神給虛脫在一旁的兩姊妹。

   只見莫憂、莫悉嚇得慘白的臉蛋正點頭如搗蒜般的同意莫大仲的話。事實上,她們兩個到底有沒有聽懂莫大仲的話,只她們自個兒知道!反正老爹要她們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光看這個魁梧的男人——天!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得嚇人的巨人,簡直就快要嚇壞她們了,要不是老爹拚命使眼色命令她們不准昏倒,她們倒希望兩眼一閉,昏死過去最好。

   朱琨庭冷冷的瞥了她們一眼,轉向汝兒時,眼底倒抹上些許溫柔。

   「丫頭,你說。」

   「我說?說什麼?」在乍見豬公出現在莫府後,她驚訝都來不及了,哪還來得及細聽他與莫大仲之間的談話?

   該不會是來告狀的吧?

   她為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看他相貌堂堂,應該不會是那種專門在人背後論長短的三姑六婆!可是他偏偏出現在莫府,就由不得她不信,也許是她莫汝兒閱歷少,看錯了人;如他不是來告狀的,那是來做什麼的?難不成閒來無事過來串串門子?當時她也不過是語氣沖了些,用手指戳了戳他,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要論吃虧,哪輪得到他?怎麼說也是她汝兒排第一!先莫說那天差點骨折的手,光談那天他霸著荷包不放,一副想吃了它的模樣,就該知道他不是施恩不望報之人……

   輕輕「呀」了一聲,汝兒這才恍然大悟,睜著大眸子瞪著他。

   「我明白了!你是來討賞的,是不是?」她當著豬公略微不解,及莫大仲差點下巴脫臼的面,很生氣的說道:「你是專程想來看看你的長生牌位立了沒,是不是?你放心!豬公。打從那天回來,我就很盡心、很盡力在房裡為你立了個長生牌位,還不只每日三炷香拜你呢!我還親自奉上鮮花素果,要是你嫌不夠,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我再為你點一炷長香,保你早死早了……不!是長生不老。一年三大節再請道長來為你作法超渡,你覺得如何?夠滿意了吧?」到最後,她虛假的聲音明顯可見。

   「那該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他唇邊泛起微微的笑意。

   「喂!姓朱的,這樣你還不滿意啊?吃人也不是這個吃法。」汝兒很擔心他真是來討賞的。「我先警告你,你要是討賞的,對不起!我沒有。就算把我賣了都不值這個價,如果你想打我的荷包的主意,勸你趁早打消,不可能的!就算我莫汝兒死都不會把它交給你——」汝兒突然頓了頓,很仔細的打量起他來,還不時的點點頭。「豬公,如果你真的缺錢用到這種地步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小小的建議。」

   「請說。」

   「去做男妓啊!包你三餐溫飽,還有額外賺頭,挺有利潤的唷。」

   「男妓?」

   她熱切的點點頭。「是啊。雖然這時候還不時興,不過你要是做得好的話,說不定將來留名青史,男妓的創始人非你莫屬。」

   朱琨庭看她興奮的臉蛋,淡淡的笑了。

   「恕我假設那是個『不錯』的行業?」光看她眼神,就知道她腦袋瓜裡想得可不是好事。不過為了看她笑臉,也就暫時順著她的語氣說了。

   她兩眼發亮。「是啊!又能賺頭,又可沉浸在溫柔鄉里,要是看對眼了,搞不好養你做小白臉,一輩子衣食無虞,不也挺好?」

   「我開始懷疑這是什麼行業了。」她喃喃道,而且頗為震驚。

   「算你聰明。」她肯定他的想法。「反正你長得不賴,雖然有些嚇人,不過還上得了檯面啦!只要你技術夠好,包你發了。」

   「我應該拿水讓你洗洗嘴巴。」他半是威脅道。

   「你沒這個膽。」

   「沒有?」他瞇起眼,向前跨一步。

   她嚇了一跳,但還是很爭氣的站在原地,不像兩個姊姊已經軟趴趴的跪在地上了。

   莫大仲迅速打量了兩人間的氣氛,小心翼翼地問:

