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友十分沉默,不發一言。
彭姑警惕而鎮定,緊緊握著杏友的手,「不要怕,有我在這裡。」
杏友感激這位好心的管家太太,她不過是聽差辦事,毋需如此富人情味,一切慈善發乎她內心。
周家的司機駛出大房車來接送。
彭姑向杏友解釋:「最好的醫院,最著名醫生,你會得到最佳照顧。」
杏友看著車窗外不發一言。
彭姑玗出一口氣。
她的任務即將完畢,這是她在周家任職三十年來最艱辛的差使,無奈也承擔下來。
車子到了瞥院,彭姑吩咐司機:「你回去叫阿芬阿芳快快準備我說的各種食物,稍後拾到皆院來。」
下了車,彭姑又想起什麼,同司機多說幾句。
杏友一個人站在晚風裡,忽然看見一個好熟悉的背影。
她不禁追上去,脫口而出:「星祥,是你來了?」
那人回過頭來,卻是一個陌生人。
杏友一征,不知怎地,腳底一滑,摔在地上。
那陌生男人大吃一駕,立刻扶起她,「太太,你沒事吧。」
彭姑也實時趕至。
杏友征征微笑,整個晚上第一次開口。「你看我,失心瘋了。」
生產過程並不順利。
天接近亮的時候,杏友輕輕同醫生說:「我已盡力,隨我去吧。」
彭姑握著她的手,「請勿氣餒。」
杏友渾身浸往汗中,「我不行了。」
誰知臀生哈哈笑起來,「沒有這種事,有我嚴某在此,我們準備進手術室。」
嚴醫生充滿信心,輕輕拍打杏友手背。
到了手術室,杏友反而鎮靜,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就這樣與父母團聚。
她回憶到極小極小之際,剛學會走路,蹣跚地開步,慈母在不遠處蹲著等候她走過去,笑著說:「這邊,杏友,這邊」,等她走到,一把抱住。
杏友記得很清楚,母親年輕、娟秀、梳鑒發,穿著格子旗袍與絨線襪子,那一定也是一個冬日。
她極之渴望再撲到母親懷中。
她失去了知覺。
等地醒來的時候,渾身被痛的感覺佔據,只會得呻吟。
「莊小姐,一切無恙,母子健康。」
被彭姑猜中,果然是個男嬰。
杏友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一室鮮花。
真沒想到氣氛會這麼好。
她永遠不會忘記,嚴醫生爽朗的笑聲,「我怎麼說?保證沒問題。」
的確是好醫生。
杏友側過頭去,咬緊牙關抵受劇痛。
「我幫你注射。」
一針下去,劇痛稍減。
嚴醫生吩咐:「把嬰兒抱進來。」
彭姑卻說:「慢著,待精神好些再說。」
杏友不出聲。
醫生與看護都出去了,彭姑才說:「不要看,看了無益。」
杏友維持緘默。彭姑取出文件,「莊小姐,請在此處簽名。」
她把筆交到她手中。
杏友的手不住歉歉地抖。
「莊小姐,別躊躇,大好前程在等著你。周元立會生活得似小王子,有祖父母最妥善地照顧他,你母需有任何掛慮。」
這時,她把住杏友的手,往文件上簽下去。
然後,她折好文件,交給在門外等待的律師,東家叫她辦的事,總算完全辦妥。
律師匆匆離去。
彭姑滿臉笑容,「最早下個月你可以出去留學了。」
杏友沒有理睬她。
那是一條何等艱巨的路,杏友不寒而慄。
稍後,她在浴室鏡子照到了自己的容貌,啊,可怕,瘦得似骼體,皮膚呈紫灰色,頭髮乾枯,整個人已沒有生氣。
怎麼會這樣難看?紅顏剎時枯稿,傷口痛得她舉步艱難,她一蛟蟀倒,暈了過去。
甦醒後杏友決定活下去。
要不死,要不活,可是決不能半死不活拖著。
三天後她離開醫院。
手腳仍然浮腫,由彭姑扶著她走出大門。
車子駛返清風街。
