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聳肩,「盡最小心罷了,真有什麼事,找個手無駁雞之力的男朋友同行,未必有保護作用。」
我獨自開車回家,停好車,用鎖匙開鐵門。
守門的人向我點點頭,我問:「好嗎?」
他說:「四十四號來了警車與救傷車,此刻還沒有散呢。」
「什麼時候來的?」我問。
「傍晚,有人開槍傷人。」
「入屋行劫?」
「不是,仇殺。」
「傷者死了沒有?」
「沒有。送到醫院急救去了。」
「兇手呢?」
「也許在這附近,也許已經走遠了。」他閒閒道來,就如說報上另一宗新聞般。
我進鐵門,按電梯。
電梯還沒有下來之前,我慣性開信箱。信箱中有三份雜誌兩份賬單。
進電梯我按九字。
出電機,正預備開另一重鐵門,忽然有一個男人竄出來,用一件烏油油的武器指著我。
那是一柄槍。
我比想像中鎮靜。這種事香港市民遲早都會碰上,是生活的一部份。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不准叫!」他沉聲說。
我說:「我有叫嗎?我不會叫。」
他穿得很好,西裝、領帶、薄底皮鞋。
我問:「你要什麼?」
「開門進去。」他揮揮槍:「快。」
「我腕上這隻手表當都可以當一萬元,你應該心足。」我說:「快走吧。」
「進屋子去,快開門!」
「你到底要什麼?」我問:「門我是不開的了,我不會這麼笨。」
「你想死?」
「如果命中注定我這麼——」
他揚手給我一個耳光,搶去我的手袋,掏出鎖匙開了兩重門。
我伸手摸臉,火辣辣的痛,摸了一手血。
人們對於血有種特殊的恐懼,我也不例外,怔住了,漸漸我的心裡發麻。
他要進屋子,看來這件事還剛剛開始。
我看著他,服從的進屋,開亮燈。
「你一個人住?」他問。
我不知道該怎樣答。
「是不是一個人住?」他有點不耐煩。
我怕再度挨打,點點頭。
我走到浴間取毛巾抹血,他手上的戒子劃破了我的臉。
他說:「走出來坐下!」
我帶著藥膏與橡皮膠走到他面前坐下,包好傷口。
他吞一口唾沫,「對不起。」
我很驚奇,抬起頭看他。
「很痛嗎?」他問。
我搖搖頭。
「請你給我一把熱毛巾。」他看上去很疲倦。
我進浴室絞了毛巾給他。
他道謝,手槍仍然指著我,左手揩完右手揩。
「有沒有什麼喝的?」他問我。
「啤酒、牛奶、水、茶。」我簡單的報出來。
「茶。」他說。
「我要燒水。」
「好,你去燒。」他說。
他用我的電話,說著一種我聽不懂的中國方言。
水開了,我沖一杯中國茶,一杯牛奶紅茶,拿著出去。
他來不及的搶過紅茶遞到嘴邊就喝。
「當心燙!」我說。
他放下茶。
我看清楚了他的臉,相當端正,如果稍後警方要繪畫查案,我一定能夠把他認出來。我不認為我會死,我還年輕,我要活下去,我會活下去。
「對不起。」他說:「下面佈滿警方的人,我又要用電話——」
呵,他是那個槍殺犯!
「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想吃點東西,休息一下,與自己人聯絡上了,馬上走。走之前我會把你綁起來,我不想警方立刻追上來,你明白嗎?」
我小心地點點頭,略為放心。
「不要令我做出意外的行動,你要聽話。」他說。
我點點頭。
「好,你聽我說:我要一隻文件夾子。」
我打開抽屜,把我裝各種賬單的風琴文件夾取出來,將單據放入一隻空紙袋,把夾子遞給他。
「謝謝你,我很幸運,碰到的是你,如果是一個阿嘛,真是不堪設想。」
「他把槍放在附近,匆匆自西裝外套裡袋取出一疊疊舊的千元鈔票,一迭總有好幾萬元,另有一小袋東西,一併放進文件夾,合上。」
「第二:我身上這件襯衫上有血漬,要洗一洗。」他問:「天亮之前會不會幹?」
「我有乾衣機,半小時連洗帶熨。」我說。
「好得很。」他緩緩脫下外套,領帶,最後是襯衫,遠遠地拋在客廳一角。
我走過去拾起,開動洗衣機。
他的內衣上也有血,但是我不說什麼。
「你有什麼食物?」他問:「我肚子餓。」
「罐頭湯、三文治。」
「好極了,麻煩你。」他說。
他的聲音充滿憂慮與驚惶,盡量壓抑。
我在廚房裡靜靜的為他做晚餐,廚房有一個窗子,對牢對面人家,我如果叫救命,他們會以為是夫妻吵架,而我心臟就先中槍。
我考慮良久,決定乖乖的照他的話去做。
