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護士從母親的病房前面匆匆而過,沈薇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著護士的身影消失,心裡雖然稍稍平靜下來,喉嚨卻一陣酸苦,不知不覺地眼眶濕潤了起來。
晚上,她坐在母親的床邊,握著媽媽枯瘦的手,靜靜守候到天亮。
早晨,醫生照例來做檢查,沈薇從醫生沉重的神情中知道,母親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還要惡化,她的生命有如風中的殘燭,隨時都要熄滅在黑暗中。
母親擰著眉,用微弱的聲音對她說:「薇,我的時間……是不是不多了……」
「媽!」沈薇握著母親的手。
母親抽出手,顫抖地撫摸著她的臉,不捨的說:「薇,好好照顧安琪,替她找個好父親,不要……不要以為你一個人可以……」
「媽!我是可以,我不是都一個人走過來了,你不要擔心我。」
「我是擔心安琪。」
「安琪很好,我的朋友正幫我看著她,她很好。」沈薇用力的強調。
「安琪……帶她來讓我看看……再看看……我才好走……」
「不要說走!不要這麼說,不要!」沈薇緊握住母親的手,想要表現堅強,聲音卻哽咽難言。
「我……」母親緊咬下唇,忍耐著痛苦。
「痛嗎?媽媽,你痛嗎?我去找醫生來!」看著母親痛苦的表情,她急忙衝出病房呼喊護士。
不久醫生趕來了,他同情地看著沈薇,建議:「我可以幫你媽媽注射靜脈嗎啡來止痛。」
「不要,不要打嗎啡了……我想再看看安琪一眼,我要保持清醒,拜託……我不要再昏睡下去了……」沈薇的母親微弱的呼求,伸出手想要攀住女兒,卻抬也抬不起來,又頹然的放下。
沈薇快速地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看著母親說:「好!媽媽,我現在就回去把安琪帶來,你等我!」
她從櫃子上抓過手提袋,隨即衝出病房。
陰沉的天氣,雨勢說來就來——
沈薇坐進計程車內,擔憂的按著沉重的額頭。其實她可以打電話叫戴雋宇帶孩子來醫院,但是混亂的情緒已經打亂了理性的想法,除了母親的病情,她什麼都無法再細想。
計程車快速地穿梭在忙碌的街道上,她茫然的看見自己映在車窗上的身影,發現自己皺著眉頭的樣子,像極了母親在忍痛的表情。
媽媽一生走過多少艱困的歲月,她一直都是個堅強獨立的女性。沈薇寄望自己也能夠像她一樣,挺起胸膛勇敢面對挫折!
沈薇七歲的時候,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被派到國外。最初的一年,她們每月如期的收到一筆安家的生活費,一直到第二年,匯款漸漸遲來。
她記得母親老是在電話中催討懇求,到最後,錢到了,人卻不願意再回來了。
兩年後,父母離婚,父親在國外很快地再婚,把台灣的不動產全都轉讓給母親,但是長年儲蓄的現金早已經被父親提領一空。
堅強的母親一肩挑起了單親母親的責任,從此沈薇再也沒有聽說過父親的消息。
母女相依為命的日子裡,她一直很聽母親的話。但是四年前為了未婚懷孕的事,她嚴重的惹母親生氣,母親不要她帶著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女回台灣,從此,母女兩人漸行漸遠。
七年了,沈薇已經七年沒有回到台灣,直到聽說母親得了重病,她才帶著女兒匆匆回國。
計程車停在公寓大樓門口,沈薇回到家中。
室內一片寂靜無聲。
沈薇正遲疑著要不要大聲叫喚,走到客廳,卻突然看到女兒安琪和戴雋宇兩人都在沙發上睡著了。
「啊!」她掩著嘴,幾乎驚呼出聲。
一向對陌生人心懷排斥的女兒安琪,此刻竟然躺在戴雋宇寬闊的胸膛上。
戴雋宇一隻手抱住安琪,另一隻手無處擺放,垂放在沙發下。沿著他手的方向,一本安琪最愛的兒童畫冊擺在地上。
沈薇悄悄地走近,低頭拾起了書本,輕輕地坐在沙發邊的椅子上,就這麼怔怔地、靜靜地看著他們,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
沈薇不過抽噎了一下,就把熟睡的戴雋宇喚醒。
「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戴雋宇的姿勢還是維持不變,為了不吵醒安琪,還特意壓低了嗓音。
「剛剛才回來。」沈薇小聲的回答。
「你媽媽怎麼樣?」
沈薇沉重地低下頭,須臾眼帶淚光的抬頭望著他。「快不行了……我是回來帶安琪去看她的。」
「是嗎……我開車載你們一起過去。」
她急忙說:「不用了,我已經麻煩你很多了。」
「反正我沒事。」他無所謂的表示。
「雋宇,我不想再……」
他打斷她的話。「只要你回到台灣,就是我的責任。」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低頭說。
「你早就應該這麼想了。」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抬頭凝視著他,很想繼續問他,照顧她是因為劉偉城的關係?還是只因為她?
