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的想要張開眼,但卻只覺得全身肌肉都不聽她的使喚,酸痛和虛軟不斷襲擊著她,讓她只能飄蕩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在黑暗中她彷彿聽見那令她幾乎夢寐以求的低沉嗓音,讓她不由自主的向那聲音的來源走去,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她幾乎想要放棄,可是向晚哥的臉卻又倏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就像那恐怖的一夜那般,所以她深吸一口氣,再次往前走去。
終於,她像是瞧見一絲光亮,原本不聽使喚的雙眸亦跟著聽見她的指令睜開了眼,卻又不能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旋即閉上。
「該起了嘍,小懶豬,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可不能再貪睡下去。」溫柔的低語含著寵溺,一字一句的躥進夕顏原本受傷的心扉,奇跡般的治療好她的傷痛,讓她更有勇氣睜開眼面對現實。
於是她努力撐開眼皮,然後心滿意足的將東方向晚俊逸的臉龐映入眼簾。
「你終於醒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睡多久了?」看到夕顏終於睜開雙眼,東方向晚這幾天來懸著的心也終於得以落地。
「向晚哥……」夕顏張口喚了一聲,怎知卻發現自己原本嬌嫩的聲音頓時沙啞。
這樣的發現讓她連忙閉口,不想將自己不好的一面呈現在他的面前。
「傻瓜!你感冒了,喉嚨發炎,所以聲音才會這麼難聽,你先別說話,喝口水。」
寵溺的揉了揉夕顏的短髮,然後他細心的端起水杯,再插上一支吸管靠近她乾澀的唇畔。
喝下去的水宛若甘霖般的迅速滑過夕顏乾渴的喉嚨,很快的讓她覺得喉頭不再干癢難耐。
「向晚哥,你怎麼來了?你不用上班嗎?」好不容易喉嚨恢復正常,夕顏連忙問道。
以窗外明亮的程度看來,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他應該還在上班才對,怎麼可能會有時間來看她?
「你還敢問我,那天晚上陳媽打電話給我,說你受傷了,人又生病,所以我就趕忙過來看你,怎麼知道你不但生病,還被人打得像豬頭,我哪還顧得了上班,免得到時換我被你哥給打成豬頭。」
東方向晚的叨念中有著清晰可辨的關懷,這份關懷暖和夕顯的心,讓她臉上的病容一掃,浮出一朵笑花。
但她的笑還來不盛開,便被一記鐵沙掌給拍了個正著。「你還有心情笑,你知不知道看你這個樣子,我和陳媽有多擔心,所以你還不快告訴我那晚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東方向晚的問題頓時讓夕顏想起那日的恐懼,原本的蒼白再次襲上,虛弱的身軀跟著宛若秋風落葉似的抖了起來。
彷彿看出她的恐懼,東方向晚毫不猶豫的坐上床,然後將她的身軀緊緊的摟在懷中,就像是尊守護神一般的護衛著她,嘴裡也跟著低哄。
「小傻娃,別怕!有什麼事和向晚哥說,別憋在心裡難受。」
「那天晚上我自己回家,可就在前面的公園碰上一個……」淚開始無聲無息的落下,夕顏的敘述也跟著中斷。
「別怕,我在這兒,你得要說出來才不會變成陰影,而我也才能為你報仇啊!」輕拍著夕顏的肩膀,東方向晚已經大約臆測出她經歷了什麼。
「我碰上了一個壞人,他想要拉我進草叢,可是我不肯,他就打我。」在東方向晚的懷中,感受著他胸膛上源源不絕傳遞過來的暖流,夕顏終於一口氣說出自己的遭遇。
「那你有沒……」他想問的是她有沒有遭到侵犯。
可就算是視夕顏為自家的妹子,但她總還是個女人,所以有些話他還是問不出口。
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夕顏怕他誤會自己已經不再純潔,所以連忙搖頭,然後說:「沒有!我使盡力氣踹了他的下面一腳,然後就趕快逃回家。」
「喔!」心中的一顆大石終於放下,東方向晚再次拍拍她的頭,語氣微帶責怪,「叫你等我送你回家,你偏不,你看,差點留下終生的遺憾!」
聽到他的活,夕顏皺了皺高挺的鼻頭,意有所指的說:「我是看你和那位羅小姐談得那麼盡興,不想打擾你啊!」
