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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兩張床 電波 作者:亦舒

  「可憐的美意。」

   「是,這樣恩愛的年輕夫妻,一場空難,就永遠不能見面。」

   「最令人難過的是好人沒有好報,王冠生這次在象牙海岸出事,是因為他參加了當地的無國界醫生拯救兒童行動。」

   「去到那麼遠,在非洲……」

   「這樣的人,一定在天堂等美意。」

   四周圍都是淡淡妁歎息。

   「世事真奇怪,許多夫婦變得像仇人一樣,卻長壽地天天對著來恨。」

   大家低下了頭。

   他們全是周美意的同事,幫美意辦完了事,聚在一起聊幾句。

   「咦,楊承彥,你為什麼不出聲?」

   湯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只是牽動嘴角,他對美意的同情,是其他同事的十倍。

   「老闆不准美意休息,叫她週一上班。」

   「以毒攻毒,這是好辦法。」

   「在公司裡,至少十個八個小時有大家陪著她,忙得透不過氣來,也無暇想東想西。」

   「湯,你負責每日接送。」

   「知道。」

   「盧愛冰,你陪她喝茶逛街換季。」

   「我每個星期日叫她出來玩。」鄧子欣說。

   「好極了,希望她的創傷盡快平復。」

   一班同事散會。

   旁人可以做的,也不過是這麼多,其餘的,就靠當事人自己了。

   這種創傷,像被人剜去一顆心似。

   美意在深夜,時時起床踱步,公寓內一切陳設如舊,冠生像隨時會回家來,一臉愉快的倦容,告訴她旅途中趣事……

   桌子上還放著一具衛星無線電話。

   「美意,真慶幸發明了這種通訊系統,從此,地球上五千萬平方哩都可以通訊,你隨時可以找到我,聽到我的聲音。」

   美意撥過幾次,效果非常好,聲線清晰,與一般長途電話無異。

   美意沒有阻止他全世界到處跑,他是孤兒,由教會組織養大,總想回饋社會,假期一定到第三世界行醫。

   這次,飛機從象牙海岸飛往納羅比途中失事。

   什麼也找不到,人永遠不會回來。

   美意坐在露台上,靜靜落淚。

   她晚晚失眠,白天撐著上班,表面相當平靜,內心的憂傷侵蝕整個肉身,瘦得腰身薄薄,叫人心痛。

   盧愛冰陪她逛商場,替她挑舂裝,她卻忽然說:「愛冰,假使能與冠生說幾句話就好了。」

   盧愛冰內心惻然,可是不動聲色,「世上還沒有那樣的設施呢。」

   美意又低下頭。

   愛冰說:「我知道有只芝士蛋糕令人垂涎欲滴。」

   但是美意吃不下。

   愛冰忍不住說:「別叫你爸媽及兄弟姐妹擔心。」

   美意不出聲。

   「來,一起去看場電影。」

   美意按住好友的手,「已經半年了,你們都盡了力,我很感激,明天起,不用再花時間在我身上,我會振作,你們請放心。」

   愛冰只得唯唯諾諾。

   星期二美意準備了一份禮物,交給湯承彥。

   「明天起我會自己開車,謝謝你這些日子風雨不改為我奔走。」

   承彥有點失望,「我很樂意那樣做。」

   美意微笑,「這也是我靠自己雙腿站起來的時候了。」

   承彥說:「我就在附近,你叫一聲我就來。」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的心意,她豈有不知的道理,她全部明白,只是,她此生恐怕沒有能力回報。

   湯承彥只得點點頭,他想不退下也不行。

   同事們漸漸在美意身邊淡出,多餘的時間,她培養自己的興趣。

   她情願沉默,所以到社區中心參加繪畫班,學寫生油畫,她完全不用講話,專心學習,暫時忘卻憂愁。

   黃昏,到附近酒館喝上一杯,與酒保芝芝根快有了默契,她一有酒意,芝芝使勸她回家,啊,世上好人畢竟壞人多。

   是一個星期三,公司開會開得很遲,美意不想回家吃飯,在日本館子吃了碗麵,喝多了清酒。

   略帶酒意,」推開家門,便聽到電話鈴響。

   她走過去取起聽筒,可是鈴聲啞啞地仍然繼續。

   咦,怎麼一回事?