四年前的那一夜,她就一直很想開口問,到底他愛不愛她?
戴雋宇沒有回應,他小心的改變姿勢,將安琪肥胖的小手從脖子上移到胸口間。
安琪被母親的聲音喚醒,睜開眼睛看見母親就在眼前,開心地叫著:「媽咪!媽咪!」
戴雋宇笑著說:「太好了,你這個小頑皮自己醒來了——」
沈薇接過了女兒,看見戴雋宇緩緩伸直手臂,站起身挺了挺腰,又踢了踢麻痺的雙腳,知道他一定是用同樣的姿勢抱著女兒睡了一夜。
「我帶安琪去換件衣服。」
「那我去洗把臉,我會把車開到大樓門口等你們。」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抱著安琪點頭。「好,我們大概十五分鐘就好了。」
「對了!別忘了帶安琪的畫冊,等一下如果她無聊,我可以說故事給她聽,昨晚這招似乎還滿有效的。到醫院的路上,我們順便到麥當勞買早餐,我習慣早上喝杯咖啡,你也該吃些東西。」
「好,我知道了。」沈薇說完,隨即將女兒抱入房內。
他直接下達指令,彷彿他們倆是結婚好幾年的夫妻,規律地做這些習慣動作。那一剎那間,讓沈薇不由得心懷憧憬,如果他們真的能夠在一起,或許這就是他們將來生活的模式和對話。
但是,她很快就收起了這樣的想法,現在的戴雋宇已經不是從前的他,而她也不是四年前的沈薇,一廂情願的幻想,畢竟還是禁不起現實的考驗。
不到一個小時,他們三人一起來到了醫院的病房。
由於護士們的悉心照料,沈薇的母親飲用了些流質的食物,看起來精神特別好,看見可愛的小外孫女,她的眼睛散發出歡喜的神采,只是說話還是顯得氣若游絲。
「來……小安琪,外婆的小寶貝……」
「安琪,叫外婆!快叫外婆啊!」沈薇在女兒的耳邊不斷地催促。
小安琪勾住母親的頸子,有點懼怕,又有點好奇,畢竟祖孫倆並沒有時常在一起,她對外婆還是感到相當陌生。
「安琪,怎麼不叫呢?是外婆啊!外婆時常寄好多玩具給你,還有常在電話裡面和你說話啊!外婆很愛你,你知道嗎?」沈薇輕聲提醒著女兒。
「外婆……」安琪好不容易才開口。
「好!好!安琪……要乖乖哦……」
聽見那聲稚氣的呼喚,沈母已經十分滿足了,她伸手輕撫著外孫女柔嫩的小臉,注意力開始轉移到沈薇身後,那個不多話卻氣質高尚沉穩的男人。
「伯母,我是戴雋宇。」看見病人探詢的眼光,他直接上前自我介紹,他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沈薇的母親,心想對方一定認不出他來了。
「我知道……你和劉偉城……你們……你們是好朋友……」
戴雋宇驚訝於她的好記憶,點點頭,微微牽起笑容。
沈薇帶著女兒安靜的在旁邊吃早餐,手裡忙碌的餵食,耳朵卻全神貫注的傾聽他們之間的談話。
「你這個孩子也長大了……」在母親的眼底,他們曾經是一群青澀的少年,一旦如此,永遠都不會改變。
「是啊!伯母,我們是都長大了,你看,沈薇都當媽媽了。」戴雋宇忍不住回頭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沈薇和安琪。
「真不可思議,是不是?你也是……我時常在電視裡看見你,想不到你現在這麼有名氣,真想不到……」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沈母停下,很快又深吸了一口氣,就怕接不上下一次的呼吸。
一旁安靜吃著早餐的安琪,突然大聲的要求母親說:「媽咪,我要出去玩!我要玩!出去啦!」
