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懷中越來越重。
他疲倦的說:「媽媽,我口渴。」
這兩歲半的孩子是我寶貝,聽到他如此訴苦,我心急如焚。
正在頓足,無措,忽然有一輛雪白的大型房車滑過來,停在我面前。
有人叫我:「周光楣?」語氣並不十分肯定。
誰,誰會這樣叫我?只有中學同學才連名帶姓叫我。
抬起頭,只見一位濃妝時髦的女子坐在車中,搖下車窗,正向我招手。
我衝口而出:「馬咪咪。」
「唉呀,果真是你,快上來,我送你。」
我也顧不得客套,街上風又大,像是隨時要下雨的樣子,碰到救星,立刻抱著弟弟跳上車。
「謝謝你。」
「住哪裡?」馬咪咪問我。
我說出地址。
弟弟挨在我胸口睡著了。我雙臂酸軟。
味咪打量我,我也打量她。
我說:「你越來越神氣,你瞧你標緻得!」
她說:「剛才塞車,我看到一位太太抱著孩子站在那裡等車,心中就想,糟了,這一等怕要個多小時,香港人多沒禮貌,不會讓她的。沒想到是你。」
「是。」
她撥開弟弟的衣領看清楚他的小臉,她失聲,「噫,同徐士用長得一模一樣,好不俊朗。」
「過獎!這麼小,哪裡奮得出。」
「他的臉好熨。」
「發寒熱,我帶他出來看醫生。」
咪咪猶疑地問:「你們生活好嗎?」
「好呀,謝謝你。」
「去年在聚餐會見過士用……你怎麼沒出現?」
「我沒得空,弟弟下面還有小嬰。」
「什麼,兩名了?」
我愉快地點點頭。
她細心的問:「有沒有傭人?」
「有一個菲律賓工人,非常合作。」
咪咪欲言還休,看我數眼。
我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多年老同學。
過半晌她說:「你太辛苦了。」
我換個題目,「這輛車,是傳說中的勞斯萊斯吧。」
「不是,是賓利,賓利比較含蓄?」她說。
我什麼都不懂,對牛彈琴,說了也是白說。
「士用好吧。」
「很好。」
「升級沒有?」
「前年升過一次。」
「現在有房屋津貼吧。」
「有。」
「士用是個君子,像一般君子,他不會同人去爭,在現今社會是吃虧點。」
車子順利的把我送到目的地。
我抱著孩子下車。
我再三同咪咪道謝後才告別。
回到家,士用來應門,直怨我。
「急煞我,什麼地方去了,要看醫生,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沒事沒事,打一針,明早就退燒。」
女傭把弟弟接過去餵藥,我到嬰兒房去看妹妹。
「辛苦你了。」土用在我身後說。
「累嗎?」
「還好。」我伸個懶腰。
在晚飯桌子上,我同他說,我碰見馬咪咪。
土用放下報紙,笑問,「她還是那個樣子?」
「是的,」我莞爾,「坐司機開的大車子,穿得似要去喝喜酒,超級生活水準。」
土用打趣地說:「你也有司機呀,我就是你司機。」
我說:「何止,你還是我朋友,導師,有時客串廚師及褓姆,更是我的愛人,孩子們的爹。」說看自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光媚,你可快樂?」士用問我?
