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她發覺一個法蘭克人與一個撒克森人之間的對練越來越激烈,正升級成一種私人間的格鬥。較場上別的對練者一個個都住了手過來看他們。一些老百姓也圍過來看了,有鐵匠,有馬房裡的幾個人,還有養狗房的一個小伙子,一個牽著馬的農夫,馬背上馱著柴火和一個女人,雙手拎一隻肥肥的老母雞。
校場中一個撒克森人嘶啞著嗓子為格鬥著的撒克森人加油助威。於是一個全副武裝的法蘭克人瞪了他一眼,並且當那個法蘭克人砍中撒克森人頭盔時,也叫了一聲好。姬熱拉聽到鐵匠托馬斯和運柴火的農夫在打賭,馬童魯爾夫也在手掌中啐口唾沫準備和養狗房的小伙子賭一把。
更多的人圍過來看,人們都把看打架當成一種娛樂。人越來越多了,於是姬熱拉擠到了最前排以便看得更清楚。上次魯特加漂亮地擊敗了羅薩之後,撒克森人很丟面子了,這次這個撒克森武士看來能為撒克森人挽回面子。這次這個法蘭克人不是魯特加,他的撒克森對手也不再是一個渴望當教士而不願當武士的人。這個撒克森人的每一次攻擊,尤其是當他有幾次很利索地擊中對手時,姬熱拉感到心情舒暢而滿足。她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喜歡格鬥。當那法蘭克人有些跌跌撞撞,步法紊亂時,她輕輕地笑了。
幾個法蘭克人對著她扭過頭來,他們臉上的惱怒表明他們對姬熱拉失敬之舉很不高興,一些曾被壓抑的反抗情緒使她用眼睛把他們的怒視頂了回去。這些法蘭克人太習慣於勝利了,她憤怒地想,他們得學著嘗嘗失敗的滋味。
她氣憤地轉而繼續看場上的格鬥。那法蘭克人突然痛苦地大叫一聲朝後倒在地上,腳已經扭得不成樣子。撒克森武士立即停止了攻擊。
「巫術!」一個法蘭克人大喊一聲用手指指著姬熱拉。「她對加斯東施了魔法,我看見她眼裡閃著惡光。」
站在姬熱拉身邊的一個男人謹慎地走開了:「我聽見她嘴裡輕聲地唸咒語,就在他摔倒之前。」
加斯東的戰友們扶他站起來,他抬起受傷的腳,盯著姬熱拉。「惡魔!淫婦!」他啐一口,「得教訓教訓你別再對基督的戰士施你那可惡的戲法。」
校場中的一個法蘭克人擼起袖子,惡笑道:「我來教訓這母狗!」
「拿石頭砸她,」有人喊:「女巫該被石頭砸死的。」
「我有更有趣的辦法處置她。」
校場中的每個法蘭克人看起來對如何懲罰姬熱拉都有自己的主意,沒有一個人向著她,面對步步逼來的法蘭克人,她向後退縮,搞不懂一個精彩的對練怎麼忽然變得如此凶殘,所有這些凶殘的傢伙怎麼都把矛頭指向了她?