我端出晚餐,看見他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在養神,我輕輕咳一聲,他馬上跳起來,揚起槍,見是我,又放下武器,笑一笑。
洗衣機軋軋的操作。室內很靜寂。
他拿起三文治,他說:「開無線電。」
我扭開無線電,輕音樂播放悠揚。
他說:「我們像兩夫妻,下班回到家,休息完了聽音樂,吃晚餐。」他的語氣充滿淒涼。
我喝一口茶。
他又說:「別擔心,天一亮我就走。」
洗衣機停了,我把他襯衫取出來,放進乾衣機。
他說:「天一亮,你與我一起出去,我們像上班一般。」
我點點頭。
「你會合作的,會不會?」
我又點點頭。
靜寂了好一會兒,他說「你的公寓很整齊,很美觀,收拾得很清爽。」
我不出聲。臉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他又說:「你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是不是?足夠你的開銷。你閱讀範圍很廣,架子上那麼多書報雜誌。」
我一直喝茶。
「你很鎮靜,是一個識大體的女子。」
他拾起槍把玩。
我對槍沒有認識,但是這把槍製作精緻,看樣子不像假貨。
「這是真槍,剛剛發了一彈,命中一個人的心臟。」他似乎在自言自語。
我覺得疲倦,手錶指在十二點半,於是靠在沙發墊上稍微睡一下。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睡著了,頭枕在電話上,手槍捏在手中。
我的心狂跳。
如果我現在躡手躡足拉開門,閃身而出,奔下樓去叫救命——
我站起來,一步步很鎮靜的走過他身邊,慢慢走到大門邊,拉開大門,正要開鐵門的時候,耳邊有一件冷冰冰的東西貼上來。
他把我自門口拉回來,摔到地上。
他指著燈開了一槍,整盞燈被他轟得粉碎,我身子簌簌的發抖。
他冷冷說:「你彷彿不相信這柄槍。我如今殺了你,你也是枉死,好久人家都不會發現你的屍體!」
我閉上眼睛,忽然之間哭起來。
我只覺得一輩子都沒有順心的事,一個女人獨自在社會掙扎,父母、兄弟的幫助都得不到,四周只有放冷箭的人,冷暖沒個人知道,還得支撐多久?每個人都想在單身女人身上撈便宜,因為她們好欺侮。
如果今天有個孔武有力的人陪著我,說不定這個兇犯就不會選上我。如果工作方面有個得力的後台,人們就不敢排擠我,如果碰見個像樣的男人,我也就是少奶奶,在家帶小寶寶,管它物價飛漲。
我掩著臉哭很久,橫了心。根本我死在這裡是沒有人會知道的,不必中槍,好幾次發寒熱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我就有那種感覺,不知何年何月才會有人開門進來發現我。
門鈴響起來。
他非常緊張,說:「這麼晚還有人來找你?決,去開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快!」
我抹乾眼淚,開門。他就站在轉角,離我不到兩尺。
門外站著一個男人,大聲叫我的名字。
「誰?」他輕聲問。
「以前認識的朋友。」我說:「喝醉酒來佔便宜。」
「能打發他嗎?」
我大聲對門外喝道:「你這種狗娘養的,再不走我報警!你敢再按一次鈴,當心!」
那個男人在門外大罵起來,「你裝什麼蒜?黃熟梅子賣青,誰知你一個人住,是不是夜夜有客人」
我說,「你再按一次鈴,我就打九九九。」
我大力關上門,那男人還在門外罵了半晌才走。
我回到沙發上坐不,喝一口茶,索性躺下睡。
凶徙忽然問:「常常有這種人上門?」
「也不是常常。」我答。
「你是否示意他去報警?」
「你為什麼不對我放一槍,一了百了?」我把臉轉向牆壁。
這次我真正睡熟了。
做了很多夢,看見自己還在讀書,一剎時失業,忽然又披上嫁衣。
耳眸一陣車子引擎吵聲,把我驚醒,我失聲叫起來,一身冷汗。
「不要緊,只是阿飛斗車。」
「什麼時間了?」我問。
「四點半,還有三個鐘頭。」他說:「快了。」
「你有沒有看新聞?警方也許已經通緝你。」我說。
我掙扎起來洗臉。
天還沒亮,我為他熨好襯衫。胃痛,煮牛奶加雞蛋,自己坐在廚房中吃,麵包烘起來很香。
電話鈴響了,兇徒搶著取起聽筒,是他的電話,他又用那種方言講了起來,我一個字也聽不懂,自顧自的喝牛奶、眼澀,我決定在早上打電話請假一天。
我這個上司自己每天准八時四十五分到寫字樓,然後等職員一個個回來,害得我們如芒在背,如坐針氈,薪水還不是他發出來的,他偏偏欺侮人。