「大部份時間是。」我點點頭。
「你對生活很滿意?」
「很多時候是。」
「你不覺得清苦?」士用又追問。
「土用,如果我們也算清苦,未免太過,」我溫和的說:「有傭人,有車子,自置產業,安居樂業。」
「可是你白天要辛勞工作,晚上又得看護孩子,結婚至今足有四年,我一件首飾也未曾買給你……但是你看馬咪咪。」
「那我不如羨慕英國女皇,她生活更豪華,快睡吧。」
一宿無話。
咪咪認為她佔盡上風,第一,她家境富有。第二, 她本人比我能幹、在公司的職位也比我高。第三,她比我漂亮。
女孩子漂亮有三分靠打扮,她十分會粉飾自己,我站在她身邊,肯定不會有人注意我,當然是她搶鏡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土用發生興趣,土用比較適合我,他很樸素很平凡,安份得幾乎沒有出息,只懂得做妥份內的工作,同我一樣。
可是晶光燦爛的馬咪咪偏偏就是喜歡他。
士用很技巧的與她保持段距離,同時又怕我誤會,故此有一段時間生活非常尷尬。
我們宣佈婚訊時她不相信,把士用約出來,問他:「你選她,為什麼?」
土用很詫異,那麼聰明的女子竟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來。
他答:「當然因為我愛她,同時我覺得她適合做我終身伴侶。」
馬咪咪還說.「士用,你不夠膽量接受挑戰,你只敢與比你更低的女人在一起。」
這話非常具侮辱性質,士用在很久以後才告訴我,但我沒有生氣,不是器量大,而是我自覺非常幸福,不想再為小事勞氣。
咪咪至今還沒有結婚。
她脾性那麼怪,趣味那麼特別,很難找到對象。
不過也不是每個女人都渴望過主婦生活,她在社交圈很活躍,一年出門旅行三西次,她有她的樂趣。
我沒想到第二天馬咪咪就來找我。
我在寫字樓做得手忙足亂,一時間沒想起她是誰。
「哦,咪咪,好嗎,昨天真感激你。」
「要不要出來吃午飯?」
她約會我?真奇怪。
「好哇,」我只得說:「什麼地方?」
「嘉蒂斯吧,明天中午一點整。」
「明天見。」
士用叫我不要去。「她分明是要在你跟前示威。」
我並不知道那著名的飯店在哪裡,經過打聽, 才摸上去。
咪咪比我先到,我笑著同她說,我找了半晌。
她說:「我天天在這裡吃飯。」
我說:「你倒是有時間。」
「我不想刻薄自己。」
「花得起無所謂。」
「真的,年終一收稅單,自己都嚇一跳,既然賺得來,也要花得去。」
「吃什麼?」我問:「同你一樣吧。」
她為我點茶,細細端詳我,「你一點也沒有老。」
「那裡老得那麼快,」我笑,「大家廿餘歲的人。」
「可是他們說生養之後老得快,」她停一停,「我倒是不介意生。」
「噯,我們喜歡孩子,」我有點難為情,「在今日彷彿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不錯。」
「但孩子是這麼可愛。」我更加歉意。
「這我不否認,不過做人太痛苦。」她搖搖頭。
「咪咪,像你這樣的人上人,都說痛苦,那我們真個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不會明白,快樂與財富及權勢無關。」她說。
菜上來了。
我不發一言,我一無錢,二無勢,這裡沒有我發表意見的餘地,我不能有酸葡萄心理,硬派人家富家女得不到快樂。
「士用很愛你吧。」她說。
「老夫老妻了,他很顧家,我們很少出來應酬。」
「那豈不是與社會脫節?」
「也不會,我們看報紙,」我微笑,「當然!本市哪家會所最時髦,哪家的土可最有氣派這些,我們可不知道。」
「不悶?」
「自然不。妹妹出生後,忙得透不過氣來,全家人一碰到床就熟睡,叫都叫不醒。」
「嘿,我能一口氣睡三十個小時,」我自嘲,「豬型,我都不明白什麼樣詩情畫意的 人才有失眠趨向。」
咪咪點著一枝煙,也不再吃東西。
過一會兒她說:「我總是無法入睡。」
「是不是缺乏運動?」我關心,「有時候思想過度也會睡不善。」
「我不開心。」她緩緩說。
我忍不住說:「我肯定你不是不快活,只不過這一陣子你情緒低潮。」
「昨日在街上遇見你,說及土用,說及孩子,你的臉上簡直發出聖潔的光輝,我真羨慕。」
「味咪,做我們這種小家庭主婦是很悶的,不適合你,我也肯定你不會想做,否則的話,只要你一點頭,大把人當三生修來的福氣。」
她不言語,像是不願說太多。
這一日,她戴著一隻藍寶石戒指,戒面足有一毛錢硬幣那麼大,四周都鑲著鑽石。很漂亮,我也羨慕她呀,女人有誰不喜首飾?
