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裡景色很美,卻沒有任何物體能夠接近這座島嶼,因為它的四周設下了重重結界。非法力強大如神界高級眾神,沒有什麼能輕易闖進去。設下這結界的,就是「蒼島」的主人——蒼不語!
他的身份和他的法力一樣是一個不為天地所知的謎團,似乎從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居住在這蒼島上,又似乎從天地遁開伊始,他就與這蒼島共呼吸。沒有誰敢探究,也沒有誰有這個能耐去探究。
又是一個煎熬的夜晚,月亮爬上了星空,在雲陣裡徘徊探索。一點一點,雲層一點一點地吞噬著月的光芒。茫茫蒼島漸漸被黑暗的力量所籠罩,竟瞧不出個真切。島的正中央,蒼不語端坐在迷林叢草中,金色的瞳孔深藏在暗黑的髮色裡,與這樣的夜形成鮮明的對比。
調整呼吸,他極力克制著體內的暗潮洶湧。第幾千次了?這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來第幾千次經歷這樣的折磨了?手握成拳,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壓制著雙手、雙腳,不讓它們有絲毫邪惡的衝動。
只是,他心底更明白,這樣做完全是徒勞無功的。當最後一線月色為雲層所吞沒,當蒼茫大地再無一線光芒時,他體內的魔性將佔據主導地位。這時,就是日神也無力阻止什麼。
不是說修煉萬年,即可重獲純種之軀嗎?不是說困頓萬年,即可盡退惡魔之血嗎?為什麼?為什麼花費了這麼多年,他依然是個半神半魔的怪物?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難道月神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難道……難道無論修煉萬年、還是十萬年他都只能共存於這天神的金瞳和惡魔的黑髮?
不!他不甘心!他是神!他要做神!他要做這世間最純正的神!
所以,他會耗盡一切心力只為讓滿頭黑髮變金絲。他會的!他一定會的!
黑髮狂掃,他猛地抬起頭,迎對頂上毫無光彩的天界,唇角邊勾出一朵陰陰的笑容,如困在地獄深處的魔鬼笑出萬世的罪惡。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陰風襲過,最後一抹月華消失在叢雲密佈之中。幾乎是一瞬間,蒼不語金色的瞳孔散發出冰冷的異色調,冷例的氣息席捲了他的週身。修長的手臂舉過頭頂,與那黑髮糾纏不清。不期然的,一陣怒吼平地而出,千里外的百獸四散逃亡,圍著島的海浪捲起層層浪花掀起深海的交戰。
奇觀出現了——蒼不語的週身被兩種完全不同色彩的光芒覆蓋,以天庭、眉間、鼻翼、仁中為一線分割,左半邊為金色的光彩所籠罩,右半邊為黑色的光華所包圍。兩色交織處,煞是耀眼。他雙掌用力,交合成十字,只見兩道完全不同的光芒撞擊成一片,從分割處剖開一條亮色隧道,穿過蒼島,通向那無名的未來。
未來本是無名,只緣過往有因。
——*※*——
清風、朝露、初陽、鳥語、花香、竹影、泉吟一一這就是蒼島的早晨。
像從前那幾千次交戰後的清醒,蒼不語萬分疲憊地睜開了雙眼。掌心微合,他調整體內紊亂的法力流走。潛意識裡,他感覺身體裡屬於魔力的那一部分更佔據了強勢地位。甩甩黑髮,他強迫自己甩掉一切雜念。徜徉在蒼島所特有的寧靜氛圍中,他吸收著天地之精華,以補充消耗殆盡的體能。
鼻息間感受到一分不同尋常的氣息,他使地睜開眼,起身、揚手、踱步——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花多大的工夫,他找出了那分「不同尋常」。
「起來。」他用腳踢踢臥在地上的柔軟物體,舉止與溫柔壓根沾不上邊。
地上的活物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迷濛的雙眼,睡眼惺忪間發現了屹立身前的龐然大物。拍了拍發上的雜草,她突兀地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臂,依靠著這分簡單的支持站起身。「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蒼不語雙手背在身後。被她觸摸的地方隱隱有著不屬於自己的溫度,這讓他有些不習慣,更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追逐光芒而來的。」她拍拍身上的金色衣衫,毫無懼意的凝望著眼前有些凶巴巴的他,「昨天的這個時候,我還在攀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想看見清晨第一縷朝陽的光輝。沒想到在我爬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看見一陣詭異的光芒。它是由亮金色和沉黑色共同組成的。我從未發現這兩種迥然有別的顏色居然可以這麼融洽地交織在一起,我好奇極了,情不自禁地就追逐上它的蔓延。沒想到,反而被它牽引到了這個島上。」她的眼裡有著無法抑制的興奮,一扭頭,她好似想起了什麼,「哦!忘了告訴你,我叫『逐光』——就是追逐光芒的意思。你呢?你叫什麼?」
他別過頭不看她,私底下卻判斷著事情的發展走向。一定是昨夜,他魔性大發時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剖開了蒼島的結界,將她帶來了這裡。可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身上神魔交匯時散發的光芒會將所有神、魔劈得灰飛酒滅,沒道理將她安全無虞地呈現到他面前來啊!莫非……她是人?