   忽然看到桌上那只衛呈電話一盞小小紅燈一閃一閃。

   誰,誰打來?除出她與冠生,根本沒有人知道這架電話的號碼。

   她去拎起來聽,那邊已經掛斷,美意發呆。

   酒意上來,她到浴室嘔吐,用一塊熱毛巾捂著臉,就這樣睡著。

   半夜,她又聽見電話鈴響,衛星電話的響聲很特別,由冠生親自調校,節奏是愛情故事主題曲第一節二共五個音符。

   美意掙扎著取過電話。

   她哭了,「冠生,冠生。」

   對方輕輕說:「你喝醉了?明天還要上班,這樣摧殘身體,叫人難過。」

   「冠生?」美意的眼淚汩汩流下,「冠生,你在哪裡?」

   「無論在那裡,都希望你好好生活。「

   「冠生,冠生。」

   電話已經掛斷。

   美意清醒過來,混身寒毛豎起,過了一會兒,她放下電話。

   她站起來,緩緩走進浴室,把地下收拾乾淨,打開窗戶,使空氣流通。

   天亮了,她去上班。

   在電梯大堂的鏡子裡,看到自己佝僂著背的模樣,立刻挺直腰身。

   冠生看到了會怎樣想。

   他在看著她嗎?

   電梯裡碰見湯承彥,「早。」她說。

   「你好。」楊有點遲疑,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什麼事?」

   「新年假期,同事們想組團往賭城,你可想參加?」

   美意搖搖頭,「不是我的那杯茶。」

   「你想去哪裡,我陪你。」「我在家就很好,利用空檔把雜物收拾一下,送去慈善機關。」「我幫你。」

   「不,你去拉斯維加斯好了。多嬴一點回來。」

   湯只得點點頭。

   那天晚上,美意把電話搬近床邊。

   半夜,它果然又響起來,美意放下書,撲過去聽。

   「冠生,你在哪一累,可是在海洋中獲救,告訴我,你傷勢如何,我不會離棄你。」

   那邊靜了一會兒,像是受到感動,說不出話來。

   「冠生,冠生。」

   「是,我在這裡。」

   的確是他的聲音,他不像一個受重傷的人。

   「冠生,我獨自在這仰世界上,生不如死。」

   「我就是怕你會那樣想,你還年輕,人生路剛開始,請振作,我會得到安慰。」

   聽到那樣的話,美意飲泣。

   「別哭,別哭。」

   這時,電話啪一聲切斷。

   電話上的小小熒屏亮起來,一行英文字清晰出現:「電訊中斷,如欲繼續談話,可撥以下號碼」,原來,它有來電顯示裝置。

   這一晚美意異常清醒,她並沒有喝酒,一看電話號碼,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哪裡是王冠生,這分明是地球哪一個角落,熒屏上有詢問符號,她按下去,答案即時來了:倫敦蘇毫區史琴街三二一號二樓梁海能。

   美意該電話接駁到私人電腦,用打印機把地址打出來。

   她頹然做下,額角全是汗。

   人家有說他是冠生嗎,全沒有,是可憐的她渴望聽到冠生的聲音而已。

   這人可能只是撥錯電話號碼,這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第二天,他又再打來,是因為好奇吧:那不住哭泣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

