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眼裡明白感受到關愛和情意,但他卻從來沒有開口對她表示過什麼,這樣的關心,算是一種喜歡嗎?厚∼∼這樣曖昧的氣氛,真的很不適合一向又酷又帥的她耶!
「小凡,爸爸有事出門一趟——」老爸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喔……」她懶懶地應了一聲,無意識地附帶一句。「今天這麼忙啊?一大早就要出去……」
「是啊,我有份文件趕著要交給雋人,只好親自到他們公司走一趟。」樓教授回答。
什麼?!
「啊!」小凡大叫一聲,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上外套,拿起皮包,咚咚咚地衝到樓下。
「喔,對了,爸,我剛好有事也要到他公司附近,『順便』幫你把東西送過去吧?」她裝出一臉輕鬆的模樣,卻又過分淡漠到不太自然。
「哦?真的有順路嗎?」樓教授問。
「對啊,我剛好要去附近的百貨公司買東西,很順路啊,我幫你送過去吧。」她一把抽過老爸手中的牛皮紙袋。「放心交給我吧。」
說完,小凡抱著紙袋,迫不及待地就衝出門口。
身後的樓教授不禁歪著頭,納悶看著女兒出門的背影,他是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啊,只不過百貨公司十點才開門,而現在才八點半呢——
小凡穿了一件黑色短版西裝,七分褲配上一雙馬靴,雙手抱著公文信封,出現在威達公關的辦公室。
「哇?真是稀客。」雋人顯然有些驚訝,眼中卻確切飄過一絲驚喜。
小凡聳聳肩,一臉酷酷的表情。「你以為我願意啊,是我老爸千拜託萬拜託,我才幫他跑這一趟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雋人偏著頭,笑咪咪地看著她。
「幹麼這樣看我?」她睞了他一眼。
「沒什麼,只是覺得……每次見到你,總有不一樣的感覺。」他瞇著眼看她,有時是酷艷的龐克女郎,有時是優雅的氣質淑女,而今天,她的臉孔,卻帶著一絲鄰家女孩的嬌羞。
怦怦!怦怦!又來了,她的心又不聽話地亂跳了。
真是的,他怎麼老是說這些讓她心跳,卻又聽不出到底有沒有含著特別意義的話,到底是想怎樣啊……
「好了,懶得跟你哈啦,我要去百貨公司逛街了。」她放下牛皮紙袋轉身要走。
「等一下。」雋人起身,隨手拿起西裝外套。
「幹麼?」小凡回過頭。
他低眸看看手錶。「現在百貨公司應該還沒開始營業,我先請你喝杯咖啡吧?」
賓果∼∼就知道!
小凡忍不住在心裡竊笑著,她幾乎愈來愈可以確定,某件事情就要發生了……
可惜,就在她正要開口答應時,秘書娜塔莎正好走進辦公室——
「總經理,龍揚科技的張董事長已經到了,他們正在會議室等您一起開會呢。」娜塔莎一進門,便用眼角餘光瞄了小凡一眼,立刻就看出她是那晚在PUB裡的援交辣妹。
雋人微微蹙起眉頭。「張董事長?會議不是定在下午嗎?」
「因為張董事長臨時有行程晚上要飛到美國,所以把會議的時間提前,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這樣啊……」雋人為難地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對小凡說:「真是糟糕,龍揚科技是我們一個很重要的客戶,今天要簽約……」
「沒關係,你去忙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喝咖啡,改天吧。」小凡聳一聳肩,一臉不以為意,雖然心中真有那麼一點,或是還要再多一點的小失望,但畢竟他是有重要的工作嘛。
「放心,這個星期天,活動結束後,我連燭光晚餐一併補給你。」雋人向她保證。
「隨便啦,我無所謂。」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娜塔莎不禁細眉一挑。沒想到這個援交辣妹還真有一手,看來她和總經理已經關係匪淺了。
「總經理,我們快進去開會吧,大家都到齊了。」娜塔莎輕聲催促著。
「好吧,那麻煩你幫我送這位樓小姐。」雋人放下手中的外套,準備去開會了。
「不用了……」小凡趕緊拒絕。她才不想被這個女人送呢。
「沒關係,別客氣,樓小姐,這邊請——」娜塔莎當然恨不得趕快把她送出去,暗地裡用手推著小凡出去。
「喂……那我走嘍。」
小凡被娜塔莎半推著走出了辦公室,雋人則帶著資料往會議室走去。
「幹什麼啦,放開你的手!」一離開雋人的視線,小凡立刻用力甩開娜塔莎,她可不喜歡讓人家靠她那麼近。
「哼,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下子,這麼快就勾搭上我們總經理?」娜塔莎也不跟她客氣,雙手交叉環在胸前,一臉挑釁的模樣。
小凡冷冷睨了她一眼,便懶懶地把眼光移開。「是啊,怎麼樣,很嫉妒吧?」對付這種無聊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氣死她。
「你!」娜塔莎氣得想噴火,但薑還是老的辣,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哼,別那麼得意,我們總經理就是心腸太好,對那些問題少女特別關心,你可別自作多情以為他是對你有什麼意思。」
小凡板起臉。「我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們?什麼我們?」娜塔莎冷笑。「我只是想提醒你,像雋人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喜歡你這種女孩……」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小凡轉過臉來,眼神充滿自信地看著娜塔莎,然而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這自信只是唬人的紙老虎。
「那是因為你對他的瞭解太少。」娜塔莎的眼神卻彷彿鋼鐵般強硬。「你對他的過去一點也不瞭解,而我卻是在他大學時代就認識他了……」娜塔莎冷冷笑著。「就這個理由,我就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他對你只是同情和憐憫,絕對沒有愛情。」
小凡的臉色一沉。「你這個秘書也管太多了吧?無聊!」
小凡轉過身,因為不想被娜塔莎看出自己的心思,她挺直了身體,冷冷丟下一句,便走出了威達公關。
這女人真是令人討厭,但她說的話,卻剛好正中她心中最擔心的事……
娜塔莎說那句話時的眼神,總讓她覺得全身不自在,難道,她真的不夠瞭解他嗎?
