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她!
就是這個名叫「幸之霧」,長相差強人意的交換生竟然敢叫梅非斯特去死?甚至還打了他!她究竟是什麼玩意?怪物嗎?
已經從滑板上摔下來一次的戰野,放大棕色的瞳孔與慘白著臉的度天涯面面相覷。莫非天氣有變?梅非斯特也有賭輸的一天,可這女孩怎麼看也不像上帝啊!
宇文寺人的棺材臉上多出幾分少見的詫異,平靜了太久,他都忘了激動是何種模樣。只是這個女生在這短短的一個小時中竟然讓他始終處於驚愕情緒之下,他有種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面對禿髮的感覺。
完了,他老了。
「喂!你這麼久沒死,我一回來你就死了?」巨沒勁——幸之霧忍受不了被一群傻瓜呆望著的彆扭勁兒,索性走到卓遠之的身旁大力地掐他,最好將他的臉掐成豬頭模樣,才對得起現代人對梅非斯特的審美標準。
「我回來了,你好歹給點反應,別像個精神病患者好不?巨無聊!」
反應?卓遠之當然有反應,他的反應就是呆愣。
現在播報:今天白天到夜間,梅非斯特將一直處於呆愣控制下,估計明天早晨呆愣將持續南下,梅非斯特有望脫離呆愣範圍,轉為正常。謝謝您收看情緒播報,我們明天再見!
天涯以奧古斯塔斯·克裡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王儲的名義發誓,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如此丟臉。他大力地推了卓遠之一把,很有些藉機報仇的嫌疑。「你好歹有點反應,別丟我們男人的臉!」
要反應是吧?身為男人中的男人,卓遠之當仁不讓地承擔起維護男人名譽的工作。笑容在卓遠之的嘴角慢慢迴盪,宇文寺人以為會看見的是他慣有的冷漠,卻見瘋傻點點遊蕩在卓遠之的唇角邊。他會有如此癡呆的表情倒是難得,要是記者團團長柯柯在,說不定會捕捉到一些有價值的新聞——而他,卻只能付之一笑。
「你回來了?」
「巨不歡迎?」「巨」是她的口頭禪,有特別、誇張的意思,這也是「巨無霸」吃多了的後遺症。她巧笑,透著中國小女生特有的單純。
她的笑引來卓遠之眉頭深鎖,他的困惑來得又快又猛,快讓他招架不住了,「你怎麼回來了?」聲音再提高一截,他簡直要跳起來了,「你怎麼回來了?你怎麼回來了?」
叫什麼叫?幸之霧做了耳朵的清理工作,翻了個「巨」無辜的白眼,「回來就回來了,哪那麼多理由?不歡迎——拉倒!」
哼!拽起宇文寺人的右手,她大步向反方向走去。反正找他也解決不了生活費的問題,打工是在所難免的,有多一點的時間還不如去找點事來做,說不定能在短時間內解決下個月的生活費。
「走啦!寺人,你不是要帶我去參觀校園嘛!快點走啦!」
該死的!膽敢給他逃得無影無蹤,這丫頭不想活了。卓遠之大步上前將她拉到三步以內,好歹她是甭想逃了。「快點交代,你是怎麼回來的?」
「坐飛機飛回來的。」
哈!超有個性的回答——天涯不禁要佩服起她的語言功底,在國外待了那麼久竟然能將中文說得那麼溜,相比之下他這個王儲好生慚愧。
戰野可沒機會佩服幸之霧的語言功底,在他的瞳孔中卓遠之的臉正在一點點地被烏雲覆蓋,「天涯,你在笑嗎?」
「還好。」想笑不敢笑,天涯可不會錯過卓遠之臉上絕對精彩的表情,完了!他要笑了,忍不住了。
「哈哈哈!你臉上的表情好奇怪。」
之霧極端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前仰後合的樣子將卓遠之最後的忍耐扯了下來,「跟我來!」輪到他拽她了,卓遠之毫不留情地扯上她的手臂硬往前拉,完全不讓她擁有反抗的企圖。
是衝動吧!宇文寺人反手上前搶過之霧另一隻手臂,「放開她!我叫你放開她!」他出手的力道絕不比卓遠之輕,不像是要將她從惡魔的手中解救出,倒如同在跟誰賭氣。
「放開她,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第一次,這是卓遠之第一次同宇文寺人正面交鋒,天涯記下了。
算起來,他們與宇文寺人之間的矛盾似乎從未斷過,卓遠之卻總是抱著幾分玩味的心態處之泰然。惟有這一次,他收起了他的玩笑——惡魔認真了。
「戰野……」
「什麼?」戰野無聊得直想打瞌睡,兩個男人要是真要搶一個女人,打就是了,不打就比賽砸東西,誰砸得准誰就算贏,多美妙的角鬥方式——最適合他這種「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絕頂好男生。特別註明,這可是聰明絕頂的「絕頂」,不是頭髮掉光的意思哦!