「嘖!小鬼頭語氣這麼酸,你吃醋啦?」食指再次彎曲成弓,敲了夕顏光潔的額。「我和那位小姐不過是業務上的往來罷了,你太多心了,她絕對不會有你重要。」
「真的嗎?」明知道東方向晚應該是騙她的,可是心中的酸澀卻奇跡似的因為這些謊言而被抹平。
這就是愛吧!想要不顧一切的去相信他,就算有一絲絲的懷疑,也要說服自己相信他。
「當然是真的嘍!你是天柳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沒有任何女人比妹妹還要重要的。」
東方向晚將她的撒嬌當成妹妹的撒嬌,所以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
「人家才不要當你妹妹呢!」夕顏嘟著嘴,不滿意的咕噥。
「那你相心要當什麼?」東方向晚一臉笑出息的問。
「我要當女人!」鼓起雙頰,她的表情很嚴肅,「人家已經十七歲了,都已經可以結婚生子,我不要再當妹妹。」
「怎麼,有了喜歡的男生了,所以不當妹妹,要當女人?」東方向晚取笑似的說,完全忽略她望著他的眸光中有著深情。
「我是有了喜歡的男人,可是他總是當我是妹妹。」夕顏氣呼呼的瞪著他,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莫名的,東方向晚的心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的視線鎖住她的,第一次認真的審視著她。
看著她的眸,東方向晚第一次發現那其中摻雜的不只是對兄長的崇拜而已,他的心一驚,但卻選擇不動聲色。
試著挺起胸膛迎著他的凝視,夕顏緊張的握緊拳頭,腦中不斷思索如果他真的懂了,自己該如何應對,她要把握這次的機會,因為她不希望再這麼曖昧下去,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的蝴蝶圍繞在他身邊。
東方向晚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斂起精光,然後笑笑的說:「傻丫頭,別太輕易愛上別人,『愛』這個字眼其實是童話故事書裡寫來騙你們這些小女生的,所以別因為愛情而太急著長大。」
語畢,東方向晚還伸手揉揉她的短髮,一如以往的態度,讓夕顏難免有些失望。
「可是……」
夕顏還想再說什麼,但東方向晚卻已經不給她機會,站起了身,對著她說道:「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得趕快去處理那些成堆的公文,否則我怕東方集團真要垮了。」
「你要走了?那你還會再來看我嗎?」夕顏臉上的不捨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讓東方向晚不能再故意忽略,或當成沒看見。
「當然會嘍!」東方向晚毫不猶豫的說出善意的謊言。
其實他剛剛就已經決定,為了避免傷到好友的妹妹,他該試著拉開彼此的距離。
「愛情」這種神話般的故事,不適合出現在他的身上,更何況他認認夕顏對他只不過是一種迷戀,時間過了就好了。
朝她揮了揮手,東方向晚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夕顏的心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或者是他知道了什麼,可是卻故意當作不知道?
但他又為什麼要故意裝做不知道呢?
無數的疑問交雜,令她驚懼,可卻也只能束手無策的任由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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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辦公室內,除了冰塊的撞擊聲之外,再無其他。
一個冷漠、一個儒雅,顯然是不會交錯的平行線,卻因為英雄惜英雄的氣度而成了好友。
在兩個超優男人靜默的互視中,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可是窒人的寂靜卻也隨著醇酒的減少而無限延伸。
終於像是受不了這樣的寂靜,外表儒雅而無害的歐陽天柳放下手中的酒杯,帶著一抹笑意問:「難不成你這麼十萬火急的把我從美國叫回來,只是要找我—起喝酒?」高挑的劍眉下是一雙清澄眼瞳,彷彿能夠看盡世間的一切。
