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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扉的信 第五章 作者:亦舒

  那一夜守丹穿一件肉色網紗釘珠片的衣裳,在燭光下看去,好像沒著衣服,只見閃閃珠片,同她臉頰一般晶瑩。

   侯書苓輕輕說:「我敬漂亮的梁守丹一杯。」

   看上去倒是沒有比平日更疲倦。

   他說:「家父大病。」

   守丹頷首。

   「病榻上念念不忘我這個兒子,」侯書苓牽牽嘴角訕笑起來,「我心中實在難過。」

   守丹說:「你們感情很好。」

   沒想到侯書苓答:「不見得,皆因我特別不爭氣,所以累老人花精神。」

   守丹大奇,「但我聽說你是很能幹的人。」

   侯書苓看著她年輕的臉,笑了,「你自何處聽來?」

   守丹有點不好意思,「江湖上是那樣傳。」

   侯書苓笑意更濃,「你是江湖客?」

   守丹大膽地說:「我不是,但是我能令你笑。」

   侯書苓一怔,她說得對,他摸摸自己的面孔,多少個日子沒有笑過,怎麼一見這少女就情不自禁地笑完又笑,這確是她的魅力。

   守丹接著問:「有沒有其他的人令你笑?」

   侯書苓搖搖頭。

   守丹納罕,「一個也沒有?」

   侯書苓感喟,「一個也無。」

   他臉上的憔悴更甚,那種倦意,簡直從靈魂深處鑽出來,累積了不知多久,不是睡它一覺可以解決,也不是放一個月大假能夠鬆弛下來,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厭倦,酒色財氣,以及更大的名利,都不再能使他的精神振作,他倦得甚至已無力兼顧快樂與悲傷,侯書苓最大的宏願也許是第二天不必再起床,那樣,在下一世,也許有機會化身成為一個精神奕奕的年輕人。

   守丹問:「你為何疲倦?」

   他輕輕答:「告訴你,大抵你也不會明白。」

   的確是,守丹甚至不瞭解為什麼招蓮娜會累,但她對侯書苓的憔悴沒有共鳴。

   「你有沒有看到我身上的重壓,我的負擔,我的包袱?」

   守丹搖搖頭,「沒有。」

   侯書苓頷首,「是比較難看得到。」

   「會不會是你自己要背這些重壓?」

   侯書苓已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舉起杯子,「敬美麗的粱守丹。」

   那一個晚上,散席之後,他們仍然坐不同的車子,回不同的家。

   第二天,守丹曠課。

   那一天早上,她沒有像其他所有的早上一般,一骨碌爬起來。

   以往她有過多次不想起床的經驗,但終於還是強逼自己雙腳落地,梳洗更衣,去應付新的一天。

   她不敢試練自己,萬一曠課之後覺得適意無比,她的學業就會馬上宣告完蛋,假使賴在家中有罪惡感,那更不應曠課。

   那一日,她坐在家中,一點感覺也沒有。

   「心扉,我也開始覺得那種疲倦了,我並非特別不快活,也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已沒有起床的意願,似有一把小小的聲音對我說:『梁守丹,躺下休息吧』。真想問,有沒有明文規定,人要走遍多少路才能息勞歸主?」