這場無聊的爭奪戰看在天涯眼中卻像一對雄獅同時咬著一隻嫩兔子不放,卓遠之和宇文寺人不像是為一個女人爭風吃醋倒像是在賭男人間的氣勢。
「你覺不覺得他們不大對勁?」
「還覺得?我都快被他們撕成兩半了,巨痛苦哦!」幸之霧用力爭脫未果,只好扯著殺雞的嗓子叫喚:「度天涯,你好歹是個王儲,有點紳士風範好不好?怎麼能見著我這樣的美人受苦卻無動於衷呢?戰野,你好歹出身警察世家,該有點英雄正氣吧!快點來救我!」
仰著頭,磨好的刀正在接近雞頸子,「救命啊!殺人了,我的小命被兩個男人玩完了。」
媽呀!她到底在叫喚個什麼勁?捲起袖子,戰野英雄氣沖天進發,這就要上前救美女於水火之中。
「她怎麼知道我們倆一個是王儲,一個是出身警察世家?」天涯蹙著眉的憂鬱樣兒足以充當少女殺手,可惜殺手都是警惕的。警惕地判斷清楚形勢,大步上前,天涯修長的手臂拴住卓遠之的肩膀,「哈!別告訴我,是你出賣了我們的身份!」
咦?問題來了,這女生怎麼會知道他們的事?「說啊!你快說啊!你快點說啊!」掐掐掐,戰野抓著卓遠之的脖子不停地搖晃。
真正的混戰從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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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全身都痛!
他,卓遠之,卓冠堂少堂主從未如此狼狽過——脖子呈四十五度傾斜,左手臂雖沒有脫臼,卻比右邊的那條長了幾公分。最丟臉的是,虎口處居然還鑲嵌著兩排整齊的牙印,與幸之霧的牙完全吻合。
用她的話說,這叫「巨丟臉」噢!
這要是給黑道上的人看到,他洗乾淨西瓜刀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了。然而,真有黑道上的人看到了他此刻「璀璨」的模樣——一隻毛色絢爛的鸚鵡和一個陰沉著臉的古怪傢伙。
這一次身為通靈師的八卦沒玩任何把戲,接到少堂主的緊急命令,乖乖地攜同無語前來報到。沒法子,堂裡缺少有膽識的傢伙,沒一個願意親自面對盛怒下的少堂主。
朵貓貓不知道幸小姐回來了吧?否則她該第一時間出現在這裡,整個卓冠堂跟幸小姐最不對盤的人恐怕就屬她了——這一點八卦不用占卜,結論早在四年前就擺在面前了。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回來?!」
「嗚!」為配合主人的氣勢,阿貓長吼一聲,從鼻腔裡冒出來的音節倒是多了幾分忍俊不禁的味道,今天的主人……真的好特別哦!
卓遠之忿忿不平地瞥了一眼正坐在寢室的客廳裡大吃特吃的丫頭片子,他發誓她絕對沒有為她的暴行有懺悔的意思。話說回來,要不是她咬了那一口,也許現在手臂脫臼的人就是她了。
「她怎麼突然回來了?為什麼堂裡的人沒一個告訴我?」這是欺騙,絕對有意的欺騙,他無法忍受詭異的事情已經發生,他卻像個傻瓜什麼也不知道。
八卦手撐著腦袋保持習慣的沉默,卓遠之可不是吃素的,「你信不信,我讓阿貓把無語當成漢堡給吃了?」
無語瞪大驚恐的鳥眼瞪著黑漆漆的阿貓,「不要啊!想我無語尚未成年,怎能夭折於此?可憐無語我紅顏命薄,命斷黃泉。你怎麼忍心傷害像我無語這樣可愛、聰慧、堅忍、多情、傷感……的鳥。我無語是世間惟一的無語,你不能吃了無……」
它的噦嗦已經成為被害的理由,阿貓一個上躍將無語叼在口中,「嗚!」
這一次不用八卦命令,無語非常主動又噦嗦地招供了:「無語說!無語這就說!」呼哧呼哧!它的身體浸泡在黑豹的口水中,等於全身浸在病毒裡。別以為它是鳥,就欺負它不懂動物學,它當然知道美洲黑豹的口水是千萬種病毒的標本集合體——不行了,它在死之前會成為病毒的下午茶。
「是幸姐姐自己回來的,誰都不知道啦!不知道啦!」我踢,我再踢,我三踢,我踢不開黑豹的嘴啦!
沒有人看到發生了什麼事,阿貓只覺得頭頂一麻,再抬頭無語已經從它的口中回到了八卦的手裡。他沉寂的容顏掩藏在陰暗下,平靜的手掌一遍遍地撫摩著無語。頃刻間,無語身上的毛已經脫離了阿貓的口水,乾淨得宛如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這只是八卦眾多力量中的一種?
戰野和度天涯全都呆了,只是卓冠堂的占卜師竟然能有如此巨大的能力,很難想像身為卓冠堂少堂主,掌控著黑道力量的卓遠之究竟能瘋狂到何種程度。
不經意的目光瞟過正在狂吃的幸之霧,她完全不受任何干擾,只是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像餓了很久的樣子。
她真的是女生嗎?巨不像哦!
