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墨陽開著四號車離開「傑出」,到現在都還沒有接到李宛真的電話,就代表他又省下一碗泡麵,能吃到一頓美味的晚餐嘍!
微微一笑,其實他還滿期待的。
車子右轉,往「家」的方向駛去,眼角餘光卻瞄到一個讓他驚愕且熟悉的身影,腳下煞車一踩,他匆匆道:「四號,你先回去。」說完便衝下車,朝那身影剛剛消失的方向飛掠而去。
路上行人只感覺一陣風吹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一會兒之後,墨陽發現自己追到住處大樓樓下,然後那道身影消失了。
奇怪,他確定自己沒看錯,那確實是師父啊!
老實說,師父的出現他一點也不意外,既然師父能把他送到現代來,師父自己當然也能來,而且以師父的個性,肯定是來攪和兼看戲,不出現他才意外呢!
不過……師父到底又想搞什麼把戲?
師父最好不要太過分,否則他……
「小心啊,下面的,快閃開——」一聲尖叫從上面傳來。
那是李宛真的聲音!
墨陽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不用抬頭看,他就感覺到異物凌空而來的聲息,想閃,卻錯愕的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這感覺就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是師父?!
他下意識的抬頭想要看是什麼東西,結果一個盆栽正中他的腦門,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之下,他眼前一黑,暈了。
殘留的意識裡,他又聽見師父的笑聲。「嘻嘻……笨徒弟……呵呵呵……」
從樓上衝下來的李宛真,一看見倒楣的路人甲是誰之後,差點暈倒。
「墨陽?!墨陽?!」她蹲跪在地上,也不敢移動他,發現他沒有任何回應之後,慌張的打電話叫救護車。
李正坤也下樓來,看見是墨陽,眉頭一皺。
「怪了,他身手明明很好,連子彈都能躲,為什麼沒躲開?」
「大哥,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天啊!」她看見血在地上蔓延開來。
「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叫了,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
天啊,他可千萬別死!
一睜開眼,墨陽就覺得自己的頭痛得好像要爆開似的,讓他忍不住呻吟一聲,反射性的想抬手撫頭,卻發現有些阻力。
他慢慢的往下一瞥,看見一顆黑色頭顱趴在床沿,而自己的手則被一隻手握著。
視線緩緩移向手的主人,清麗的臉蛋有著淡淡的粉紅,粉嫩的唇辦微張,隨著氣息的吐納,掉在臉頰上的發微微飄動,她……睡得很舒服的樣子呢。
輕輕的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替她拂去頰上騷擾她的發,聽她嚶嚀一聲,像貓兒似的摩挲著臉頰,看起來非常的可愛……
她是誰?第一次看見有姑娘家將頭髮削得這麼短,或者,這位姑娘是個還俗的尼姑,所以頭髮還來不及留長?
他眉頭微微皺起,因為痛,也因為在想著她是誰的問題,然後漸漸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發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裡,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最後的記憶是……碧月池畔,以及滿天星斗。
是了,他正在露天的碧月池畔沭浴,望著滿天星斗,突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算出了易、杜兩家將因為墨陽劍的歸屬反目成仇。
他知道墨陽劍其實只是導火線,真正的主因是杜佳蓉對自己的愛慕!他終究入世太深,壞了一樁姻緣。
但是……梭巡著四周,他怎麼會變成在這種陌生又詭異的地方?