   「守丹,如果那把聲音屬於電台廣播,請把收音機關掉,這麼早談休息?你還沒開始呢梁小姐,覺得疲倦,請早些上床。」

   那日,她原本約好於新生中午在圖書館見,她失約了。

   於新生撥電話到她家,「我遇到你同班同學,說你沒上課,是否生病?」

   「新生,假如我以後都不再上學,你可贊成?」

   於新生一呆,「你指輟學?」對他來說,年輕人分內工作便是讀書、考試、畢業,再升學,再讀書,再考試,再畢業,起碼讀到碩士,甚至博士,他想都沒想過少年人可以輟學。

   於是他再問:「你的意思是,休學在家?」

   「是。」

   「我絕對不贊成。」

   「我早知道你會那樣說,猜想心扉也不會同意。」

   「學業是我們的責任,你家在環境甚差時你都不曾放棄,怎麼現在經濟好轉,反而動了這種念頭?」於新生語氣痛心疾首。

   守丹笑起來,「讀書不是唯一的路。」

   「明早我來接你上學,我們路上再談,現在你且休息,希望一覺睡醒,人生觀不一樣。」

   守丹只聳聳肩。

   下午,羅倫斯洛來了,守丹與他討論同樣問題。

   沒想到他也堅持惟有讀書高,「守丹,書還是讀下去的好。」

   招蓮娜在一旁譏諷:「讀得你那麼多,還不是做跟班。」

   羅倫斯洛抬起頭來,「如果沒那兩張文憑,連跟進跟出都沒有資格,你就是個現成的例子。」

   招蓮娜噤聲,她就是因為沒有學歷,找不到較理想的工作,才漸漸走上這條路。

   羅倫斯洛這次是真心的,「守丹,假使不妨礙你什麼,不如繼續上課。」

   守丹對他說出心事,她用手掩著臉,「我覺得我已不配做一個學生。」

   羅倫斯一怔,輕輕拉開她的手,「你想法太狹義,對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

   「我覺得晚上那些由侯書苓替我添置的珠片晚裝比較適合我,白天的學校生活太潔白乏味。」

   「兩者並無衝突。」羅倫斯苦勸。

   「有,我轉不過來,十二小時黑,十二小時白,我不能適應如此複雜的身份。」守丹深深悲哀。

   招蓮娜逮住機會訕笑,「希望梁小姐在這個時侯也體諒體諒我當年的難處。」

   羅倫斯洛固執地說:「你非強迫自己習慣不可。」

   守丹抬起頭來,「人就是這樣累得話都不想多說一句的吧。」

   羅倫斯苦笑。

   「心扉,因為我們要不停扮演不同的角色,願或不願意,上天發下來的劇本強迫我們努力演出,所以一天即使睡足八九小時,也累得抬不起頭來。」

   侯書苓叫人送來的衣裳,都有一個特色,質地全是半透明,輕且軟,都輟著亮片,還有,流蘇特別多,披肩、裙腳上牽牽絆絆打著各式各樣結的穗拂動,掛起來要十分小心。

   他還要求守丹用一隻叫午夜飛行的香水,隱隱約約清香,似有似無,凌晨返家,守丹卸了妝,躺在床上,仍然受香氣迷惑,清晨再也不想起床上學。

   她年輕,精神好,但到了凌晨,仍然瞌睡,因為起得實在早。

   侯書苓反而可以一直坐到天亮,他已經不能再累,倒是比常人更能熬夜。

   第二天,於新生來到門口,守丹已經換好衣裳,一聽見門鈴,便去開門。

   於新生很高興,「你想通了。」

   守丹不作聲。

   「為什麼從來不見伯母?」他好奇。

   守丹笑,他以為每個人的母親都似他的母親,黎明即起,服侍兒子上學去。

   「她倒是看得見你。」

   「有沒有稱讚我?」

   守丹又笑,他已習慣親友的誇獎。

   「伯母對我的印象如何?」

   「沒有置評。」

   於新生有點失望,但什麼心事都不會擱得久,他很快就活活潑潑高高興興把守丹送返學校。

   守丹很明白於新生並非笨或鈍,他只是一個正常的、聰明天真的年輕人。

   要是父親不去世,她同於新生也不會有什麼分別。

   那天放學,羅倫斯洛親自在門口等她。

   守丹知道有要緊事,連忙撇下同學迎上去,同學取笑:「粱守丹不要太遷就男朋友。」

   守丹轉頭說:「那是我母親的朋友。」

   上了車,羅倫斯洛說:「侯書苓要見你。」

   守丹納悶地說:「我還以為太陽未落山之前的時間屬於我自己。」

   羅倫斯百忙中笑出來,少女畢竟是少女,情懷似詩。

   「有十分重要的事吧。」

   「老先生的病起了變化。」

   「呵,他可是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正分批見人,吩咐後事。」

   「現在帶我到侯宅去?」

   「正是。」

   「我的衣著——」

   羅倫斯看了一眼,「打扮很整潔美觀,沒問題。」

   車子開到一半,羅倫斯猛地想起,「差些忘記,侯先生叫你戴上它。」掏出一隻小盒子遞給守丹。

   守丹打開絲絨首飾盒子,看到一隻式樣古舊的寶石戒指,守丹對這類事物一點研究也無,只覺好看,把它套在左手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羅倫斯叮囑:「洗手沐浴睡覺,均不可脫下,以免不見。」

   車子往一個著名的海灘駛去,那又是另一幢洋房,守丹納罕不已,侯氏一家到底有多少個人,竟要住那麼多房子,管理起來,想必麻煩。

   這間房子,同侯氏其他那幾間住所一樣,都是三五個人服侍一個人。

   守丹當然不習慣這種排場,她覺得享受是一個人蹲在一間公寓裡,不用看任何人包括下人的面色。她不喜歡人,他們都踩她踢她,不管她是否是一個年幼的孤兒,守丹並不想報復,她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有能力避開所有她不想見的人。