他的手探上了她的肩頭,感受著她的體溫。轉瞬間,他的神色驟變,「你是妖精!」他看見了她的元神,一塊青黑色的石頭——她是石頭精。
沒等逐光有所反應,他的手已經探上了她的頸項間,微一用力,所有的空氣都在他的掌控中。她根本無力掙扎,更無力自救。
眼見著她的臉色由紅潤變得蒼白,再轉為青灰,他毫無留情之意。她是妖精,她是魔,與他立志的神界勢不兩立,他滅她的決心就像剔除體內的魔性一樣堅決,沒半點的猶豫。
他的大掌再一用力,她的元神己近於破散,在這世間逗留的最後一瞬,她笑了——沒有陰冷,沒有怪誕,她死灰的容顏擁有最溫暖的笑容。那美好從她的唇角間一路上行,湧入黑亮的眼眸深處,那裡惟一蘊藏的身影就是他——正在置她於死地的蒼不語。
彷彿被雷劈中了似的,他怔怔地鬆開了手,眼見著她的身體癱軟在草地上,他倆無力反應。
那笑容——那誠摯、溫暖、無暇的笑容讓他首度領會「笑」的定義。許多年來,他沒有笑過,也沒有任何生命向他展現過笑顏。久而久之,他都忘了這世間還有一種名為「笑」的表情,以及它所引發的心情。而她大限前的這朵笑花無意中激起了他心頭埋葬了多年的情緒,剎那間的恍惚讓他決定放過她。手一鬆,他真的放開了她。
拚命呼吸著美好的空氣,逐光是那樣的脆弱而嬌柔。癱坐在地上,她仰起頭朝他望去,「謝謝!謝謝你放過我。」臨了,她還不忘給他一抹笑。
他屏住呼吸,抑制住心頭奇怪的悸動,狠狠地丟下一句,「滾出蒼島,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你會後悔的。」甩開手,他憑借法力離開了她的視野範圍。
他最後的身影讓逐光看見了一小團亮金色與沉黑色相融的光芒,那……可是他的光芒?那……可是吸引她追逐而來的光芒?
將身體平放在草地上,她讓自己最大限度地接受陽光的洗禮。心底裡卻暗暗下了決定,她不會離開蒼島的,因為她找到了畢生追尋的光芒——他所散發出的神秘光芒。
迎著四周圍的光亮,嘻嘻,她笑了!
——*※*——
她沒有離開,她居然漠視他的警告留了下來!
蒼不語左手背在身後,雙腳立於纖細的竹葉上,借助高度優勢俯視那個不知在忙些什麼的石頭精。
只見她用那對小巧的足型測量了一下那片竹林,然後選擇了幾棵高壯的竹子,將手恭敬地擺放在竹節上,合上雙眼集中心神念動咒語,整棵竹子抗議性地晃了兩晃,這才從竹節的中間部位斷裂、倒下。整個過程冗長而繁複,這還不算她把咒語忘記或念錯的情況。說她是「精」字輩的魔物,實在有辱妖精的集體稱號。她那小小的法力連推倒一棵竹都這麼困難,更別說成為魔性蒼狂的大惡魔了。
還有更糟糕的情況在後頭呢!
