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丙傑瞠目結舌。
原醫生微笑,「於是有人推測,公元前約三千年,就有高科技成功地將思維自一個人的軀殼裡抽離,安放進另一具軀殼中。」
石丙傑不由得喘息,「深邃的思維,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靈魂,曼勒醫院的儀器,已可將人的腦電波抽離,隨意擺佈?」
「還沒有你想像中那般隨心所欲,但說不定有一天,人類可以選擇以各種不同形態生活在地球上。」
鬼醫,他是鬼醫。
「石醫生,你明白整項所謂手術的程序了吧。」
石丙傑反問:「弄潮明白嗎?」
他們昨天已談了一個通宵。
「她充分理解。」
「手術有否缺點?」
「曾有人抱怨不復記意外祖母的姓名,你記得嗎?」
這個時候,會議室門打開,許弄潮進來,坐下。
原君站起,「你們倆談談細節,我有點事,失陪。」
他離開之後,石丙傑與許弄潮很久都沒有出聲。
是石丙傑耐不住沉默,先椰榆他說:「還記得我嗎?我叫石丙傑。」
許弄潮歎息一聲,「你認為可行不可行?」
石丙傑說:「手術後,你會成為另外一個人,別人的面孔,別人的指模,別人的身份,還有,那人已是三子之母,孩子們可不理會母親的靈魂進化抑或退化並定纏住你,還有,那人可能作好犯科,負債纍纍,你願意背起他人袍袱?」這些都是重要細節。
「原醫生建議找一個身世清白的人。」
「誰,哪個新生兒?
「丙傑,你好像不贊成該項手術,」
「不,我只想指出,尋找新軀殼,可能遭遇困難。」
「是,首先,那必需是一具完好的軀殼,第二,我必須喜歡它。」
石丙傑抽一口冷氣,這同女士們選購新衣有什麼不同?
弄潮苦笑「不容易找到呢,簡直可遇不可求。」
石丙傑心一動,「可是傳說中的曼勒醫院早已有複製人可供醫學使用。」
「基於人道理由,他們已棄置這項實驗。」
石丙傑站起來,「這裡已經沒有我的事,弄潮,這是你與原醫生之間的決定了。」
「不,丙傑,我需要你的意見指引。」
丙傑苦笑,「我的意見,我的指引,比起原君,好比小學生。」
弄潮抬頭誠懇說:「不,丙傑,我將永遠尊重你的意見。」
石丙傑無言。
「這件事還要詳加考慮。」
「何必猶疑?」
「或許我應該告訴你原醫生所推薦的兩具身體,昨夜他帶我到儲藏室參觀。」
弄潮早已不知害怕,她的恐懼只是永遠不能再做一個正常普通人。
儲藏室空氣清新寒冷,有點似北國的深秋。
原醫生輕輕問:「你願意先看看資料?」
弄潮頷首。
照片在電腦屏幕打出來。
那是一個金髮的美貌少女,巧笑情兮。
弄潮失聲,「她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意外。」
既然已經沒有不可治癒的疾病,當然只剩意外。
「什麼樣的意外?」
「你不會要知道。」
弄潮噤聲。
「所有器官均運作良好,年輕、健康、她所需要的,是新的靈魂。」
「她原先的靈魂呢?」
「不在討論範圍之內,這具身體事後只需要簡易的協助,即可運作。」
「它現在哪裡?」
「保存在液體氮裡,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對不起,我不喜歡金髮兒。」
「那麼,我推薦這一具。」
弄潮回憶起來,覺得原醫生口吻如介紹圖書目錄,愉快、冷靜、有系統。
螢屏上的照片是一位亞裔少婦,敏感的大眼,一頭濃密黑髮,看清楚了,那金棕色皮膚又暗示她可能是波利尼西亞人。
禮貌上弄潮不得不看下去。
「該名女子生前育有一個女兒,現在已有一歲半。」
呵,現在做母親。
見弄潮久久不出聲,原君問:「你覺得抗拒?」
弄潮頷首,「需要適應。」
「我明白,你可以回家考慮仔細了才決定。」他笑笑。
他與弄潮回到沙灘上,游曼曼的手下一見他倆,便向老闆報告他們行蹤。
當下許弄潮同石丙傑說:「我見過的兩具軀殼,狀況都非常好,我有點納罕,它們的主人為什麼棄之不要?」
石丙傑感喟,「有些人活一世,等於我們活兩世,這叫做再世為人,也有些人,脫胎換骨,判若兩人,昨日種種,等於已死。