   羅倫斯洛輕輕對守丹說:「老先生剛自醫院回來。」

   屋裡人都穿漿熨得筆挺的白色制服,一定又得另外雇一個人來為這些制服服務,不知要用多少人才夠。

   守丹看見好些人已在偏廳裡等候。

   羅倫斯把她帶進書房,以示她身份與眾不同。

   守丹靜靜坐了一會兒,只見書房四壁都是書架,密密麻麻,一生一世都看不了那麼多。

   忽而聽得輕微軋軋聲,原來是兩架傳真機在自動操作。

   守丹喜歡這個地方。

   這時書房兩扇門被推開,羅倫斯陪著侯書苓一前一後進來。

   侯書苓看到守丹,吁出一口氣,「你來了。」

   這句話很熟悉,但他不是第一個說這句話的人。

   有人在黑暗中對守丹說過這句話。

   守丹謹慎地抬起頭,預備聽侯書苓吩咐。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人推開書房門,閃身進來,羅倫斯洛想前去阻擋,已經來不及。

   那是個漂亮的少婦,濃眉大眼,打扮時髦,一眼看就知道不好相處,果然,她向意圖攔截她的羅倫斯瞪一眼,「阿洛,你敢!」

   羅倫斯只得看著他主人等候指示。

   侯書苓示意他退下,繼而淡淡說:「請坐。」

   那少婦氣忿地坐下,一條腿擱在另外一條腿上,「竟叫我與那些人同處一室!」

   一眼看到守丹,上下打量。

   「這是誰?」忽然似看到什麼,一怔,「好傢伙。」冷冷笑起來,「戒指竟落到你手上去了。」

   守丹並不害怕,這就是幼受庭訓的好處了,連招蓮娜都可以忍受,該名少婦算得什麼。

   「侯書苓,你真越活越回去了,你饒了人家吧,毛還沒出齊呢。」

   守丹只是裝作沒聽見。

   她看到侯書苓雙耳燒紅,漸漸透明。

   他努力壓抑情緒,「你還是出去等吧。」

   那少婦說:「我在這個書房逗留的時間比你還多,你倒叫我出去?」瞪著梁守丹,「你不知道我是誰吧,我是侯書苓的前妻,你學走路的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正式結婚也超過三年。」

   守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只聽得羅倫斯上前說:「琦琦,你平時並不是多話之人。」

   「閉嘴!我的名字豈是你叫得的。」

   侯書苓只得拉起守丹離開書房,留下羅倫斯洛去應付他的前妻。

   他很困惑,「她以前並不是個潑婦。」

   守丹笑笑,安慰他,「也許剛才有人激怒她。」

   他把她帶到另外一間房間,除了一列沙發,一隻鋼琴,沒有其他陳設。

   「守丹,你仔細聽著。」

   「是。」

   就這樣一個字的簡單答案,也感動了侯書苓,他怔怔地看著守丹,不相信她的溫馴是因為年輕的緣故,他希望那是因為她喜歡他。

   他歎一口氣,「一會兒你會見到家父,我要你告訴他,我們已經訂婚。」

   守丹吃一驚:「騙他?」

   侯書苓遲疑:「不,我們不妨訂婚。」

   「可是,你真想與我訂婚約?」

   「家父希望我結婚。」

   「你呢,你自己呢?」

   「我,」侯書苓茫然抬起頭,雙目中又露出那股深不可測的倦意,「我?」

   守丹正全神貫注想聽他的答覆,羅倫斯洛匆匆敲門進來,「老先生傳你。」

   侯書苓只得與守丹上樓去。

   那是一間非常大的休息室,連著臥室,整個空間洋溢著一股消毒藥水味。

   守丹並沒有看到老先生的臉,他躺在屏風後面,臥室已被改裝成一間病房模樣。

   「你來了。」

   守丹一震,她認得這把聲音。

   「啊,」她輕輕叫出來,「你便是那個在黑暗中與我講話的人。」

   他隔著屏風笑了。

   「是,」他承認,「是我挑選你的。」

   他,守丹愣住,不是侯書苓,是他?