   「朱爺,您認識小女?」

   「一面之緣。」他的眼光仍盯著汝兒。

   莫大仲立刻陪上笑容,看來這個場面對他頗為有利。他想插進他們的話題。

   「朱爺,這裡天熱,不如進前廳納涼去——你們剛談些什麼,怎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令千金似乎認為我有本錢去做男妓。」他淡淡的說。

   「本來就是嘛。」汝兒小聲的回道,卻遭來莫大仲的白眼。

   「男妓……」莫大仲雖然自幼念過幾年學堂,不過天生懶散,幾年下來只識得幾個大字。男妓這兩個字拆開來看,他是識得,不過放在一塊兒,這——

   「汝兒,你說。」

   汝兒聳聳肩。「就是跟妓女做同樣的事,只不過服務的對象是女人罷了。姓朱的,我勸你早早離開莫府,免得讓人用掃帚趕了出去,那臉可就丟大了。整天帶著一個巨人四處遊蕩嚇人,不覺丟臉呀?勸你趁早找個工作定下來,免得餓死街頭。」

   「大膽!」莫大仲震驚的大喝:「死丫頭不知死活,竟敢跟朱爺這般說話!你娘是怎麼教你的?今日若不給你一點苦頭吃,還當莫府裡沒有家規,任你這野丫頭在這裡撒野!」一個箭步,莫大仲已來到汝兒面前。瞧不出他那一身的癡肥竟也如此靈活,同時還把手揚起,眼看一個巴掌是躲不過了。

   汝兒是很想逃開,不過她知道逃開的後果。十歲那年不過是頂了莫大仲一句話,當場一個巴掌打下來,她由左廳飛到右廳,活脫脫的像是空中飛人,尤其莫大仲似乎意猶未盡,趕上前想再打她一巴掌,卻被她機靈的逃開了。當晚回到西廂小閣,才見到她娘雙頰上各有五爪印,以及她娘刻意遮掩的瘀青,雖說她一時氣不過,過了幾天悄悄在莫府的飯菜裡下了少量的巴豆,讓莫大仲及大娘他們拉了幾天的肚子,但這可不能表示她可以躲過眼前這一巴掌。雖然不知莫大仲打她之因,但起碼挨了這巴掌,她娘就不會再受皮肉之苦,大不了再做一次空中飛人便是。主意一定,她緊緊閉上眼睛,靜待這一巴掌,腦子裡還拚命想著月兔教她的一句話:忍字頭上一把刀。反正她是挨慣了棒——等了許久,略感奇怪,這個巴掌怎麼這麼久都不落下來呀?

   「朱爺……」略嫌痛苦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那是莫大仲的聲音,她悄悄的睜開一隻眸子,瞧見老爹肥胖的手離她不過一N距離,而那豬公正替她擋了這一巴掌——有力而精壯的手臂正緊扣住莫大仲的手腕,難怪他爹正面露痛苦之色。

   「朱爺,小女對您大不敬……」

   「我不准任何人打她。包括你!聽見了嗎?」朱琨庭面無表情的看著莫大仲,一雙眸子還冷冷的瞪著他,像是要將他凍成冰塊似的。

   「是!是……」莫大仲忙不迭的答應下來,急欲減輕他施加的力道。」

   老天!練過武的男人就是不一樣,看朱琨庭一臉輕鬆的樣子,他莫大仲可是痛得死去活來,只怕屆時留下來的紅印過半個月都無法消除。

   朱琨庭暫時滿意的放開手,果然在莫大仲的手腕上出現一道紅印,看樣子只消當時再加上幾分力,這莫府當家的骨頭就得碎了。

   「很好。」朱琨庭轉向汝兒。「你沒嚇到吧?」

   汝兒看看他孔武有力的手臂,很機靈的搖搖頭。

   「丫頭,我不會傷你的。」

   「不傷才怪。」她低語道。

   這個大白癡!天字第一號大白癡!難道他不知道今天他阻止了這一巴掌會發生什麼事啊?她甚至可以想見悲慘的未來,也許等他後腳一出莫府,莫大仲會連打帶踢的整她們母女倆。他要逞威風,她不會阻止,但他不能去找其他人逞威風嗎?