「別逼問了。」塞了滿嘴的食物,幸之霧沖卓遠之揮了揮叉子,「我計算了一下,覺得羅蘭德學院提供的獎學金和這裡的消費水平比英國更適合我,所以我就以交換生的身份回來了。」這麼簡單的問題他緊張什麼?
「你說是吧,八卦?八卦——」又帶著驚嚇過度的無語閃了,他還是那樣來無影去又無蹤,這麼好的材料怎麼不去做賊?
少了一隻多嘴的鳥,303寢室剎那間變得有些空曠。三個男生,兩隻寵物,外加一隻小巧可愛的機器人,通通瞪著眼望著坐在正中吃飽喝足、躺著打嗝的女孩。
「公子,她是誰?」小姐問出了天涯和戰野心中共同的問題。兩個男生將困惑的目光移向卓遠之,或許他能給點解釋。
沉默是卓遠之的選擇,他依舊處於極端的震驚中,找不到方向。
她回來了!當初說什麼都不肯留下來的她卻突然回來了,她想怎麼樣?跟他作對到底嗎?
「我是幸之霧,英國來的交換生,兼職作亦悠和優優的保姆。」要不然沒錢吃飯啊!幸之霧可憐兮兮地盯著卓遠之,像小狗看到了肉骨頭,「卓爸給我的薪水很低的,只夠溫飽。少堂主,你能不能幫忙改善一下我的工作待遇?」
還敢抱怨?卓遠之冷眼掃過她全身,引來阿狗掉了一地的白毛——是被嚇的。
幸之霧倒是處之泰然,晃著二郎腿不斷地嘟囔:「真沒見過你這種男人,又小氣又噦嗦,明明死要面子,偏偏還裝模作樣玩悶騷。長得人模狗樣,卻有副惡魔心腸。嘴巴壞到極點,還專門愛耍酷……」
「相機!」天涯的長臂伸向戰野,那邊早就有所準備,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卓遠之偏過臉,沒將自己橫眉毛豎眼睛的表情留給他們作紀念。
料到他會有這招,幸之霧早已見怪不怪,伸了個懶腰,她歪在沙發上準備小憩片刻。墊著軟軟的皮毛好舒服網!還很暖和……
「啊——」她迅速蹦起來,像看見蟑螂一樣大叫著,「走開!快把阿貓弄走!」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這黑毛綠眼的大貓。它是她這輩子的剋星,就像她之於卓遠之一樣。
她也有害怕的東西?離開這裡近一年的時間,他都快忘了她對阿貓有巨大的恐懼心理。瞧吧!她難得表現出柔弱的姿態——
「卓遠之……遠之……救命啊!快點把它弄走……遠……」
「阿貓,你很久沒見幸姐姐了吧?記得多陪她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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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樹影搖曳。一個猥瑣的男生貓著腰探進門邊,輕咳了兩聲,既而發出沉悶的呼喚。
「天涯……天涯……」
「嗷——」月圓之夜,阿狗思春成疾,沒睡好的結局是它好想咬人。最好是那種活生生冒著熱氣的男生,他要是長著棕髮棕眼,再有著嚴重的面容健忘症那就更好了。
「吱呀」一聲,門拉開了一道縫,白花花的狼頭探出來蹭蹭他的腿:你想對我們王儲做什麼?
誰會對一朵容易過敏的水仙花做什麼?他又不是公主!
「天涯,你睡了嗎?」戰野摸著黑直摸上天涯的床,軟軟的,應該是天涯吧!「天涯……」
「離我遠一點兒。」三更半夜,一個男生突然摸上你的床,再想到戰野惟一能記住的女生竟然是車神那種不男不女的怪物——不好,王儲殿下要起雞皮疙瘩了。
戰野的手繼續向前探,探叼探直探到天涯的臉上,手一伸他摀住了天涯想要尖叫的嘴,「噓!我不會幹任何壞事,真的不會,你要相信我哦!」
當他奧古斯塔斯·克裡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王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夫是吧?拿出擊劍招數,他猛地起身將戰野壓倒在床上,「你不想幹壞事?捂我的嘴巴幹什麼?」
「我只是想跟你討論問題。」被天涯壓在床上,又被一雙衝著血的狼眼緊盯著,戰野委屈極了,「你會不會覺得卓遠之對那個叫幸之霧的女生很奇怪?」
「你還能記得有個叫『幸之霧』的女生?」
真奇怪了,他不是有超級面容健忘症,轉眼間就將別人的臉拋進回收站裡清空的嘛!莫非,幸之霧對於戰野也像車神一般特殊?片刻的疑惑讓天涯放鬆身體坐在戰野的腰間,手卻還是制約著戰野的雙臂。「你究竟想說什麼?」
這樣睡著挺舒服的,戰野悠哉地躺在床上,「換做平時的卓遠之,遇到下午那種狀況早就將他梅非斯特的本質全面爆發了,可今天他沒有哎!雖然氣得臉都黑了,可他居然什麼也沒做——當然讓阿貓嚇唬人家除外,你認為這個幸之霧就是卓遠之非常在乎的那個遠在英國的人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他又不是婚戀專家,怎麼知道卓遠之到底怎麼想的?「不過,今天的卓遠之的確很奇怪,說不定她真的就是讓卓遠之牽腸掛肚的那個人。」
只是,讓惡魔魂牽夢縈的人就是這副德性,未免太讓人失望了。好歹也找個頂尖美女來養眼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公主離美女也有相當大的差距——哈!他幹嗎在這時候想到小矮魔女?