身為最低等的小妖精,光靠吸收天地精華是遠不能維持她的體能和法力的。她的推竹工作沒能做多久,整個身軀就己顯得疲憊不堪。倚靠著竹節,她飲上兩口山泉水,仍舊是上氣不接下氣。
不經意間,她發現竹林上空包圍著一團神秘的光芒,她努力眺望,終於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竹葉頂端那個衣袂飄飄的身影。
「喂!是你嗎?」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這樣大叫著。
蒼不語對她的叫喊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據他估計,像她那樣低能的法力是根本不可能跨越這樣久遠的距離看見他的。對自己的失算,他顯得有些懊惱——瞧!又是他不熟悉的感覺名詞。一個空間移形,他立在了她的身前。
「嘿!你來得可真快啊!」對這位新鄰居,逐光抱以絕對的友好。
鎖緊眉頭,蒼不語對她的暖笑置之不理,「你在我的島上做些什麼?」他的聲音極度威嚴,不含半點情誼。
「砍竹啊!」她坦率地回望著他,還一臉安慰他的表情,「放心吧!我沒有斷了這些竹的壽命,明年春天,它們還會再長成的。」
「砍竹做什麼?」他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這麼間不是因為好奇,純粹是因為這個石頭精在他的地盤上動了他的東西。僅此而已!
逐光漂了一眼地上四仰八叉的竹節,又瞧瞧自己的新鄰居,回答得極其自然,「建一座小竹樓啊!你不覺得這座島嶼到了夜晚寒氣通人,實在難挨嗎?昨晚我在山洞裡縮了一宿,冷得我都快變回石頭了。」
說她是低能魔物吧!居然連御寒的法力都不具備。蒼不語不屑地轉過身,這就準備離去,連讓她滾蛋的話都忘了說出口。
「喂,你等等!」見他又要消失到哪個拐角奮晃裡不見了蹤影,逐光率先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側著臉,冷冷地看著她,解讀不出更多的感情信息。
逐光緊走兩步,站到了他跟前,小手一件捉住了他的衣快,「我剛剛看你站在那麼遠的竹葉尖上,卻一轉眼的工夫就來到了我跟前。會這種瞬間移形的咒語,你的法力應該很強吧?」
蒼不語一挑眉,滿臉寫著不耐煩地說:「你想說什麼?」
逐光不好意思地淺笑著,「既然你的法力那麼高強,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幫我把這片竹推倒?」眼見著蒼不語沉下了一張俊臉,逐光的石頭腦瓜子將他的表情自動忽略,猶不知死活的絮絮叨叨,「不是我要麻煩你,實在是因為我的法力太弱了,照這個速度進行下去,就是到了冬季,我也建不成一座竹樓啊!這裡現在的節氣都這麼冷了,更何況冬天。你也不希望有個活物死在你的地盤上吧。所以嘛!就勞動你施展一下高超的法力把這些竹推倒,我也好快點建成竹樓,不壞了你這地兒的清淨。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你考慮哦。真的,你別不信,我真的不想死在你這麼風水的地……」
提起氣,蒼不語努力克制著體內的魔性,他想伸出手再一次掐住她柔嫩的頸項,他想狠狠地掐死她,狠狠的!想他修煉多年,足以稱霸神、魔、人三界的法力居然被這麼一個低能的石頭精要求用來推竹?她當他是什麼?她石頭精身下的一攤泥嗎?她還口口聲聲把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說成是為他好,他真後悔當時沒有用力直接掐死她。
不讓你看看我的能耐,你還以為我對你無奈呢!