忽然,崗塔爾站到了她的身旁,挺起瘦瘦的胸膛,雙拳緊緊握放在身體兩側。「別碰她!」
「滾一邊去,小毛孩子。」一個法蘭克人用一隻棕褐色的手臂將他推到一邊。「這裡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住手!」那個剛剛得勝的撒克森人喊道。他已經摘下了頭盔,姬熱拉認出來這是安塞爾謨,高特的兒子,他用胳膊肘搡開法蘭克人走近前來,手裡還提著劍。
「這兒沒你的事兒,撒克森人!」
「別碰我們的姬熱拉!」安塞爾謨毫不示弱。
那個受傷的法蘭克人加斯東,走了過來。「她對我的腳念了咒語,讓我摔倒。」
「讓你摔倒用不著咒語,你這笨驢。」圍觀的一個撒克森人喊道。
「對付你這兩下子,我也用不著求助於巫術。」安塞爾謨補了一句。「行巫術的人應當被處死。我們英明的國王說過。」
「把魔鬼的女兒還送到魔鬼那兒去。」
法蘭克人憤怒的喊聲被保護姬熱拉的撒克森人的聲音淹沒了。現在她已經被一群人圍了起來,沒有一個人逃跑。有人朝她扔了一塊石頭,只差幾寸遠就砸著她了。對面的一群人裡扔出了第二塊石頭,這次有一隻大手在空中敏捷地的士石頭抓住了。
魯特加將石頭高舉起來讓眾人看,所有的圍觀者,法蘭克人和撒克森人,都向後退了一步,軟了下來。他好像是從人群中突然冒出來的,讓姬熱拉和那些攻擊她的人都吃了一驚。她盡力克制住自已想躲在他寬闊的肩膀背後的強烈慾望。
「我不要這個!」魯特加大聲說道。「沒有我的命令,阿頓任何人也不應被石頭砸,被鞭子抽,被吊死或者受到別的攻擊。」他冷峻的眼睛掃了一遍眾人,「你們明白嗎?不管是誰,要是攻擊別人,破壞了和平,都將受到我不遺餘力的懲罰。」
加斯東和他的戰友們很沮喪。「這蕩婦是個女巫,」一個人咕噥道,「她對我們的操練唸咒語,讓可憐的加斯東摔傷了腳脖子。」
「我看是加斯東被一張漂亮的臉蛋迷住了,自已給自已上了咒語,不要用迷信的蠢話為自已的缺點開脫。」
加斯東低下了頭,但姬熱拉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仇恨。「你們繼續操練。」魯特加命令道。
他又轉身對著圍觀的人群:「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在這看這幾個人用一點迷信嚇唬自已重要得多。安塞爾謨、安東尼,把加斯東抬到小診所去。」
「我讓安東尼給我對骨。」加斯東咕噥道。「我不去那個女巫的魔窟。」
魯特加厭惡地搖搖頭,「隨你便,都走吧,你們全都走開。」
姬熱拉連忙從命,現在沒有什麼東西比立刻離開校場令她更渴望的了。可是她沒能走多遠。
「除了你!」她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了魯特加的咆哮。
她慢慢地轉過身,怯生生地對他微微一笑。
「姬熱拉,你比三個撒克森武士綁在一塊都更能惹麻煩,我拿你怎麼辦?」
「我什麼也沒做,我的主人,我只是在觀看。」
「你什麼也不做也是一樣。我的人相信阿德琳達講的關於你的神話,你的那些撒克森人也愚蠢地不惜犧牲阿頓的和平去保護他們的這個寵物一樣的女巫。」
姬熱拉抬手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她無力控制阿德琳達製造的愚蠢的神話,也無力控制她的人民保護她的熱情,她沒鼓勵他們這樣做。
「從現在起你就在石宮裡幹活,在那裡你可以少被人們看見。」
「可是,……我的診所。」
「石宮裡還有幾間空屋子,你可以選一間當診室。」
「我的主人!這不公平,我沒做錯任何事情。」
「我要給這片土地帶來和平,可你總讓我的人心猿意馬,還引起法蘭克人與撒克森人爭鬥。」
「我沒有!」
「你有!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的,結果就是這樣。」
她憤怒地沉默了。
「除非我允許你離開,你一直呆在石宮裡,你得遠離這些打仗的人。」
「你可以把我重新關進牢裡去了!」她痛苦地喊道,幾乎是在呻吟。
「如果你願意的話。」
姬熱拉看著他無情的面容,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命運選擇了她去不斷地和這個強硬的人遭遇??還有為什麼她一看見他,心就變得如此傷感脆弱,無力防備他。她無奈地歎息一聲:「我不願去。」
「那就服從我的命令。」
「是的,我的主人。」
姬熱拉看著魯特加大步走開了,對阿頓別的人,他表現得耐心而公正,為什麼他心裡沒給她留下一點仁慈呢?