說完便跳下椅子,拉著母親的手要往病房外走。
沈薇無可奈何的抱起她,對著母親和戴雋宇說:「我帶安琪四處走走,馬上就回來。」
她帶著吵鬧不休的女兒在醫院裡裡外外晃了好幾個地方,延遲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回到病房內。
只見戴雋宇坐在病床邊,手還握著母親的手,而母親的眼睛已經安詳地閉上。
戴雋宇聽到她們的聲音,回過頭,小聲地說:「你媽媽剛剛睡著了——」
「朱朱……」安琪叫叔叔還不太標準,小腳步快速的走上前,打定主意要他抱。
「怎麼樣啊?醫院不好玩吧?等一下叔叔帶你去逛百貨公司,那裡比這裡好玩多了對不對?小猴子,你是不是一隻會說話的小猴子?要不要去動物園看你的好朋友?」他貼近安琪粉嫩的臉,悄聲地說,逗得安琪搖頭又點頭,格格的笑了開來。
沈薇又驚奇又意外的看著這一幕,奇怪不過讓他們共同相處一個晚上,安琪竟已經完全信賴他了。
戴雋宇一把抱起安琪。「剛剛護士進來看過伯母了,我看我帶你回去,我來看著安琪,你需要休息,才會有精神來醫院照顧你媽媽。」
「可是……」沈薇欲言又止地不願這麼麻煩他。
「你應該到鏡子前面看看自己,紅眼睛和黑眼圈全都出來了,剛剛拿杯子的手還有點發抖呢!」他索性直接下達指令。「我們走吧!安琪在這裡會把外婆吵醒的。」
他一手抱著安琪,一手拉住遲疑的沈薇,就這樣把一個頑皮的小女孩和一個疲累不堪的女人帶離開醫完。
回到沈薇的家中,戴雋宇儼然像個男主人,走到廚房替安琪倒果汁,又在爐上燒了壺開水。
沒多久,他端了一杯熱牛奶送到沈薇的床邊,替她蓋好棉被,輕聲的說:「昨天晚上你一定都沒有睡,先好好的睡一覺。」
沈薇坐在床沿,還是有些遲疑。「安琪的保母明天就可以來照顧她了,我只要躺一下就好,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他很快地按住沈薇的手,直截了當的說:「你既然打了電話給我,我就不會坐視不管。保母只會看著安琪,不會陪她,還是我來好了。沈薇,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帶安琪去百貨公司走走,你為了照顧母親,老是把安琪關在家裡也不行。」
沈薇不知還能再說什麼,更何況戴雋宇早已經取得了安琪的信賴,她還能說什麼反對的話?
「謝謝……」
戴雋宇伸出手輕輕地掩住她道謝的唇,微笑的看著她,簡單又溫柔的說:「睡吧!」
下午,戴雋宇帶安琪出去玩。
安琪從美國回來,這還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台北熱鬧繁華的百貨商街,她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看得應接不暇。戴雋宇還帶她到動物園,可惜他們入園的時間太晚,並沒有看完所有園內的動物。
晚上,他們來到了台北最有名的法國餐廳。
安琪的右邊坐著戴雋宇,左邊坐的是在動物園買的大狗熊。
她就像個最受歡迎的小公主,輪番讓侍者上前友善的搭訕。小安琪白天玩得太累了,這一餐她竟然一反往常,像個小淑女般的進食,更有問有答的回答侍者們的問題。
戴雋宇是這裡的常客,席間,他看見不少認識的朋友,幾個電視圈的朋友上前和他攀談寒暄,大家都很好奇戴雋宇和身邊的小美女到底是何關係?
