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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情魂 第九章 作者:章庭

  這……還真是誰都沒料想得到的意外狀況!感兒簪尖刺入肌膚一分,疼痛就更上十分,野日鳳雖然沒法子看見自己的傷口,但疼痛和液體正涓涓汨出的異樣感,讓她幾乎要屏住呼吸地暈死過去。

   救我!

   瑩瑩水眸呈滿對死亡的恐懼,野日鳳正打算奮力試圖掙身脫逃時,蓮老夫人陰側側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

   「哼!你想掙扎便儘管掙扎吧!我知道你有了身孕,你再掙扎一下我便狠刺一下,你若傷了自己對孩子可沒好處,或者……我該往你肚子刺看看才是?那麼你便成了害你孩子小產的兇手了。」

   「二娘!」野日風駭極、懼極,果真乖乖靜靜地不敢亂動,但口中卻仍忍不下氣極,顫極的語氣問道:「你……你沒事吧?」

   「哼!」蓮老夫人很快地往牆面貼去,挪到角落,整個人縮到野日風身後,亦等於拿她做肉盾。

   「我當然知道你們心中是怎麼想的,巴不得我有事、瘋了、死了算了,落個清靜、舒服、自由。我呸!休想!只要我尚有口氣在,絕對會好好活著把該有的冤仇全給討回來!」

   「你在說什麼呀?娘。」野夜龍面容鎖著凝肅厲峻之色,輕慢和緩地挪動腳步,調整方位,準備伺機而動地反攻。「什麼冤仇?」

   。什麼冤仇?」蓮老夫人立即對兒子怒目相視,「我真應該在你小時候便一把掐死你。養你這個兒子做什麼用?

   什麼冤仇?野家虧負我太多!如果當初不是為了幫忙愛計,我豈會同意堂姊的安排嫁給一個可以做我爹親的老夕人?而這老男人娶了年輕貌美的我,非但不加珍惜,甚芻視若無睹……

   「龍兒,你可知你這傳宗接代的長子出生時,你爹一剛都不曾來見過你嗎?他反倒寧願守在我那老堂姊身邊,,心自己女兒的安危……那我呢?我又算什麼?算什左……,』

   想當年,她也是個綺年玉貌的姑娘,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納為偏房,而且待她冷淡的相公更表明了若不是為了後嗣等壓力,哪會收她入門的態度!

   好!她忍!終於忍到確定自己有了身孕,還來不及歡欣、鬆一口氣,堂姊竟也同時傳出喜訊!

   自那時起,偏激的心結就此深埋,再隨著野滔盡因鍾愛大夫人而異常地重女不重子,生前便宣佈未來將水玉館傳給野日鳳,讓野夜龍母子飽受冷嘲熱諷……

   深埋的心結豈會不有抽芽生長、開花結果的後續呢?

   「……那好像重重打了我一巴掌,多羞辱啊!我是為野家生下男兒的人,但到頭宋,我所承受的待遇和棄婦有什麼不同?我沒錯!是老天爺做得錯了,多冤枉啊!最教我感到冤枉的,卻是我親生的好兒子居然會愛──」

   「娘!」再也顧不了其他,野夜龍情急地大吼,「住口!別說了!」萬萬不能說呀!

   丹白卻是趁野夜龍大吼之際意欲撲身前去,蓮老夫人被此一嚇而不覺手下一個用力,真的當場就把簪刺往野日鳳頸際深深刺人,後者瑩瑩水眸一突張,一口氣再也轉不過來,身軀癱軟倒下。

   「不!」丹白霎時悲憤當頭,良善的天性不復,一掌罩頭便往蓮老夫人額心拍去,不管後者死活如何,只是抱著野日風的身軀發出心碎的哀鳴。

   「不──」 *  *  *

   原本該是歡歡喜喜的好日子,登時變得愁雲、驚恐密佈的悲日!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喊來,心急如焚的朱良川擅作主張,叫了一個大夫不夠,幾乎要把全城的大夫都找齊。