「醒了啊,笨徒弟。」太白金星突然現身在病床邊。
「師父!」墨陽訝異。「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呵呵,這裡可是千餘年後的世界。」
「什麼?!」墨陽錯愕的驚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忘了嗎?這是你洩漏天機,違背天意救了易,杜兩家的懲罰。」
「那也應該是投胎轉世,為什麼直接把我送過來?你這樣玩很高興嗎?」墨陽沒好氣的說。
「這樣是比較好玩沒錯啊!」太白金星毫不諱言。
「那現在呢?我又怎麼了?為什麼頭這麼痛?」
「那是因為我在幫你啊!」
「幫我?」墨陽對這兩個字可是很有意見的。「幫我頭破血流?」
「唉呀,哪有那麼嚴重,不過是流點血罷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那位姑娘。她有很不錯的八字喔!」太白金星指著趴在床沿的李宛真。
「對了,她是誰?她八字不錯和你讓我頭破血流有什麼關係?」墨陽皺眉。
「因為她的八字對你很有幫助,以後你還要靠她的八字幫大忙呢,現在先付一點『酬勞』才有『機會』讓姑娘造成既定的事實,以後要她幫忙才不會不好意思。」太白金星揮揮手。「至於她是誰嘛,就要由她來告訴你。」
「師父,你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墨陽皺眉,根本聽不懂師父在說些什麼。
「別管我是什麼意思,反正以後你就知道了。啊,對了,我暫時將你的法力給封印了,一個月之後就會恢復。」
「什麼?!」墨陽驚呼。
「我走啦,笨徒弟,自己保重啊!」嘻嘻,有好戲可看了!揮揮手,太白金星消失在病房裡,結界也同時解除。
「可惡!」墨陽歎了口氣,望著趴在床邊的人,一會兒之後才決定叫醒她,「姑娘!」他搖了搖她的手。「醒醒,姑娘!」
李宛真幾乎是聽見聲音就醒過來了,她猛地抬起頭來望向病床,看見已經睜開眼睛的墨陽。
「墨陽,你終於醒了,真是嚇死我了,你昏迷了三天,我好擔心你會一直昏迷下去,變成植物人!」李宛真紅了眼,她真的好擔心好擔心。
她認識他?!墨陽訝異。
見他沒有反應,還一臉茫然的望著她,她在床沿坐下,擔憂的靠近他。
「墨陽,你怎麼了?頭是不是很痛,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
「姑娘,請問這是什麼地方?」墨陽終於開口。
「你為什麼這麼講話?」李宛真忍不住皺眉,姑娘?他以為他在演古裝劇喔!
「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墨陽蹙眉,他講話的方式有什麼不對嗎?還是千年後的人們講話方式不同?
「為什麼叫我姑娘,自稱在下?墨陽,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墨陽還是皺眉,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說:「在下並沒有和姑娘開玩笑的意思。」
「拜託,墨陽,你不要嚇我啊!」李宛真激動的抓住他的手,差點哭了出來。「我是宛真,李宛真,你記得嗎?」
墨陽望著她眼眶含淚,又低頭望了望她握住他的手,這位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對他有如此親暱的行為?而自己似乎也不討厭,因為從她手上傳來的感覺,非常溫暖。
「請問……姑娘是誰?與在下是什麼關係?」
「別叫我姑娘,我是宛真啊!」她真的哭了起來。
「姑……」他頓了頓,「宛真,你別哭,我沒事,只是頭有些痛,不記得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李宛真大為錯愕,難道……
他失去記憶了?
她望著他,會嗎?失去記憶?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忐忑的問。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誰。」墨陽說。
「嗄?」她楞了楞。「所以……你只是不記得我?」他不記得她,而且變得好古怪。
「抱歉,我不記得了。」
「不,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李宛真搖頭。「墨陽,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小心。」她好愧疚好愧疚。「我馬上去叫醫生過來,你等著。」她衝出病房,結果在病房門口撞上李正坤和康傑。「大哥!」
「宛真,你慌慌張張的要去哪裡?」李正坤疑問,和康傑兩人走進病房,當然也把李宛真一起拉進去。
「咦?墨陽,你醒啦!」康傑看見墨陽已經坐起來。
墨陽皺眉,他們也認識他?