回到家,土用定要追問我們說過什麼來。
我依實陳詞,他不悅。
「你對馬咪咪說太多了,她對你訴一兩句苦,就是要套你心中話,你是好心安慰她,說做主婦悶,她一轉頭,就同別人說:徐士用的妻子說:做徐太太頂悶。」
我失笑,「我不相信她會那麼無聊。」
「你非要等上當不可。」
「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什麼都有,怎麼會來找我麻煩。」
士用忽然嘻皮笑臉,「什麼都有?她可沒有我。」
我立刻罵士用,「死相!」
我不相信是因為士用的緣故,士用也不相信,他在說笑。
約半個月以後,我又接到她的電話,要約我們兩夫妻去她家喫茶。
士用說不行,我們要同弟弟去祖父家——「真無聊—成日便喫茶看戲,閒得慌。」
「光楣,以後不理這個女人行不行。」
「不行。」
「這又奇了。」
「何必故意疏遠她呢,我們心中又沒事。」
「看來你也蠻工心計的。」士用說。
「那自然,我並不是昨日才出生的。」理直氣壯。
我回絕了馬咪咪。
這年頭,準備好筵席發出帖子,不一定有人來入席,但凡有點原則的人,都不肯一而再,再而三的沾光。
我向咪咪道歉,「要我們全家出動是很麻煩的。」
「那麼你一個人呢?」
「改天我回請你如何,〕我推她,「改天再約。〕
「現在說妥好不好,「她不知恁地,一定要咬住我不放,「下星期五,我來接你。」
「到時再說,那一日,我好像要帶孩子去打針。」
「別再找藉口,」她笑,「到時我來接你吧。」她掛上電話。
我拿看話筒呆半晌,你說奇不奇,她忽然對我發生這樣大的興趣,非得纏住我不可,說沒有用意是假的,但到底她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
我沒告訴士用,怕他小題大做,罵我不會說「不」。
到了星期五,她在樓下等,這次換一架深藍色大車、更加具氣派。
我想看看她葫蘆內賣什麼藥。
嘴裡說:「我只有一小時午飯時間。」
「可憐的光楣。」她笑著搖頭。
今日她精神彷彿很好,情緒也有進步,擺明車馬,她高高在上,陪我這個土包子出來見識。
我把心一橫,罷,偶爾遲到一陣也不怕,我倒要看看她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
車子往郊外駛去,平穩快捷,車外一切風塵都與我們無關,車內似仙界一般,我覺得很輕鬆,我不介意偶爾出來散散心。
車子駛至一座兩層高白色建築物,幽靜堂煌,花園種植各式奇花異卉,美得似童話世界。
我喝一聲采:「這是什麼會所?」
馬咪咪說:「這是我的家。」
「嘩,」我說,「你好帥。」
她笑說:「請進來。」
門一打開,傭人列隊出來稱呼她。
她招呼我在藍白二色的客廳中坐下,我邊啜蜜瓜汁邊聽她說話。
客廳落地長窗對牢泳池,風景好得不能形容,我嘖嘖稱讚,一邊又說:「有錢真好。」
「家父去世後,這幢房子給了我。」
我們四處逛了一下,每間房都美奐美輪,花過一番心思,單是臥室連更衣室兼書房及私用衛生間已有我們徐宅整個單位大。
了不起,我不再怪馬咪咪口氣大,應該如此,她有這個資格,不必過謙。
我不停說好。
參觀完畢,她叫傭人開飯,精美清淡的三菜一湯也是刻意搭配。
我這個客人做得很舒暢適意。
她並沒有拖住我!一點整她便叫司機開車送我們出去,我只會遲到三十分鐘,不算過份。
在車中我與她說:「我見過那麼多房子,電影佈景除外,數這間最美。」
她忽然說:「如果徐士用娶的是我,他可以住在這間屋子裡。」
馬咪咪好大膽。我一怔,便隨即說:「你說笑。」
「是,我說笑,他不希罕,他是個君子。」
我說:「你也是個淑女,你一直對他很關心。」
「你喜不喜歡這幢房子?」
怎麼,要把它送給我們?「當然喜歡,」我笑說。
「給你住的話,你會不會開心?」
我答:「如果是士用給我住的,當然開心。」
「你看我住在這麼豪華的宅子裡,不會妒忌?」
她的問題越來越過火,我全力以赴,「不會,什麼都吃醋,那還得了,本市億萬富翁排長龍那麼多,我怎麼會妒忌。」
她氣餒,「我就是不明白,怎麼你會比我快樂。」
咪咪一下子收斂所有的笑容,面色陰黯?