   大夫們一個個穿梭如流地進出房間,不同長相的臉孔卻是相同的沮喪難過之色,除了搖頭歎息之外還是搖頭歎息,雖然沒人敢張口明言,但「沒救了」的神色讓人一目瞭然。

   原來那簪刺雖然插入頸脖皮肉並不深,卻卡在一處死穴,倘若硬要拔出,原本的涓涓汨血可會變得大量激噴,不拖一刻鐘便必死無疑。

   但如果簪刺不拔出,如此涓涓細細的血流,再過半個時辰,也是會死。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被安置在床上靠牆而臥,野日鳳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精力正一分分流失,原本最有精神的瑩瑩水眸也一點點失去光彩,蠕動白色澤的雙唇,努力集中精神擠出力氣,她輕喊著,「相……公……」

   急得沒法子,不住在原地跳腳、打轉的丹白,在野日鳳喊出聲時衝到床邊去。

   「你……你……」誰來教教他?他該說些什麼?他怎麼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呢?口舌結巴、遲鈍當場,丹白急呼呼地伸出大掌,卻又小小心地溫柔碰觸她那開始變冷的小手。

   他整個人索性爬上床去,謹慎地在她身旁坐下。

   野日鳳似是費盡千斤之力,才能勉強微偏螓首,對上柚煥鑲而慌翻,的雙眼──

   那微妙的光景,教原本一旁也跟著緊張、忙碌的幾個丫頭,忽地同時哭了出聲。

   「嗚嗚嗚──不要……我不要夫人死啊……」

   「嗚嗚──夫人,你不要死……不要死!」

   丫頭們以袖捂面,淚涕齊下,哭跪了一地。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看見這一對情深卻將生離死別的愛侶的最後相處情形,都會這麼同聲一慟的。

   丹白倍受人們的喜愛,而野日鳳是那麼倍受人們的尊敬呀?

   節哀順變嗎?朱良川實在說不出這麼殘忍的安撫言詞,只能轉過身去。將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在內趕出這個房間,讓他們好好共度最後一刻。

   野日鳳已經難受得嘴裡發不出聲音,耳朵也聽不見聲音,但瑩瑩水眸卻是那麼靜靜地、默默地散出一句又一句的道別,對著丹白──也是對著「陸離」娓娓訴說著。

   一直到這生死的交關,她才願意領悟,對自己承認,自己喜愛丹白和「陸離」,早在芳心之中佔有同等份量,所以才會在不管接受「陸離」的擁抱,或丹白的笑臉相對,除了喜歡之外更摻雜微妙複雜的滋味,更甚者是厘不清楚……

   丹白也好,「陸離」也罷,她遺憾著都不能與其廝守一生。

   丹白也好,「陸離」也罷,她遺憾著……

   最後一口氣無聲無息斷下時,瑩瑩水眸仍大大睜著,依戀地看著她割捨不下的男人。

   不管是依戀也好,是遺憾也罷,一切就此被迫打住、靜止……

   人,死了是一了百了,卻也代表什麼都來不及,挽不回

   野日鳳那一點一點失溫的身子讓丹白呆著、怔著、愣著,最後他發狂似地扯開喉嚨不停叫喊著。

   「啊……啊……」

   糟了!

   在門外守候的朱良川急忙率眾沖人房內,人目之景當下也教他為之鼻酸──那麼頎長俊美的男人,抱著已經不會應聲的女子,根本不在乎她傷處汨血沾染了近半身的怵目腥紅。

   丹白吞著田水,用有力卻打顫的大掌摸索那只插在她頸邊的簪刺──雖然知道她已經不會疼痛,卻仍萬般小心放輕拔刺的力道,點穴止血,再努力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那些染上她皮膚上的血漬,一下又一下的力道無比溫柔,同時伴著他不再叫喊,如夢囈似的聲音,「夫人……夫人……夫人……」

   反反覆覆,他喊來喊去只有這句,一聲又一聲,簡單明瞭並意味長遠,那是一種渴盼,想她下一刻會奇跡似地睜開瑩瑩水眸;也是一種許願,想她下一刻又能清醒過來並繃緊一張端容,指揮東,命令西的……

   「姑爺……」足足怔了一刻鐘,朱良川終於向前試著勸說些什麼,「請你……夫人她已經……請先放開她吧!你節哀順變,別讓夫人走得不安心哪!」

   丹白的聲音突然一頓,不是因為朱良川的勸說,而是因為他的耳邊響起的由遠而近,氣急敗壞的叫喊,喚著他的名字,不住命令著他。

   起初還以為是幻聽,然後呆茫茫的心智驀地一震,聽出了那是誰的聲音──

   是「陸離」?