「你怎麼了?」康傑察覺不對勁。
「在下認識兩位嗎?」墨陽問。
「墨陽,你當然認識我們。」康傑一楞,難道……「不會吧?」他低喃,搖搖頭,可能嗎?「阿坤,你跟你妹妹先出去一下。」
李正坤聳肩,沒有異議,拉著李宛真離開。
「咳,墨陽,你知道你在什麼地方嗎?」
「不知。」墨陽謹慎的說,自己是古代人這件事,還是保密一點比較妥當。
「那……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代嗎?」
他只知道距天寶元年千餘年,所以他搖頭。
康傑歎氣。「墨陽,我告訴你,你是千年前的人,來到現代已經四個月了。」
「原來你知道。」墨陽鬆了口氣。
「耶?你沒忘記嗎?」
「你剛剛說我來到這裡已經四個月了?」
「對啊!」
「我忘了這四個月的事了。」
「嘎?!你把這四個月的時間給忘記了?!」康傑有些頭大,難道又要從頭訓練嗎?那很累人的耶!
墨陽點頭。「我的來歷有誰知道?」
「你的來歷只有三個人知道,就是我,達大,還有麗兒。」
麗兒?他知道這個名字。「白麗兒?」
「對,白麗兒,你記起來了?」康傑期待的問,
「不,沒有。」墨陽搖頭,原來師父直接把他送到白麗兒的時代,他見過白麗兒了,那……「墨陽劍呢?」
「在你的辦公室裡。」
「什麼辦公室?」
康傑長長的歎了口氣,「我看我還是把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及現在是什麼時代慢慢告訴你吧!」
「首先,我叫做康傑,是你的老闆……」康傑快速的將事情做一個簡介。「這樣你應該大致上瞭解了吧?」
呼出了口氣,墨陽神色凝重的點頭。
「你可以把墨陽劍帶來給我嗎?」墨陽問。
「可以啊,我等一下回去拿。」康傑眼神閃了閃,「墨陽,我想既然你失去了這四個月的記憶,那麼應該也不記得墨陽劍有些古怪吧?」
之前墨陽老是不讓他一探究竟,趁著他失去記憶這個太好機會,他可得好好的拐拐他,也許能為「傑出」開創另類的客源……啊,想到白花花的鈔票,他的心情就好得很,呵呵!
「古怪?怎麼說?」墨陽不懂。
「墨陽劍不是一把普通的劍,我看過它的劍靈。」康傑說。
「劍靈?!」墨陽蹙起眉。
「沒錯,我還有錄影存證。」
「錄影?」什麼東西?
「不懂沒關係,等你出院之後,我直接播放給你看。」
播放?還是不懂,不過墨陽沒有表示什麼,他有其他更想知道的問題。
「剛剛那位姑娘和我是什麼關係?」
康傑挑眉,一會兒之後才徐徐地道:「這個問題就要你自己問她了,你等等,我去叫她進來。」
康傑離開病房,一會兒,李宛真走了進來。
「你覺得怎樣?」她紅著眼,可見剛剛在外面也在哭。
「只是頭有點痛,不礙事,你毋需擔心。」墨陽望著她。
「康先生說,你有問題要問我?」
「嗯。」他點點頭。「我不記得為何會在這裡,你可以告訴我嗎?」他只知道頭破了,至於到底是怎麼破的,他並不記得。
「昨天我在樓上陽台整理盆栽,你下班回家,走到樓下的時候,我不小心讓盆栽掉下去,剛好打到了你的頭……」至今她仍不敢相信那種詭異的狀況,盆栽竟然會「穿過」鐵窗,掉下樓去!
墨陽眉頭又皺了起來,憑他的身手不可能躲不過那個什麼「盆栽」,所以果然是師父搞的鬼。
「怎麼了?頭又痛了?」李宛真擔憂地問。
「不,還好。」他輕輕搖頭。「那我和你是什麼關係?」由她的話聽來,難道他們是住在一起嗎?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也不是全部不記得,只是忘了這四個月的時間。」
「我看我去叫醫生來幫你檢查。」李宛真閉了閉眼,歎了口氣,才轉身手便被他拉住。「怎麼了?」
「我們是什麼關係?」墨陽再次問,從她手上傳過來的溫暖感覺,讓他覺得非常舒服。
她望著他,一會兒之後,像是下了決定。
「我們是……呃……是……」可以吧?反正本來就打算是暫時的,雖然他還沒回覆她,可是應該……應該沒關係吧?「我們是情人。」
情人?