司機開著收音機,本來電台有人報告新聞,忽然之間,悠揚的音樂傳出來,幽怨的女聲唱:「直至河水逆流而上,直至年輕人停止夢想,你是我存活的理由,我所擁有都樂於奉獻……」
杏友很疲倦地說:「司機先生,請你關掉收音機。」
司機立刻照做。
好了,車廂內靜寂一片,杏友一聲不響到了家。
她同彭姑說:「你的工作完畢,可以回去了。」
彭姑說:「不,我還得留下照顧你多一個月。」
「不用,我從來不信那些古老傳說,我會打理自己。」
「太太沒有吩咐我走。」
杏友無奈,「請同周夫人說,我隨時可以啟程,請把飛機票及學費給我。」
彭姑說:「你且同我坐下。」
杏友又問:「報紙呢,我都不知世界發生了什麼事。」
彭姑告訴她:「兩年學費已幫你匯到學校,又在附近租了小公寓給你,養好身體,立刻可以飛出去。」
杏友略為安心。
「你們年輕不會明白,健康最重要。」
杏友忽然微微笑,「還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明白就好。」
杏友始終沒有回復以前的容貌,她胖不回來,頭髮掉太多,也就索性剪短,除出一雙大眼睛,從前舊相識恐怕不易把她認出來。
她把清風街的公寓退掉,只收拾了一餞行李。
彭姑送她到飛機場。
真沒想到莊太太也在那裡。
看到杏友,她迎上來,「杏友,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杏友大步踏向前,握住莊太太的手。
她知道生活得好,是報答莊太太關懷的最佳方法。
莊太太四邊看了看,「他們都不來送你?」
杏友輕輕答:「我不關心那些人。」
「好好讀書,妥善照顧你自己。」
杏友微笑:「我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你。」
莊太太拍她的手背,「這是什麼話,你大伯與我都叫你不要見外,有事儘管找我們,還有,過幾年名成利就了,記得請我們吃飯。」
彭姑在一旁說:「我也是。」
世上好人並不見得比壞人多,可是仍然有好人。
為著這兩位女士,否友決定挺起胸膛,仰著臉。
可是上了飛機,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一張臉就掛下來,且佃摟著背脊。
彼時沒有直航飛機,停了一站又一站,像是飛了一輩子,杏友吃不消,終於嘔吐起來。
呵,怪不得說健康最重要,這副殘軀非得料理好不可。
她脫下外套,發覺口袋裡有一隻信封,打開一看,是莊太太一張便條及一疊美金,更附著莊家電話及地址。
杏友為她的好心感動,不久之前,另外也有一人,把錢塞到她口袋裡。
莊杏友大抵一直給人一個等錢用的印象,太不濟了,但願將來經濟情形可以充裕,再也不必投親靠友。
抵涉後她我到了小公寓,進大門後上木樓梯一共三戶,古舊但乾淨。
放下行李,又連忙到設計學院報到,接著買些簡單的食物回去。
她不會用那老式煤氣爐子,只得請教鄰居。
只得一人在家,那年輕人金髮藍眼,自我介紹,是哲學系學生,立刻過來幫忙,要杏友請他吃蘋果。
他叫杏友小杏子,樂觀、熱情、善談。
不久他的伴侶回來了,一般英俊高大,是一名掙扎中的演員,此刻在某閒著名飯店任職侍應生幫補生計。
「小杏子你家境富裕吧,設計科學費不便宜。」
「請介紹我到餐廳任職。」
「開玩笑。」
「不,是真的。」
「有一賣雪茄女郎空位」「我願意做。」
「需穿短裙工作,你卻那麼瘦削。」
杏友頹然。
「不急,慢慢來,先熟習這光怪陸離的大都會再說。」