蒼不語手握成拳,一股暴庚之氣從兩臂間迸射而出——頃刻間,以逐光為圓心,十里以內的竹節紛紛靜止不動。然後——「恍」的一聲,所有竹節……應聲倒下。
「哇!你的法力真的是太強大了!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居然把這麼多的竹都推倒了,你真的是太厲害了!」逐光興奮地蹦著跳著,可謂是手舞足蹈。
蒼不語金色的瞳孔猛地一收,對她的反應,他大感意外,他原以為這滿身的殺氣會嚇得她倒退三尺,沒想到她眼中所見只是他恐嚇的附贈品成就了她的心願。揚起衣袖,他選擇憤然的離去。
「喂!喂——」她手合成扇形,遙通地向他喊著話,「……謝謝你!謝謝你……」
她甜美的嗓音毫無阻礙地躍進他的耳中,隨之而來的,還有地清脆的笑聲、奔跑聲。眉心一緊,他前行的步伐不覺快了許多。黑髮繞著清風,撫向他俊毅的面容,同樣被撫慰的又豈止是這副皮囊?
——*※*——
一輪新月當空而照,夜晚的蒼島寒氣逼人。蒼不語一如往常,微合著雙眼盤膝坐在島的正中央,借助心力吸取月之精華。
不遠處,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亦步亦趨地問他靠了過來。不用感應,不用覺察,他知道這座島上只有那塊石頭精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來。
提著裙擺,逐光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生怕打擾了合眼淺眠的鄰居——在她的思維定義裡,合著雙眼就等於熟睡。
雙手不停地搓著臂膀,即使如此她的體溫仍接近石頭的清冷。挑了他身邊一塊看起來很舒服的草地,她合衣蹲坐了下來。寒風四起,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劇烈的顫抖一如風中的落葉。
對她的舉動,蒼不語選擇冷「心」旁觀。先是伴隨著她劇烈的顫抖而產生的「唆唆」的吸氣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她牙齒打架的「咯咯」聲,之後,那小小的噴嚏就一個接一個竄進了他的耳朵。
眉頭一皺,蒼不語左手一揚,平地燃起了一簇簧火。那熊熊燃燒的火紅為這樣的寒夜平添了幾許溫暖和包容。
迎著那火紅色的光芒,流失的體溫又漸漸回到了逐光的體內。揉搓著回溫的雙手,她這才有力氣開口:「你沒睡著啊?」
他依舊沉著臉不吭聲,只是讓金色的雙眼迎上了她的黑眸。
這樣的反應已足以鼓勵她繼續自說自話下去,逐光抬起身子,朝他的方向微微移近了一些距離,「謝謝你哦!謝謝你為我點起篝火,我這樣……會不會吵到你?」
你己經在吵了!蒼不語撩了一下黑髮,任髮絲在風中飛揚。
吸了吸鼻子,逐光又向他的身邊貼近了幾分,「以前我當石頭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也不會覺得冷,現在就不一樣了,我不僅會感到冷,還有接近死亡的感覺——好奇怪哦!」
廢話!石頭妖精沒感覺,還不是塊石頭嘛。蒼不語手指一場,原本安躺在地上的一根樹枝被他牽引到了手中,撥了撥篝火,他讓它燒得更旺一些。
不知是因為這不斷上升的溫暖,還是他本身的吸引力,逐光乾脆將窩挪到了他的身邊,緊貼著他的身軀,她舒服地打了一個呵欠。「喂!你為什麼不說話?你這麼幫我,如果以後你遇到事情也可以來找我。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我叫逐光——追逐光芒的意思,要記住哦。你呢?你叫什麼?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一定是個很特別的名字,一定有著很特別的意義吧!」
沉黑的髮絲纏繞住他的頸項,蒼不語撥動著旺火,金色的瞳孔燃燒著叢叢火苗。名字?特別的名字?特別的意義?他笑,迎著一團燃燒的火紅,他的笑容依然冷得出奇。
他是半神半魔的怪物,或許正是由於這古怪的特質,他有著驚人的記憶力與感知力。這使他記住了很多本應遺忘的記憶——
很多年前,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他還只是個嬰孩,那時候的他還居住在神界,那時候的他還有個父親——他就是神界的眾神之首——日神。
至今他仍清楚地記得,當星神抱著自己走向遙坐在高位上的父親,讓他為自己的親生兒子取名的時候。他的父親——他那高高在上,身為日神的父親只是略瞥了他一眼,隨即合上雙眼,淡淡地丟下兩個字——「不語」。
不語?不多言語!他的親生父親不願意抱他這個兒子,不願意多看他一眼,甚至不願意施捨給他一個存在的標誌。什麼「不語」,就是對他的名字不多言語。原來,他就是這麼讓神討厭,讓自己的親生父親討厭。或許,他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只因他是個半神半魔的怪物!怪物!