   「啊──」一股迅速強烈的痛楚讓他渾身抽搐,而那邪魅的男音卻枉視他不迫的狀況,不停重複而輕爆命令著,快!快將「珀魂玉」掛到她身上去,我能救她!快!

   什麼?來不及多想,丹白忍著疼痛動手取下「珀魂玉」,一古腦兒佩戴到野日風身上。

   「姑爺,你在做什麼?」朱良川原本還怕他會自戕,但他這莫名的動作卻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然後更讓人吃驚的是,那「珀魂玉」顆顆蜻蜓眼珠,在佩戴到野日鳳身上後,立即進射出強烈的七彩光芒,包圍她整個人,再猶如水氣般侵入她每一分肌膚。

   好好抱著她,運功為她取暖!

   「陸離」再次在丹白耳邊發號施令。

   千萬不可以鬆手!我要下黃泉去帶她回來,在她清醒之前,千萬不——鬆手。

   「好!我不會鬆手。」忍著奇異卻強烈,不知該稱是什麼力量由自己體內脫離的疼痛,渾然忘卻朱良川等人的存在,丹白便這樣微微仰首對半空中大叫著,並一遍又一遍,不敢鬆懈須臾地運著功,讓暖和的氣流灌輸且盈滿野日風全身。

   這招功夫本就是極難極費力的事……一個接一個時辰過去了,武功高強的丹白臉色也開始失去血色,朱良川終於覺得自己該開口說話。

   「姑爺,請將夫人放開吧!夫人已經死了……」他不能見丹白這種自殘身禮的狀況繼續下去,一個箭步向前要去拉他,卻被對方怒目相瞪,勉力將一腳踹了過去。

   「走開!」丹白像只張牙舞爪的野獸,悍然保謹自己的所有物。「她沒死呀!你們看不出來我在等她清醒嗎?誰都不許過來!走開走開走開!」

   「你這樣……」礙於丹白一身武藝高強,朱良川還真是束手無策。

   兩造僵局維持了近三個時辰,進退兩難不下……

   一邊努力瞪人,一邊源源不絕為野日風運功取暖保住她的體溫,丹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一點一點透支殆盡,也開始懷疑剛剛「陸離」的叮囑不過是自己的幻聽

   不!那一定是真的,他必須要相信是真的!因為,那不只只是相信,更是自己強烈的一線希冀……

   是的!丹白終於明白,自己對野日風不僅僅是抱著強烈的敬慕與欽服,與猶如親人般的情感,而是更深切濃稠,專屬於男人女人之間的情愛──

   啪啦!「珀魂玉」,驀地整串斷裂。

   蜻蜓眼珠破了、碎了,滿滿散落一整張床,一片突來的驚愕化成沉默,正窒息地籠罩眾人心頭

   「呼!」很輕很弱,卻又清晰無比的氣息,驀地響在野日鳳的鼻下,收縮、微張,代表生命的回復,淺淺的呼吸過來

   「哇!」眾人尚未回神之際,丹白已經激動地一把抱住她,放聲嚎啕大哭。

   *        *        *

   陽光郎郎普照。

   將行李收拾整齊,一一打包裝箱送上馬車,白衫男人這才去帶他寶寶貝貝的妻子步出大門。

   「我可不是水玉做的,拜託!」野日風對他太過小心又戒備的神態不耐卻又感動,好氣卻好笑。「大夫不也說了,我這三個月來恢復神速,是老天爺在保佑嗎?」

   是的!受了那麼重的刺傷能存活下來已是奇跡,更不用說一直到現在,野口風原本破了一處開口的傷處竟能恢復到僅剩一抹淡淡粉色色澤──除了老天爺在保佑外還能說些什麼?

   「但、但是……」丹白面有難色,猶豫了一下,最後牙一咬,還是堅定地將一掌托在她的腰上,一掌扶著她的手肘,以保護著無價寶物之姿步出門檻。

   一瞬間,為了這理所當然似的自然表態,瑩瑩水眸驀地一熱。

   她知道不擅言詞的丹白是多麼努力在一舉一動之間表達自己的情意──或許該說從以前便一直如此,只是以前的自己卻傻得不曾看見!