星期天,杜雋人租下整間PUB,舉辦一場名為「搶救青春」的主題派對,有現場樂團演奏的搖滾區,還有心理咨商的咖啡區,新鮮的主題果然吸引了各形各色的年輕人,擠爆了會場,現場還來了許多新聞媒體。
這是雋人和小凡在上次研討會後討論出的點子,舉辦一些年輕人真正喜歡的活動,才能夠達到關心他們的效果。
「喂,今天看起來很成功喔∼∼」
派對就要開始,小凡站在二樓的欄杆邊,看著樓下熱鬧的現場,對這場派對的效果顯得十分滿意。
「是啊,沒想到你還挺有創意的。」雋人站在她身後,雙手環著胸,這場派對,多虧了她提供各種想法,還有阿龍他們的幫忙,才會那麼成功。
「那當然。」小凡揚起下巴,露出得意的微笑。
活動就要開始,現場燈光暗了下來——
雋人身子微微向前傾,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活動結束後,我在後門等你。」
「為什麼?」小凡抬眸,剛好對上黑暗中那閃著幽光的溫柔雙眸。
「帶你去吃燭光晚餐啊,不過這回不帶電燈泡了,只有你跟我——好嗎?」他有些話想對她說。
想告訴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想告訴她,他很喜歡這種感覺……想問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
而此時舞池中,主持人拿著麥克風,大聲說道——
「現在,我們歡迎活動主辦人,杜雋人先生上台致詞!」
舞台下隨即響起熱烈的掌聲。
「該你致詞了,快去啦∼∼」小凡推著他。
雋人卻站著不動。「你先答應我。」
小凡抬起一雙杏眼睞著他,咬著唇,裝出一副勉強的樣子。「好啦、好啦……你趕快去啦。」
推開他,看著他走向舞池中央,小凡美麗的嘴角露出了嬌媚的微笑。
雋人正在舞池中央發表基金會的理想和熱情,他輕鬆幽默的談話方式,頗能得到年輕人的共鳴,大家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杜總經理,」此時卻有個戴著墨色鏡片的男記者,忽然舉手發問——
「我是XX報社的記者,對於您的熱心公益,本人由衷感到很佩服,但是想請問您,對於您五年前曾經輔導過一個患有憂鬱症的問題少女,最後卻發生讓她走上自殺一路的結果,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戴著墨鏡的記者,嘴角噙著一抹邪惡的笑容。
這番話一說出來,全場立刻一陣騷動。
小凡也嚇了一跳,她是聽爸爸說過他過去曾經有輔導失敗的案例,但沒想到……是那樣的結果……
但,再嚴重,也不能把問題都歸咎於他的身上啊!
「對於一個如此失敗的心理輔導員,大家認為,他有什麼資格成立這個基金會?」從這記者不懷好意的目光,不難發現他的居心叵測。
果然,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現場的氣氛變得詭譎不安,主持人站在一旁也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凡把目光移到杜雋人的身上,想知道他怎麼回應,沒想到他卻異常的沉默,完全不作任何辯解和危機處理,靜靜地彷彿承受一切指控。
小凡眼神定定看著他,不禁替他著急了起來。
說話啊……你不是公關專家嗎?怎麼不替自己辯護呢?
