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不!」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把手帕緊抓成一團小球捏在手裡,「讓我幫你把它洗乾淨再還你吧,我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還給你。」
「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
「是啊!」
「你應該在你還沒走失之前回去屋裡。」
「我相信我還沒迷路,」黛麗邊說邊想著她剛剛衝出屋外的模樣,「可是他們一定覺得我很糟糕,我甚至差點撞倒一位夫人。」
「女士們都會認為那是年輕女孩跑到陽台上去平靜她們受傷的心靈。」
黛麗自我防衛的意識就像刺蝟的針一樣,倏地豎了起來,「我並不是因為情感受到打擊而跑到陽台來哭泣的。」
「那你是寧可他們知道你是到陽台上來把你的胃清空嘍?小姐,那麼你就懂得下次應該注意你喝了多少酒。」
黛麗還沒來得及作任何反應,他就頭也不回的往舞廳裡走回去了,只留下氣憤的黛麗仍然站在陽台上面。她並沒有掙扎很久,她知道自己必須面對這件已經發生的事,於是她挺直了肩,往屋裡走去,準備接受任何異樣的眼光或評論。然而值得慶幸的是,舞會正好結束了,在紛亂中沒人注意到她的離開或回來。
黛麗一行人要離開時,原本籠罩霧氣的天氣變成傾盆大雨。彼得把車拉到惠特摩舞廳的門前,菲力讓希妲先上車,然後又扶黛麗上了車,自己居後。車子裡面就和往常一樣,彼得已經準備好暖爐、外套等保暖的東西。
「這場雨真大!」希妲邊說著邊把自己包進溫暖的羊毛外衣晨,「除了天氣以外,我想這是個很不錯的晚上,你說呢,菲力?」
「確實是,今天晚上我和那些男士們聊了不少。」
「那位侯爵閣下,我想他得到大多數女性的青睞哦。」
「哦,那一位啊,我想是吧。」
「你是在妒忌嗎?」
「有一點,再加上困惑。你看過像查德這麼難懂的人嗎?或者是他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他有時候很高貴,有時候卻又不是。」
希妲點點頭,「真是精闢的形容……不過又稍微太為粗略了。」
「事實上他約一年前接管紀林,在他接管之前,紀林是作牧牛或是肥料之類的事業。但是你知道嗎?他卻寧願把時間花在收集種子和研究培育動物而不參加社交,他研究的甚至不是馬!他養的是家畜,家畜和美國來的新作物,他就是那個只知道這些的侯爵!」
坐在菲力和希妲對面的黛麗專注的聽著他們的談話,毯子底下的手緊握著那塊手帕,終於她開口問道:「你們在討論誰啊?」
「紀侯爵啊!」希妲很興奮地回答,「沒有人不注意到他的。當然也許你例外,你有那種能整晚把注意力放在同一件事上的特殊能力,而你不會知道誰來了或是誰離開了。」
「他的確是很獨來獨往,而且也只在一個小圈子裡。」菲力補充道。「但是不可否認的,他是一個讓人看了就很難忘記的人。」
「他長得如何?」
「高高的,黑黑的。」
「他的頭髮就像西班牙人那樣烏黑,還像絲緞那樣柔順發亮,」希妲跟著說道,「而且看起來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應該說是自信十足。」
「幾乎會讓人感到害怕。」
菲力點點頭,「我同意,但就我所瞭解的,他並不是一個個性暴戾的人,加上他有侯爵身份,他的一舉一動也都合乎他的身份與地位。」
黛麗的手不安地搓著手帕的一角,她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一個字母的圖案,她的心頓時狂跳不已,「所以每次他要穿越人群,大家都會自動讓出一條路來。」黛麗小聲地插進一句話。「完全正確。」
「真是個謎樣的人物。」希妲肯定地點點頭說。
「每個人都想和他攀上關係,變成他的朋友,但是很少人成功。」菲力解釋道,「他無疑地是當今全英格蘭最富有的人了。」
「當他朝你走過來,你就會覺得他好像是獵人,而自己變成逃不了的獵物一樣。」黛麗說道。
「那你是真的見到他了?」希妲問。
黛麗點點頭,「他個子很高,心情很難捉摸,黑色的頭髮,還有古銅色的皮膚。」
「一點也沒錯,還有那對灰色的眼睛從來都不看你一眼。」
「除非你反對他所說的話。」菲力更正道。
黛麗隔著車窗向外望,她可以確定阿姨及姨丈在討論的人正是借給她手帕的那個人,但是他的眼神並不像阿姨他們說的那樣,他那曾經只距她兩步遠的影像浮現上來。那雙眼睛絕不會冷酷的,相反的,它們閃爍著聰慧和力量,她不能說它們是友善的眼神,但也不會是無情的,可是她也沒辦法明白他深沉眼神的底下在想什麼。「他叫什麼名字?」
「查德,紀林侯爵紀查德,」菲力強調著,「如同我所說過的,他是全英格蘭的首富。」
「我相信侯爵那種特立的態度是不能怪他的。」希妲歎了口氣後說,黛麗不解地看了看希妲,只聽見她又緊接著往下說:「過去這幾年對他而言並不好過。」