   一想到這裡,汝兒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怕明兒個她們母女倆連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了,說不定比上回更慘。記得上回不但一身瘀青,舞孃的小腿還給打到骨折,這莫大仲非但不看一眼,還得意洋洋的持棍離去。

   「你質疑我的信用?」朱琨庭瞇起眼,有些不敢相信。

   汝兒偷偷瞧一眼臉色發白的莫大仲,又看看這豬公毫不在乎的模樣。她的腦袋轉了轉,很聰明的猜到這豬公來歷不凡,要是當著老爹面前冒犯了他,只怕她娘倆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更遑論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呢!大不了回頭在背地裡罵他便行了,也不必逞一時口舌之快。

   於是乎,她垂下眼簾,半遮掩住那雙靈動的眸子,很小聲的說道。

   「小女子不敢。是小女子一時心直口快,沒有經過大腦便胡亂說話,望豬公您不要見怪。」她偷偷笑著,眼角還瞄到莫大仲滿意的點點頭。

   「我以為我認錯人了呢!」朱琨庭喃喃說道,看著她說變就變的臉蛋,真令他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

   原本此次拜訪莫府,是想探個虛實,不料撞見這小丫頭片子——事實上,他的確是想再見到她,不是為了思念她刁蠻的態度,而是為了證實那只不過是一時新鮮,見了她二次,應該就會淡化這股思念之情。

   不過,這似乎沒多大作用。再次見到她後,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個兒的心意了。尤其一看見莫大仲如此待她,他不禁後悔沒早點來,一想起往後,這丫頭都要受莫大仲他們的虐待,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這種新鮮的感受對他而言可是頭一遭。很不好受,也無法克制,如果可能的話,他倒寧願不曾認識這個丫頭。

   不過說歸說,要他走出莫府大門,不理會這丫頭,說什麼他也是辦不到的。而那傳家之寶偏偏又落在莫大仲手裡……

   忽地,望著她那張嬌艷的俏臉蛋之際,一計從他心中生起。

   汝兒悄悄的瞄他一眼。看他一時之間臉色陰晴不定。瞧!最後還有一抹微笑掛在他的嘴角,賊賊的,讓人看了就想忍不住拔腿就跑……對啦!那笑臉活像抓到老鼠的貓。

   不過話說回來,那老鼠是誰?老爹嗎?似乎不像。看他瞧她的模樣……一股寒意從她背後蔓延而上,就連頭皮也發麻了……他幹嘛這般瞧她?她不是屬鼠,這輩子還不曾有人這般放膽的瞧她呢!她氣鼓鼓的想道,差點就朝他破口大罵,若不是莫大仲就在一旁,只怕她真的會撲上去呢!

   「莫老!」

   「是。」莫大仲正用衣袖擦著不斷從額上冒出的汗,一聽朱琨庭叫喊,忙不迭的像只哈巴狗匐伏在他面前。

   「令千金可活潑得很。」

   「哪兒的話!不過是個野丫頭,沒好好管教……」一見到朱琨庭射來的兩道冷光,他急收了口。「朱爺說得對!朱爺說得對!」

   這丫頭為他惹來這麼多麻煩,還讓他心驚膽跳的,稍後非要她娘倆好看不可!

   朱琨庭跨前一步,不自禁的摸摸她如雲的秀髮,卻遭來她的白眼。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上下其手,我對你可就不客氣了。」她放下狠話,用很小聲的語氣警告他,免得讓莫大仲聽見。

   他嘴角微微上揚,一時間不由得讓她看癡了。

   直到下一句話,才震醒了她的思緒。

   「丫頭,你很快就會是我的了。要是不對我恭敬些,當心有你的苦頭吃。」他揚揚眉,不可一世的模樣幾乎讓她跳起來打他。

   「你在胡扯什麼……」她話還沒完,他就轉身向莫大仲提議到前廳一起商談要事。

   「丫頭,咱們很快就再見了。」臨走之前,他拋下這句話,還親暱的捏捏她的小巧鼻頭。

   「再見?鬼才跟你再見?」她咕噥道,怕讓莫大仲給聽見。

   不過想想那豬公離去之前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感到寒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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