他們講得對,每個人都是她的老師。
莊杏友已死。
莊杏友要努力生活。
杏友開始感激周家,她這才知道都會不易居,找公寓及找學校都不簡單。
她完全心無旁駕,用心贊書。
在班上,頭都不輕易抬起來,亦不與人打招呼,往往眼睛只看著足尖。
呀,冬去春來,她脫下沉重的大衣,換上單布衫。
那對金髮年輕人搬走了,搬來一位新進歌星兼模特兒,衣著打扮奇突,單位裡老傳出麻醉劑燃燒的味道,不久也被房東趕走。
變遷甚多,日子也不易挨。
杏友最怕生病,忽然小心飲食衣著,可惜無論怎樣吃,都絕對不胖。
她沒有同任何人混熟,非常自卑,覺得配不上整個世界。自然也不會有人願意同她做朋友,她躲在一隻殼中,靜默自在。
每一季,她寄一張卡片給她敬重的莊國樞太太,莊太太也回她片言隻字。
設計學院慣例將期考成續展覽出來,許多廠家都派人來參觀,尋找可造之材。
聰明的資本家最擅利用年輕人的活力心血,給他們一個希望,他們就乖乖賣命,把最好的奉獻出來。
已成名設計師,那裡還會如此盡心盡意。
許多同學未畢業已經被廠家揀中。
一次、兩次,無論杏友怎樣用功,老是被篩下來。
同學蘇西教她:「你是華人,應當有花樣,弄些吉卜賽兮兮,大紅大綠披掛玩意見,要不把木履旗袍改良,洋人就服貼了。」
杏友笑笑。
「你走這種樸素大市古典西方路子,不誇耀,不討好,怎麼會有出路?」
杏友仍然堅持。
不久蘇西也找到出路。
杏友恭賀她。
蘇西苦笑,「牛工一份,不知何日出頭,本市太抵有一百萬名正在等待成名的年輕人,有些直等了三十年。」
快畢業了。
杏友急急找工作。
一日,睡到半夜,忽爾聽到嬰兒啼哭聲。
那孩子像是受到極大委屈,一聲比一聲響亮,哭個不停,近在咫尺。
杏友驚醒。
一額是汗,篇然醒悟,一年多過去了。
周元立,那個陌生的小孩,已經會說話會走路了吧。
天慚慚檬亮。
杏友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沒有變過。
她在晨曦裡打量寄居年餘的小公寓,也頗積聚了點雜物,大部份是參考書,一疊疊堆在工作怡邊,此外就是食物,人好歹總得吃,牛奶瓶子、果汁盒、麵包餅乾……看得出她沒空吃,也吃得不好。
還有幾隻威士忌瓶子,有個牌子叫莊尼走路,打開小瓶,喝一口,立刻鎮定下來,又可以從頭開始。
在這個清晨,杏友特別害怕迷茫,她是怎麼會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舉目無親,子然一人,若果要倒下來,發臭也沒人曉得。
街角傳來警車鳴鳴嘩嘩的響聲,一天又開始了。
杏友只得起來梳洗出門。
上午上課,下午去找工作。
小型廠家,廠房與辦公室擠在一起,縫衣機前坐看的一半是華工,另一半是墨西哥人,白人老闆看過莊杏友帶來的各式設計樣板,不出聲。
杏友尷尬地坐著等候發落,如坐針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人問:「莊小姐可有本國護照?」
杏友據實答:「無。」
「居留權呢?」
「亦無。」
「那意思是,需我方替你申請工作證?那是十分麻煩的一件事。」
杏灰階笑。
「讓我們考慮一下,」那老闆站起來送客,「有事我們會通知你。」
杏友還得向他道謝。
已經多次遭到滑鐵盧,幾乎有點麻木,但是不,內心仍然驚怖,自尊心蕩然無存。
杏友放輕腳步,悄悄離去。
一路經過軋軋的縫衣機,大不了做車衣女工,總有辦法找到生活,還有兩隻手是她最好朋友。