菲力沉思了一下,「我想他是把那件事看得太過嚴重了。」
「菲力!」希妲抗議著,「大家都這麼崇拜、仰慕侯爵夫人,你怎麼可以說……」
「侯爵夫人?」黛麗重複她阿姨的話問道。
「那是一個可泣的故事,親愛的。侯爵曾經在全倫敦的祝福聲中和一位可人兒孟黛芬結婚。孟小姐真是很美麗而且充滿活力的,她所到之處總是洋溢歡笑與生氣。」
「他們的確是過著讓人欽羨的生活,他們這一對璧人能出席你所辦的拜會是很重要的事,如果他們沒有出席你的拜會,你會難過得像有刀在割一樣,很多人辦拜會都只為了他們能賞光。」
聽見希妲的話,黛麗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難過,不過她很快就把它拋在腦後地問道,「他們一定深愛著彼此。」
「親愛的,他們幾乎是難分難捨的。」
「侯爵夫人發生了什麼事嗎?」
希妲搖頭說道,「她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我想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是吧,菲力?」
「正好是三年,我還記得月份。」
「你是對的,那天的天氣很惡劣,比今晚的天氣還糟,侯爵夫人不尋常的一個人在旅行。路況很差,又下著雨,結果車子翻下一個陡峭的堤防,」希妲停了一下,搖搖頭接著說道,「真是不幸。」
黛麗看著希妲和菲力,最後,菲力給了這個故事一個結尾,「侯爵夫人似乎堅持車上一定要有油燈,於是車子傾倒後,油潑得四處都是,而夫人也……總之,侯爵接到這個消息時,是他的妻子已經燒成灰了。」
「他甚至沒見到她最後一面。」希妲語帶悲傷地說。
「真可怕。」黛麗哂聲說道。
「他還沉浸在失去她的傷痛中,他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也很少參加社交、慶典,他實在不能沒有她。」
「他似乎是隱遁了,」菲力附和著,「隱遁到像今天,他終於出席了,然後大家就會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好幾個星期了。」
車子裡回復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各自陷入這個悲劇的想法裡。當黛麗無言地望向窗外,希妲仔細地看著她,從沒想過黛麗或許不只是看過查德而已,查德對她來說不需考慮,只有瑪芙才會去四處說她女兒婕絲和侯爵有多相配。她並不是說婕絲不配,而是這件事的可能性原本就很小,而如果婕絲不要老是喜歡用那些幼稚的粉藍或粉紅色的東西,或許機會還會大些,況且還不曉得侯爵有沒有再娶的打算。無論如何,在希妲看來,瑪芙所期望的這個婚姻只不過是為了方便及聲名利益,那不是她希望黛麗能真正得到的東西。但是希妲很希望知道黛麗到底對盧安森這個年輕人有沒有興趣,她對盧安森瞭解不多,但是她確定黛麗今晚比她來倫敦後的任何一晚都要開心。安森看起來有禮貌、好看而且聰明,更重要的是他帶給黛麗很大的改變。她已經學會不要問黛麗對於那些來拜訪她的人的想法了,因為過去那些人,黛麗沒有一個記得住,而且他們也都不留名片給她了。
並不是她的外甥女粗鄙無禮,事實上,正好相反。她對希妲和菲力而言是很細心、窩心的同伴,她只是喜歡獨處,她可以整天埋首書本或是照顧室內的花草植物。她也騎馬,不過只在大清早,就像在雷瀚一樣。她總是被希妲硬逼著在晚上出席宴會而又堅持早早結束它。希妲知道他們不懂黛麗,所以不敢接近她,而黛麗也總不以為意,但是希妲卻很為她擔心。
XXX
黛麗只讓愛維幫她把禮服脫掉就叫她去休息了,因為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黛麗不想再耽擱愛維太久。在燈光微明的屋裡,俄羅斯麗慢慢地梳著她幾近糾結的鬈發直到它們柔順為止,把臉洗乾淨,穿上愛維放在床上的白色睡衣。
但是過了一個小時,黛麗卻還是毫無睡意,她腦海裡不斷浮現那晚上的情景和那雙灰色的眼眸。她的床邊現在晾著紀查德的手帕,手帕的一端繡著紀字樣的侯爵家徽。
由於怎麼也睡不著,黛麗終於起身點亮了一根蠟燭,走出房間,躡手躡腳的走下樓梯,她往屋後的廚房走去,從走廊看去,她看見光隱隱透出來,而當她打開廚房的門時,她聞到一陣香濃可口的巧克力香。
「再一下子就好了。」愛維一邊說著一邊手不停地忙著,把一塊巧克力丟入她正在煮的牛奶中。
「你怎麼知道?」
愛維對著她笑笑,一抹瞭解的笑意浮上她小小而棕色的眼睛,「我怎麼都知道,你不是每次都會在下雨天的晚上吵著要喝熱巧克力嗎?你從長得比櫃子高以後就是這樣了,難不成站在我跟前的是另外一個要我餵飽的小女孩嗎?」
黛麗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愛維遞給她一個裡頭注滿了熱巧克力的杯子,然後就一邊忙著清理一切,一邊問道,「好了,現在告訴我那個舞會怎麼樣,別喝得太快,小心別燙了舌頭。」