戴雋宇說明是朋友的女兒,並迂迴婉轉的告訴他們想要獨自和安琪用餐,朋友們都很識趣的離開。 安琪正忙著吃冰淇淋,戴雋宇細細打量她,發現她的小嘴和眼眉都像極了沈薇,看著她,他時常情不自禁地想起沈薇……
「安琪,今天和你出來玩,叔叔好開心哦!你呢?你開不開心?」他發現和不解人事、毫無心機的小女孩約會,是一件相當放鬆且享受的事。他可以暢所欲言的談天,安琪雖然聽不懂,只是嘟著嘴茫然的看著他,從來不會假裝,也不會虛應,但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她也絕不會害羞隱藏,直言告知,簡單的心思讓人輕易明白。
安琪舔了舔嘴角的草莓冰淇淋,很用力的點了點頭。
「以後要不要再出來?」
安琪將一大口冰淇淋吞下小肚子裡,好不容易空出嘴來回答:「要!我要去坐車車……嘟嘟嘟的車車。」
「是火車嗎?」
「對!火車,火車嘟嘟嘟。」安琪揮動著小湯匙,興奮的說。
「好啊!下次我們再去坐。」
安琪意外的搖頭,一臉嚴肅正經的說:「下一次要帶媽媽,還有外婆,這樣媽媽就不哭哭,外婆就不會生病了。」
戴雋宇不禁詫異,想不到安琪小小年紀,就懂得要如何排解大人的痛苦。
「是啊!去坐火車嘟嘟嘟的,就不會生病,也不會哭哭,對不對?」
「對啊!」安琪點點頭,面前的草莓冰淇淋還沒有吃完,就又覬覦著戴雋宇的起司蛋糕。
戴雋宇笑著將還沒有動過的起司蛋糕推到安琪的面前。「安琪,你這樣不懂得節食,小心長大會變成一個小胖妹哦!」
安琪看到一大塊的起司蛋糕都是自己的,早就快樂地忘了戴雋宇的警告。拿起湯匙在最尖端的部分切下,既崇拜又興奮的看著湯匙上的蛋糕,然後把嘴巴張到了最極限,一口含住,不到兩秒的時間,一支光亮如新的銀色湯匙從小嘴吐了出來。
戴雋宇看著安琪的吃相,心裡充滿了許多感慨。
一塊起司蛋糕、一個草莓冰淇淋,就可以滿足一個小孩的心。曾幾何時,人們開始遺忘這樣的快樂?有些人有許多金錢可以買到許多起司蛋糕和冰淇淋,但是卻已經不再如此輕易就滿足,也忘記了什麼是最簡單的快樂……
他怔怔地望著安琪,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個星期後的某個下午。
沈薇一早就來到醫院,忙累了就靠在床邊睡著。
沈薇的母親悄悄地醒來,她沒有喚醒女兒,只是溫柔地撫弄著她的長髮。
想起女兒小時候,最漂亮的地方除了精緻的五官以外,就屬她的頭髮了。她的髮絲柔細又有光澤,她時常叫女兒不要把頭髮燙鬈或染色,自然黑亮的長髮最漂亮了。
沈薇一直都是聽話的小孩,到現在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虐待過自己的頭髮。
可是生孩子這件事,沈薇就沒有聽她的話。
大學第三年,女兒突然告訴她懷了孕,糟糕的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劉偉城。
女兒告訴她要離開劉偉城,搬到別州生下孩子,再繼續學業。不論她如何軟硬兼施的追問,沈薇都堅持不吐露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氣壞了,原本等待女兒風光回來,還帶著一個家世顯赫的未婚夫劉偉城回家。可是訂婚才沒多久,女兒就解除了婚約,還未婚懷孕,讓她顏面無光。
她曾經勸女兒拿掉孩子,母女吵了好幾回,當時她還說了許多無情的話,女兒才會七年來都無法回家。
現在她才感到後悔莫及,為了自己的顏面,委屈了女兒。其實,她生氣是因為心疼女兒的未來,她明白單親媽媽要承受許多外人無法瞭解的痛苦。
此時沈薇也醒來了,她抬頭看著母親,母女兩人面面相覷,心裡的話不用多說,彼此都能夠相互體會。
她們是最愛彼此的,只是從來就不懂得如何表達。