   「據阿洛說,那天來應徵的不是你,是我叫他把你請來,你同書苓怎麼樣,已經訂婚了?」

   守丹的眼光落在無名指的戒指上,「是。」她低下頭。

   「給他一點時間,答應我,對他耐心一點。」

   守丹不明白他說些什麼,但是她一貫懂事,一直答應著。

   「叫書苓快些籌備婚札,簡簡單單,正式註冊便可。」

   守丹發呆。

   「心扉,我從來沒想過會要結婚,這麼早,這麼突然!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不由我逃避,我不想結婚,我只想過好日子,我不需要丈夫,我只需要一個好家長。」

   這時侯書苓在一旁說:「我們會盡快辦。」

   「快?明天就去辦。」

   侯書苓俯首答:「是,父親。」

   老人在屏風後歎口氣,「你心目中還有父親?」

   侯書苓額角冒出汗來,不敢作聲。

   「守丹是我挑選的,比你過去生活中任何一個異性強。事不宜遲,快快結婚。」

   「是。」侯書苓大氣不敢透一口。

   「守丹,你且出去,我有話同書苓說。」

   守丹輕輕站起退出。

   本來可在休息室等,但是那股藥水味令守丹不安,她一直與羅倫斯洛退到走廊。

   守丹看羅倫斯一眼,「現在我已知道全部。」

   羅倫斯有點汗顏。

   「原來負責選人的不是子,是父,而你,負責物色工作。」

   羅倫斯默認。

   「侯書苓很敬畏他父親。」

   羅倫斯想討好守丹,故說:「老人至今手握大權,就像將來你母親會更怕你一樣。」

   「心扉,為什麼人與人之間要講怕與不怕,而不是愛或不愛?不久以前,母親每次看到我臉上露出害怕神色,便得到滿足,而現在,無可否認,我也正努力叫她害怕,真是可悲,母女關係竟淪落到如此地步,很小很小的時候,曾聽她祝願,她這樣說:『此刻媽媽照顧丹丹,將來丹丹照顧媽媽』,這個願望可以說已實現了,但是我們並不相愛,我們只是互相恐懼。」

   當下守丹側著頭想一想,「我想他們之間還有別的蹺蹊。」

   「你別多心。」

   守丹說出心中話:「誰要管他們父子間的事呢,羅倫斯,我不想同侯書苓結婚,我甚至不認識他這個人,我不打算與他共同生活。」

   「守丹,你與他之間有合同。」

   「沒提到要結婚呀。」

   「城裡不曉得多少名媛想與侯書苓正式結婚。」

   「她們覬覦他的財產,我不。」

   「守丹,結婚是最好的結局。」

   「我中學還沒有畢業。」

   「你年紀太輕,我似不能使你明白,人生每一步路,毋需依常規發展。」

   守丹笑,「我同侯書苓結婚,對你有什麼好處?」

   羅倫斯洛騷著搔皮,半晌,他輕輕說:「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侯書苓。」

   「我倆在一起會有幸福嗎?」

   到底是小孩子,說出這等話來,羅倫斯洛剛想告訴她,生活無憂已是幸福,這時侯書苓低著頭出來了。

   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

   守丹做了一件很特別的事,她走過去,握住侯書苓的手。

   不知恁地,侯書苓竟渾身一震,但是卻沒有掙脫。

   他說:「請跟我來。」

   守丹竟不知這間屋子有多大,只得跟著侯書苓走。

   走廊裡碰見不少對他畢恭畢敬的人。

   到了三樓,人少了,他推開兩扇門,讓守丹進去,接著他吩咐羅倫斯洛在外邊等。

   守丹看得出這是他休息的地方,一間面積非常大,沒有間斷的空間,書桌、沙發、運動器材、衣架……統統共處一室,別有味道。

   但此刻他們兩人都已無心談論裝修藝術,只聽得侯書苓說,「守丹,你且坐下。」

   守丹緩緩坐下。

   侯書苓蹲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守丹,看樣子我們要結婚了。」

   守丹怔怔地瞪著他,雖然她不是一個迷信浪漫氣氛的無知少女,卻也覺得如此求婚匪夷所思。

   守丹只得老老實實地答:「我不想同你結婚。」

   侯書苓笑:「我明白,事情來得太突然,」想想又不甘心,「我不算是一個可怕的男人吧。」

   「不不不,你很好,只是我倆感情還未到結婚階段。」

   侯書苓哈哈笑起來,「守丹,沒想到你有那麼豐富的幽默感,信不信由你,我愛你,因為你令我笑。」

   「那樣的愛是不夠的。」守丹微笑,「我可沒令你哭。」

   「在今時今日,對感情的要求不宜太苛刻了。」

   侯書苓的論調同羅倫斯洛的一模一樣。

   守丹真怕一旦成年,她會比他們更悲觀。

   侯書苓說:「我並不是比你大很多,你雖盛年,我也不見得就未老先衰。」

   守丹又笑,「你的婚姻會持久嗎?」

   侯書苓吃一驚,少女反應迅速,說話直接,觀察力又強,他小覷了她。

   守丹一臉笑意,像是說,結婚對你來說,不過是江湖救急,是宗掩眼法,用來瞞騙你老父,何必作有誠意狀?