當天邊最後一縷血紅的陽光消失,黑夜籠罩了世界的時候,魯特加騎上馬出去溜躂,四周被損壞的木柵已經換上了新木,火把插在上面,紅色的火苗躍動著如同波浪,阿頓的男人們今夜為了修復城防干到很晚。現在工作幾乎結束了,城防堅不可破,人人都會感到更安全。很幸運現在阿爾漢不怎麼對四周的村莊、農場進行劫掠了,雖然他對莊稼和牲口的毀滅仍是很嚴重的。如果魯特加圍剿這些無賴,將不得不以四周村莊裡的牛羊牲口被屠殺為代價,這個反賊畢竟是個狡猾的傢伙。魯特加派出去那麼多士兵圍剿這些叛亂者,到現在只有兩個人被抓了回來投進了牢裡。更糟糕的是,因為周圍村莊裡有些人受不了叛亂者們的騷擾故而主動加入了他們,現在叛軍的人數又增加了。
星星已經在夜空裡閃爍了??天使們一個一個地點上了她們的蠟燭。魯特加對自己竟還有如此的幻想很驚訝。各種緊急之事使她的生活幾乎沒有時間考慮為什麼星星會閃爍。或為什麼月亮會圓了又缺,缺了又圓這一類的事情。他通常是把這類無用的玄思留給教士、哲學家或女人們去做。
女人??想起這個詞魯特加臉上露出一點苦相。女人就是麻煩的另一個名字。有一個女人尤其如此。她絕對是個女巫!魯特加很厭惡地哼了一聲,他的這個動作男人味十足。一個女巫,長了水一般的臉和身段,有著天使一般的微笑,和調皮的精靈一般的閃閃發光的金色眼睛。誰能相信這麼一個小巧而迷人的小東西會包藏著這麼多的麻煩。
多塞來忽然仰起了頭,耳朵向前豎著,它巨大的身軀上肌肉猛然緊張了起來。不過十步開外,就在森林的邊上,有個什麼東西的身影忽然冒了出來??閃著光的眼睛,豎起來的耳朵,皮毛像銀子一般。這野獸在樹林昏暗的陰影中就像是光引起的一種幻象。魯特加抽出了劍。狼一般不攻擊人,這東西要是敢攻擊騎著馬的人,那一定是瘋了。可是這隻狼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瘋狂。
那東西沒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它也沒有進攻,褐色的眼睛緊盯著他,帶著一種人一樣的緊張感。在某種程度上這雙眼睛??金色的,向上斜視著的眼珠閃著一種好像是來自另一世界的光??使他想起了另一雙經常從一張精靈一樣的臉上盯著他的眼睛。真奇怪,這隻狼出現時他正想著那個非常愛惹麻煩的女人。奧多曾說過,有好幾次在天將黑時木柵旁看到一隻狼。這是不是在池塘邊上挪克爾和愛德加第一次發現姬熱拉時攻擊他們的那隻狼?也就是他自己在林中追上姬熱拉是曾跑走的那隻狼?