然而在母親所剩不多的日子裡面,沈薇知道再不多說什麼,自己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她握住母親枯槁的手,說道:「媽,我愛你。」
母親微微地笑說:「我也愛你。小薇,記得告訴安琪,外婆也很愛她。」
沈薇點點頭。「安琪知道,我時常告訴她。」
「那……你什麼時候要告訴安琪,她的爸爸是誰?」母親微弱地問。
沈薇面對母親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有怔怔地愣在那裡。
「人生苦短……人的一生會有幾個自己摯愛的人?不要放棄,小薇,如果孩子是劉偉城的,就趕快告訴他,不要等到太晚,才後悔……」
沈薇很快地打斷了母親的話。「媽,安琪不是劉偉城的,我從來沒有愛過他。」
沈母一臉不解。「你不愛他,為什麼要和他訂婚?還千里迢迢地到美國和他一起讀書?」
沈薇不斷搖頭,她不敢面對母親的眼神,將臉埋入了母親的手中。「不是為了劉偉城,根本從來就不是為了他!」
「那麼是誰?」沈母說完,思緒一轉,心裡的許多死結頓時化解開來,她很快的又說:「是戴雋宇?對不對……」
沈薇抬頭,已經淚眼模糊了——
「媽媽,一直都是他!從我十六歲第一次看到戴雋宇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可是他不愛我……劉偉城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總是幫劉偉城來追求我,就算我們之間有著難以釋懷的感情,但是雋宇為了他最好的朋友,從來就沒有對我表示過。我發現……如果拒絕了劉偉城,我就再也看不見戴雋宇,所以我捨不得放棄……放棄劉偉城,就等於放棄了戴雋宇。一直以來,我只愛他,我的人、我的心,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沈母輕聲的說:「戴雋宇知道安琪是他的孩子嗎?」
「不知道——我不會說的。」她堅定的搖頭。
母親憐惜的看著女兒,不解的問:「為什麼不說?」
「因為……他還是劉偉城的朋友,因為我們住在不同的世界,因為他已經是個鼎鼎有名的大作家,因為他已經不是過去的他,因為我不想……」
沈薇說了好幾個因為,可是沒有一個理由能讓人接受,母親還是不解的又問一次:「為什麼?」
沈薇雙手掩住了臉,閉上眼睛,用著絕望的聲音說:「因為他不愛我——媽媽,你聽懂了嗎?因為他沒有愛過我!四年前的那一晚,我們喝醉了,那是一場意外,沒有人能夠料到的意外,他瀟瀟灑灑的離開,可見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我不會用安琪這個理由來得到愛情,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沒有劉偉城,也不用戴雋宇,我們可以過得下去的。」
「小薇,或許你可以,但是……安琪可不可以,不應該是由你來決定的。」
母親的話,像記當頭棒喝!
安琪是有父親的,而她卻是讓安琪無法擁有父親的阻礙。是她錯了嗎?但是又要如何做才是對的?
母親疲憊地閉上眼睛,病房裡陷入了好長的一段沉默。
沈薇走出病房,來到醫院的頂樓,望著市區的樓房林立,一個人站在那裡,感到自己就像迷失在都市叢林中的過客。
她在頂樓沉思了許久,怎麼樣都無法理解生命的過去和未來。
回到了病房內,沈薇看見母親還是維持同樣的姿勢沉睡著!
突然,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她緩緩靠近,輕輕搖著母親的手臂,喚了幾聲:「媽!媽媽!」
許久,母親還是沒有反應,她的手顫抖地探向母親的口鼻,母親已經沒有呼吸了——
她雙腳一軟,跪倒在床邊,大聲地叫喊著母親,卻再也等不到母親再次張開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