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清甜的幽香夾帶著海的鹹味和陽光的味道竄入他的鼻息,盈滿他的胸臆,漸漸地,他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他吃力地仰起頭來,卻只識得壓在自己身上的……是名女子。
這女子身上的香氣很特別,不似一般富有人家慣用的上等薰香,也不似官家人用的,更不是一般尋常百姓用得起的。
「嗚……」一聲痛吟自身上的女子口中傳出,吸去蒼挹玦全副的注意力,他想聽,下意識的想聽這擁有特殊香氣女子的聲音是否如她身上的香氣那般惑人,更想看看她的容貌是何模樣,不料——
「可惡啊!」只聽她大叫一聲,然後蒼挹玦被人當成地毯的踏過,他身上搞不好還鄉了好幾個足印。
單燏忍住痛楚自這個不長眼睛擋人財路的巨大礙障物身上爬起,捂著撞疼的鼻樑,不管被她撞倒的礙障物是否安然無恙,逕自繼續追著那些竊走她錢袋的偷兒們,但先機已經失去,一個眨眼,他們早已逃去無蹤。
「太可惡了,那裡頭的銀兩可不少……」單燏水眸浮上一層霧氣,為她失去銀兩感到痛心無比。「那些可惡的偷兒,竟然敢偷我的錢袋,要不是我撞到人……」單燏愈想愈傷心,那錢袋的銀兩是她省吃儉用存下來,預備今兒個買新髮釵慰勞自己這個月的辛勤的,可是……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
「對,要不是那個被我撞到的人,我絕下會追丟的!」單燏擦去盈眶的淚珠,這才發現自己下只心痛,手腳和鼻樑也很痛。
她轉身尋著那被她撞倒的人,決定要那人賠償她身心的雙重損失。
「公子,你還好吧?」目擊「慘案」發生的路人們伸手扶助被撞倒又被踩踏過去的蒼挹玦。
「還好。」只是覺得自己前胸成後背,雙腳成雙手,傷不重,但疼痛恐怕會佔據他的身體一陣子。
「你好我不好。」
蒼挹玦聞聲回首,只見一名嬌小的少女站在他身後,嗓音清脆,語氣含怒,一雙靈眸正漾著下悅的眸光瞪著他。
「姑娘何出此言?」蒼挹玦見她衣裳微亂、髮鬢微紊,但仍不掩美色。
這少女是一塊好玉,且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可她那雙若星般璨然的黑眸似火,就像受到沁色微染成赭紅的白玉般,為白玉增添光彩。
不由得,蒼挹玦平靜的心湖猶如教人拋擲扁石般地激起了好幾圈漣漪,令他有些下知所措,想移開視線,卻又教她那雙眼眸給吸引住,不捨離開。
「你站在大街上妨礙本姑娘追偷兒,害我身子受傷,害我追丟偷兒,心靈嚴重受創……」單燏拉里拉雜的說了一堆,說得蒼挹玦好似無一是處。
蒼挹玦適才滿腔的旖旎教她那串的責怪給打破。
初至泉州,沒聽過單家大小姐名號的他覺得自己沒有錯。
街路雖大,但到處都是人,她要撞上自己也無可厚非,嚴格說來,他們兩人都有錯。
但他見單燏是姑娘家,雖是她撞上自己,可他總得保持風度,才想道歉了事,又聽見了他二十六年來所聽過最離譜的話語——
「綜合上列所述,你得賠錢!」單燏單方面下了結論,伸出手來,要蒼挹玦付錢了事。「我錢袋裡有五十兩銀子,二十文錢,加上我的醫藥費,收你二十兩銀子好了,再加上本姑娘精神受創費……三十兩銀子,林林總總加起來湊個整數就一百兩銀子。」
單燏說得口沫橫飛,蒼挹玦聽得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老天!他活了二十六年,生平首見如此吃人的要錢法。
「姑娘,在下——」蒼挹玦才起個頭,就讓單燏給搶白。
「怎樣?你想賴帳呀!你身上沒有銀票、銀兩、白銀、銅錢沒關係,本姑娘也收同值貨品的,像你腰上的玉帶鉤、髮帶上的玉、小指上的玉環都可以抵還,姑娘我不介意。」單燏上下打量蒼挹玦後,迅速看出他身上值錢的物品下少,袍衫的料子是上好的綿緞,氣勢不凡,想必家世下差,收他區區一百兩還算太少。「不過,本姑娘不收借契。」
誰知道收了契,放了人之後,他會不會逃個無影無蹤,到時候她上哪兒找人要錢?