   侯書苓歎口氣,「或許你難以置信,我比誰都希望上一段以及這段婚姻成功。」

   守丹仍然微笑。

   「守丹,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我情願我們維持目前的關係。」

   侯書苓臉上那股倦意又上來了。

   守丹十分不忍,她站起來,「我想回家。」

   侯書苓點頭,「我叫阿洛送你。」

   羅倫斯洛在回程上同她說:「我們先籌備婚禮,你們母女慢慢考慮該提什麼條件,這樣做比較節省時間。」

   守丹啼笑皆非,「阿洛,好好的個侯書苓,就是叫你們這種人教壞了。」

   羅倫斯一怔,隨即大笑,笑得眼淚都差些兒落下來,「守丹,你太可愛了,你就差沒同我說,婚姻不是買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守丹默不作聲。

   「心扉,像羅倫斯洛這種真小人,說話往往不加掩飾,真實性具震撼力,非常君子作風,根本婚姻不可能不論條件,郎才女貌是條件,門當戶對也是條件,所以,我可以想像母親的條件列出來會厚似一冊目錄,可笑?並不,社會對這種風俗早已默許。」

   那天,守丹回到家,看見母親在等她。

   招蓮娜立刻出招:「別忘了你還沒到二十一歲,所有文件得由我簽名才合法律程序。」

   守丹在她對面坐下。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有我的線報,侯老頭要侯書苓結婚是不是?」

   守丹想一想,問母親:「關於侯書苓,你究竟知道多少?」

   招蓮娜一怔,說實話,她所知不多,也不關心,於是強詞奪理道:「他的為人自有侯氏家族名譽擔保,不必擔心。」

   「他父親為什麼要他結婚?」

   「當然是希望他婚後安頓下來。」

   守丹笑,那是一個沒有人會相信的理由。

   「守丹,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招蓮娜咬牙切齒。

   守丹搖搖頭,「不見得,都會中有許多許多傳奇性成功例子。」

   招蓬娜冷笑一聲,「我可沒成功。」

   守丹看著母親,很坦白也很悲哀,心平氣和地說:「你的條件差遠了,人老珠黃,失去競爭能力。」

   招蓬娜耳釁「嗡」地一聲,跌坐在沙發上,不能動彈。

   她開出來的條件很奇怪,首先,她要侯書苓請她吃飯跳舞,才允許與他談判。

   羅倫斯洛自然一貫地做他的中間人,「蓮娜,我勸你省省,人家沒那麼空。」

   「阿洛,你狗眼看人低。」她把手指指到洛君鼻子上去。

   守丹這次沒出聲,別轉頭去。

   阿洛抱怨:「守丹,叫她別胡鬧。」

   守丹輕輕說:「跳一次舞而已,侯書苓有什麼損失?」

   羅倫斯洛隨即明白了,「好,我同他去說。」

   招蓮娜雙目中閃著淚光。

   侯書苓很大方地答應下來,他願意單獨與招蓮娜見面談判。

   守丹看著母親打扮。

   此刻招蓮娜衣櫃內不乏華麗的新衣,她試了一件又一件,不知基於什麼理由,衣服都以低胸為主,並不適合她的年齡身段,效果適得其反,但她仍然堅持這些時裝統統是精選。

   最後挑了件時興的短裙外罩長裙,遮遮掩掩露出兩條腿,已經穿上黑絲襪,大腿上還是疲肉盡現,一塊塊鬆弛地掛下,小腿又細,撐在高跟鞋上搖搖欲墜,但是招蓮娜本身不知多滿意,打算這樣上陣。

   守丹不想看下去。

   招蓮娜走到客廳,一邊夾上耳環,臉上厚厚的脂粉拒絕融入皮膚,似浮游在面孔附近,一片白濛濛,一笑,一面孔干紋,胭脂顏色太深太苦,根本不配,但是她悲愴地堅決地要出去跳舞。

   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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