   美意站起來,忽然明白,冠生是永遠不會回來了,她終於接受了事實,全身簌簌發抖,像過溺的人在大海中沉下去,沉下去。

   她用毯子蒙住頭睡了一夜,第二天,她發高燒。

   美意仍然撐著回公司主持了一個重要會議,小息時暈眩,差此摔倒在地上。

   盧愛冰連忙過來扶住她,押著她去看醫生。

   醫生檢查完說:「人不是鐵打機器,總要營養,休息,你不吃又不陲,不是同自己開玩笑嗎,小心身體,否則我會強逼你住院。」

   美意黯然,她不想出醜,她想堅強地渡過難關,但是,她失敗了。

   她知道情況危急,要不,把自己從頹喪的深淵中拉出,要不,會慘遭悲傷吞噬。

   她默默點頭。

   醫生說:「會做雞粥嗎?買一隻電子燉鍋,放兩湯羹米,四安土碎雞肉,三碗水,開掣,下班回來有得吃,我每天靠這餐。」

   大家都苦笑,都市職業女性吃得最差,最慘還要節食減肥,百分之八十貧血。

   盧愛冰送美意回家,發現了那只電話。

   「咦,這就是傳說中的衛星電話?」

   她好奇地拿起把玩。

   美意輕輕說:「送給你。」

   「我要來無用,我已厭倦新科技,它們不能改良生活質素,只有使生活更加煩厭,我巴不得連家中電話都拆掉圖個清靜。」

   美意看著好友,忽然笑了。

   「美意,你笑,你終於笑了。」

   「我笑你這樣多牢騷,有點憤世致俗。」

   愛冰說:「太忙太急太累,真覺吃苦,對不起,對著你吐苦水。」

   美意接上去:「回到家,一進門,整張臉掛下來,上班在工作,沒辦法不強顏歡笑,一個人的時候,原形畢露。」

   愛冰說:「所以,將來電話若配上傳真螢幕,那才要命。」

   她切水果給美意吃。

   「不想吃飯,可以多用水果。」

   美意點點頭,握住她的手。

   「還有,美意,想過搬家嗎,這裡反正是租的,該是你置業的時候了,我介紹你看房子,最近樓價還是較廉,我陪你物色。」

   美意答:「真多謝你。」

   愛冰吁出一口氣。

   好友走了之後,美意輕輕關上衛星電話,放進抽屜裡。

   一個月後,她搬到郊外一幢寬敞大廈單位,連湯承彥都吃一驚,沒想到美意經濟狀況那樣好。

   愛冰幫女主人整理雜物,「這架電話在這裡。」她按下鈕鍵。

   湯說:「衛星市話費用昂貴,真得長話短說。」

   愛冰說:「美意,記錄顯示,有一個住在倫敦的人打過七次電話給你。」

   美意訝異,那個人倒是奇怪,明知撥錯,仍然繼續,莫非,比她更加寂寞?