「姑娘,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意思要付錢。」蒼挹玦有風度的微微一笑,將單燏的話語當成笑話。
三個月來,他為追查蒼家失竊的香爐循線來到泉州,一路上風塵僕僕、疲累盡顯,至泉州後,他只想找間好客棧好好的休息,才問明路人方向,未料一個轉身就與這少女相撞。
無端惹來胭脂是非,是蒼挹玦始料末及的。
「什麼付錢?你又沒有買我家的貨和香,付什麼錢?」單燏黛眉一挑,「是賠錢,你得賠錢。」
「姑娘,在下不認為必須賠錢予你。」蒼挹玦認定單燏是單憑一張嘴便想誑人錢財的騙子,態度也漸趨強硬,雖仍帶著笑意,但之中的嚴厲意味不言可喻。
「啥?你害我追丟了偷兒,害我撞到你,害我丟了錢袋,害我心靈嚴重受創,害我這個月犒賞自己的髮釵長翅膀飛掉……是你,都是你,你竟然還不打算賠我錢,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單燏說的話分明是推諉之辭,可無一人敢「仗義執言」。
單燏的「惡勢力」早已深入民心,她的死要錢也是家鄉父老無人下知無人不曉的,只要惹上她大小姐,她巧立的名目多到令人昏頭,加上她姣好的美顏、明亮的笑容,鮮少有人會對她真的生怨氣。
「姑娘,分明是你眼睛太大沒瞧見在下站在路旁,在下被你撞倒,沒向你收取醫藥費已是仁至義盡,你反過來要在下賠錢,未免太說不過去。」蒼挹玦正色辯解,沉下的嗓音透著些許旅途的疲意與怒意。
「本姑娘不跟你計較只要你賠錢了事,你反倒拿喬,分明是強龍硬壓地頭蛇呀!一俏眸一溜,單燏心頭怒火甚熾,可說話的口氣愈顯嬌柔,幾乎要化了在場男性們的骨頭。
「姑娘,在下同你說理,你別不講理。」蒼挹玦不願節外生枝。
他一路走來,行蹤隱密、行事低調,為的就是免去禍事,招來官府的注意。
只因他尋的不是他物,而是個「香爐」,在這個敏感時刻,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驚動宮府而釀成禍端。
怎料,這一路的用心良苦全栽在一名少女手上。
「理?本姑娘只要扯到錢財之事,同你說上十天十夜的理都可以,可本姑娘話說多了口會渴、身子會累、肚子會餓,除了『說話費』,公於你還得再另付姑娘我茶錢、吃飯錢,還有車資。」
蒼挹玦此時明瞭與單燏再說下去,黑的都可能被她說成白的,到時候他沒錯都會被她說成惡貫滿盈,於是擰眉搖首,一拂袖,轉身離去。
「喂!你別溜,從沒人欠本姑娘錢敢溜的!」單燏見他突然轉身邁步離開,一愣,回過神後趕緊跟上去,深怕討不到自己的「精神賠償」。
一干人見男女王角離開,雖好奇這外地公子哥同在地鐵算盤兩強相爭孰勝孰負,卻無一人敢跟上去看後續發展,只因單燏收取的「看戲費」可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無戲可瞧,他們全作鳥獸散。
剩下的,是單燏週身繚繞的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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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倌兒,歡迎歡迎,請進,是打尖還是住店?」小二哥熱情的招呼聲在蒼挹玦踏進「悅賓樓」時立即傳來。
「住店。」蒼挹玦環視整個大廳,這悅賓樓是他三個月來住過最好的地方了。
「是——」小二哥一聲「是」尾音拉得老長,「掌櫃的,客人住店羅!」然後他一個彎腰,「公子,請至櫃檯登記。」
「嘿,來羅!」掌櫃的聞聲自內堂出來,見客人上門,展露笑容,拿起毛筆,翻開住宿名冊。「公子和小娘子同住一間房?」
「小娘子?」倉挹玦聽見掌櫃的問話,眉頭微攏,「掌櫃的,我是獨身一人投宿。」
「喔。」掌櫃的見蒼挹玦神色疲累但氣勢猶存,有些尷尬的搔搔後腦,「那公子身後的小娘子……」掌櫃的話說到一半及時吞回,「單……單家小姐……」
掌櫃的見單燏如見水火,上次他才因為想誑騙單傢伙計,以低價買得單家進口的南洋珍珠,後來反被單燏狠狠的敲了個大竹槓,付出的代價比他買南洋珍珠還鄉。
自此,見著單燏,掌櫃的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蒼挹玦這才發現自己身後有蹊蹺,回首一看,方知自己被單燏一路跟到底還不自知。「姑娘,你——」
他眉頭糾結,沉黑的眸子透著不耐,不知泉州姑娘都這般死纏爛打,還是眼下這位是特例?