「嗯……那是一個……很不一樣的舞會。」
「那麼雖然你原本不願意,但是你還是很高興你去了,是不是?」
當愛維說到這一點,黛麗啜啜她的熱巧克力說,「是啊,我很高興我去了,我遇到一個人。」
愛維瞥了黛麗一眼,黛麗馬上就避開了,「那麼你究竟遇到什麼樣的人,竟能讓你這個固執又不懂社交人世的小頑固轉頭注意他的存在呢?」
「愛維!我才不是不懂社交呢!我只是和他們沒有共同點罷了。他們是陌生人啊,不像你、希妲阿姨和菲力姨丈。」
「唉,我知道。我只是關心你,你並沒有作一個重新的開始,而你一定要重新踏出去的,你知道嗎?好啦,現在趕快告訴我有關這個年輕人的事吧。」
「事實上我是遇到了兩個人,」黛麗猶豫地說道,「不,事實上我說的是一個人,但我在舞會上遇到兩個人,一個是盧安森,你記得盧氏夫婦嗎?他們曾經來雷瀚拜訪過爸媽的。」
愛維停了一下,試著想起那段回憶,「他們來拜訪是很久以前的事嗎?我已經永得五、六年前的事了。」
「我那時候大概七、八歲,安森和我到縛魚湖去,他還騎過蝴蛛網呢。」
「我也許還記得那次的拜訪,」愛維一邊說著,一邊熄了火,把餘燼推平,「他就是吸引你目光的那個人嗎?」
「不,不是。只是能和一個熟悉的人在舞會上談天跳舞的感覺很好,和他聊天不像和其他陌生人講話,感覺上比較容易,也比較自然。」
「但是你現在心裡正在想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是的,但是他和其他陌生人不一樣。」過了一會兒,她才又開口問道:「你有沒有遇過這種情況,你從沒有看過、聽過這個人,也沒和他講過話,卻覺得你好像早就認識他了。」
「我不記得我不這種經驗。」愛維回答之後突然停下她手邊的工作看著黛麗問道:「你有跟他跳過舞嗎?」
「沒有。」黛麗說道,突然覺得被愛維看得有點不自在。
「和他聊過天?」
黛麗眼睛轉了一圈之後,把杯子放在餐桌上,想了想說道:「在一次意外的情況下,我們做了相當短暫的交談。」
「你沒有讓那個不管叫什麼名字的先生親你吧?」
「喔,當然沒有。」
愛維放下抹布,走到黛麗對面,把手放在黛麗手上說道,「我會這樣問,是因為當一個年輕女孩看起來這麼心神不定,大部分是因為她嘗到了初吻。」
「那麼,你就不必擔心了,因為我沒有親他。相反的,我在陽台上吐的時候,他還借給我他的手帕。」黛麗看著愛維瞪著她看的樣子,讓她覺得她的眼睛是不是要掉下來了。
「那真不是個相遇的好時機,對吧?」
最後愛維終於開口說道,「他肯幫你真好。」
「嗯,愛維。」黛麗搖搖頭地說道,「他是很好,願意把手帕借給我,情況一開始是很好,然後他竟開始教我要當一個好女孩,好好擦乾淨我的臉!這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會面。」
黛麗笑了笑之後,又接著說道,「但是我真的覺得,即使我們是這樣遇到的,我們還是同一類的人,那種認知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黛麗給了愛維一個擁抱,「謝謝你的熱巧克力,到了早上你就不用再擔心我了,好好休息,天都已經快亮了。」
經過暖暖的熱巧克力和跟愛維的談話,黛麗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她夢到了那個舞會,不同的是這次是在雷瀚舉行的,還有那雙灰色的眸子,好像在她身上尋求什麼似的。
XXX
查德伸長他修長的雙腿,仔細研究著手頭上的資料,由於太專注於手上的資料,他的咖啡也都冷掉了。天剛亮不久,他就送了一封信到艾查理家,艾律師果然準時在八點出現,給查德一切他需要的資料。當時鐘指著十點時,查德重新看了一遍他的計劃。
他面前有三堆資料,一堆是艾氏代書事務所所收集到過去一年以來,雷瀚和雷莫甘的負債情形,另一堆是有關於雷黛麗的一切資料的文件,第三疊,則是查德自己手寫的紀要和計劃。
此刻他手裡拿著雷瀚的資料沉思著,值得注意的是,雷莫甘的每筆債都償還了……完完全全的。雷莫甘的產業被拿走抵債,而且據查理說,是雷小姐堅持要把最後一筆都還清。
查德望著書房窗外,沒有馬車或是行人穿過。或許倫敦的人知道的很少或是不在乎,但是查德卻很清楚的知道雷瀚是距倫敦百里內最好的產業之一,顯然雷莫甘並不瞭解他繼承的遺產有多高的價值。跟前的資料顯示,雷瀚的確是一個規劃過的產業,如果需要資金,則由土地和牧產便豐碩有餘了。
顯然的,土地管理人才是雷瀚真正掌控的人。宏伯特是在雷瀚出生的,並且由前任管理員……他的父親手上學到管理的技巧和理念。而雷莫甘的父親,雷詹司,則是一個重視經營其產業的人,他用一生的時間與精力把雷瀚建立得成功而運作有條不紊。不幸的是,他兒子雷莫甘就沒遺傳到他父親的睿智,他只關心雷瀚能提供他什麼,他如何才能過著他那貴族式的生活。