「杜總經理,」記者冷笑了一聲。「您該不是以為成立一個基金會,就能把過去那段陰暗和罪惡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吧?」
「喂!」小凡再也忍不住地從樓梯上衝了下來。「你說夠了沒有?」
她怒指著那名記者。「就算輔導失敗,也不能把問題怪到人家身上吧?那癌症的病人是不是都要來指控醫生沒辦法把他們救活啊?」
她不顧別人眼光地大聲吼著。沒辦法,她就是不由自主地著急起來,看著他沉默的表情,她忍不住想為他說句話。
「對啊!就像我們這些學生一天到晚蹺課,不喜歡唸書是我們自己的問題,難道都要怪在老師身上嗎?這什麼道理嘛!」阿龍也站了出來,幫小凡嗆聲。
站在台上的那個男人真的很有種,那天為了保護小凡姊一口氣喝了整瓶酒,阿龍相信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就是說嘛,自己不學好幹麼怪老師!」其他年輕人也不約而同站起來表示意見,會場裡終於出現一些相反的聲音。
那名來找碴的記者才臉色難看地坐下,既然連問題青少年們都這麼說了,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其實,」這時,原本在一旁的樓教授也站了起來。「心理輔導是一條辛苦而漫長的道路,從事這份工作,需要無比的熱誠與耐心,杜先生今天成立這個基金會,希望能夠幫助更多迷失的年輕人,這是值得大家給予肯定與鼓勵的。」
這麼一說,現場眾人立刻紛紛用掌聲表示贊同與肯定,讓活動順利地進行下去,主持人也趕緊出來帶動氣氛,宣佈派對正式開始。
熱鬧的樂團演奏響起,大家紛紛跳進舞池熱舞,沒有人再注意剛才那段小插曲。但小凡卻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沉默無語的杜雋人,彷彿沉入了一個無人的世界,獨自坐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神變得空洞而深沉,彷彿他的靈魂已經不在這裡……
舞會進行沒多久,他就默默起身離開了。
遠遠看著他的背影,那沉重的雙肩,彷彿負載著太多的傷痛與自責……
小凡怔怔望著他,雙腳,竟不自覺地隨著他移動,她好想,進入他的世界,想替他分擔一點傷痛,想告訴他,別那麼寂寞的樣子……
她看了,會心痛。
獨自離開PUB,杜雋人像一具空空的軀殼似的,在人行道上走著,此時的他,彷彿毫無意識,只能一直走著。最後,他頹然坐在街道旁長長的木椅上。
他雙肩微微垂下,整個人落入了那沉痛的回憶……
那女孩,不是別人,是他的學妹,那個叫香凌的女孩,曾經在黑暗中向他伸出手,但他卻救不了她,他就是無法將她從那黑暗之中拯救出來……
「嘿,在想什麼啊?」小凡站在他身後已經很久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雋人聽到她的聲音,卻沒有回過頭。
小凡壓抑住內心澎湃的情感,故作輕鬆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你該不會還在意剛才那個人說的話吧?」她想安慰他,又想做得不露痕跡。
「大家都說了,那不能怪在你身上啊,即使你有心想幫助別人,別人也不一定能接受,何況,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又不是超人或救世主,沒有必要那麼自責吧?」
說真的,她從來沒有安慰過人,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這種事對她來說總是有點彆扭,但她還是試著努力地,用她的力式來表達關心。
「你不會懂……」雋人雙手抱著頭,把臉埋入那雙手掌之中,手臂上浮現的青筋,看得出他是多麼用力地壓抑和忍耐。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感受得到那痛苦的氣氛。
「你不要這樣……成立基金會是件好事,你也是想幫助那些年輕人嘛,你看,阿龍他們也很支持你,你別管那個人說的話了……」
「不,他說得一點也沒錯,我根本沒有資格成立這個基金會。」雋人沙啞的聲音從指縫間迸出,聲音裡充滿著壓抑和痛苦。「香凌是個好女孩,是我害了她,一切都是我不好……」他就是推她沉入黑暗的那雙手。
小凡的心忽地往下一沉,香凌?是那個女孩的名字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個不好的預感……
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為什麼他要那麼自責呢?小凡的心不安地跳著,難道像娜塔莎說的,她根本不瞭解他嗎?小凡心裡有一千個問號,她卻知道,現在並不是問這些問題的時候。
「我不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你不能因為過去而放棄現在啊——」
「不要再說了!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都不懂——!」雋人霍地站起身,臉上的表情憤怒,眼神卻是那麼的孤獨而折磨。
小凡抬著臉,愣愣地看著他,微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
真是的,她實在是不會安慰人,他的心情怎麼好像更槽了……
「我沒事,你進去吧。」他漠然地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等一下!」小凡在他身後喊著。「你不是說要我在後門等你,我們不是說好……要吃燭光晚餐的嗎?」
雋人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對不起,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說完,他又舉步向前走去。
小凡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當作」?他們之間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啊!為什麼要「當作」呢?
如果真的沒有發生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她不懂,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不懂他的的表情為什麼那麼沉痛?
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