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芙蓉面,結果是招引了幾隻不具威脅性的蜜蜂蝴蝶,讓顏行雍小小地吃了幾滴飛醋。
在這半年,他又向她求了兩次婚。
有了些許外來刺激,生活多點小插曲,反而讓他們的戀愛更加甜蜜。
大四上學期開學沒多久,儀嫻便發現到家裡的氣氛有些異樣。
父親三天兩頭不在家,而繼母余麗雪的臉色是凝重疲憊的,常常望著自己欲言又止。
心裡狐疑的儀嫻原本以為是正值叛逆期的弟弟彥博給繼母氣受,後來卻發覺似乎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隱隱約約,似乎有某種風暴正在醞釀當中。
在一天放學的午後,顏行雍偷空和儀嫻吃過午餐,送她返家時,隱藏在緊繃氣氛下的真相終於爆發了。
傭人們躲在不顯眼的角落裡,屏息看著客廳裡所發生的一陣混亂。
年老的唐夫人以難得一見的厲怨聲斥責唐錦隆,「你這不肖子!你……你怎麼對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怎麼對得起麗雪?」
唐錦隆被罵得一臉愧疚,無言以對。
余麗雪則是紅腫著雙眼,哽咽地不發一言。
「奶奶?」受到驚嚇的儀嫻飛奔至唐夫人身旁,「您怎麼了?」
「問你爸爸做了什麼好事,天啊!」唐夫人掩面低泣。
「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問。真相通常是現實而無奈的。
在儀嫻追根究柢下,唐錦隆才斷斷續續地道出事實——
風流惆儻的他這次在女人身上栽了一個大觔斗!
唐家的發跡是由紡織廠起家,逐漸擴充到化工、食品等日常生活用品,由於近年來,紡織業的前景並不讓人怎麼看好,成了所謂的「夕陽工業」,為開創榮景,唐錦隆也搭上「產業外移」的風潮,在七年前遠赴印尼投資。
那邊的土地便宜、勞資低廉是讓台商趨之若騖的甜頭,頭幾年盈虧打平,且略有小賺,卻又因印尼的排華風潮而賠盡。
今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點起色,一心想做出成績的唐錦隆卻在印尼的合夥人兼情婦佩西.林的蠱惑下再加碼投資。
瞞天過海、五鬼搬運、盜領公款……這個華裔女子,竟然將一家淨值近兩千萬美金的紡織公司給掏空殆盡。
儀嫻聽得胸口一窒,將近六億元新台幣…
為了遮掩這件大錯,唐錦隆四處奔走調得頭寸,也偷偷將市價上億的豪宅抵押了六千多萬,這麼挖東牆補西牆,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讓唐夫人給知道了。
「麗雪啊!你是個好媳婦,可就是太縱容他了,出這麼大的事也不吭聲,只一心一意的偏袒這個不肖子!」唐老夫人悲切地說:「你呵!未免也賢慧得太過頭了!」
「媽……對不起……」徐麗雪低頭哽咽。
怎麼會這樣呢?儀嫻仍是不敢置信。
思緒紛亂中,她模糊聽到奶奶和父親、繼母討論善余的問題,也聽見三位姑姑不願伸出援手的冷漠。
心亂如麻的她突然想到顏行雍這兩日來曾對她語重心長地暗示道:「儀嫻,最近……如果伯父有什麼事的話,請他找我商量一下,好嗎?」
那時,她還慒慒懂懂地反問他,「什麼事呀?」
「就是……生意上的事嘍!」他笑笑地輕撫過她的髮絲,避重就輕的道。
當時儀嫻還覺得奇怪,女兒的男友應該算是晚輩,怎會主動開口要長輩去找晚輩商量呢?
難道說……
可能嗎?他的意思是他願意伸出援手嗎?