查德有點惱怒地努努嘴,雷莫甘毫無節制的花錢、享樂,讓雷瀚的支出是收入的兩倍,並且嚴重負債。不過至少這個呆子還讓伯特能夠全權的經營這個產業。
根據查理的資料,雷瀚幾乎已經是關閉的狀態,人員除了宏伯特和麥西默還留著,其餘都遣散了,反正他們這一輩子都耗在雷瀚了。不過讓查德不敢置信的是,他們已經到了領退休金的年齡了,而田地休耕,牛、羊等牧產也賣光了,入口也封鎖了。根據他的計算,查德估計僅僅是讓雷瀚恢復運作就要五千英鎊,而雷黛麗小姐名下卻連一個基尼(相當於二十一先令)都沒有。
雷小姐,他很仔細的看過眼前的資料,她和阿姨及姨丈住在一起,那一對沒有子女的男爵夫婦顯然很溺愛他們的外甥女,然而對黛麗來說並不能減輕她喪父、喪母的傷痛。
昨天晚上證明了韓羅伯和馬威廉是對的,雷小姐的確是很美,但是她冷漠的態度和在惠特摩的表現實在是不可取。「像她這麼美的女人應該是全身惹火,充滿熱情才對啊。」查德沉默地想著,但她卻不是這樣子的。
一顆發亮的寶石並不能吸引他,除非她是顆充滿性慾的寶石。但是不論她是冷靜冷感或易怒、難纏的,像她這種美麗仍然是很有震撼力、影響力的。如果她能聰明點,知道她自己的條件和價值,她就會讓全倫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和黛芬一樣。
突然,他妻子的影像又出現在他心頭,記憶中和那次他帶她去坎奈爾舞廳參加宴會時一模一樣。她穿著銀色的低胸禮服,給人充分的遐想。而那套銀色的禮服,襯著她白皙的膚色,真是完美極了。她纖細的脖子上佩戴著一串高雅的鑽石首飾,加上耳朵上掛著兩串淚滴型的鑲鑽耳環垂下,她的美根本是無人能比,她美得驚人、幾近女神般的完美。
當晚坎奈爾在場的男士都幾乎為她的美瘋狂,爭先恐後的向她邀舞,幾乎忘了她是查德的妻子,而其餘的女士們都站得遠遠的,躲在各自的同伴後面悄悄低語,因為嫉妒而不願和黛芬說話,也因為怕相形見絀而不敢站到她身邊。
查德的肩膀因用力而繃緊,他的嘴唇閉得很緊,讓自己心痛地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裡。他把椅子往後退一步,將腳放到書桌上。黛芬走了,她走了;永遠地走了。過了十分鐘之後,他的思緒才又回到雷黛麗身上,他在爐火中加了一點柴,看了爐火幾分鐘,黛芬現在又回到他心中,好好地收藏起來了。
昨晚他走向雷黛麗時,他發現自己的興趣被挑高了,而她卻是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一副不在乎或是態度的樣子。不過這個印象在他看見她和盧安森跳華爾茲,而且後來還吐了之後更加深刻,像黛麗這樣的女人真是沒用。這三年來,查德對女人的喜好已經變成會主動、熱情如火而且喜歡男人也這樣的女人,而不是天真的近乎無知、沒有經驗的少女。查德搖了搖頭,他這種對黛麗近乎飢渴的慾望應該歸咎於他花了四個星期橫越大西洋,又花了兩星期在倫敦找一個暫時安居的地方,因為自從他離開維吉尼亞州到倫敦之後,他連解決一下男人的原始需求的機會都沒有。他必須要做點別的事免得他做出以後會後悔的舉動,而他決定盡快和雷小姐討論雷瀚的交易,然後就把她留在她喜歡並且也屬於她的那個世界裡。
吃早餐的時候,查理也給了查德一份有關於盧安森的資料,二十四歲,而且在賭桌上欠下堆積如山的債務,他過著一種自己根本就支付不起的生活。查德想不透為什麼黛麗會把自己的標準降得這麼低,她可能認為她已經和他墜入愛河了。這個想法讓查德覺得反胃。盧安森根本不能提供任何實質的幫助來挽救雷瀚的衰落,甚至也無法給她像現在和阿姨、姨丈住在一起時的快樂生活。
顯然地,黛麗並沒有找個人來幫助她保住雷瀚的想法,她也沒有在尋找任何查德說得出來的東西。她的確是對賣掉雷瀚沒有興趣,但是她也沒有努力讓雷瀚頹敗的情況不再繼續下去,而查德是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快步地走出書房,穿上他的黑色外套離開家。
三十分鐘後,他來到了希妲家的門口,兩階一步地中踏上階梯,當他走到大門口時門正好開了,拿著盆栽與澆水器的雷黛麗正好和查德撞個滿懷,查德聽見黛麗驚嚇地倒抽了一口氣,而且由於他們的碰撞而重心不穩,他伸出手圍住她,把她扶住抱進懷裡。他很驚訝於她的嬌小,在他的環抱之下連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她的頭正好靠在他下巴上,感覺很舒服,儘管隔著一件外套,但是依然可以感覺到她的胸部碰到他健壯的胸膛。她聞起來和花兒一樣香,但是更精確的應該說是讓人沉醉青草香,特別是那種還沾著露珠的早晨的青草香。
黛麗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吃驚地看著查德,查德注意到她的第一件事,她竟然看起來完全沒有宿醉或前一晚十分疲累的樣子,也不像查德所預期的她會像那些早起的女人,有浮腫的臉和一副邋遢的樣子。相反的她反而是一別朝氣蓬勃、活力四射的,她的雙頰紅潤,藍色的大眼睛也閃爍著光芒,在早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頭髮顯得更有彈性與光澤,她已經將它們整理好,往上盤成幾圈,然後讓一些絲發垂到肩頭。