   「阿,電話還有留言設備,你可以聽聽他說了什麼。」

   愛冰把電話交回它主人手裡。

   「這個單位光線明亮,風水甚佳。」湯承彥這樣說。

   廚房新啟用,美意做了三菜一湯招呼同事。

   「魚蒸得奇佳。」

   「要多來開餐。」

   「烹飪也講天份。」

   美意笑,「混一頓飯吃,越發不易,得不住讚美主人家。」

   送走客人,美意收拾完畢,看到了電話。

   她按下留音收聽掣。

   「你好嗎,電話關上了,為什麼?對,也許你已發現,我不是你口中的冠生。」

   「我撥錯長途電話,一接通便聽見一個年輕女子半醉的哭聲,電波把我帶到不知名空間,使人戰慄。」

   「我勸慰你,非常同情你,你不住叫我冠生,你又叫什麼名字?」

   「我猜想冠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你,我真想幫你,我的市話號碼是──」

   「等不到你的回音,你的電話仍然不通,這段日子內,你的情緒是好轉抑或更壞?我極之擔心。」

   「真抱歉使你誤會我是冠生,你會原諒一個魯莽的人嗎?」

   「我查到你的電話在東南亞註冊,原來,你接那兩通電話的時候是深夜,那是人的意志力最薄弱妁時候。」

   留言終斷。

   不是他不再打來,而是衛星電話只能容納七個紀錄。

   美意沉默。

   她把留言洗掉,再一次開啟電話。

   連一個陌生人都那樣關心她,她心底有一絲溫暖。

   下午二她在整理素描習作,電話響了。

   她遲疑一下,取起接聽。

   「是你嗎,」聲音帶三分驚訝,兩分擔憂,「你終於來聽電話。」

   「是我,謝謝你關心。」

   「我不是冠生。」他立刻聲明。

   「我已經知道。」

   「你的聲音比前時平靜得多。」

   「現在是白天,晚上,精神仍然恍惚。」

   「真無奈,人生有那許多磨難。」

   「我會嘗試逐漸克服。」

   「我住在地球另一邊,我叫梁海能。」

   「我也知道。」

   「那好,告訴我休的名字。」

   「周美意。」她十分坦白。

   「一個好名字。」

   「謝謝你的鼓勵。」

   「我此刻在辦公室,同事叫我開會,下次再與你談話,我的電郵是──」

   「再見。」

   美意吁出一口氣。

   看不見的面孔,只有把聲音,這人可能同她一般寂寞,遲些,他或許會把他的故事告訴她。

   世界每個角落都有不幸的故事。

   在這方面,同美意肯定不會孤單。

   接著,梁海能每天黃昏,都會同她談幾句。

   其實,他可以用她住宅電話,但是,她沒有把號碼告訴他,他也沒問。

   每次通話時叫不超過數分鐘,但是,帶給美意很大安慰。

   仿怫是冠生托這個人每天來同她聊幾句,談一下,解解悶。

   「我們這邊有一個印象派畫展,你喜歡嗎?」

   「很少人不喜歡莫奈的荷花池。」

   「你的職業同美術有關嗎?」

   美意答:「剛相反,我在證券行工作,你呢?」

   「我設計電腦程式,最近生產一套自學寫詩程式。」

   「多麼有趣,幾時發明電腦寫小稅軟件?」

   「快了。」

   掛了電話,美意忽然想,電腦寫的小說,能滿足讀者嗎,抑或,讀者永不知道分別?

   她緩緩坐下來,什麼,腦筋竟轉到這種瑣事上去了,不久之前,她幾乎每天廿四小時都想著冠生,現在,心散了,可怕,難道,終有一日,她會漸漸淡忘冠生?

   隔一日,她輕輕問:「倫敦,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華僑也很多,世上處處都有華人,英人城府甚深,愛靜,緘默,有他們的文化,倫敦同紐約一樣,是個大雜會,喜歡英國口音的話,你會覺不錯。」

   「有無歧視?」

   「有著許多不太含蓄不用很細心也覺察到的偏見,有時,只是故意提醒你們始終不是安格羅薩克森人種。」

   「不妨礙你們生活?」

   梁感慨地說:「像坐一張三腳凳一樣,坐出學問來了,習慣之後,懂得就力,也就相安無事。」

   「沒有更好的座椅了嗎?」

   「你說呢?」

   「從前,我與冠生也談過移民的問題。」

   「這件事,切莫輕舉妄動,胡亂跟風,一定要考慮清楚。」

   「是比結婚還要嚴重的一件人生大事吧。」

   「形容得真好,白人的世界,深不可測,暗湧甚多。」

   他倆無所不談,題目廣泛,有一次,談到地球上冰河時期,美意對這件事略有所知,冠生從前最喜歡看這種自然史實。友誼慢慢培養起來。

   不久,她把電話通訊的事告訴鄧子欣。

   子欣訝異,內心忐忑,她還是不放心美意。

   「你沒見過他?」

   「同筆友一樣,我們是陌生人。」

   子欣擔心,「這不大好吧。」

   「不用憂慮,我們都是成年人。」

   「美意,為什麼不找我們聊天?我們都在你身邊,阿湯等了你許久,你偏偏拒絕。」

   美意沒有答案。

   「暗底裡,你仍然在找冠生的替身吧。」

   「不,我──」

   「陌生人會縱容你,而我們卻一直逼你振作,所以,你情願與一個撥錯號碼的人聊天。」

   「子欣,你太殘忍了。」

   「是為著你好。」

   同一天,美意得到意外消息。

   梁海能這樣說:「美意,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通話。」

   「為什麼?」美意愕然。

   「我要結婚了。」

   美意很替他高興,「你從來沒提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婚後,不適宜與別的女性談心。」