坐在他對面的東方向晚依然沒有作聲,只是再次將空了的玻璃杯注滿,然後再次一飲而盡。
「喂,我大老遠的跑來,可不是為了看你糟蹋美酒的,有什麼事就快說。」終是受不了東方向晚將醇酒當成清水一樣的猛灌,歐陽天柳忍不住地為那瓶無辜的美酒叫屈。
東方向晚抬首睨了他一眼,彷彿是在估量著自己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傷害彼此之間的友誼。
自從他出生後,所擁有的東西,除了財富不算,真實的並不多,什麼父母親情,不過是狗屁,人世間惟一真正讓他珍惜的情感便是與歐陽天柳這份惺惺相惜的友誼。
也正因為如此,他不想也不願接受夕顏那盲目的情感,他不會為了任何女人犧牲這段珍貴的友誼。
所以傷害夕顏似乎是必然的,可是應該傷害到什麼程度卻是他所猶豫的,因為歐陽是她的兄長,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傷害自己的妹妹而無動於衷。
「我妹妹給你惹麻煩……」輕易的看出東方向晚眸中那份掙扎與猶豫,歐陽天柳彷彿知曉一切的問。「或者該說是她的愛給你帶來負擔?」
『你知道?」聞言,東方向晚持酒的手微微一震,驚詫的看向好友。
「那份愛太明顯,很少有人不會發現。」揚揚眉,歐陽天柳輕鬆的態度彷彿不是在討論惟一妹妹的情感歸屬,而是在討論現在天氣好不好一樣。「而你能到今天才發現,也未免遲鈍得過火。」
沒有理會歐陽天柳的調侃,東方向晚的劍眉皺得更緊了些,並且肯定的反駁,「那不是愛,只不過是一種迷戀,這世間根本就沒有愛這種東西。」
「嘖,一年不見,你的思想更加偏頗,誰說這世界上沒有愛?真情摯愛可是俯仰即是,只不過你不曾留意罷了。」
歐陽天柳搖搖頭,對於東方向晚的偏激感到惋惜,也為夕顏執意將情感投注在他的身上而感到不安與不捨。
看來小妹是注定受苦,以東方向晚這偏執的性子,他是不可能會隨意接受旁人的感情,因為他不相信愛情。
「嗤!」好友的話讓東方向晚嗤笑一聲,不贊同的態度顯而易見。「怎麼說你也在商場上打滾過,竟然還說得出這種天真的話,讓我不知道該佩服你,還是該恥笑你。」
他那貶損的話語並沒有進入歐陽天柳的耳,只見他溫文的笑容依舊,開門見山的說:「既不用佩服也不用恥笑,這只不過是個人觀點不同罷了。」輕而易舉的擋去東方向晚的問題,然後他斂起雲淡風輕的態度,正色的問……「還是說說你這麼十萬火急的把我叫回台灣來的原因吧!」
「我要你立刻把夕顏帶離台灣。」
「這點我不能答應你。」連考慮都沒考慮的,歐陽天柳直接拒絕,因為他瞭解自己的妹妹。
這世上有些人可以將自己的愛分成好幾等份,這份用完了再使用另一份,而夕顏卻是個在感情上只懂得專注的女人。
一旦愛上便斷不容更改,即便是飛蛾撲火,死無全屍亦不在乎。
所以即使是親如他這個大哥也很難改變她的想法,除非她自己看開。
「即使明知她會受傷,你也不願先將她帶離危險?」對於這個否定的答案,東方向晚著實難以接受,不可思議的眼光筆直的掃向歐陽天柳。
「是的!在感情的路上,像她這樣執著的人勢必受傷,我能做的只是心疼,卻不能強制她放棄。」這是他疼愛妹妹的方式,支持她去做她想做的任仰事情。
「你明知道我絕對不會接受這份感情的,即使必須要傷害她,我也不會在乎。」東方向晚姿態強硬的宣告,其實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經決定他的生命中沒有任何女人的位置。
從那一天他自夕顏的眸中看出她對他有超出兄妹情誼的感情後,他已開始疏遠她,就是希望以最不傷害她的方式,結束這段不該存在的情感。
而要歐陽天柳回來,更是希望他能在夕顏受傷前,先將她帶離,他相信她對他不過是小女孩的崇拜,只要一旦遠離他,這份崇拜就會很快的消逝,可他沒想到的是歐陽天柳竟然毫不考慮的便拒絕他,這樣的拒絕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動怒。
「我很在乎她受不受傷,但在乎是沒有用的,除非夕顏自願放棄和我回國,否則這點我真的無能為力。」歐陽天柳的俊臉上浮現一抹帶著歉意的淺笑。
這一向是他愛人的方式,淡然而雋永,不去刻意改變什麼,只是順其自然,即使夕顏受傷,他的心會疼,可是他卻認為這是她必走的路。
她和東方相遇得太早,夕顏更是愛得太早,一個單純,一個複雜;一個相信愛,一個卻視愛如敝履,所以先愛上的夕顏注定為情所傷。
但他卻始終相信,傷害不會是他們之間的結果,那只是一個開始,一個讓他們正視彼此想法的開始。
所以這傷,夕顏該受!