夜深人靜,墨陽躺在病床上,腦海中還縈繞著這兩個字。
來到未來四個月,他竟然有了一個情人?!
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匪夷所思的,可是他過去確實不曾和哪位姑娘像和她這麼親近過,而且當她親近他的時候,他對她也沒有任何反感的情緒,所以,他們真的是情人了?,
墨陽眉頭忍不住又往中間靠攏,偏頭望向病床邊那張小床,她就睡在上頭,不顧她大哥的反對,堅持要留下來照顧他。
他忘記她這件事,似乎讓她非常難過,而見她難過,他竟然覺得愧疚,只因為自己忘了她。
還有……視線移向病床邊櫃子上的墨陽劍。
康傑說的沒錯,墨陽劍確實有古怪,而且比康傑所以為的還要嚴重。
墨陽劍的魔力驚人,不過令他欣慰的是,他並未感覺到邪惡的氣息,原本他以為劍已成魔,打算召喚出劍靈,可是卻沒有任何動靜,難道是他猜錯了?
聽見李宛真的低吟,他轉過頭去,瞧她縮了縮似乎有些冷,他悄悄的掀被下床,來到她身邊,替她拉好被子,然後莫名的,就站在床邊,楞楞的望著她。
她是他的情人啊……
沒想到那麼討厭女人的自己,竟然會在短短的四個月裡有了情人?
老實說他有些懷疑,但是既然自己並不討厭她,甚至覺得還滿喜歡的,那就當是真的吧!
可是自己竟然忘了她,難怪她會那麼難過。
「抱歉……」他在床沿坐下,低低的說,輕輕的碰觸她柔嫩的臉頰。
「墨陽?」李宛真有點迷糊的睜開眼,看見他,馬上坐了起來。「你頭痛嗎?還是想要什麼?我幫你。」
「不,沒有。」他輕撫她的短髮,然後將她攬進懷裡。「對不起,我竟然把你給忘了。」
她僵了僵,在他懷裡搖頭。「是我害你受傷,不是你的錯啊!」糟糕,罪惡感好重,可是,他的懷抱好溫暖……
「宛真,我們決定什麼時候成親?I墨陽輕輕的推開她,低頭微笑地問。
成……成親?
李宛真瞬間變成化石,他的用詞好古意……不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啊!
「怎麼了?宛真?」他關心的問。
「哦,關於成親……不,關於結婚的事,因為我們才剛剛交往,所以……所以還沒有談到這方面的事。」
「你是說,我們尚未論及婚嫁?可是我們不是……住在一起嗎?」光是尚未成親就住在一起已經很驚世駭俗了,竟然還尚未論及婚嫁?!他到現代之後,到底變成一個怎樣的人?竟然如此不負責任?!
「啊?沒有沒有,我們沒有同居,只是住在同一棟大樓而已。」李宛真連忙解釋。
「同一棟大樓?」墨陽不懂。
「對,我和大哥住在七樓,你住在十二樓。」
十二樓?!有這麼高的樓!
「可是依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是嗎?」
「並不算是,整棟大樓有很多住戶,大部分都不認識。」墨陽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難道他不只失去四個月的記憶,一些常識也都混亂了?
墨陽定了定神,所以,現代人是很多陌生人住在同一棟樓。
「明天你還要上班,你睡吧,我不吵你了。」他溫柔的說。
李宛真躺下,望著他,心裡有道聲音催促著自己,告訴他真相,告訴他,現在馬上告訴他!
「墨陽……」
「嗯?」他低應,替她蓋好棉被。
「晚安,你也睡吧!」她說不出口,說不出口……
「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