查德伸手把她額頭沾到的泥土撥掉說道,「我們似乎總在不尋常的情況下見面。」
她的臉馬上因為尷尬而泛上潮紅,她低下頭把手中的器皿緊緊地握著說道,「您嚇到我了,先生。」
「如果我知道有人會那麼早就從屋子裡衝出來的話,我會在來拜訪的時候更加小心注意。」
「一早都快過去一半了,先生,而且早晨是一天最美好的部分,我不敢相信您會允許您的家裡頭到了中午還在沉睡中,都沒有開始運作。」
「我承認我是知道這一點,卻一直都沒有去做。」
「那麼這是您的損失了。」
查德無言地對她的論點表示同意,然後問道,「這些都是不要的花草嗎?」
「不是,戰草需要比較多的陽光,而這棟屋子是坐北朝南的,屋子前面會比較溫暖,如此一來他們在這兒開花可以維持得較久,而且也會讓進門的地方看起來更活潑一點。」
查德瞪大眼睛看著黛麗把開著黃色花朵的戰草放在階梯的兩邊,拍掉手中的泥土,然後轉身面對他,查德望向她黃褐色裙子的裙擺說:「我想你應該滿想念你的鞋子的,雷小姐。」
黛麗的臉泛起陣陣紅潮,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腳,似乎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沒穿鞋子也沒穿襪子。她把自己的腳趾彎曲起來,然後抬起頭來看著他,毫不掩飾她的不自在和紅透了的臉頰,「你一定是為了你的手帕而來的,」她輕輕地說道,「我已經幫你把它洗好了,如果你願意進來坐坐,我馬上拿給你。」查德並沒有更正她的假設,只是跟著黛麗進到屋子裡,到大廳的時候,黛麗吩咐僕役端茶到製圖室並且要他們通知希妲阿姨,告訴她自己和一個訪客在一起。
查德注意到那名僕役領班似的人似乎並不注意,也不在乎他的女主人正光著腳丫子,而跟前的黛麗也不像他昨晚看到的那麼冷漠,他跟著黛麗進入了製圖室。
一走進製圖室,黛麗馬上閃身站到角落的鋼琴後方,把自己赤裸的腳遮住,然後她看著查德說:「再次謝謝你昨天晚上好心的幫忙。」
「昨天我很好心嗎?」查德回答著。
「我並不知道酒的作用會這麼大,來倫敦以前,我都是在父母都在家的時候才喝的……」她的聲音忽然停住,因為看見僕役送茶來了,她便用手把玩著窗簾,一直等到僕役離開。
但是門還沒完全關上,另一聲敲門聲就跟著響起了。
一個小小的女僕走進來,一手遞了一條手帕給黛麗,另一手則拿了一雙鞋子放在黛麗腳邊。雷黛麗穿上鞋子,好像在一個紳士面前穿鞋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穿上鞋子後,黛麗走向放茶的地方,「您要加點牛奶嗎?」
「不用了,謝謝。」
她倒了一杯茶之後便遞給他,然後把手帕折成一小方,「真的很感謝你。」
查德把茶杯放下,無言地打量著黛麗,今天早上她光著腳丫子,臉上還掛著兩朵紅暈,站在他面前眨著她水靈靈的雙眼,和他昨晚看見的她完全不同,比較溫柔、和善,也親切了點,而且還非常的清新、怡人。
但是這並不重要,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沒有改變,他對她還是只有一項興趣,就是雷瀚。這項交易愈快完成愈好。因為她只要一買到雷瀚,就可以盡快讓雷瀚回復正常的運作,而她也可以嫁給盧安森,同時她也不必擔心盧安森是不是有錢,因為只要他付了買雷瀚的錢,她就不必擔心生活了。
他把心裡那幅黛麗和安森結婚的景象抹去,轉身走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雷小姐,我們可以坐下聊聊嗎?其實我來找你是有第二件事的,我來是想跟你談一樁生意的。」
黛麗試著掩飾自己的驚訝,點點頭往壁爐前的椅子走去,選了個位子坐下並示意查德坐在她對面。她看著他把碰都沒碰的茶放下,朝自己走來。
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不尋常呢?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很笨拙,對自己很沒自信,而且只要紀查德看著她,她就渾身不自在。當她在門口撞到他,和他四目相對,她覺得好像自己暈眩得快要站不住了。而當她的身體和他接觸時,她就像是觸電般的僵住了,更像是被灼傷般地燒燙起來。即使他只是望著她,她也覺得他像是傷透了她的心一樣,而她關心的卻是他看到之後的感覺,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把玩著窗簾,以免他繼續看透自己,通常她對一個陌生人會怎麼看自己並不在意,但是為什麼她這麼在乎他的想法呢?