魯特加感到今天晚上自己心裡湧上了各種怪誕的想法。他的裝神弄鬼的小女巫不會變成一隻狼半夜裡回到森林裡來遊蕩,那隻野獸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剛才所有的念頭全是扯淡。是夜間的空氣將他的心搞亂了。或者是姬熱拉對他產生了影響,使他胡思亂想。她使他既想罵又想笑。這個女人,既不對他屈服,也沒被他傾倒,可真是個怪人,一想到她,他心裡的平衡就被打亂,他總是在憤怒地容忍與輕蔑地壓抑之間徘徊。就是個怪人,魯特加肯定地想。這就是姬熱拉在他心中的形像。
那野獸後腿一彎坐在地上,仍然盯著魯特加,下巴微張,舌頭在外面懸著,以狼特有的樣子微笑著。魯特加感到胯下的多塞亞放鬆了下來。他自己也有些覺得今晚手裡的劍是用不著了。對此他很清楚,就像那隻狼自己這麼說了一樣??當然,它什麼也沒說。可是在那野獸凝視的目光中確是有靈性的。
「你不該在這裡亂跑的,懂嗎?」魯特加對狼講道。「你那身漂亮的皮會被人一箭射穿。」
除非魯特加是精神錯亂的,否則他是不應繼續騎馬往前走的。然而跟這隻野獸說說話倒不是太荒唐。那隻狼點點頭。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可是照常理魯特加一發出聲音或一有什麼動作它應該立刻跑開才對。
「要是你擔心你那個妖魅的小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她躲在城防後面比跟你一起在森林裡遊蕩要安全得多。」
一定是月亮的光使它瘋了,可是現在月亮還沒有升上來??雖然這隻狼銀色的皮毛像是閃著牛乳一般的月光。
魯特加把劍插回鞘中,調轉馬頭回要塞了。他不信巫術,那只是人們由於恐懼而生的幻象。狼也不會從森林裡走出來邀請當地的領主談話。也許他自己也該要一副姬熱拉的膏藥治治病了。
他再回頭朝森林那邊看時,那隻狼已經走了。剛才讓他迷亂的那雙金色的眼睛和那副迷人的笑容已經不在了。
因為強鹼的作用不停地刷洗,姬熱拉的手指都發痛了。每次晚餐後,長條桌上無一例外地是一片狼籍,阿頓的戰士們吃飯也像打仗。在石宮用餐的工匠和僕人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菲爾德琳用布把最後一塊髒桌板擦了。「北點村的格露德拉今天來了,把兩頭小牛牽到了領主的牛圈裡。」她說道。「我看見她在織房內和德拉達說話。她丈夫沃特胳膊上被阿爾漢的人砍了一刀,他們地裡的大麥全被搶走了。」
「沃特跟領主說了嗎?」阿特露達擰著擦布問道。
「說了,並且聽格露德拉說魯特加赦免了他們的租,還把他們牽來的牛也還給他們了。過不了多久我們除了城內種的那點東西就沒什麼可吃了。」
「阿爾漢肯定沒膽量來城裡搶東西。」阿特露達說。
「也許是吧,」菲爾德琳看著姬熱拉,「你怎麼看?姬熱拉?你是阿爾漢的朋友。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寧願讓我們餓死也不願看著我們聽命於法蘭克人?」
「我想魯特加領主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姬熱拉說。
菲爾德琳忽然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聽見阿德琳達告訴高特說,你對魯特加念了咒語,讓他喪失力量,心智迷亂。並且他也不會有孩子了。」
「吉蘭會告訴你的。」阿特露達笑出了聲。「這姑娘為能上魯特加的床夠費心的了,可他就是不要。」她滿臉期望地看著姬熱拉。「你真的給他念了咒嗎?姬熱拉。」
「我倒寧願對阿德琳的嘴念個咒。」姬熱拉說。「我們的老夫人是明智的。」菲爾德琳幫著姬熱拉把桌板豎在牆邊上。「在魯特加面前她總是微笑著從無異議,可只要魯特加一轉過臉,她就鼓勵我們不要忘記撒克森的力量,她和阿爾漢會把這塊土地為我們奪回來的。」
「她和阿爾漢把我們都坑個半死倒更有可能,」姬熱拉尖刻地回了一句。
「魯特加當領主比阿樂漢更和藹,」阿特露達斗膽說了一句。「他不會把時間都花在喝酒和打獵上。」
「那是因為魯特加不敢進森林,」菲爾德琳不以為然地一笑,「森林裡仍是我們撒克森人的地盤。」
姬熱拉很難過地說:「我覺得你是在愚弄自己,菲爾德琳,要是我們僅僅因為阿爾漢是撒克森人就跟隨他,那我們就只能等待戰鬥和破壞了。」