還是戰野比較冷靜,「你有沒有發現幸之霧的名字裡也有一個『之』字?聽說卓家只有通過考核的最優秀的人種方能姓『卓』,說不定她不夠優秀所以就姓了『幸』?」
如此說來,幸之霧難道是卓遠之的妹妹或者姐姐?兩個大男生散發出困惑的眸光,完全忘了現在正保持的曖昧姿勢。
下一秒,沒有腳步聲,門外卻傳來了卓遠之的聲音:「天涯,你睡了嗎?」即使是隔著厚重的門,以卓遠之的能力也足以透過房裡的呼吸來判斷天涯是否已經睡著。可是,這呼吸似乎來得重了點兒,怎麼好像有兩個人在房裡?
「原本不想說的,但……我把你和戰野當成了朋友,我覺得有些事你們有權利知道。其實從英國回來的之霧是我的……」
大約是戰野進房的時候過於衝動,連門都忘了反鎖。卓遠之放鬆的身體靠在門上,藉著力道滑進了天涯的臥室。剛想揭開天涯和戰野心中的謎團,更大的謎團卻擺在他眼前。
天涯坐在戰野的腰間,他的手按住戰野的胳膊,而他自己的上衣是完全敞開的,戰野另外一隻胳膊哪裡不好放,偏偏放在他裸露的腰間!
這……這是什麼狀況?
原本百般期待揭開幸之霧身份之謎的天涯和戰野全神貫注地緊追著卓遠之,卻在這一刻順著梅非斯特黑亮的目光望向自己。
這……這是什麼狀況?
「不用解釋,我明白。」卓遠之傷腦筋地皺了皺眉頭,這種場景在卓冠堂的時候就經常目睹,沒想到來到了羅蘭德還是要面對。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真的!感情這種事,很難說的嘛!愛就愛了,沒什麼大不了。」他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彷彿早已見怪不怪了,「你們不用介意,我會為你們保守秘密的。」
這是什麼跟什麼?天涯被心中一個又一個疙瘩捆在了一起,就快發狂了,然而在他發狂之前,他的雞皮疙瘩正在一點一點地冒出來搶佔面部的有利地形,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以艾伯克龍比家族的名義發誓,他絕對不愛男人!
如果你以為惡魔會給你解釋的機會,那麼這世間就不需要地獄了。
「你們繼續!繼續!我絕對不會打擾你們的。」卓遠之反手關門這就離開了。
「你等等!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糟糕!不能說!要是告訴梅非斯特,他們兩個大男生半夜不睡就是為了雞婆地討論幸之霧究竟是他的什麼人,那更加失了皇室的尊嚴。
算了,反正誤會總有解開的一天,相信卓遠之很快就會忘了今晚發生過什麼事,就像戰野遺忘別人的面容一樣迅速。
「忘了說了,」門乍開,露出卓遠之詭異的笑容,「別忘了做好防護措施,要給孩子們做好榜樣!」
「我……」這一刻王儲恨透了所謂的精英教育,讓他連罵人的字眼都找不到。他不會罵,戰野該懂得反擊吧!怎麼被人戲弄了那麼久,他居然可以毫無反應?
俯下上半身,他審視了片刻得出絕對準確的結論——他居然睡著了。
「喂!你不可以睡在我床上,絕對不可以!你睡這兒,我睡哪兒?」跟阿狗擠一張地毯嗎?還是將緋聞進行下去?
他瘋了才會這麼做!
翻身下床,他拉過被子準備轉去戰野的房間,手逗留在空中片刻,手臂一揮,暖和的絨被蓋上了戰野熟睡的身體。
轉身向戰野的房間走去,他心裡始終惦記著一個問題:幸之霧究竟是卓遠之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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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敢打擾我的好夢?
清晨六點,巨大的噪音將303寢室緊密包圍。任戰野怎麼躲也躲不開噪音的全面轟炸。
受不了了!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正準備去解決那個噪音製造者,卻發現自己的房間多了一張雪白的毯子。是小姐從哪裡拖來的嗎?
不管了,還是解決噪音要緊。他毫不客氣地從雪白的「毯子」上踏過去,只聽淒慘的狼嚎在瞬間壓過了噪音。
「嗷——」
誰?誰竟敢踐踏我嬌美、柔嫩又性感的屁屁?
阿狗迅速崛起四下張望著,從這個房間裡走出去的應該是王儲殿下嘍!可是,王儲殿下的頭髮什麼時候變成了棕色,而且個子變高了?
大清早,見鬼了!