他的聲音和他的態度不大一樣,就像他對她已經失去了興趣,卻也同時讓她聯想到昨天晚上的舞會,就像那時候,她覺得他想在她身上找尋什麼,但是她能給他什麼呢?
她看著他坐下,伸著又長又直的雙腿,他坐下採取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交疊著雙手,他望著黛麗說道,「雷小姐,我想和你作個交易。我知道令尊過世後留下一筆可觀的債務,而你也全數承擔了。」
黛麗覺得一股寒意由背後直冒上來,但是她還是認可地點點頭。
「我知道償負這個債務之後,讓你可用的資金資源變得很有限,但是我可以提供一個解決這個情況的方法。」查德頓了頓之後說道,「我想買你名下的資產,雷瀚,我保證我出的價錢是很公平合理的。」
黛麗的神經整個繃緊起來,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但是在她還沒來得及作任何的回答之前,他又繼續說道:「雷小姐,我會付現金給你,用這些錢你可以過很好的生活。」
查德繼續說著,但是黛麗並沒有聽進去他說了些什麼,她覺得自己再也聽不下紀查德所說的任何一句話。血液衝上她的腦袋,在她腦海裡沸騰洶湧,她的臉因生氣而發熱,她飽含怒氣的雙眼瞪著眼前這個在她姨丈的製圖室裡舒適地坐著的男人。她剛剛還為這個男人的視線感到悸動,她不相信她竟然會允許自己受這男人的影響?他已經不是她昨天所認為的那個英俊、謎樣的陌生人,他什麼都不是,他只是另外一個牟利的投機者而已,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聽著他敘說賣掉雷瀚的種種好處,她很專心,想記住他到底說了什麼。
「貪得無厭!」她心想著,她的手指緊抓著她的手臂,把手臂都抓痛了,她的全身都含著怒氣,他怎麼敢那麼自大地坐在她姨丈的屋裡,輕鬆得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他竟然想要她的家!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會交代律師把每件事都處理好,」查德繼續說道,「我的律師會確保你得到公平的待遇的。」
「非常感謝你,紀侯爵,我有自己的律師。」
「我認識潘先生,事實上,我……」
黛麗再也受不了了,她沒辦法再聽查德多說一句話,她以為那群強奪她父母遺產、掠奪她們家的人,在得到他們的償還之後就消失了,就再也不會來打擾她了,但是她錯了,只要她還擁有些什麼,他們就會像嗅著血味的禿鷹跟著後頭而來,就像紀查德一樣。
「你怎麼樣,紀先生?」黛麗站起來大聲地說道:「你有什麼意見?你有一個很有力的幫助要給一個生病的小孩?你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這裡,然後大聲宣佈你很好心的要買下我的家!?雷瀚是不賣的!不賣給你或是任何人!」她氣憤地說道,原本美麗而細緻的臉頰也因為憤怒而漲紅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這兒,然後建議我賣掉我的家,誰告訴你雷瀚要賣了?還是你自己認為的?」她不等他的回應就接著說道,「你認為女人不應該笨到找一個產業來煩惱自己,是嗎?你可能認為我關心的,只有參加宴會時的禮服和車子!」黛麗眨眨眼睛,認為他沒有回答表示默認,於是她的怒氣更提升了一層,她氣得幾乎就快說不出話來,腳也不停地顫抖著,「如果你是這樣想的,侯爵閣下,那麼我告訴你,你完全錯了!我一點也不關心那些漂亮衣服或宴會、社交活動之類的瑣事。一百個倫敦的宴會也比不上在雷瀚的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我再一次告訴你,雷瀚是絕對不賣的!」
黛麗瞪著紀查德,他在她說話時候一動也不動的,但是他現在站起來了,灰色的眼神攫住黛麗,黛麗不由自主地要抬頭望著他,發現她的頭竟然還不到他的胳肢窩,不過沒有關係,她才不怕他!她絕不會讓紀查德這麼容易地搶走雷瀚。
「你真的這麼深愛雷瀚?」他用低沉而隱含著怒氣的口吻問道。
「那是我的家啊!它對我的意義不同於其他人或是其他的財產。」
「你這麼深愛雷瀚,而你寧可讓它頹敗、衰壞下去也不願意讓別人來回復到你童年時那種迷人的光彩?」
黛麗責備似地說道,「我才不會讓它衰敗呢!雷瀚是那麼美,在春天……」
「你最後一次看見它是什麼時候?」他冰冷冷地問道。
「六月,我離開的時候正值六月初。」
「那麼我建議你最好回去看看它,你從沒看過它現在的樣子,空蕩蕩的,而且損壞得……」
「你胡說!」黛麗大叫著,整個身體因為氣憤而不停地顫抖,「土地管理人還在那裡,他每個月都有寫信給我,他跟我說雷瀚一切都很好。」
「很好?」查德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問道。