「你……」東方向晚沉凝的黑眸緊緊的瞪視著他,歐陽天柳的話顯然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再一次的仰首飲盡杯中醇酒,隨著辛辣的酒液滑進喉頭,東方向晚的神色已然摻人駭人的決絕。
「既然你這麼說,到時出事就別怪我。」東方向晚醜話先說在前頭。
「隨君所決。」歐陽天柳聳聳肩,狀似不在意,但其實心中已經在為夕顏心疼了。「只希望你萬事留點後路,否則難保你將來後悔。」
「你這種做人兄長的態度,真是該死!」有人兄長這麼做的嗎?縱是冷情如他也不免看得目瞪口呆,不但不去預防可能發生的傷害,甚至還欣然接受?
「謝謝誇獎!」朗朗一笑,歐陽天柳舉杯致意,一點兒也不在乎東方向晚那咬牙切齒的批評。
其實真的是不在乎嗎?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話又怎會介意他對待夕顏的態度?又怎麼介意她受不受傷?
只是時間未到吧!真的只是時間未到而已。
「明晚帶著夕顏來我的宴會吧!」一陣的靜默之後,東方向晚突然開口。
「你決定了?」歐陽天柳眉也不抬,一點也不意外他的邀請。
「沒錯!」
「那好吧,我和夕顏會到。」歐陽天柳瞭然的點點頭,然後起身說道:「我也該回去了,夕顏還不知道我回台灣了呢!」
語畢,他轉身離去,但東方向晚卻突然在他開門之際喚住他,略帶希冀與遲疑的問:「以後,還會是朋友嗎?」
「一輩子。」只是淡淡的留下這句話,歐陽天柳的手朝後擺了擺,便開門離去。
∞ ∞ ∞
「可惡!又是收不到訊號!」
一如往常的,在一連串不文雅的低咒之後,跟隨而來的是話筒重重被掛回電話上的巨大聲響。
夕顏氣嘟嘟的瞪著電話,像是在思索著該將它甩到牆上,還是該將它丟進垃圾筒裡。
自從那日在房裡的那一次見面到現在,他已經錯過他們之間每個禮拜的約會兩次了。
兩次,十多個日子,若以百不見如隔三秋來算,他們已經十幾年沒見面了,而這已經是她能忍耐的極限了。
但不管她怎麼努力,聯絡不上還是聯絡不上,這種前所未有的狀況真的讓她坐立難安,連書也沒有心情念了,滿心滿腦想的都是要見他一面。
難不成他真的知道了什麼,所以才故意避著她?
這樣的想法讓她的心微微的泛起害怕,她忙不迭的自床上起來,然後開始在她的書桌抽屜早東翻西找的。
終於在抽屜的角落裡翻出一把鑰匙,她將那把鑰匙緊緊的握在掌心,不過思索了十秒鐘的時間,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她不會讓他這麼不明不白的避開她,這是她惟一的執著。
在想要見他一面的衝動下,夕顏匆匆的換好衣服,一手緊握著鑰匙,一手才將門拉開要衝出去時,卻一頭撞進一個熟悉的胸懷。
「咦!」她迅速的抬頭。「大哥?!」看到向來疼愛她的大哥出現在眼前,夕顏欣喜至極的一把將他抱住,又叫又跳的問:「你怎麼有空來台灣?!你不是說要過年的時候才來嗎?」
滿臉含笑的任由夕顏像只小猴子似的在他身邊叫叫跳跳,終於等到她興奮完了,歐陽天柳這才含笑說道:「你這小妮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回來行嗎?」他指的是夕顏半夜遇襲的事情。
「咦,你知道啦?是誰告訴你的,我不是要陳媽別說的嗎?」想要隱藏的事露了餡,夕顏有些尷尬的面露不脫。
不願讓遠在美國的家人知道,就是怕他們會在著急之下,二話不說的把她動劫去美國,她可不想離開向晚哥。
「你還敢怪陳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還不讓我們知道,你真是該打屁股。」輕掐著夕顏嘟起來的嘴,歐陽天柳斂起溫文的笑容,正色的教訓著她。
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但她又怎知道遠在美國的父母會怎樣的擔心她,而且要他來接她回去的正是自己思慕的人呢?