戰野踩著未睡飽的雲步,迷迷糊糊地走到頂樓的平台,終於找到了噪音製造者——就是樓下正在使用割草機的大嬸。
這個時間割草,她故意跟他過不去嗎?隨手拿起陽台上放置的壘球,他準備運用「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功夫。
右手高高揚起,身體呈弓狀,預備……
手中的球被另一隻手奪去了,空蕩蕩得像戰野滿心的煩躁,「你幹嗎,串遠之!」
「她是幸之霧。」度天涯好心地做解釋,雖然他也被機器聲吵得煩躁不安。可她是幸之霧,是那個跟卓遠之不知道什麼關係的幸之霧,輕舉妄動可能會被惡魔推進地獄。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要拿小命冒險得好。
幸之霧?好熟悉的名字,戰野眨巴眨巴眼睛,仔細看了看割草大嬸的臉,「哦!」
他認出來了?難得戰野的面容健忘症在車神以外的另一個女生身上沒有發作。難道說幸之霧之於戰野真是特別的?天涯和卓遠之緊繃著臉等待答案。
「她是誰啊?」灑滿陽光的大男孩非常誠懇地踩碎別人對他的期望,「不認識噯!」
壘球從卓遠之的手上滾到了牆邊,不該懷疑的,戰野永遠都是那個患著面容健忘症的戰野,他的「惟一」只針對車神。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處理,就是那個壞丫頭!
有力的手臂撐起整個身體,卓遠之翻身從三樓跳了下去,他在空中的身體就像……就像鷹,連滑翔都帶著幾分英勇的滋味。看在天涯和戰野這幫熟悉他的朋友眼裡,也似一段神話。
他就那樣高高飛起,輕輕落下,然後穩健的腳步毫無遲疑地走向正穿著一身校工裝,戴著一頂破爛草帽,推著割草機的幸之霧身邊。
對於他的從天而降,她像是早巳習慣,手繼續推著割草機,全無停下的意思。
也許她是優秀的,但絕對不是超乎常人;也許她是美麗的,但絕對不是傾國傾城;也許她是獨特的,但絕對不是可以掌控梅非斯特的天使。
所有的一切清楚地擺在戰野和天涯面前,他們卻分辨不出,究竟什麼樣的人可以讓卓遠之無須隱藏自己非凡的能力,甚至無須隱藏那顆渴望陽光的心?
是她嗎?不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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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遠之充當了一回噪音終結者,條件是一頓早餐,就是幸之霧正吃得不亦樂乎的這份三明治。
以前她不是這樣的,怎麼從英國回來以後整個人就像個大肚漢,好像永遠也餵不飽。卓遠之困惑地盯著她,忘了要先填飽自己的肚子。
「你慢點兒!」又是倒果汁又是拿面紙,卓遠之難得有心去照顧另一個人。之霧卻很習慣他的照顧,也不接果汁,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好久沒吃早餐了,我都快忘了早餐的味道——巨飽。」
挑挑眉,他不會忘記她在英國的艱苦歲月,可是他不會同情她。當初,選擇去英國讀書的人是她,選擇過一種極端艱辛的人也是她,她無權享受別人的同情,她也不需要。
「這次回來你準備騷擾我多久?」他用了騷擾,因為事實正是如此。
「幹嗎說得這麼無情?」癟著嘴,之霧露出委屈的表情。下一刻,她爬到了他的腿上,像個採花大盜撥弄著他的下巴,「難道你不希望我回來?說真話,不可以騙我哦!」
他任她貼近自己的身體,卻依舊維持著如同宇文寺人一般的棺材臉,結論就是:「你這樣做是沒用的,別以為我會向你妥協。當初瞞著我離開,現在瞞著我回來,兩筆賬記在一起,你做什麼都沒用!」
巨小氣的男人!她還懶得對他做些什麼呢!只不過……
「少堂主,聽說她回來了?」
在阿貓的帶領下,朵貓貓長驅直人衝進餐廳,不偏不倚正好看到如此曖昧的場面。
不知道是因為看見剋星的緣故,還是之霧壞心眼作祟,她更加貼緊卓遠之的身體,兩個人簡直粘在了一起。
「嘿!朵貓貓,咱們好久不見了,我巨想念你D阿!」
無須證實,真相已經擺在面前,朵貓貓的驚愕未能掩飾,出賣了她不想見到她的心情,「真的是好久不見,你不是還要三年才能回來的嗎!為什麼現在就回來了?」
「如果我說我想念亦悠和優優,這次回來是為了繼續做他們的保姆,你認為這個答案怎麼樣?」挑釁的語言不像是從這樣柔弱的女生口中進發出的,她甚至不看朵貓貓,只關注著卓遠之的反應,這個問題對他同樣成立。
年少氣盛的朵貓貓如何禁得起這樣的挑釁,「你根本不配照顧亦悠和優優,你……」
她衝上前想將之霧從卓遠之的腿上拉下來,他卻先一步用身體護住了她,「貓貓,你忘記了堂規,不可以對她無理。」
就知道少堂主會有這種反應,朵貓貓早已習慣了,嘴上卻還是忍不住數落兩句:「你就知道護著她,她會這麼任性都是你慣出來的!」我不生氣,我怎麼能生氣呢?我是整個卓冠堂總堂裡最有理智的女性——整個卓冠堂總堂加上優優,外帶剛回歸的幸之霧,正好三個人。
寵壞幸之霧的人不是他卓遠之,是津庭叔和爸。想到她剛去英國的那段時間,整個卓冠堂籠罩在一片陰霾下,他就忍不住失笑。現在她回來了,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吧?