   如此說來……真正傻的人是誰呢?

   「款!等等!我還有東西忘了拿啦!」野日風舒服地在車廂內坐定,丹白仍不放心地看著她,諄諄叮囑,「乖乖的不要亂動喔!」

   也難怪丹白如此擔心,三個月前,野日鳳奇跡似地死而復生,更幸運地並末小產保留下孩子,所以不僅是丹白,全府上下都巴不得把她供起來養呢!

   「那就快回去拿吧!這裡有小春和小夏陪著我。」比了比兩名準備帶著隨車行走服侍的丫頭,野日鳳撫著便便大腹笑道。

   兩個丫頭則是強忍著不敢給姑爺笑場。

   「唔……」其實不過是再人個門出來的時間,可丹白仍忍不住慎重叮囑了老大一篇。「那小春小夏要好好照顧夫人喔……對了,若夫人覺得氣悶,便將窗子敞開透透氣,若夫人餓了,座鋪左手邊有點心盒,若夫人渴了,水袋就在右方角落,若夫人覺得冷了,後頭棉絲被子就得快些拿出來,苦夫人覺得暈了──」

   講個沒完沒了的嘴被伸長過來的纖指給輕點一下,丹白才不好意思地警覺到自己的嘮叨過了火。

   「好了,我們不是要趕在晌午前出發嗎?快去快回,我們就走了。」含著淺笑,以往的端容瞧來甜美得令人屏息,驚艷又貪戀。

   「好吧!」丹自大夢初醒地用力眨著眼,噘著嘴而老大不甘願,末了在她臉頰上響亮用力親上一記,才返身跑回去。

   對著他的背影輕笑了笑,野日鳳凝視著窗外景色──巍蛾聳立的野府建第,那熟悉的一磚一瓦,在在都教她這個決定遠去的人,離情依依。

   是的!她已經決定要離開野府,離開京城,和丹白一同返回丹天谷。

   野日風唇邊逸出一朵輕哂的笑意。

   想來自己不和丹白回去一趟也是不行的,「珀魂玉」現下都已經碎成稀巴爛,丹白哪拿得出東西回去交差?她不跟著回去做個見證人是不行的,否則天知道她這個相公會不會被大伯、二伯追著打?

   不行的!她要好好「保護」自己的相公。

   腹裡傳出一記踢動,她輕撫了撫,鎮忍著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此刻的野日鳳臉上的表情淨是為人妻母的滿足,而且這種滿足感是從所未有過的──即使是過往掌握了再多的商場權勢。

   生死鬼門關踅一趟回來,她張開瑩瑩水眸,人目看見丹白為她情告急,為她激切而泣的臉孔──或許這剎那,這滿足便漲滿了心頭。

   她臥床休息調養,丹白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殷殷服侍,讓她感動之餘又心生感慨,並領悟到自己是多麼福氣幸運。

   從末料到,她當初以條件交換得來的充數相公,會是個如此情深義重的男人!感動復感慨之餘,她終於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將水玉館的一切產業全數交予野夜龍。

   她瞭解野夜龍,也許這輩子他們兄妹無有握手釋然的和局,但野夜龍卻是一個能將水玉館和琉琳合併並壯大的出色負責人,所以為了野家的聲譽,何樂而不為?

   她的心已經被一場又一場的事故磨倦累了,只想像個普通的娘子,依偎在良人的懷中,不願再汲汲營營於商道。

   或許自己會這麼全然改觀,是因為蓮老夫人的關係。被野夜龍強行帶回的蓮老夫人,沒多久便哭哭笑笑的,真正瘋癲了,野夜龍請了再多的大夫診治也是惘然無效,不得不親手將娘親軟禁起來,派人日夜輪流監守、服侍。

   現在想來,蓮老夫人長年下來的偏激心思,不過是針對丈夫野滔盡不得重視的反擊與控訴。

   印象中,爹親和娘生前在一塊兒恩恩愛愛時,又有誰肯多分些注意力給猶如晾在牆邊角落的二娘?一個女人,如果只為了傳宗接代娶進門來,生下子嗣後便不再受到重視──這種情況換作自己,能忍受嗎?