「大哥……」抿了抿被掐痛的唇,夕顏抗議似的低喊,「人家已經不是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們可別想趁著這個機會要我回美國去。」
「我不會逼你。」歐陽天柳摟著夕顏的肩膀,移往室內的小沙發坐下。「但我希望你考慮。」
「不用考慮了,因為我已經可以告訴你答案。」夕顏稍稍頓了頓,不容撼動的固執清晰的寫在她嬌俏的臉上。「那就是不去。」
「因為東方?」歐陽天柳明知故問。
「對!」夕顏也回答得很大方。「反正我要留在台灣守著向晚哥,誰也不能勉強我去美國。」
「傻丫頭,要不要和我打個賭?」一向就不是一個專制的大哥,所以玩不來高壓統治的那一套,歐陽天柳對待夕顏就像對待大人—樣,懂得傾聽。
「賭什麼?」夕顏意興闌珊,一臉興致缺缺的問。
「就賭照你這麼癡纏爛打下去,你們不會有結果的。」歐陽天柳的肯定讓夕顏有一種掛不住臉的難堪。
「誰說的,總有一天,向晚哥會……」本來的理直氣壯在想到這,幾天東方向晚的無情對待後隨即變得無聲。
「會怎樣?你的癡纏只會讓他逃得更遠,因為現在的你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沒有辦法,也不會將你在他心目中的角色轉換。」
歐陽天柳是善意的為自家小妹指出她這段情路的難處,可是聽在夕顏的耳中卻變成另一種阻攔,於是她的俏臉兒一拉,氣憤的說:「反正不管大哥怎麼說,我都不會離開台灣!」
「一切的決定權在你,我說這話的用意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是不是該先拉開你和他的距離,讓他正視你已經長大的事實罷了。」
皺起了柳眉,夕顏聽著大哥講的話,再想起這幾天來東方向晚的逃避,她忍不住疑惑的問:「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個,難道是向晚哥和你說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這些話我很早就想和你說了,只是沒有機會。」
「大哥……」
她還想繼續迫問,可是歐陽天柳沒有給她機會,他逕自的起身後,才轉頭向她說道:「有什麼話你明天自己問他吧!他邀請我們兄妹倆去參加他東方集團總經理的就職典禮,還有好好考慮我說的話。」
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夕顏完全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裡,滿心滿腦的只想著自己該穿什麼衣服,讓她的向晚哥正視到她已經長大的事實。
∞ ∞ ∞
一襲幾乎曳地的魚尾裝,貼合的上半身完全的描繪出夕顏已然凹凸有致的身型,而裙尾處的寬擺設計則讓她流露出一種混和著天真與成熟的風韻。
當她挽著歐陽天柳的手肘,款步輕移的走人會場時,在場的眾人皆發出讚歎聲,可以想見她今天整體造型的成功。
夕顏淡妝輕掃的臉上漾著微微的笑容,晶亮的目光悄悄的游移四方,但卻怎麼也找不著那令她日思夜念的人。
失望的輕歎一聲,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淡了幾分。
看出妹妹的失望,歐陽天柳也不好真的當作沒瞧見,於是他彎下腰,體貼地對著夕顏說:「我去找他,你在這兒等我。」
「嗯!」夕顏感激的點點頭,順手從經過的侍者托著的盤中拿了一杯果汁,細細的啜飲著。
「嘖!小姑娘長大了呵!」一記隱含著低諷的嗓音自她的身旁傳來,夕顏的柳眉微皺,眼神跟著掃向說話的女人。
原來是那天冒冒失失闖進她和向晚哥的晚餐約會的女人。
夕顏頓時沒了好臉色,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前方,彷彿剛才說話的人只是一團看不見的空氣。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了,我可是你向晚哥的新歡,搞不好以後還會成為向晚嫂,你怎麼可以不理我呢?當心我要向晚以後不理會你這黃毛丫頭。」
當作沒看見夕顏的壞臉色,打扮嬌艷的羅敏萱依然走到她的身邊,因為將夕顏視為眼中釘,所以她自然也沒給她好臉色,說起活來更是句句帶刺。
「向晚哥不會這麼沒有眼光。」冷冷的,夕顏連看她一眼都賺懶似的,始終將目光擺在遠處,就是不看她。
但羅敏萱怎麼說也是曾在商界打滾的人,縱使心裡氣得牙癢癢的,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是一絲不減。