「是的。哦,它是空了,紀先生,因為有一群利用我雙親過世的這場不幸趁機牟利,把一些東西全搬走了,那些人你可以把他們想成你的朋友,事實上,他們就和你一樣,是貪得無厭的禿鷹!」
「注意你在和誰說話,雷小姐。」他警告著,灰色的眼睛透露出威脅的意味,「你並不瞭解我。」
「而你也同樣一點也不瞭解我!可是你卻貿然地來這裡說了很多不適當的話,侯爵閣下。」
查德瞪著她,「你不需要瞭解,雷小姐,你沒有什麼難以瞭解的地方。」
「噢,是這樣的嗎?那麼就請原諒我這麼容易就看透,請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你的父親,一個只知道關心雷瀚能給他多少收入卻毫不考慮如何去維持雷瀚的人。」
「你好大膽!竟敢這樣批評我的父親?」
「我怎麼敢?」查德語帶諷刺地反問著,「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把雷瀚剝光了來替你父親還債。」
「不是的,我只是……」
「那是事實,雷小姐,你父親用掉雷瀚所掙得每一分錢去旅行,保持他的個人特性和格調!」
「伯特把雷瀚照顧得很好!」
「是的,而令尊無視於他的貢獻,反而揮霍無度,把東西拿去抵押,然後連一毛都不留地走了。哦,不!他比沒留半毛錢給你更糟,他竟然讓他唯一的女兒幫他償負一身的債務!」
「他不知道他會死啊!」黛麗幾乎是對著查德大吼。
「對,」他回答得很輕柔,但卻像是一記悶棍打在黛麗的身上,「如果今天他還活著,雷瀚早就賣掉了!不然他就會跟你一樣,把它剝光,然後把它鎖上,來倫敦度假參加社交,他可能早就為明天堆積如山的賬單煩惱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先生,我此刻並沒有負債。」
「那是因為你活在你姨丈的善意照顧下。」
「等到……」
「等到你找到一個有錢的丈夫,等到你找到一個被名銜和美麗妻子誘惑的可憐傻子來作這個交易,他給你他的財富,而相對的,你給他你的名銜和純潔的身體。」
黛麗生氣的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思考著他說的每一句話,每個對雷瀚的想法、對她父親、對她的想法。她最討厭的就是現在看著她的那雙讓人不愉快的灰色眼睛,他知道瞭解她多少?而他竟敢站在那兒說她會以她的身體來換取雷瀚?
「我是在給你第二條路走,雷小姐,」他用極其冷靜的聲音說道,「接受我這個買賣,然後你就不必把你的身體賣給叫價最高的人,我很願意為雷瀚付給你一筆公道的價錢,那會是一筆財富,甚至比一大塊土地還多,我會付你錢,然後你就能得到自由。但是你太天真了,所以你不願意接受,是不是?」他瞪著她看,黛麗覺得他是在她的防備上尋找裂縫然後想解除她的武裝,「我會叫我的律師寫一份計劃給你看,我建議你好好仔細地想想我說過的話,並且考慮一下。」不再多費唇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黛麗看著侯爵離去,前門關上,她的眼眶充滿淚水,但是她努力地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才不會讓那男人的話傷害到她呢!他完全不瞭解她,而且他錯了,她愛雷瀚!即使身在這兒,她還是想著,掛念著雷瀚,她一定會讓它保持得很好,她會的。
「剛剛那是侯爵嗎?」希妲穿晨衣走進來問道。
黛麗直直地看著前方,深怕被希妲看一眼自己就會承受不住,「是的,剛剛是紀侯爵。」
「我的天啊!」她驚訝地說著,「他來這裡做什麼?」
「他是跟著他的東西來的。」
「他的東西?」希妲沉默地思索了一陣子,「真奇怪。」她偏著頭,看出黛麗的不尋常,「你不舒服嗎,親愛的?你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黛麗別過頭去,覺得自己沒辦法繼續承受這種追問,「我很好。」
「那就好,因為盧先生捎來一張卡片,」黛麗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希妲接著說道,「你應該看看那上面寫了些什麼的。」
黛麗閉上眼睛歎了一口氣,她現在只想跑進房裡然後把全世界都鎖在外頭,可是盧安森是她的朋友,而她不能不理他。把信封接過來,她瀏覽了一次那封信,「安森希望今天下午和我出去兜個風。」
「真不錯,你要不要去?」希妲很高興地說著,一邊用鼓動的口吻問黛麗。
「不要。」黛麗毫不考慮地說。但是她的阿姨仍然非常興奮的樣子。
「那聽起來很不錯哦!」希妲鼓勵她,「今天是一個出遊的好天氣,而且新鮮空氣可以讓你看起來不再那麼蒼白。親愛的,他至少是你的老朋友,跟一個你認識很久的朋友一起出去幾個小時應該會不錯的,你昨天晚上不是和他聊得很愉快嗎?」
黛麗想想希妲的話,也許她是對的,一些新鮮空氣或許能幫她忘掉紀查德這些讓人不快的事情,而且安森是她的朋友,不是那些她得假裝對所有話題都充滿興趣或是不停做作地微笑的那些陌生人。她給希妲一個微笑,點點頭地說道,「我想你是對的,今天下午應該會是個出遊的好日子。」