   野日風,捫心自問,你真的能忍受嗎?

   沒有的,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沒有的……

   所以,她對蓮老夫人的厭惡與懼怕自然減低了不少,然後更進一步感同身受,深深同情起蓮老夫人……

   「好啦好啦!走吧!東西我拿好了。」丹白氣喘吁吁,

   一骨碌鑽人車廂裡。

   「嗯廠思緒一整,野日鳳對他微微一笑,輕輕地將身子偎上他的肩頭,決定不要這麼傷腦筋,將一切都暫且忘懷,只要好好享受這一刻的愛憐……

   馬車漸行漸遠的後頭,野府門口是一群對舊主子依依不捨的僕人行著目送禮。

   馬車漸行漸遠的後頭,一道頎長的騎影正一瞬也不瞬凝視著,眸光是悲傷、是祝福,最後是毅然決然的冰冷──

   野夜龍掉轉馬首,面無表情地離去。備外極短篇:「陸離」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這裡是哪裡?」野日鳳罕見地著了慌,左顧右盼,極目張望卻怎樣都看不見一物一景,耳際卻響起一道急迫的男音。

   來!快和我走!

   「咦?」她反射性回頭,依舊是什麼都看不見,但右手手腕卻被一股力量牽帶著步伐前進,什麼都來不及問,前進的速度已經愈來愈快,到最後竟分不出是走是跑是飛是奔

   「等,等一下……」只覺跟都跟不上,幾欲脫力,她立即又被那股力量索性圈住腰肢,繼續趕路。

   「我……我不行了……」好累……身子精疲力竭得似乎搖搖欲墜。「我走不動了……」

   該死!牛頭馬面要追來了!

   隨著這句詛咒,野日風整個身子被輕盈地掄抱起來,接著是吹風疾厲地撲面而來,順著她往後飛揚起來的秀髮而去。

   再緊接著在後頭響起的,是沉重緩慢,卻胸有成竹的腳步聲,伴著鐵煉金屬拖曳而行的聲響。

   這駭得她差點失聲尖叫──如果不是一隻無形的大掌及時摀住她的嘴。

   掄抱著她的──儘管無法看得見,可她心下卻奇異且堅定地知道,是「陸離」帶著她疾奔逃走的──正是他沒錯!

   保持安靜,我們要逆渡奈何河。

   隨著這句話,她果然感覺到腳兒踏入水中,揚起一陣嘩啦的水聲與浸得濕透的水氣寒意,那感覺如此真實,甚

   至有水花濺到她的頰膚鬢邊,涼得令她頻頻顫抖。

   冷嗎?

   「陸離」亦在同時有所感應地緩下了速度。

   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好了……那處橋墩下不錯。

   然後她便感覺到自己倚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心地被納入一股保謹的氣息當中。

   「是你吧?」她靜了好一會兒,才敢開口詢問。「『陸離』,是你吧?」

   ……不錯!是我。

   顯然也是在稍事休息,好一會兒後才有聲音應了她的問題,淡淡的口吻中有絲喘息。

   「這裡是陰間嗎?我死了嗎?」野日鳳心下迷惘不安,但嘴上卻問得一派鎮靜實際。

   你不會死,我會將你送回去的,安心。

   「送我回……陽間?」野日鳳精神一振。「可能嗎?我不是死了嗎?」

   只要在這三個時辰內,及時將你送回去,錯開牛頭馬面的勾魂鎖,你至少還有五十年好活。

   「是這樣啊……」在「陸離」的解說中,野日鳳的額心同時有個冰涼的觸感──

   是他的唇嗎?

   現在,我們就暫且在這裡躲一躲、等一等,再過幾刻鐘後我就能夠送你回去。

   「嗯!」野日風竟也不覺得害怕、不覺得懷疑,因為他是「陸離」呀!