不忍見到家人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儀嫻幽然開口,「奶奶、爸爸、雪姨,你們別擔心……」
她說出顏行雍對她說過的話,一絲希望又在唐家重新燃起。
「儀嫻,你說的是真的嗎?」唐夫人迫切地問。
「可是……那麼大的一筆數目……」余麗雪不太相信的問。
「試試看吧!」儀嫻咬著下唇,語氣中有著難以察覺的彷徨,「行雍他……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
接到儀嫻打來的電話,顏行雍並不感到意外,與她約好見面時間,便和顏父兩人連袂拜訪。
接下來的事,儀嫻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靜靜的在外面守候關在書房內共商對策的男人們。
顏氏父子的「雪中送炭」讓唐家感激涕零。
「顏兄,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你道謝!」眉結紓解的唐錦隆激動地握住顏父的雙手道。
「哎呀,你大客氣了!」顏父笑呵呵地說:「都快是一家人了,怎麼還這麼見外!」
言下之意讓眾人目光都聚集在儀嫻和顏行雍這對兒女身上。
「是您不嫌棄……」
兩家的大人們在那兒客套寒暄,但在一旁的顏行雍雖然不好開口說些什麼,卻也含笑地望著自己的心上人,以目光傳遞情意。
對於顏行雍主動伸出援手,儀嫻感動在心。
愛屋及烏呵!有多少愛情仍然敵不過金錢的威力?
***
經由會計師的精算結果,所有的爛帳漏洞都浮出抬面,依照估計,唐家至少要投下四億新台幣才能補好這個「破網」。
耗費好幾個月的時間搶救,元氣大傷的唐氏企業才總算有了些起色。
栽在「桃花劫」的唐錦隆,這次真的痛改前非,完完全全收心成為一個顧家的好男人。
商場風雲詭譎多變,如果不是顏家慷慨相助,迅速地遏阻一些落井下石的投機客,唐氏企業不會恢復得如此神速。
只是遭此一劫的唐氏企業體系下的各上市公司股票持續下挫,各項不利於唐氏的耳語到處流傳。
這樣的結果雖然無法盡如人意,令唐氏的面子全丟了,但是至少還能保得住裡子,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唐氏企業要回復以前的狀況,至少要花上三、四年。」顏行雍仔細地評斷,此刻他是一個傑出的商場強人,意氣風發。
「太麻煩你了。」儀嫻語氣輕柔地道謝,「謝謝你!」
四下無人,他逗弄她,「有沒有具體一點的謝意啊?」
他愛煞看到端莊自持的她眼波流轉著嬌嗔的模樣。
果不其然,她斜睨他一眼,「例如?」
「以身相許啊,」他厚著臉皮道,「再不然,也賞個吻吧?」
「你想得美喲!」她一本正經的回答,「君子施恩不望報!」
「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君子喔!」話聲才落,他已作勢惡虎撲羊了。
這個男人啊!總是能擾亂她的冷靜。
戀人的絮語,是美妙動人的樂章;戀人的雙手,則是開啟情慾之窗的鑰匙。
至於戀人的親吻,就像是最甜蜜誘人的巧克力,會讓人忍不住上痛。
早已知道,顏行雍對她愛若珍貴,絕對不會傷害她的,所以儀嫻再一次放鬆自己,沉醉在他所給予的甜蜜感覺中。
面對她一臉信賴、溫馴迷醉的表情,顏行雍忍不住低喃,「小公主,我真想把你一口吃下肚裡。」
「不可以……」儀嫻一副嬌慵無力的媚態,「你答應過的!」
「是呀!我是個笨蛋。」他苦笑道。
他十分後悔曾經鬼迷心竅地允諾,絕對不會對她亂來,直到兩人的新婚之夜,以示對她的尊重。
哎!遇上這個磨人的小女人,任他再精明幹練也只好認栽。
「儀嫻……」他可憐兮兮地說,「我好熱……」
「那……去游泳好了。」臉泛紅暈的她婉轉建議道。
「狠心的小女人!」他再度開口求婚,「嫁給我吧!」
在她端莊沉靜的個性下,隱藏著令他驚喜的熱情,偶爾也會流露出一些淘氣,就像現在。
「嫁給我吧!」顏行雍無所不用其極,哄勸道:「嫁給我有許多好處……」
聽著他細數嫁給他的各項好處,是會讓人上癮的,芳心早已暗許的她心頭甜滋滋地想。
顏行雍絞盡腦汁,掰出一個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唐氏企業名下各上市公司的股票馬上就能由黑見紅。」
只要兩家聯姻的消息傳出,再略施小計炒作,還怕股價不漲嗎?他信心十足地想。
「噗哧!」單純的儀嫻笑得差一點跌落椅子,老天!這也能算求婚的理由嗎?