   「我明白。」

   「抱歉。」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懷。」

   談話從此停止,衛星電話再也沒有響逖起,美意恍然若失,可是她明白,不可能長久倚賴虛無飄渺的安慰,她吸進一開口氣,回到現實世界。

   她主動問子欣:「復活節假,你們去什麼地方。」

   「達裡島,你去不去?」

   「替我買飛機票。「。

   子欣線出笑容,「歡迎你,美意。」

   整個旅程,湯承彥都陪著她,美意曬得一臉金棕,因為充份休息,精神好得多。

   她無意中說起:「人們喜歡熱帶風情,對冰天雪地不感興趣。」

   湯微笑,「我與一班朋友今夏會去南美品脫貢尼亞冰川觀光。」

   「什麼?」美意訝異,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嗜好。

   湯看著她,「給我一點時間,你會瞭解我更多。」

   美意感慨,她真要好好對待身邊這班忠誠的朋友。

   度假回家,公司派出新任務。

   老闆說:「美意,你同湯到倫敦去考察一個星期,湯是識途老馬,你跟他學習。」

   美意立刻答是,阿湯有點不好意思。

   他倆在倫敦忙了七天,湯對美意無微不至,晚上帶她看音樂劇吃飯觀光,白天把工作門路都傳授給她。

   他對她真好,她漸漸明白過來。

   最後一天,美意說:「我想去探訪一個朋友。」

   「已經約好了嗎?」

   「不,我想給他們意外。」

   「不要給任何人任何人意外。」

   「那麼,」美意遲疑,「我放下兩瓶酒就走。」

   「為什麼不先拔一個電話過去?」

   「我不想那麼隆重。」

   湯微笑地搖搖頭,女人有時候真是怪,「我陪你去。」

   「好。」她人生地不熟,他是最佳嚮導。

   他們來到蘇豪區史琴街,照著門牌找到三二一號,見是一座老式公寓。

   「按鈴吧。」

   美意卻躊躇,「算了,我們走吧。」

   湯承彥真好耐心,「這樣吧,把禮物留在門口。」

   「會不會給人拾走?」

   「在二樓,不會的。」

   「也好。「

   他們上樓,把禮物放在門角。

   美意覺得心意已了,她伸手去握住湯承彥的手,與他雙雙離去。

   那兩瓶酒一直擱在門角,一直到傍晚,才有人回來看到,那是一對年輕華裔人夫婦。

   「咦,什麼東西?」

   「別碰,去叫警察,怕是炸彈。」

   「你別神經過敏。」男的蹲下一看,「是兩瓶酒。」

   他拆開紙袋,果然是用水晶玻璃瓶子裝的兩支拔蘭地。

   「有卡片,看看誰送來。」

   他拆開信封,「咦,給梁海能先生,祝新婚愉快,白頭偕老。」

   「什麼?」女方大吃一驚,「給海能?」

   「一定有人搞錯了!」

   「誰開這種玩笑?」

   那年輕男子發愣,「海能車禍喪生已有年除,誰送禮給他?」

   「署名是周美意。」

   「會不會是多年失散的朋友?」

   「也許是,她不知道這件事。」

   「唉,無故又叫我傷心,掛念三弟。」

   女的不住拍打丈夫肩膀以示安慰。

   他倆捧著酒瓶走進室內,關上門。

   電波,真是奇怪的一件事,無形無色,可是,聲音可以藉著它傳到接收器。

   衛星電話中的聲音,到底屬於什麼人?開頭,周美意以為是王冠生,不不!原來不是。

   冥冥中,有一把聲音,藉著人造衛星,轉折傳播,達到周美意耳畔。

   他說他叫梁海能,他安慰美意,幫她過度難關,但是他沒說,他也早已不在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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