他聽完電話說:「九點四十五分,有車子來接我。」
我抬頭看他,「你把我綁起來才走呢,抑或要我陪你走下樓去?」
他一邊穿襯衫一邊說:「我不相信你。」
我忽然覺得他可笑,「當然你不相信我,我是你的人質,又不是你的朋友。」
他扣好紐扣,坐下來,吃我剩下的食物。我坐在他對面。
「我希望我們是在其它的場合認識的,」他的話多起來,也許是知道有人來接他,心中比較安定的緣故。
「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子,娶你做太大應該很幸福。」
「我的脾氣很壞。」我說。
「我比你更糟,我是兇手。」他說。
「你為什麼行兇?為了那些錢?」我間。
「為了那些錢?錢是我父親的,那人吞沒了我家的一切,」他狠狠的說:「如果我不殺他,他就殺了我,槍是他的,我自他手中奪過來,當時門外還有打手。」
「你也不用打我。」我摸摸傷口,「我會破相——已經嫁不出去的了。」
他忽然笑起來。我還沒看過他笑,感覺上很錯愕。
「你是個可愛的女子。」他說。
天亮了。我收拾客廳中央的碎片。拾起空彈頭還給他。
我喃喃說:「天花板要裝修了。」
他在洗臉。
我問:「要不要須刨?我有。」
「太好了。」他說。
他把鬍髭刮乾淨,洗臉,刷牙。
「誰來接你?」我問他。
「我不會告訴你。」他說。
「警方會抓到你嗎?」
「我不知道。對方不敢把我的事講出來,」他很悲烈;「如果警方抓了我,我一定把他招供!」
「對方害你?」
「是個很長的故事。」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沒有必要告訴你。」
「你要不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問。
「你為何要我知道你的名字?」
「那麼也許你不會把我綁起來或是殺掉。」
「我不會殺你。」他說:「我不會殺人。」
我扭開電視。新聞報導員扼要地報導了昨天發生的事,並且打出一張繪圖——「兇徒年約十八,長髮,穿紅色襯衫,牛仔褲,手持奪來之手槍——」
我驚異,我看著身邊的兇徒,「為什麼?那人可不是你啊!」
「他們不敢把我招出來,這麼做分明是表示放我一馬。」他說。。
報導員繼續說:「——傷者情況良好,經已取出彈頭。」
他關了電視。
他說:「我得把這枝槍扔掉。」
「你安全了?」
「我不會坐牢,但是對方卻一定會派人報復。」他說:「除非你報警告我非法拘禁你,否則我是安全了。」
「你對法律倒是很熟。」我說。
「我是法科學生。」他說。
「你現在走吧!我答應你不報警,你可以相信我。」我說。
「對不起你。」他說。
「你比我還害怕,算了。」
「我得賠償你。」他說。
我說:「我的代價很高。」
「我實在抱歉,」他說:「你希望得到什麼?」
「你是仙後嗎?給我三個願望?」我歎一口氣。
「我沒有帶很多現款,」他說:「但是——」
我吸一口氣,那麼多現款,還說沒有。
他小心地打開那個小布袋,取出裡面的東西。
鑽石!一整袋的鑽石。
他手中拿著幾顆,閃閃生光。
「女孩子都喜歡鑽石。」他把其中一顆給我。
我接過,「收買我?」我問。
電話鈴忽然響起來,他說:「你聽!」
「不是我的霞話,你聽好了,別嚇走你同黨。」
他苦笑,緊張地取起話筒,果然是找他的。他應著,蒼白著臉,終於掛上電話。
「什麼事?」我問。
「我父親說他屋子樓下佈滿了對方的人,不能來接我,令我馬上離開香港。」
「你帶著護照?」我很關心。
「有。」
「好,稍後我開車送你到機場去訂票子,隨便到什麼國家去都好,你可以轉飛機。
「你對我——」
我擺擺手,「我只想把瘟神送走。」
他用手掩著臉歎氣。
「我換件衣服。」我說。
手中的鑽石很誘惑,我放在茶几上。
「收下吧,我心中會好過點。」他說。
「我一直希望自未婚夫手中取得這樣的鑽石,太可惜。」
「請收下。」
「我會變賣它,裝修牆壁之後,換一輛車。」我說。
我覺得疲倦,但必需支持到底。
我看手錶,八點正。「我們出門吧。」
「這麼早?」
「這是上班的時間。」我說:「說不定附近還有他們的人,你要小心。」
「是。」
「槍——」我說。
「到機場之前我會把它扔掉。」他說。
「你還是不放心我?」我問。
「不,我放心。」他說:「我不放心他們。」
我們出門,恍如隔世。
看門人正預備下班去喝早茶,看見我先作一個會心微笑,然後問:「上班?」