他放鬆的表情讓朵貓貓更加失衡,不能動她,不代表不能讓阿貓嚇她,「喂!幸之霧,你都沒事可做嗎?於嗎粘在我們少堂主腿上?你當你是優優啊?」她拍拍阿貓弓起的背,讓大黑豹做好進攻的準備。
你以為這樣我就怕你了?之霧做了個鬼臉,哪壺不開提哪壺,「女人的嫉妒心理真的巨可怕啊!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還沒將遠之搞定嗎?那我可要不客氣嘍!」
她怎麼知道?朵貓貓呆愣了,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她以為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暗戀少堂主的心情,她以為之霧絕對不瞭解她的心結。難道真正不懂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她孩子氣地不想在之霧面前示弱,以聲勢壓人不是她慣用的武器,她要做個成熟的女性。她冷著臉,「你不客氣什麼?很好,你盡情地享用少堂主吧!反正你什麼也做不了,因為你們是……」
「別把話說得太絕對,我不能做不代表我不可以為其他人做哦!」
之霧陰險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沓信,略掃了兩眼,她從中抽出幾封塞到卓遠之手上,「這是給你的情書,當然不是我寫給你的,是別人托我轉交給你的。我也不是什麼人的情書都收的,我很負責的,經過層層篩選才挑了這幾封極品中的極品。像這封就是中文系的校花給你的,文學素養很高,引經據典,看看有助於提高你的文學水準;這封是插花班的輔導員寫的,我看了一下,非常纏綿,非常具有東方女性的風韻;這個也不差,跳現代舞的,絕對激情進發,而且……」
她湊到卓遠之的耳旁,神秘兮兮地說道:「身材真的是巨魔鬼哦!包你滿意。」她的口氣怎麼聽都像妓院的老鴇在推銷產品。
卓遠之也有趣得很,換做平時早就擺出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這一次卻無半點不耐煩,甚至認真地拿起情書瀏覽起來。
玩完一個,之霧可不打算放過第二個,「躲在沙發後面偷聽的兩人,一狼,外加小姐,你們就甭客氣了,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快來吧!」
這一次度天涯的王儲臉面可丟到家了,回去以後他定會加強對好奇心的控制,絕對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倒是戰野臉皮厚厚地跑上前,「什麼好東西?快點拿出來看看啊!」
「哪!這個!」之霧將厚厚一摞信封塞到他的懷中,「沒想到你記不住別人的臉,卻有眾多的人能記住你的臉。你的情書如雪花般洶湧,要不是我嚴格管制,說不定都得用大卡車拖進來。我也不知道你對女生有什麼要求,所以也沒幫你篩選,你不是有小姐嗎!公子、小姐合作合作,很快就能幫你找到如意姐姐的。」
打發掉一個,還剩王儲殿下,「你是最難的,為了配合你的貴族身份,我找了又找,選了又選,竟然只剩下她——體育系舉重主將。你別看她長得是壯了點兒,人家可有貴族血統,據說祖上是清朝開國年間盤踞東北三省的一位王爺,跟王儲殿下也算是門當戶對,巨般配的!」
王儲殿下再度被好奇心所驅使,他倒要看看清朝王爺的子孫是怎麼個貴族法——哈!這還叫「壯了點兒」?他怕她壓下來會把他的胃都擠出來。
阿狗隨著主人凸出的眼珠像照片望去,另一沓信封安放到了它的面前。
「有幾位姐姐家的狗想擁有雪狼的高貴氣質,你是她們所能見到的惟一的碩果,所以她們決定將就點兒,找個機會帶你回家跟狗狗們安放在一個窩裡。你看你喜歡哪只?」
這是狗嗎?怎麼胖得跟豬一樣?阿狗雪白的毛紛紛豎起,挺像刺蝟。阿貓卻偏要趁這機會擠到小姐身邊玩親熱,擺明了向阿狗挑戰。
這時候要是再忍下去,那還是公的嗎?
「嗷——」
你以為就你會叫?
「嗚——」
眼見著一場「貓狗大戰」即將展開,度天涯適時地充當起和平使者,「你們倆夠了吧?想在小姐面前丟臉嗎?」這一招倒是頗管用,一黑一白迅速俯下身子用毛去蹭小姐,訴說著同樣的情話:我的心中只有你。
哈!真丟臉!天涯抹了一把臉,這個名為幸之霧的大膽女子不但算計他這個王儲,還算計他的狗……不!是狼!
正待他發作間,小姐突然擠到戰野腿邊,拉了拉他的褲腳,「公子,這個不錯唉!長得很像你能記住面容的車神,要是你找了跟車神差不多的女生,大概也能記住人家的臉吧!」
戰野橫掃一眼,什麼像車神?那根本是個男人嘛!別說是天涯,這回連戰野都不依了,「卓遠之,你要是再不管管她,別怪我翻臉無情哦!」
有好戲可看了,朵貓貓聚精會神地盯著卓遠之的表情,看他如何收場。
卓遠之的臉上掛著幾分高深莫測,他不動聲色地審視著之霧,她甚至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等著挨宰的自己。
好吧!該招認了!