「賠錢。」跟了他這麼久,他終於發現自己了!
單燏一見他回頭,毫不客氣的伸手要錢。
「我說過你沒有理由要我賠錢。」精神損失?他賠給了她,那誰來賠他的精神損失?
「怎麼沒有?你還需要本姑娘再重複一次給你聽嗎?」單燏鼓起腮幫子反問。
她每個月豐勤工作努力掙錢、省吃儉用,只捨得有這麼一天奢侈,而這人害她追丟偷她錢袋的偷兒,她當然得怪罪他。
可這人一點也不知道她的心路轉折,還毫無悔意,可惡!可惡!可惡!真該再多收
一點錢以慰她脆弱易碎的心!
「姑娘,在下見你是女流之輩不願與你計較,你卻苦苦相逼。」蒼挹玦板起臉孔,週身氣息為之一變。
「本姑娘沒否認過我是女流之輩,你不同我計較不代表我不同你計較。」單燏漾起甜甜的笑,「所以……賠錢,一百兩,外加我適才跟著你到處胞的勞動費,五十兩,總共一百五十兩。」
蒼挹玦真是開了眼界,向來不與人在言語上爭鋒的他,此時也詞窮了,著實不知為何自己一到泉州就欠下這一百五十兩銀子,更不知如何打發單燏。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一個等著收錢,一個不願給錢。
直到單燏等得不耐煩了,甩甩維持「要錢」姿勢太久而感到酸澀的手,皺起黛眉,櫻紅小口才要開啟,店外就傳來單傢伙計的叫喚聲。
「小姐,小姐啊!」
「幹啥?叫魂呀!」這魯男子不似外表那般的闊氣,難纏又欠揍,分明是他不對,竟然連一句像樣的道歉也下給,她已經夠嘔的了,這夥計不會看人臉色,硬是要插上一腳嗎?