弄潮不響,陷入沉思中。
石丙傑輕輕說:「我只有三天假期,也許,你願意獨自留下來。」
弄潮兒茫然抬起頭來,「嗯?」她沒有聽清楚。
他倆明顯有了距離。
石丙傑只得說:「你一定會找到理想的新身體。」
他離開了醫院的會議室,回到房中,設法把這宗不可思議的手術寫成簡單的報告。
他無法依照醫學報告程序清楚按修理書寫,只能用筆記形式摘錄。
幸不辱命,總算在混亂情況底下完成記錄,傳真出去給孔令傑博士收看。
然後一個人漫步到附近的沙灘去。
他看到了曼曼。
客觀地,維持一個距離看她,曼曼真是風景:鮮紅色緊身泳衣,一方彩色大絲中充當沙龍繫在腰間,正款擺臀圍,與幾個青年共跳土風舞。
她似乎是開心的,遠遠也看到了石丙傑,只向她搖搖手,沒有過來纏住他。
土人用椰殼盛著酒遞給她,她喝完又喝,在晚霞中,舞個不停。
多好,兩個女孩子都找到了歸宿,而石丙傑,他決定明早回家。
他沿著小路返回室內。
那夜下大雨,玻璃天窗上如淌瀑布,石丙傑驚醒,耳畔聽見悉悉聲,以為是雨聲,卻是師傅與他通訊。
他起身,看到孔教授興奮的回音:「在曼勒醫院,沒有不可能的事!」
石丙傑留意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生命可以永遠延續,生生世世還魂。」
石丙傑不大肯定這一點,腦電波強度有限,也許不能無限次轉接到別處。
雨下得更大了。
「等你回來我們再繼續詳談。」石丙傑走近窗戶,沒料到這樣的惡劣天氣下居然還有人不寢。
站在廊下賞雨的人正是原君與許弄潮。
偷窺不是他的習慣,石丙傑迅速放下窗簾,他寫了一張簡單的告別書,放在桌上。
胡亂睡一覺,第二天,就出發到飛機場。
到得實在太早,他坐在貴賓廳看小說,那是本劣得不能再劣的推理小說:「結構鬆散、拖泥帶水、毫無佈局,不見主題,情節矛盾、描述錯誤、視點錯誤、沒有伏筆,無理可推,越讀越氣,石丙傑把書咚一聲扔進垃圾桶。
百般無聊,就在此時,耳畔聽見有人問:「為什麼不等我?」
抬起頭,看見許弄潮站在他面前。
石丙傑一時疑幻疑真,許久才鎮靜下來,驚喜交集,講了一句廢話,「你來了。」
「我們本來是同一日的飛機,你忘了?」
「我以為你有意思多逗留幾日。」石丙傑清清喉嚨。
「原醫生告訴我你有私事要辦,故此早些出發。」
原君倒是好心,石丙傑那封短短告別書其實寫得有點賭氣,人家器量大,不同他計較。
在原君面前,石丙傑各方面都活脫脫是個小學生,他太息一聲。
弄潮看他一眼,「你的私事,看樣子都辨妥了吧。」
石丙傑只得頷首。
弄潮目光斜斜望向另一角。
石丙傑頓起疑竇,一抬頭,果然,曼曼沒有令他失望。她準時出現在候機室那一邊。
她有人陪著,而且這一次並非示威性質,只見她與男伴十分投入,而那人,正是上次陪她出席醫院慈善舞會那一個,他們無暇留意旁人行動,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對方身上。
石丙傑聽得弄潮說:「她長得真美。」言下有點啼噓。
是的,石丙傑承認,早些年,還算得上年輕的他,被曼曼吸引,也是因為好色,曼曼賞心悅目的外型體態,叫他戀慕不已。
「看樣子你真的同她說清楚了。」弄潮似覺得安慰。
沒有,他們之間不必多言,現在曼曼已知道他才是失敗者,不再對他表示興趣,故此自動放棄。
他沒有再提到原君,輸不要緊,不能輸得太難看。
弄潮需要時間想清楚,他也要。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對愛瑪說:「我想念你到極點。」
愛瑪退開一步觀察打量他,「我相信你,發生什麼事?度假無畢,不但沒有精神煥發,反而面黑如墨。」
「太多不如意的事。」石丙傑倒沙發上接過愛瑪斟上的酒。「那是對生活期望過高的必然後果。」「看我,愛瑪,營營役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作煩且忙,又毫無成就感,再活一百年,也沒有意思。」
愛瑪凝視他,「我知道,你同許小姐有拗撬。」
愛瑪一向料事如神。
「我能幫你嗎?