菲爾德琳哼了一聲:「你不必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誰都知道你被舊神們器重,還能調動鬼魂。不管你為了打敗魯特加施了什麼咒,我都不會出賣你。」說著,她警告似地看了一眼阿特露達,阿特露達趕緊表明了她對撒克森的忠心。
「我也是,姬熱拉,真的,可是你不用殺死魯特加,你說呢?他很英俊的。」
姬熱拉無望地歎口氣,她極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她無力地衝她們一笑,然後從爐上的壺裡倒一杯蜂蜜酒。「我想我得到外邊坐一會兒。」
女人們沒人敢跟她出去。她們相信她是要一個人好好念些施魔法的咒語了。姬熱拉坐到門外石階上時,禁不住地笑了。似乎除她本人之外,誰都把她的巫術看得很重,她搬進石宮已經五天了,這五天來她在這裡不停地幹活,侍候人們吃飯,清掃規整魯特加給她作診所的那間小屋子。這期間她聽到了關於她及她的巫術的各種傳聞,她給魯特加的陽具施了法術,她讓法蘭克人的眼睛看不見阿爾漢及他的部下,她如來一幫精靈去鬧騰那些對阿爾漢的忠心有所動搖的人,並且她將要使愛爾坎加復活,他會帶著無數魔兵把法蘭克人趕走的。
實際上,她所做的不過是不停地擦洗,和發現石宮作為一座監獄,並不比原來的監獄強多少。至於魯特加,不但沒有對他施魔法,反倒是操著心躲避他。??當然這太難了,他出現的次數太多了,並且只要他們倆在一間屋子裡,他總是注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有一天晚飯她壯著膽子跟羅薩問了好,魯特加像頭熊一樣嚎叫著將他們分開,派她到別的桌子上倒酒,離羅薩住的地方遠遠的,前天刀子擦洗壁爐時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逗一隻溜進大廳來的狗玩。這時他重重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她有些緊張了,打發那狗出去,本想自己也隨之跟出去。可是阿德琳達卻命令她不許亂走,把活幹完。這老女人微笑著看看魯特加又看看她。她湊近魯特加的耳邊跟他說話,可聲音大得人人都能聽得見。她說那隻狗是阿頓獵狗群裡的頭兒,誰都碰不得,只有姬熱拉例外。
那可不全對,姬熱拉這樣想著,抬頭看著夜空裡閃爍的群星。狗王脾氣是有些怪,它已經咬傷過狗房裡的好幾個人,但姬熱拉一點魔法也未曾對它施過。她只是不怕麻煩地跟它說話,是耐心,而不是巫術使她贏得了這隻狗的善意。
她呷了一口熱蜂蜜酒,背靠在身後的石牆上,溫熱的酒從喉嚨落下時感覺很好。天已經很暖和了,但夜間仍有些冷,她很疲倦。蜜酒的溫暖散遍了她的全身,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悠閒地躺在林中的池塘時,溫暖的水擁著她,將她身體內的緊張感都衝去了。猛然一個光滑而柔軟的東西隨著水波優美的起伏露出了水面,然後又沉了下去。姬熱拉一點也不感到害怕。甚至又有一個東西把她的兩腿分開,從她的兩腿中間露出水面時,她仍是沒動。一動沒動,溫暖而柔和的波浪輕輕地衝著她,波浪退去時,那東西卻沒有退去,他仍在那裡??是一個男人,又黑又壯,他用身體將她蓋住,嚴嚴實實的就像那可愛的池水。她體內閃過一股熱流,於是她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住他。那低頭盯著她的是一雙灰色的眼睛,像熔化的鐵水,閃著銀光??他嘴角還帶著微笑,既柔和又殘酷,而那嘴,優美得簡直不應該生在一個武士的臉上。她感到渴望。她燃燒起來了,那雙灰色的眼睛把她吞沒了,她祈求似地將身體倒弓了起來。他的呼吸令她皮膚發燙。他的肉體碰到她哪裡,哪裡就像是燃燒了起來,他動起來用甜蜜的火焰將她填滿??填得那麼滿,她都快要炸裂了。神聖的池水沖著他們,姬熱拉,那溫暖的水,以及她的情人都融為一體。
姬熱拉猛地一驚,睜開了眼睛。仍舊地有些寒冷的夜,對著她眨眼的只有天上的星星。她像剛幹了什麼活一樣氣喘吁吁的,血在血管裡奔騰著。
灰色的眼睛。熟悉的灰色的眼睛。魯特加的眼睛。這只是一個夢,她對自己說。但她心裡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