「小姐,小人可終於找著你啦!」單傢伙計自外頭跑進來,如一陣風般停在單燏面前,還差點絆著門檻跌個四腳朝天,上氣不接下氣的喚著。
「我說阿良呀,小姐人在這兒下會飛走也下會泅水離開,你為啥事跑得像是後頭有鬼追似的?」單燏見自傢伙計如此拚命的模樣,不由得滿意地笑了。
做人傢伙計的,就是要這樣才會得主子歡心嘛!心下盤算著得給他加點薪資,以慰他的辛勞。
「不是啊,小姐,高家大叔在鋪裡等你,他說不是你挑的香他不要,還有啊,那王二少差人來選香盒,要給他家二奶……」單良乎復氣息後,一古腦兒的朝她報告鋪子的情形。
「喔,好吧。」單燏伸手拍拍單良的背,緩緩他的氣,「咱們回鋪子去,別讓財神爺久等。」
「是。」單良拱手行個禮,卻久久候不到單燏舉步。
於是抬頭,只見她一手擦腰,伸出另一手的纖指,戳上站在她身旁背對門口、顯然是正想上樓的公子胸膛。
「你你你,我記住你了,這一百五十兩先讓你欠著,等本姑娘送走財神爺再來跟你算帳。」
「姑娘家這樣指著個男人不太好看吧?」蒼挹玦冷冷一笑,諷刺道。
「你說什麼引姑娘我本不想動手,是你逼我的喔!」單燏一聽,火氣直冒,挽高衣袖,才要掄拳揍人,單良急忙上前擋在兩人中間。
「小姐啊!再下走只怕來不及了。」單良好不容易才找到人,可不想自家小姐顧此失彼,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那時可不能善了。
「哼!」單燏一聽,被蒼挹玦氣昏頭的神志總算冷靜下來,哼的一聲,她大搖大擺的同單良離開。
蒼挹玦鼻息滿是單燏身上的幽香,好一會兒才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他搖搖頭,甩去心頭莫名的煩躁,同在一旁下敢說話的掌櫃吩咐道:「上房一間。」
「是,一間上房。」掌櫃的這才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雙眼進發崇拜的目光,看得蒼挹玦莫名其妙。「公子,請寫下大名。」
蒼挹玦接過毛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蒼公於,晚膳送進房或下廳裡吃?」掌櫃的臉色看得出來不只想說這些。
蒼挹玦不動聲色,就此誰耐性足,「下廳裡用。」
「嘿。」掌櫃的漫應一聲,八卦的嘴臉未變,久久等下到蒼挹玦問起,為了滿足自己欲傾吐一番的心,只好自行開口,「公子,你可知那姑娘是何人?」
「願聞其詳。」蒼挹玦唇角微揚,有些好奇為何這些人見著單燏都是又愛又恨的模樣?
「來來來,咱們坐下來喝口茶談……小二,來壺鐵觀音,算店裡的……本來小的還伯公子旅途勞累,想要休息,可小的實在是忍不住想要跟公子說說這單家小姐……啊,就是方才向你要錢的那位姑娘……客倌,嘗嘗咱們泉州的功夫茶……」掌櫃的命小二備茶。
他先是以陶壺置茶,後沖以沸水,此時即有一股特殊香味撲鼻而來。蒼挹玦以手拂過那滿佈空中的香氣,頓覺精神一振,一進泉州後所遇不快之事,終是在客棧掌櫃饗以這有名的「功夫茶」下化解。
「掌櫃的好眼力,一望即知在下是外地來的。」輕嘗口鐵觀音,蒼挹玦微笑頷首。
「由公子的口音聽來,似是蘇杭一帶的人?」
「是,掌櫃的,你還未同在下說那單家小姐……」莫名地,他的好奇心亦教掌櫃的給引了出來,想得知這一點兒也不「善」的單家小姐的傳聞。
「噢,說到單家人啊,這可是咱們泉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則傳奇——」說到這兒,掌櫃的因時屆晚膳時刻,客人大增,分身不及。
蒼挹玦也不勉強,於是那一則無人下曉的單家傳奇,終是沒有傳到他耳裡。
艷麗的紅霞佔領天邊,海潮聲聲襲入耳,較絲竹更引人人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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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回來了款!」門房遠遠的見著單燏信步往府裡走來,遂大叫。
待單燏走近,見她雖不至於披頭散髮,但頭髮比早上出門時亂,臉色雖不致有病容,可卻比早上還蒼白,他微愣後關心地問:「小姐啊,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怎麼可能會有事?有事的話咱們單家上上下下會有飯吃嗎?你單心搞不好連個遮風擋雨的屋子也沒了,有事……哼!」單燏今兒個火氣忒大,踩著火種的單心一臉無辜卻無話可說的目送單燏的身影進府。
「我說女兒啊,何事煩心?為娘的在廳內就聽得你在大門口的聲音了,姑娘家這麼大聲嚷嚷的,小心嫁不出去。」單夫人捧著茶杯啜口熱茶,坐在上位,一手拿著手絹當扇子揚風,不是很認真的規勸著女兒的行徑。
所幸她爹英明,打她在娘胎時就替她指下一門親事,雖然之後斷去聯絡有十八年之久,可近來親家總算是找到他們,設下一局紅妝宴,預備讓這一雙兒女成就一樁好事。
就望能促成這樁圓滿的姻緣。
「我說娘啊,你這模樣都嫁得出去,女兒我當然沒問題羅!」單燏假假一笑,抬手輕拭額角的薄汗,宛轉輕靈的細語卻是字字嘲諷。
想她也不是很想嫁人,若是要嫁,也得找到一名同爹親一般可容忍娘親的男人,還要不偷腥。她爹親在京城豢有小妾之事,是他們單家半隱諱的事實,而虧得娘親能容許爹親納小妾,雖然傷心,但仍接受,所幸小妾膝下無子嗣,否則……
假若換成她,哼!