「我承認向晚的確是好眼光!」羅敏萱贊同的說,雙眸更是不懷好意的將夕顏從頭瞧到了腳。「所以他才會捨你這黃毛丫頭而選擇我,我勸你就別癡心妄想了,你這顆青梅子——酸牙。」
「你……」自己的痛處被人擊中,她鐵青著臉就要走開,可偏偏羅敏萱就是不肯放過她,攔在她的身前,挑釁的問:「給我一個承諾,我要你離開向晚。」
「你沒資格。」高傲得宛若公主,夕顏抬著頭,繞過她就要離去。
「錯了,她有資格。」這突然憑空插入的話讓夕顏心顫,也讓她泛起一陣寒冷。
她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卻心痛的看見東方向晚面無表情的直接越過她,走到羅敏萱的身邊,然後一把將她摟人懷中,低頭便是一記熱吻交纏。
一吻既罷,東方向晚、冷冷的看著夕顏,眸中再無昔日的萬般疼寵。
「向晚哥,你……」不敢置信的看著東方向晚冷漠的表情,心驀地泛起一陣陣的痛。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他非但不能接受,甚至選擇最讓人心碎的方式來令她死心。
「夕顏,我一向當你是妹妹,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對待敵人,東方向晚一向殘酷,而她此刻正是他想驅逐的敵人,應該說任何妄想得到他感情的女人,都是他的敵人。
看著東方向晚冷漠的攬著目光含著譏誚的羅敏萱,夕顏心痛得想哭,可是乾澀的眼眶卻流不出一點淚滴。
「你……真的愛她嗎?」稚嫩的嗓音帶著低顫,她不死心的再問。
「哈!愛是什麼?我不懂。」像是被侵犯領土的黑豹,東方向晚退去以往的和顏悅色,誠實的說:「我只知道在成人的遊戲中,她是一個玩得起的對手,而你不是。」
他的話同時讓兩個女人心涼,只不過羅敏萱成功的將這樣的感覺隱藏,而夕顏則赤裸裸的表現出來。
「所以你不愛她?」彷彿要再一次的確認般,夕顏小心翼翼的問。
「我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愛情只不過是人們用來欺騙你們這些無知的小女孩。」
「那好!」夕顏點點頭,臉色凝重又帶著一股無比的決心,她款步輕移的走向東方向晚,仰著頭看著自己心儀的男人,踮起腳尖,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她這舉動引來圍觀者喧嘩,鎂光燈閃爍不停。
「或許大哥說的對,你一直不能正視我已經長大的事實,所以我決定離開,可是相信我,我的離開不會是這段感情的結束,因為我會等,等到有一天你能接受我的感情時,我會再回來。」
「不會有這麼一天的。」東方向晚深邃的眸中閃動著一抹莫名的光芒,但隨即隱去。「除了兄妹之情,我不會再給你更多。」
心彷彿已經痛到了極點,夕顏麻木了,她只是堅定的看著東方向晚,然後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會放棄的,永遠都不。」
在場的眾人,包括東方向晚在內,彷彿都被她那堅定的語氣給震懾住,而最先回過神來的羅敏萱則是語帶譏誚的說:「不放棄又能如何?畢竟在向晚的心中,你永遠都只是一顆酸牙的澀梅子,所以你別做夢了。」
「澀梅子總比殘花敗柳好得多,不是嗎?」彷彿一夕之間長大了,在心痛的淬鏈下,夕顏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生。
「你……」被這一句話給堵得說不出話來,羅敏萱只好繼續用惡毒的眼光瞪視著地。
夕顏不理會宛若跳樑小丑一般的羅敏萱,再次用受傷的眸光鎖住東方向晚冰冷的瞳。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踮起腳尖,然後將菱唇移至東方向晚的耳膜旁,以堅決的口吻道:「向晚哥,等我!我一定會回來。」
再次的落下一記輕吻後,夕顏定定的凝視著他好一會,然後堅定的轉身,步向在一旁等待她的大哥,然後毫不猶豫的投向歐陽天柳的懷抱。
「大哥,我們回家!」隱忍多時的淚終於選在這個時候落下,為了這份兄妹之情的結束,也為了這份苦戀的開始。
「走吧!我們回家,回美國的家。」歐陽天柳低歎一聲,以不贊同的眼光掃向東方向晚後,便將夕顏環在懷中,在東方向晚冷漠的眸中,帶著她離開這令她心碎的宴會,也帶她離開台灣這塊惹人心傷的小島。
在這一刻,誰也不能確定這是結束,還是開始。
惟有心傷的夕顏知道,這份情殤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