這兩年真正時運不濟,沒有一件順心事,路上佈滿荊棘,每走一步,都釣得雙腿皮破血流。
才走到廠外,猛不提防,被一個深色皮膚的少年撲上來,一掌擱到她面孔,把杏友打退一步,他隨即強搶她的手袋。
杏友金星亂冒,下意識拚命掙扎,不讓賊人得逞。
手袋肩帶扯斷,雜物落了一地。
至危急之際,忽然有人見義勇為,奔過來喝止。
那少年大聲咒罵,把杏友推倒在地。
杏友一跋跌在泥漿地裡,坐在拯中,難以動彈。
那個好心人連忙幫她撿起手袋以及落在髒水溝裡的各種圖樣。
他一邊問:「你沒事吧?」
他看到她坐著不動,把泥漿當沙發椅,不禁大為納罕。
他趨近一點。
她抬起頭來。
他看清楚了她的面孔,不禁深深震盪。
啊,鹿一般圓大悲哀的眼睛充滿傍徨,瘦削小臉,短髮凌亂,嘴角被賊人打出血來。
這個像難民般的女孩需要他保護。
他說;「我拉你起來。」
她忽然笑了,多麼強烈的對比,她的笑容似一朵蓓蕾。
她輕輕說:「我不打算爬起來了。」
「什麼?」他愕然。
「我沒有能力應付這個世界,讓我一輩子坐在這裡也罷。」
他既好氣又好笑,「咄,這罪惡都會的居民誰沒有遭遇過搶劫非禮之類的事情,人人都坐路邊不動,放棄、抱怨,那還成什麼也界。」
杏友覺得這個人非常可愛。
她打量他。
他是一個棕髮棕眼的年輕人,皮膚微褐,一時不知是何種族。
他伸出手來,「我是阿利羅夫。」一把將杏友自地上拉起來。
她的衣服全髒,狼狠不堪,饒是這樣,仍然比他所有見過的女孩都秀麗。
他把圖樣交回給她,忽然看到是時裝設計圖款。
「喂,你是設計科學生?」
杏友歎口氣,「是,剛剛見工失敗。」
她抖抖衣服,唉,這下子渾身血污,又該上哪裡去?
「貴姓名?」
「我姓莊。」
「莊小姐,我的辦公室在附近,不如到我虛來喝杯熱茶休息一下。」
「不好打擾。」
「怕什麼,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杏友有點感動,這不是壞人。
「你是華裔吧,我原是法屬猶太人,這兩個民族問有許多共同點。」
原來是猶太人。
她跟著他身後走。
他的辦公室在剛才否友見工的廠隔壁,同樣是製衣廠,規模大許多,而且機器也比較上軌道。
「請坐。」
秘書進來,他吩咐幾句。
一下子來了熱茶及兩件四號的女裝。
「你若願意,可以換件衣服,這是敝廠的榮譽出品。」
「謝謝你。」
杏友到衛生間換上乾淨衣服,用暖水抹掉嘴濕血漬,梳一梳頭,才出來喝茶。
她發覺阿利羅夫正在看她的設計。
「見笑了。」
「哪裡,我很欣賞。」
「處處碰壁。」
「為什麼?」
「他們說沒有特色。」
「有呀,樸素大方,永恆的設計,這些都是最大特色。」
杏友苦笑,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一個知音人。
她換上的是套炭灰色針織裙,略為收腰,更顯得她楚楚動人。
阿利羅夫看得發凱。
杏友收拾好手袋,「我要告辭了。」
「喂喂喂,不急著走,剛才你說,你要找工作?」
「是呀。」
「莊─」「莊杏友。」
「莊小姐,我們這裡正等人用。」
杏友張大了嘴。
他把秘書叫進來,「安妮,請替我們添茶,有無蛋糕?拿些進來。」
然後轉身問杏友:「願不願意考慮?」
「我沒有護照,只持學生證件。」
「不怕,我們可以幫你申請工作證,你什麼時候畢業,先來做見習生如何?」
杏友不置信地問:「當誰的學徒?」
「我呀,我是廠主,你別見笑,小規模,我一個人打理,正需要助手。」
杏友看看他。
那麼爽快,那麼慷慨,這個人難道是她的救星?