「看吧!」希妲很高興的說道,「你看,你的臉又紅潤起來了。來,來這裡坐著陪我一下。」希妲拉著黛麗坐下來,希妲拉著她問,「你還沒告訴我安森拜訪雷瀚的事,他的雙親也常去拜訪你們嗎?」
黛麗吸了口氣覺得好多了之後說道,「我昨天晚上一看到他馬上就記起他了,可是我記得盧夫婦只來過一次。」
她搖搖頭說,「也許他們不只來過一次,不然安森怎麼會記得那麼多有關雷瀚的事和我的事。」
「也許你把盧先生和其他來拜訪的小孩子弄混了。」
黛麗輕輕地笑了,拍拍希妲的手說,「很少人來拜訪過雷瀚的,希妲阿姨,小孩子更少。」
希妲毫不驚訝地接受這個訊息,「你的童年很孤獨是嗎,親愛的?」
「其實是很快樂的,希妲阿姨。」
「像你常常說的那樣,親愛的,但是也很寂寞,不是嗎?你沒有兄弟姐妹和你作伴,而你的父母又……」
「沒有人能像我一樣有這麼好的父母了。」黛麗強調地說,她深吸了一口氣,想了一下,靠到希妲的肩上繼續說道,「你知道他們一直都是那麼快樂、那麼無憂無慮。小時候我都覺得他們好神奇,像天使那樣,又美麗又特別。」
希妲無言地聽著,然後很快看了黛麗一眼,「你得趕快把回信送去給盧先生哦!」她提醒黛麗,改變了話題,「已經快中午了,我想他大概兩點會來接你。」
「你怎麼這麼確定?」
「因為一般就是這樣的啊。」
「哦,」雖然她仍是不大清楚但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黛麗在希妲臉上親了一下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十分鐘後,給盧安森的口信就寫好了。
沐浴更衣過後,黛麗穿著綠色洋裝和與衣領、袖領同色系的外套,黛麗看起來容光煥發,一掃早上和紀查德的怒氣及不愉快。
兩點鐘時,帕克準時開門迎接安森,和安森在製圖室會面時,黛麗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想你證明了我阿姨對社交禮俗與習慣的精通與自信。」
安森笑笑說,「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事代表這麼多意義,如果你因此而比較開心一點的話,我會很高興自己來邀請你。」
「她說你會在兩點到這裡來接我,而且你的車就真的在這個時候來了。」黛麗愉快的解釋道。
「哦,她當然是對的,但是雖然如此,我更希望我早點到,讓我們有更多時間在一起。」抬起她的手,安森低下頭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你看起來比昨天晚上還要漂亮。」
黛麗因為他的讚美而臉紅,「謝謝,你今天早上忙嗎?」
「我想我混過了這個早上,我承認昨天晚上玩得有點過火了,我一直到中午才起來。」
安森的話讓黛麗想起紀查德早上說的,大部分的人都不是早起的鳥兒,黛麗很生氣地把有關紀查德的想法趕出腦海,「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她問道,一邊急著想離開這個會讓她想起紀查德的房間。
安森點點頭,幫她拿起手套和帽子,牽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
一掃昨天大雨的陰霾,今天下午是晴朗宜人的天氣,安森的車伕駕著馬車往佩爾梅爾街馳去,黛麗享受迎面而來的輕風,樹葉紛紛落下,佈滿了車道,而且沿著佩爾梅爾街的花全開了,花香撲鼻,讓人神清氣爽。她很高興安森能邀她出來玩,能不必思考鄰座究竟是哪一位先生或伯爵真好!旁邊是安森,而這種親切的感覺的確很好。
「你來倫敦多久了?」安森微笑地問她。
「快滿一年了,時間過得很快,我都不覺得過了這麼久。」
安森握住她的手說,「對於你父母的事我感到很遺憾,黛麗,昨天晚上我沒有機會告訴你,你過去這九個月一定過得很寂寞。」
黛麗很快地吸了一口氣,並且投給安森一個感激的微笑。至少安森知道她的父母,這讓她的關心聽起來像是真的,其他人也問過她相同的話,也同樣表示關懷,但是他們都是陌生人,她不由自主地就會覺得他們壓根兒就是虛情假意的,可是安森卻不一樣,他是她的朋友,她應該信賴他,他也不像紀查德,黛麗心想著,這應該會是個美好的下午。
她轉向車子裡的安森說道,「我從來不在乎我是不是寂寞,事實上那不能稱作孤單,我只是一個人,專心地做我的事,而時間就像飛也似的過去了。」
安森又給了黛麗一個諒解的微笑,「我想如果是我,我會需要一點娛樂和刺激。那時候我才八歲,我父母的產業全都歸我哥哥管理,而我很慶幸我不必過那種生活。」
當另一輛車經過時,他轉頭向車上的人招手致意,另一輛車上有兩名年輕女孩,「她們是劉家的小姐們。」她們的車經過之後,安森向黛麗解釋道,「我們是從小就認識的,她們是很好的朋友。」然後又對黛麗深深一笑,把注意力重新轉回黛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