「燏兒,你今兒個吃了火藥啊?」單夫人仔細瞧著女兒,只見單燏雖有笑容,那雙眼卻噴著火,「有氣得發出來,別憋著悶到內傷。想咱們單家,世代貧窮,到了這一代,幸好你爹娶了精明能幹的我,我帶著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搭上三寶太監下西洋這艘順風船生的小財當嫁妝,嫁予你爹,為你爹償還了債務,自此咱們單家才開始積了財,有了富。好不容易有了這些財富,可別為了一些小事而無法享用啊!」
「娘,你有所不知,女兒今兒個有怨難申啊!」一想起今日午後她損失的錢財,她就飽了——被氣飽。
「怎的?誰能給你氣受呀?」單夫人對於自己女兒的本領可是一清二楚。
她不欺負別人就該萬幸,怎容得別人欺負她?
「下過倒是,你怎麼一頭發絲紊亂啊?女兒,做生意的總是要以最好的一面示人,你這樣客人怎麼敢放心與你談生意呀?!」
「娘,女兒今日午後上碼頭點貨,錢袋被扒——」
「什麼?!那偷兒有沒有追著?錢袋有無拿回?」
「沒有。」嗚……她的銀兩啊!一回想起來,單燏不禁眼眶一紅。
「啊?!」單夫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單燏是她教出來的,她有多愛錢單夫人是知曉的,偷兒不識人偷到單燏身上,是他活該倒楣,只因單燏向來對於敢動她錢財歪腦筋的人毫不寬貸,能自她手下成功的偷兒少之又少,單夫人這下實在不知是該稱讚那偷兒技術高明,還是該安慰女兒?
「丟了多少銀兩?」希望損失別太多,否則家裡可不得安寧。
「一百五十兩。」說著說著,單燏嬌眸裡的淚珠打轉著,威脅著要落下。「是個渾人欠我的!那可惡的渾人,去他的祖宗十八代,明明是他的錯,他竟然不悔改,娘啊……人家的一百五十兩一天下討回,女兒就一天寢食難安吶……」
「我說女兒,一百五十兩也不是太多,辛勤些再攬就有了呀!乖女兒,你遺傳到為娘的聰明才智,一百五十兩算什麼,是唄?」單夫人坐到單燏身邊的空位,拉過她的手來握著,柔聲撫慰。
「嗯。」單燏揉揉眼眶,眸裡的淚被她揉掉,順著臉頰滑落,看似已被單夫人安撫住,可那雙被淚水洗過、骨碌碌溜轉的大眼透露出的訊息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的眼正告訴單夫人,她絕不善罷甘休。
「燏兒,錢財乃身外之物,丟了就算是付錢消災,保平安羅,允了娘,可別妄想闖入賊窟去要回銀兩,知道嗎?」單夫人最怕單燏來這招。
「嗯。」她當然不會上城內賊窩裡尋財,而是會上「悅賓樓」討債。
「可別是嘴裡虛應我喲?」單夫人尋求更進一步的保證。
「謝謝娘的教誨,女兒答應你不去便是。」為安娘親的心,單燏反手拍拍單夫人的手背。
「好好休息,娘吩咐廚子去給你煮點吃的,送到房裡可好?」
「不,女兒想在花園車子吃,邊賞月。」
「也好。」
「女兒告退。」
單燏見天色不早,想起房內的「那傢伙」應該等得不耐煩了,因此加快腳步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