「對手神通廣大,神俊非凡,一百個我同你,都毫無作用。」
「他是誰,」愛瑪驚異:「是不是人類?」
「你且莫管閒事。」
「比游性女士更可怕?」愛瑪忍不住提到它最厭惡的人。
「那人簡直可畏可敬可怕。」
「我替你去放一缸熱水沐浴。」愛瑪自有安撫主人良方。
石丙傑浸在暖水裡時孔令傑不敲門就闖進浴間。
他還對徒弟說:「不要理我,快告訴我,許弄潮打算幾時做這項實驗,我非在場不可。」
石丙傑還來不及回答,教授已經搶著說:「人的辦事能力確有高下吧,你看,老原他這些年來不但跑天下,談戀愛,且一半時間醉薰薰,還幹出這等大事來,難為我同你,全心全力致力工作,一本正經,成績彷彿還不如他,但是,我決不氣餒。」他揮舞著拳頭。
不氣餒絕對是項成就,石丙傑就做不到,他把面孔埋入水中。
「不過,要找一具理想的新身,並非易事吧,尤其是女性,他們對外形要求苛刻,相信弄潮不會例外。」
石丙傑卻說:「無所不能的原氏不會令她失望。」
這時浴室門又破推開,出現的赫然是許弄潮,石丙傑不由得怪叫起來。
弄潮急急解釋:「愛瑪說你們都在裡邊,我還以為……誰知……唉,這個愛瑪。」她匆匆退出浴室。
石丙傑伸手拉到浴袍穿上,大聲呻吟。
孔令傑訝異,「丙傑,沒想到你這般狷介,清白之身體髮膚,何懼示人?」
「那你幹嗎還穿著衣服?不如裸體操作。」石丙傑大叫。
孔令傑呆一呆,說:「哦,原來你今天心情欠佳。」
每個人都發覺了。
石丙傑穿戴整齊走到書房,剛巧聽到孔令傑與許弄潮的對話。
教授說:「原君已把新身的基本準則告訴我,他的意見是,在本地找,比較容易一點。」
弄潮則苦笑,「這使我想起中國人傳說中找替身的故事。」
丙傑一怔,她的譬喻打得真好。
弄潮說下去:「教授,試想想事情多難堪,你叫我怎麼辦,一張張病床去探訪,對病人殷殷垂詢:「你好嗎?你要死了嗎,我用得著你的身體,請借我一用……」
教授表示同情:「我深切瞭解到你的尷尬之處,況且也不是那麼多人的身體適合你,男性的完全沒有可能,中年與老年的女性相信也不適合你,賣相不佳的,對你不公平,選擇範圍其實相當狹窄。」
弄潮笑得彎腰。
石丙傑在一旁不由得側然。
教授一口氣說下去:「有損傷的身體也不行,要同種同族同年齡,身份差不多的才適合。」
弄潮歎口氣,「還是做回自己算了,做生不如做熟。」
教授搔著頭皮。
弄潮的聲音轉柔,「況且石醫生給我的新身,也委實不錯。」
毫無疑問,這是石丙傑回來聽到的最悅耳的一句話,他精神為之一振。
弄潮說:「這件事暫時先擱下來慢慢再說吧。」
「可是原醫生在等你消息。」
弄潮無奈,「只得由他等了。」
石丙傑抬起一條眉毛,說得真好,由得他等,對。
教授說:「沒想到科技雖然進步,機緣仍然控制命運。」
「我願意等。」
「弄潮,你明天到我處來,替你檢查身體。」
「教授,我也要走了,麻煩請送我一程。」
「丙傑——」教授遞眼色。
石丙傑連忙笑笑說:「我來送客。」
車上,兩人先是沉默。
後來弄潮問:「最近忙什麼?」
「我想開始調查自己的身世。」
弄潮動容:「呵。」
「一個人總不能讓身世成迷。」
「假如放得下,倒是無所謂,放不下,還是設法查個水落石出的好。」
弄潮講得對。
「可需要幫忙?」她自動奉獻時間精力。
「你哪裡有空。」
「我才閒呢,」弄潮苦笑,「下了課無所事事。」
丙傑看她一眼,他不想她因感恩而圖報,他是醫生,她是病人,他倆之間,無恩可言,做得再多再好,也是職責所在,她毋須有任何歉意。
「這樣私人的事,還是親力親為的好。」
早一百年都已經不再流行以身相許這種遊戲,況且,許弄潮只得一具機械身軀。
感情必須不含任何附加條件才算可貴。
「我一直在醫院,有什麼事,找我。」
一踏進醫院門口他就恢復正常,名下工作假使不趕出來就不能算一天,石丙傑百分百忘我,私事全部丟腦後,謎樣身世愛情,統統忘得一乾二淨
看護比他更起勁,追上來,「石醫生,請到急症室。「石丙傑踏進急症室的時候,只見一個年輕女子躺在擔架上,當直醫生正宣佈:「病人腦部缺氧死亡。」
他走近擔架。
那實在還是一個孩子,十多歲,面容姣好,雙眸半開半閉,纖巧的嘴角不知恁地居然淺淺含笑。
「什麼事?」石丙傑問。
「注射過量麻醉劑。」當值醫生簡單地回答。
石丙傑心一動,「她的器官完好?」
醫生答:「相當心藏及肺部均受到極大破壞,請看她手臂上密麻針孔。
許弄潮才不要這樣的軀殼。