「送一封情書我能拿到一點兒跑腿費,不多啦!就一點點跑腿費,真的不多。」
「哈!還有這樣賺錢的?」世間奇女子甚少,怎麼全給他碰到了?先是一個勇往直前的公主,現在又碰到拿情書賺錢的幸之霧,莫非這世道變了,女生都反了不成?全部向他的魔女媽媽靠齊,這不是逼著艾伯克龍比王室斷子絕孫嘛!
之霧竟然還敢狡辯,「有那麼多人喜歡你們,可又苦於找不到機會遞情書,我就充當中間的丘比特,既賺了錢又成就了愛情,這有什麼不好的?」
「成就愛情?」卓遠之死命地盯著她,盯到她不自然地別開眼方才算數,「你知道的,這種行為不可能成就任何人的愛情。」亦悠和優優都不會被她騙了,他有那麼傻嗎?「同樣的事別再做第二次了,記住了?!」
想反駁卻看見了阿貓賊亮的綠眼睛,還是算了吧!另謀發財路,現在就去找。
「等等!」
是戰野?之霧挑著眉回望他,「幹嗎?還想要我幫你遞情書?我手邊還有一群中年大叔垂涎你的美色。」
「我想問你……我想問你……這個幫人送情書賺取費用怎麼個賺法?我也很缺錢唉!」
呃?
誰的下巴掉了?
還不快撿起來?污染環境罰款兩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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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幸之霧來羅蘭德學院已經快一個月了,宇文寺人對於她的注意和好奇也蔓延了一個月。
她和尋常女生不同,這個看法打破了他十九年來對女生的全部定義。
當別的女生都在忙著裝扮自己的時候,她像個最具中國傳統婦女美德的大嬸,去割草當校工賺取平日的生活費;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難得的優秀生時,她竟然代人完成論文,從中抽取「槍手費」;當每個人都以為她備受303寢室三騎士的厚愛,她正把那裡弄得貓跳狗叫。
最大的謎團來源於她跟卓遠之的關係,以梅非斯特的本性是不該接近任何人的,對她卻是個例外。以優等生的資質,她不該與他相互親近的,對他卻又是例外。
這諸多的例外堆積在宇文寺人的心中,慢慢沉澱下來,卻成了一個難解的結。
只可惜,能為他解謎的兩個人又都不是他所能接近的,雖然他們離他都是那樣近,近得就坐在他後面的那張餐桌上,他甚至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們之間就像黑夜和白天,看似無法融合,其實只有一線之隔。
「我真的有些食不下嚥了。」說著幸之霧將一大口米飯送進了嘴裡,還不忘包上一大塊肉,「瞧瞧!瞧瞧!我們倆不過是坐在一起吃餐飯,你看有多少人盯著我們,多少雙女人的眼睛恨不得把我給撕了。剛才居然還有閃光燈亮起,要不是知道那個記者團團長柯柯愛慕的對象不是你,我還真以為她打算拿那張照片給殺手組織呢!」
卓遠之無所謂地淺笑著,她回來的這一個月,這樣的生活他都快習慣了,「你會在意嗎?我以為你早就習慣了。」從很早以前起她就習慣了這種生活,那個時候不習慣的人,會害怕的人好像是他——看她吃東西真是一種享受,讓人覺得活著真好。
「最近忙嗎?」他問,難得他們倆有時間坐下來聊聊閒話。她每天的生活就像在打仗,恐怕都忘了悠閒的感覺。要不是今天他借口為了謝謝她這段時間對亦悠和優優那兩個小惡魔的照顧,請她吃午飯,他已經有四十七小時沒見到她了。
她回來這段時間,他慢慢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之近地望著她。她今年十九歲了,比離開的時候瘦了許多,頭髮也長了,看起來也更有女人味了。她已不是當初那個和他打打鬧鬧,等著家人將未來安排好的小女生了。
她離開的這一年,他常常會想,如果當初他沒有孤傲地搶佔天機去找她,如果他沒有任性地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如果他認真地為她考慮,會不會今天的幸之霧依然是單純的千金小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仍舊是御用大律師幸德書的女兒?