   但是……「你究竟是誰?『陸離』」野日風輕聲相詢。「我真想知道你是誰。」

   許久都沒有聲音回應,反正什麼都看不見,野日鳳索性閉上雙眼,更能說出心中的話,「我還真是個心貪的女人啊!不管你是『陸離』也好,是丹白也罷……」 ;

   她的心都容納了這兩個男人同等的存在與份量,不分軒輊;她又愛又氣著「陸離」的邪魅專制,也又喜又嗔丹白的良善溫柔……

   是的!怎麼會不可能呢?「陸離。是契合她性子的寫照,丹白卻能彌補她性子的缺憾哪!

   然而,正在她不自覺感傷之際,一陣喃喃自語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但是「陸離」的回答是牛頭不對馬嘴。

   如果你當時有現在一半的勇氣該有多好?玉兒……

   我們是那麼相愛不是嗎?

   雖然注定永遠無法結合,但是我只盼能朝夕看見你便可以了,這樣會太奢望嗎?你為什麼一走要自戕,用那麼激烈的手段來對老天爺抗議呢?

   你知道被留下來的我有多痛苦嗎?我窮盡一生之力鑽研咒術,打造了「珀魂玉」,想招來你的靈魂收藏在此伴我一生……

   但是遲了,你已經投胎轉世,反而變成是我死後居住在這裡,百年來等著你再度現身……

   終於,我能再見你一面呀!玉兒,玉兒,玉兒……

   她一邊疑惑地聽著「陸離」痛苦的喃語,一邊暗中想著他所說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多心,這件事聽起來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啊!好像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便聽過類似的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

   她努力回想著,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她的問題顯然觸痛了「陸離」的傷口,而隨著他為了宣洩似的,那股冰涼的觸感拂過她臉頰和雙唇的範圍正不住地擴大,而且愈□愈用力。

   「我……我不是什麼玉兒……我不是……」野日鳳努力地辯駁著,但是這個故事愈聽愈耳熟,甚至令她感到心思驚悸的地步。

   「陸離」的聲音一頓,著是低低的、悲傷的笑聲。

   盂婆湯一喝,又有誰會記得前世與今生……呵呵-─沒錯,你不是我的玉兒……不是……我的玉兒如今只活在我的記憶中了,沒錯,不是你,不是你……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啊……野日風呆怔之際,卻聽見拍打似的水聲,然後有一捧清涼湊到唇邊,在她不防備時送飲人口。

   咳──慢著!野日鳳驀地一悚。她想起來了,她想起玉兒是誰,「陸離」又是誰──

   奈何河水……盂婆湯的煮水……玉兒呀?請原諒為兄的自私,我寧可自己就此魂飛魄散,卻不能再忍受一回你記不得我的痛苦……不如就這樣讓你忘得徹底吧!回

   到陽間後,忘了我,和你的夫婿好好過完這輩子……

   但是如果蒼天有眼,下輩子,我們不做兄妹好不好?

   不做兄妹好不好?

   野日風尚未回應,那聲音就又開始咒罵起來。

   該死,他們追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容不得她更進一步思索,她又被強行拉起來帶著奔馳,耳邊亦響起他滔滔不絕的吩咐。

   聽著,待會兒我會將你拋往關口處,記得,不回頭、不出聲,往光處用力奔跑就是了。

   「等一下!」不!她還有疑問啊!「陸離」所說的,不就是那個和自己的妹子相戀的……

   她什麼都來不及問了,只覺得身子一輕又落下,忍痛地抬頭張望,果然看見一束光線在眼前,下意識便要舉步跑去,卻又顧及到身後的「陸離」而欲回頭──

   不准回頭!

   她一嚇,就真的不敢再有所妄動,乖乖按照他先前的話,奮力往前舉步衝刺,僅僅遺落身後一連串諄諄的囑咐

   活下去,玉兒!替了我的份一塊好好活下去……

   在她急速回到陽間的剎那,她驟然想起了「陸離」是誰

   野氏中那位與親妹子逆倫畸戀的族長野珀,他的小名便是。陸離」……

   再睜眼,她看見的,是丹白喜極而泣的臉孔。

   「陸離」?

   ……「陸離」是誰?

   「珀魂玉」全碎,但至少「陸離」遂了願,再度和他投胎轉世的妹子──他的戀人見上了一面。

   玉兒啊……

   輕輕的,全碎的琉璃,散發的晶瑩潤澤,猶如一記感傷深情的歎息。

   玉兒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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