急症室門推門,一位中年婦人呆呆地走進來。
「你是死者母親?」
那婦人抬起頭來,大惑不解,輕輕的問醫生:「她為何自暴自棄,緣何輕生?」
那個醫生頭痛欲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那女孩的笑意似乎更濃,你嘲弄母親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
石丙傑退出急症室,馬上接到游胤馨找他的訊息。
「丙傑,可否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他一定有要緊事。
「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
「我有二十分鐘午餐時間。」
「我與車子在門口等候你。」
「一言為定。」
游胤馨比石丙傑早到。
石丙傑同其他現代人一樣,不怕對手凶狠,最怕有人對他好,游氏夫婦最使他難堪之處,便是從頭到尾,都那麼尊重善待他。
他上了游氏的座駕。
游胤馨仍然用那種司機位與客位用隔聲玻璃間開的大房車。
他先與石丙傑寒暄一悉,然後任由司機在市內兜圈子,過一刻終於忍不住,開口說「汽車已進步到用太陽能及蓄電池開動,大大減低空氣污染。」
石丙傑只得小心翼翼地答:「是」
游氏忽然大惑不解地問:「為什麼孩子們仍然反叛?」
石丙傑不語,游翁只得一個孩子,她是曼曼。
「有沒有藥物手術可以根治不聽話的子女?」他突發奇想。
石丙傑陪笑,不著邊際他說:「孩子長大後總會有不聽話的一天。」
「丙傑,你也不聽我的話,可是你走的道路正確光明,不消大人擔心。
「曼曼也不是小人了。」
「曼曼要結婚。」
石丙傑一怔,啊,這麼快。
「我不喜歡她的對象。」游胤馨說了一個名字。
石丙傑沒有概念,他不知此人是誰。
石丙傑蕪爾,游翁忽略了一個事實,他毋須指愛上未來女婿,他們只需互相尊重已經足夠。
「那人是城內著名的拆白黨,有犯罪紀錄,無業,受他欺侮敲詐的女性不計其數,丙傑,你能否勸勸曼曼?」
勸她不要結婚?「恐怕不能,這件事連父母都不便干涉?」
游胤馨絕望而傷心,「那我只得殺掉那廝。」
石丙傑連忙按住他,「或許你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機會,你會不會給機會一條鱷魚?」他非常憤慨。
「曼曼會保護自己。」石丙傑盡量往好處想。
「自小我便給她最好的教育,物質應有盡有,兩夫妻又不是不肯留在她身邊,思前想後,並無半點犯錯,為何她要懲罰我們?
這口吻太熟悉了,呵,是,適才急症室裡那位母親,也問過同樣可憐的問題。
石丙傑說:「我不保證什麼,但是我會見一見曼曼。」
游胤馨歎口氣:「謝謝你,丙傑。」
「她不會聽我的。」
「可是,或許有一線希望。」
石丙傑只有苦笑。
車子又兜回醫院門口,石丙傑下了車。
讓曼曼結一次婚也是好的,父母有財有勢,她不會吃什麼苦,償了心願,發覺不對路,立刻回頭是岸,到了家,又是游大小姐,什麼都沒發生過,嫁或不嫁,幾時嫁,嫁多久,嫁什麼人,都不重要。
游胤馨事事要求完美,把女兒婚事看太嚴重了。
即使曼曼嫁的是石丙傑,也一樣照她自己旨意辦事。
工作崗位還是全世界最愜意的地方,他需要工作證明自己,病人更需要他。
忙至深夜,筋疲力盡,更無力氣胡思亂想。
他走到地庫資料室去,身邊帶著兩罐冰凍啤酒。
資料員認得他,向他取過職員證,讓電腦驗過真實無誤,放他進內室,他坐在龐大資料庫內,不知如何開始,心手汗濕。
終於他問電腦:「欲查二0四六年本院胚胎培育記錄。」
電腦:「請證明身份。」
石丙傑只得把職員證拿出來。
電腦:「請列姓名、姓別、出生年月日。」
石丙傑身後傳來孔令傑聲音:「你已經搜查過這份資料了。
石丙傑無奈地轉過身子,「是,我只是不死心。」
「社會越是進步,便越發尊重私隱權,當年我們只登記過男女雙方姓名以及取到他們的簽名式。」
石丙傑歎口氣,「他們始終沒有回來接我出院。」
「你自己不會走出醫院?」孔令傑很詼諧。
「我情願他們將我抱在懷內出院。」
「現在」?」
石丙傑說:「當然不是現在。」
電腦打印機印出他所要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