她想要的,他無法給她,他想給的,她卻不想要。在她離開又歸來後的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當初她離開的原因。
而她也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成熟後的卓遠之,她想要的答案他早已給她了,是她自己沒能讀懂。
對視的眸光劃成一道光圈,宇文寺人被阻隔在外。
「亦悠和優優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麻煩?」卓遠之不想讓沉默繼續下去,只好找個最不適合做話題的話題。
即便他不提,之霧也打算談到他們倆惟一能說的話題。手無意識地搗著盤子裡的吃食,她笑得很像……母親。「他們倆巨好玩,有點皮,不過這樣才像小孩子嘛!我還以為離開了這麼久,他們倆會忘了我,沒想到他們倆比你有良心多了,一直都記得我,一直都記得。」
走在迷宮裡繞啊繞,最終還是沒能繞出最大的迷霧。不小心踩到地雷,爆炸只是遲早的結局。
卓遠之從來就不是會逃避問題的人,惟一的一次讓他用一生來後悔,「之霧,其實當時我……」
「別說,什麼也別說。」
她打斷了他的話,是不願意聽還是不屑聽,他無從分辨。在青澀的十七八歲,他作出的每個決定都為日後的故事做下了鋪墊。
之霧卻連這日後的故事都不想聽到,吃下最後一口飯菜,她伸了個懶腰,「吃得巨飽,大腦巨缺氧,巨想睡覺啊!」
「那就去睡啊!」在他可以寵溺她的範圍裡,他願意盡一切力量好好寵她,他能為她做得就這麼多了,更多的問題只能由她自己獨立解決,他無奈得幫不上忙啊!
她將他的無力看在眼裡,從一開始她就明白,他們之間橫著的問題她必須獨立解決,因為這是她要的人生。
她站起身,扭動著腰,「不能睡啊!我還要回卓冠堂去照顧亦悠和優優,哪像你那麼好命?」
卓遠之隨著她一同向外走,手裡拿著她的大包,裡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重?「我送你回去,週末了,我也該回去看看。」
「不用了,我騎了單車。」她的單車和他的黑色敞棚積架完全不配啦!她還是自覺著點兒,蹬單車追跑車吧!
以為卓遠之會接受別人的自作主張那就大錯特錯了,背著她沉重的包袱,他騰出一隻手來拉她,「快點跟我走,你的單車丟在學院,週一我送你過來。」他認定的事沒人能改變,他認定的人沒人能取代。
這麼久沒見,他依然惡習難改,強盜出身啊?之霧順著他的腳步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好啦好啦!你別拉著我,這樣很難看的耶!」也不想想有多少女生都把他的身邊當成戰略要地來搶佔,看到這一幕還不把她撕成一百零八塊沾甜醬吃?她覺得這一刻自己非常像北京烤鴨。
她的掙扎沒能延續太久,只是坐到熟悉的車上,坐在熟悉的位子上,等卓遠之放好包上車時她已經睡著了。均勻的呼吸,乾淨的臉龐如此近地徘徊在他的感官中,這所有的一切第一次讓他認識到——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歡迎回家,之霧。」
他俯下臉親吻她的額頭。
那種美好的感覺讓他忽略了該警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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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照片不允許刊登出去。」宇文寺人冰冷的聲音配合著冰冷的棺材臉停放在柯柯的面前,這是命令,也是警告。
將手裡的相機交給身邊的梅忍禮,這是柯柯習慣性的動作。她揚著與身俱來的自信走到宇文寺人面前,「為什麼?身為記者團團長,我有義務將這個校園裡發生的真實事件和同學們想關注的事件暴露出來,我為什麼不能刊登這張照片,給個理由吧!」
要理由是吧?好!我給你。
他突然傾身上前抓住柯柯的手臂將它們背在她的身後,他的氣息浸漬著她的週身,嚇了她一跳,更讓梅忍禮忘了該有的反應。
「因為你迷戀我,而如果你將這張照片刊登出來,我會討厭你,如果你希望被我討厭就盡情地將它刊登出來,這個理由夠嗎?」
「你……」他知道?他知道她單戀著他?
是了,他該知道的,他早該知道的。柯柯卻不服輸地想要贏回自己的心,「你認為我會為了你而放棄我身為記者的原則嗎?」
原則?宇文寺人冷笑開來,他經常使用的詞彙,原則?這一刻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逼著柯柯放棄原則,他身為學生會主席,他是學院的清道夫,他該保持中立,所有的一切按原則來辦,可是這一刻他卻利用一個女生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或許,他也是一個惡魔,跟卓遠之有著相同的本質。
鬆開手,只有這樣才能放過自己,宇文寺人披著正午燦爛的陽光走向黑暗中。
即使只是這樣單純的背影也讓柯柯留戀不已,完了,她是真的愛上他了,亦或是癡迷,沒有理性的迷戀大約就是「癡迷」吧!
「把相機給我。」她伸手向梅忍禮要相機,半晌不見他有所動靜,她正要開罵,卻瞥見他探詢的眼睛,「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你真的愛他愛到放棄原則?」他問了,再不願意面對的問題依然要面對,就像她一樣。
「就像你愛我愛到放棄男人的尊嚴一樣。」她回答了,用他最不願意聽到的措辭。
揭開那層紗,他們再難做回從前。愛與利用,找不到中間的連接詞,於是平衡被打破,一切就此瓦解。
如宇文寺人想要的那樣,來日的校報冷冷清清,著實沒有可看的內容。翻來翻去,卻翻出了他的煩心事。回頭看看,他不懂那一瞬間為何會做出那樣無禮的要求。
是為了吸引他的奇怪女生幸之霧,還是那個渾身散發著地獄氣息的卓遠之,又或者是為了他們三個人之間那種潛在的相似?
很多年後,他依然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