他立刻給她一張職員數據表格,「你可以在道裡填寫。」
杏友又不是笨人,當然知道機會難逢,反正帶若整套數據,使到會客室填寫。
秘書送了蘋果餡餅進來,香氣撲鼻。
她笑,「這是羅夫太太手藝。」
杏友一征。
有一把聲音急急補充:「你別誤會,那是家母,我未婚。」
秘書詫異地笑了,小老闆今日是怎麼一回事?
杏友把表格連同證件一起遞上去。
阿利說:「我送你回家。」
他個子不高,衣著隨便,很予人一種親切感。
杏友笑笑,「我自己可以回家。」
阿利覺得她的笑容裡有太多的澀意。
「住哪裡,」他不給她推辭。
杏友講了地址。
他意外,「呵,近村裡,那邊公寓很舒適。」
看樣子環境不算太壞。
一會回來,非得把她的數據履歷背熟不可。
到了門口,她輕輕向他道別。
「明天放學記得來上班。」
「是。」
回到公寓,恍如隔世。
杏友連忙淋浴洗頭,把借來的衣服掛好,預備明日歸還。
找到工作了。
再蟀多一蛟也值得。
第二日她與同學蘇西說起這家公司。
「羅夫針織薄有名氣,可是廠主叫約瑟,不叫阿利,我替你打聽一下,看兩家公司有無聯繫。」
下午,消息來了,「約瑟,是阿利的叔叔,二人均有聲譽;兩家公司m賺錢。杏友頷首。」不過羅夫家族是猶太人,十分精明。
「謝謝忠告。」
「恭喜你找到工作。」
杏友肺蹤,「已是班上最後一個找到出路學生。」
「他們要花樣,你就給他們弄花樣,別太固執。」
「是。」
「杏友,我看好你。」
「多謝鼓勵。」
杏友那日到羅夫廠報到,阿利有事出去了,秘害招呼她在小房間坐下,給她工作指示。
「阿利過一刻就回來。」
杏友連忙把昨日的衣服歸還。
安妮訝異,「阿利叫我收抬了一大堆四號樣板出來給你,不用還了。」
真是周到。
杏友在這小小辦公室內找到歸宿。
稍後,阿利回來了,只在房門口張望一下,沒有打擾她,各忙各的。
他沒有規定她的工作時間,她老是超時。
所有老闆都喜歡勤奮的夥計,阿利甚感安慰。
杏友一直以為他對下屬一視同仁,直至一日。
那天下大雨,復活節前後天氣不穩定,杏友做了一杯中國茶,邊喝邊看雨景解悶。
她站在小會客室旁邊,忽然聽得房裡兩個人對話。
「阿利,我不明白這件事。」
「叔父,你照我說的做好了。」
那叔父卻說:「那是一個支那女,阿利。」
「我知道。」
「兩個民族風俗習慣完全不同,你有何寄望?」
杏友征住,這不是在說她嗎?
她立即漲紅面孔,預備走開,可是一時間雙腿不聽話。
「阿利,你對她一無所知,而她呢,她可分得清什麼叫議那肯,什麼叫勇吉波?」
阿利羅夫不出聲。
「花這樣的的人力物力替她參展,助她出名,值得嗎?」
「莊的設計實在典雅。」
「好,人人都好,人人都真材實料,人人均勤力工作,照你這麼說,人人都可以出名?」
阿利卻說:「我已經決定了。」
「支那人十分聰明,你別入了她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