我點點頭。
我與他一起上車,開動車子。
他很緊張,四邊張望。
我把車子比往日都開得快,在交通最擠的地方塞住了,九時多到達銀行區的航空公司。
我把車停在門口,他進去買飛機票。
他很順利的出來。
「買了沒有?」我問:「什麼時候飛行?」
「夜長夢多,十點半到台北,然後轉機飛紐約。」
「我們立刻到飛機場去。」我說。
到了飛機場,他的臉色變得很壞。
他告訴我,「我看到他們的人。」
「幾個?」我問。
「兩個。」
「不要怕,這是公眾地方。」我說:「他們又不知道你搭什麼飛機,不見得會在飛機上裝個定時炸彈。」
他笑,「我沒有那麼重要,他們想是要確定我是否離開了香港。」
我說:「我得打個電話回公司請病假。」
他很詫異,「你這個女人……真是處變不驚。」
我苦笑,「除非是死了,否則還是得回去上班的。」
請好假回到候機室,看見他身邊坐著兩個大漢。
我嚇一跳。
下意識地衝上去。
「沒事!」他連忙站起來,「我父親與哥哥,他們來保護我。」
那兩個男人向我看來,「這位小姐,可真感謝你,萍水相逢中——」
我疲倦的說:「我是被劫持的,並非自願,經過此役,整個人殘掉了。」
那老者笑。他哥哥一直扶著他肩膀。
我問:「這裡沒我的事吧?我可以走了?」
「小姐,」老者說:「我們對你的安全要負責任,你最好搬家。」
我自鼻子哼出來,「搬家?你知道搬家什麼價錢?」
老者說:「我派人跟你回去收拾細軟,先到酒店住數天,搬好家,我們通知你,保證你滿意,你只需留下鑰匙。」
我呆住。
「請相信我們。」老者說:「你現在就跟著我大兒子回去收拾吧,他們已經知道你的容貌。」
我說:「那顆鑽石——」
「是禮物。」「兇徒」馬上說。
「再見。」他說。
「再見。」我說。
他哥哥陪我回去,我把鑽石,現款、首飾以及衣服收拾好,把房東的地址電話留給他,銷匙當面交出。
他哥哥問:「搬到香港去住可好?聽說你在中環上班。」
我說:「可別把我搬到筲箕灣去,交通不方便。」
「是堅尼地道,我們家自己的房子,你放心。」
我問:「我與你們如何聯絡?」
「最好不要與我們聯絡。我們現在到酒店去吧。」
電話響了,我接聽。
「喂?」那邊說:「我就上飛機了。」
「你是誰?」我問。
「我是兇徒。」
「啊,祝順風。」
「謝謝你。」
「不客氣。」
「你的臉還痛嗎?」
「早麻木了。」
「你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子,」歎息:「我可以寫信給你嗎?」
「當然。」
「我要進去了。」
「再見。」
「再見」他掛上電話。
他哥哥問:「我弟弟?」
「是。」我說。
「我也要謝謝你。」他說。
「不客氣。」
「走吧。」他替我挽起箱子。
我在酒店住了一個月,賬單他們全部付掉。
他們告訴我「凶徙」已安全到達美國。
我在一個月後搬到新房子去,大小相若,佈置得跟舊居一模一樣,他們說得對,非常舒適,連衣服都替我掛好了。
我住了一個月,要付房租,無從付起,沒處聯絡他們。
我照舊上班下班不提。
臉上的疤好了,並沒有破相,想到那夜的遭遇,像做了個惡夢,我從死神那裡兜個圈子又回來做人。
信箱掉出來的信是他寄給我的,署名「凶徙」附有回郵地址,我回信中提到房租問題。
結果租單來了,月租一千元。照我的估價,同類型的房子起碼要租三千元。分明是要照顧我。
那顆鑽石,對了,我拿到店去鑲了墜子戴。
它是我一生中受的禮物最貴的一件。
我仍然不知道兇徒姓什麼叫什麼。當我很寂寞的時候,我會想到那一夜我與他共處一室的情形。
很驚險很刺激很害怕,最主要是在槍的指嚇下,雙方都是赤裸裸的,大家的表情都真實。
至今我不知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要開槍,對方與他有什麼仇怨,又有什麼把柄捏在他手中,以致不敢向警方舉報他。
這一切一切,都是個謎,長久不能解答,而我也不好意思追問。
現在我回家的時候,非常小心。通常把四周看清楚,然後才開門,以最快的手法進屋子,重重下鎖。
如果時間晚了,通常請看門人陪我上樓,順手給他十元小費,大家都很高興。
以後我的生活非常平靜,一點刺激都沒有。
以後我也不盼望有刺激。
誰會喜歡碰見個抓槍的狂徒,雖然事後有禮物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