我不知說什麼才好,車子很快送我回寫字樓。
她心理上有個障礙。
為什麼一定要比我快樂?
我怎麼會成為她的競爭對像?
是因為士用的原因?
她要證明些什麼?
她仍愛著士用?
心中有一萬個問題,問不出口,也不會得到答案。
她說話這麼露骨,這麼偏激,一定要闊給我看,富給我知道,好使我產生不快。
我的不快是否等於她的快意?
即使是為報復,也太遲一點,我與士用結婚已四年。
士用說得對,要疏遠她。
我問他:「土用,你坦白對我說,馬咪咪有沒有找過你?」
「當然有。」
什麼?我膛目,「你從來沒對我說起過。」
「有麼好說,像你郎君我這般風流瀟灑的男人,追求者不知凡幾,何勞一一枚數。」
「別說笑,她找你做什麼。」。
「喫茶吃飯之類,有時候也故意說有生意介紹我。」
「她是要拆散我們?」我怔怔的問。
「不會的,真金不怕洪爐火。」
「你有沒有出去?」
「當然沒有。」
「腳在我身上,她怎奈我何,你以為我像你,軟弱不堪?「
「你怎麼知道我去過她家?」我驚問。
「她同我說的,」士用拍拍我肩膀,著傻瓜,怕什麼!你們兩個都是女人,不會有誤會。」
我悶悶不樂。
「她可有向你示威?」士用問。、
「也不是,她很怪,先是抱怨幾句,炫耀幾句,後又諷刺幾句,試探幾句,我被她弄得六神無主,她情緒非常不穩定,我同情她不是,生她氣又不是,同她計較太沒器量,若無其事又似沒血性,唉,這樣的朋友真難結交。」
「別理她,難道你我還要同情她不成?她現在是本市數一數二的闊女,有事沒事,尋我們開心。」
「能不能化敵為友?」我有我的想法。
「咄,你別多事,誰有這個空。」
她似乎只想證明一件事:她不快樂是事實,但作為徐士用這窮小子的妻子,我更不快樂。
她一定要我比她更不開心。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女人。
我在心底盤算很久,想解開這個結。
士用一定會怪我多事,我卻不這麼想。
我主動約馬咪咪出來。
她有點意外。
我笑說:「地方由你挑,我去的地方你受不了。」
那日我先帶弟弟去打針,在約好的地方等她。
馬味咪看到我帶看孩子,倒是一呆。
我坐到車上才替弟弟穿回外套,他掙扎著叫,伸腿踢,野蠻得如一隻小猢猻。
我無奈的說:著你看,咳嗽未退,又不敢揍他,否則一哭起來,馬上嘔吐,你這架「天天一樣。」我說:「味咪,煩你叫司機彎到西環去,快過年了,我要辦貨。」
「貨,什麼貨?」
「七色大禮,送到公婆家去呀,什麼髮菜蠔干、冬菇蝦米、元貝臘腸、什麼都要,買好幾斤,還得慢慢挑。」
她張大眼,「他們又給你什麼?」
「一封紅封包,五十塊錢。」這是事實。
「我的天,你哪來的開銷?」
「平時省吃省用,」我笑,「你身上任何一套洋裝,我都沒資格穿。」
弟弟一定要爬到前座去。
「這孩子好頑皮。」
「跟他鬥得精疲力盡。」