可至此以後,這「不語」二字便成了他的名字,一個去不掉的標誌。於是他被流放到這座蒼島苦修,這才根據修行地有了屬於自己的姓——蒼!於是他有了完整的名字——蒼不語!
這就是他的名字蘊涵的全部意義
特殊的、悲哀的、傷痛的意義!
關於「蒼不語」的來由在瞬間傾巢而出,擋也擋不住,同時爆發的還有並行而至的痛苦記憶。金色的瞳孔迅速一收,他雙手交握成拳,體內的魔性迅速凝結於胸。同一時間,那代表神的亮金色與屬於魔的沉黑色交織成一道詭異的光圈,將他團團圍住。
迷迷糊糊的逐光一臉想睡卻堅持不睡地苦苦支撐著,一抬眼,她追逐光芒的眼睛完全被他渾身散發的詭異光華奪去了注意。毫無意識地伸出手,她想看看那亮金色與沉黑色相融的交疊是真實,抑或是夢幻。
逐光的手指剛觸摸到那光圈的邊緣,蒼不語忽然轉過身,一雙金色瞳孔混淆著陰暗的黑霧狠狠地降落在她身上。
他是怪物!他不需要碰觸!也不需要任何神、魔、人的碰觸!沒有多想,他以凝聚在手臂頂端的魔力推開了逐光的身體。轉眼間,她的身體向離了弦的弓箭直直地向後飛去。
「不要……」
急切中,她使出救命的法力抓住了他的手。那溫暖的觸摸激起了他的心志,單手一收,他將她收到了懷裡,那詭異的光圈也隨之淡去。
平息著體內流走的氣脈,逐光靠著他的胸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他仍是噤聲不語,臉上也是孤寂一片,再沒有多餘的表情,惟有那敞開的胸懷任她徜徉其中。
「謝謝你……」望著他金色的瞳孔,她嘴角一牽,一抹微笑只為他綻放。
面對著她的笑容,一時間他竟忘了反應。眼見著青黑色的液體從她唇邊匯匯而出,他的眉頭不覺緊鎖。
她虛弱的手探上他的眉宇間,想要撫平那道道紋路,「你又皺眉了,你總是沉著臉,皺著眉,難看死了。」
「別說話。」他的大掌握緊她的小手,借助這份牽連將精氣傳遞給她。即使如此,他仍阻止不了從她體內不斷湧出的液體。心慌,這是他不熟悉的感覺,像一顆心四下遊走,就是找不到歸屬的位置。
她癱軟的身體倒在他的懷抱裡,感覺生命力正隨著那青黑色的液體不斷流逝,她用盡全力握緊了他的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蒼不語——蒼島是我姓,不語為我名。」第一次,這世間第一次有物從他的口中知道他的名字。
「蒼……不……語……」吟誦著他的名字,她漸漸迷失在神志的漩渦中。隨後的感覺是那雙掩藏在黑髮下的金色眸子閃爍著摧碾的光芒,一如清晨第一縷朝陽,點燃她生命的朝陽。
凝視著懷抱裡煥發著青黑色光芒的小妖精,蒼不語臥坐在篝火旁,挑高那熊熊燃燒的烈火,他不在乎自己被這炙熱難奈的高溫所灼傷。
冷!極度的寒冷將他緊緊包圍,他像一個從萬年寒池裡爬出的惡鬼拚命尋找天地間最初的溫暖。這溫暖似乎來源於懷抱裡這具逐漸失溫,僵硬的軀幹,又似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