「上次見到他好乖。」
「那次他病傻了。」
在南貨店我買一大堆東西,好幾袋,全放到馬家大房車後面。
我說:「現在可以去吃飯。」
弟弟在吃巧克力,一臉咖啡色糖醬,我用紙巾替他擦,咪咪穿著淺色套裝,躲得遠遠。
我說:「士用兩個姐姐嫁得不錯,很喜穿戴,我都覺得自己不夠華麗,不過我同士用說,總不能去借呀。」故意瞄瞄咪咪身上的金銀珠寶。
咪咪歎口氣,「你的生活聽上去也很複雜。」
「誰說不是。士用本來幫他大伯做事,一次吃飯,他大伯把手搭在土用的肩膀上,眼睛看著我說:「你別弄錯……我是老闆,你是夥計。」老人家怕我是小掘金娘子,我無所謂,土用卻很生氣,過不久就辭工。誰家沒有勢利的親戚,不高興過時過節也得對著,悶死人。」
咪咪不知如何搭嘴。
「一家不知一家事,嫁過去好幾年,還未能適應。」
「我看你挺能幹。」
「沒辦法,我總得撐看——弟弟,你給我坐下來——我最怕生病,—躺下來,千頭萬緒的家事,沒人理。」
「不是有傭人?」
「她算是很能幫手!可惜一個小嬰兒已夠她做,晚上那頓只得由我來。」
「你下班還要煮飯,」咪咪張開口合不攏,「怎麼可能?」。
「說起不怕你見笑,有時由我做好,叫她來吃。」
「太過份。」
我笑:「聽來彷彿很誇張,其實全是真話。過完年士用加薪,或許可以用多一個打雜。」
「你看上去頂樂觀活潑。」
「是我的家我的孩子、當然要付出代價,不然怎麼辦?」我笑一笑,「味咪,我同你說過,你不會做我。」
弟弟嚷著要上廁所。
咪咪驚問我:「他才兩歲多,你已不能控制他?」
「你沒有見家那個呢,七個月已經像小流氓。」
「你放意嚇我。」
「我嚇你幹麼,」我莫名其妙,「你又不想拿我的位置,做我這份工。」
咪咪看看我,側過頭,眼睛看窗外的風景,我也不自語,車裡只餘下弟弟的歌聲。
她那麼聰明,應當看出來,做小家主婦頗需要點天份。
我緩緩說:「幼時聽過一則童話:甲抱怨他肩膀上負擔重,要同乙換,碰巧乙也嫌重,於是同意對換,誰知背著對方的包袱,更覺痛苦不堪。」
咪咪沒有回答我。
「快樂是一種心境。你有煩惱我也有,人人都有。你有樂趣我也有,人人都有。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她還是不響。
「司機先生,請你駛往東區,我們想回家。」
咪咪轉過頭來,「改天再吃飯吧。」
我緊緊抱著弟弟:「怕只怕丟不下這個寶貝。」
我問士用,「馬小姐還有沒有同你聯絡?」
他裝作很惆悵的說:「沒有,不知怎地?斷了音訊,大概終於心死了。」
也許我自暴其醜感動了她,更可能的是,她對這項遊戲已經玩膩,現在她又去羨慕別的女子,畫家、演員……認為她們比她快樂。
她有的是錢,有的是時間。
我有家有孩子。
世事原是很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