「我……我……我……」她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答應了?」他喜出望外。
笑得眼泛淚光的她拚命搖頭,「我要去……去幫你……申請金氏世界紀錄……」
莫可奈何的他只好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口吻,「你這忘恩負義的女人,我決定要用你的身體來抵債,你乖乖認命吧!」
她的笑聲清脆如銀鈴,「欠你債的人又不是我!」
「我可不管,父債女還!」他一臉賴皮的強詞奪理道:「苦情悲劇裡都是這樣演的。」
「那麼……」儀嫻秋波流轉,語氣羞澀地說:「你自個兒去跟我爸爸說呀!」
他花了數秒鐘才聽懂她的言外之意,顏行雍驚喜不已,「我明天就去跟伯父提親!」
「傻瓜!」儀嫻桃腮泛紅,低聲啐他。
欣喜若狂的顏行雍根本毫不在意,「我這個傻瓜,將牽你的手一輩子!」
顏行雍挽起她的手與之交握,古銅與雪白兩相襯映,堅實與柔軟彼此契合。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如此吧。他心想。
***
分手?
原本滿心歡喜,迎進顏行雍的范月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你說,要跟我分手?」
這半年多來,雖然他對她的態度愈來愈冷淡,可是,在床上的熱情卻絲毫未減,她一直以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以穩固的維持下去。
誰知道剛過完農曆年,她就收到這份驚奇!
「為什麼?」范月馨深吸一口氣,力持冷靜,問:「你有新的對象?」
雍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哪有可能禁慾?
罩著件黑色絲袍的范月馨,裡面則是空著整套足以今男人血脈憤張的黑色性感薄紗內衣、吊帶襪,誘人的春光都在她有意無意的行走之間外洩。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顏行雍語氣平淡地投下一顆炸彈,「我要結婚了。」
他無意隱瞞,反正這兩天的各大新聞媒體,很快就會收到顏、唐兩家文定的公告啟事,商業財經版也一定少不掉相關的追蹤報導,早些讓月馨知道,並不會有絲毫影響。
「結婚?」各種酸甜苦辣的滋味在她心中翻攪。
枕邊人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她!
「是哪家千金閏秀呢?」她苦澀的語氣中隱含嘲諷。
「這你不必要知道吧?」他冷冷的說。
她艷麗性感的嬌容變得蒼白慘淡,乞憐的語氣極盡卑微,「雍,我知道自己的家世配不上你……」
蓮步輕移的她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坐下,修長的雙腿斜露風情,下巴順勢靠在他的大腿上,罩袍自然地滑落,袒露出一方香肩和黑色蕾絲內衣下,清晰可見的誘人雙峰。
「可是,你應該清楚我對你的心意!」她咬住下唇,以一種犧牲奉獻的壯烈口吻道:「我愛你!我不在乎名分,為了你,我願意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的定力夠,自己一定會很沒風度地笑出聲來,她這番唱作俱佳的表現,沒去當演員實在太可惜了。
顏行雍輕柔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我怎好意思這般委屈你呢?」
不知是真的聽不懂還是故意裝蒜,范月馨仍不死心地表達她願意做小的意願。
但顏行雍還是拒絕了,「月馨,好聚好散,聰明如你應該曉得這個道理。」
他並不訝異范月馨的癡纏,心中也有些許感慨,這個女人曾在地年少記憶留下一抹美好,而今,卻都變調了。
「收手吧!這些年來你也掙了不少,女人的年華有限,你該為自己好好打算才是,在歡場打滾終究不是長久之策,看是要做個小生意,還是找個可靠對象也罷,反正現在是該收手的時候了。」他語重心長地勸告著她。
他給的分手費是一百萬的支票。
怒火熊熊燎原,她瞠大美目,既不甘心又憤怒。
一百萬?她要的不是區區一百萬!
淚水滑下范月馨的雙頰,她哽咽問道:「你真的把我當成妓女了?」
「月馨!」顏行雍極力忍耐,不願在分手時刻撕破臉,「我們曾有一段美好時光……可那是在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的狀況下自然發生的,我並沒有欺騙你的感情。」
「可是我以為……」她語音破碎,「你是在乎我的!」
「我當然在乎你,所以才會先向你說明,」他皺眉道,「是該結束的時候了!月馨,我不想耽誤你的青春,也不想傷害我的未婚妻。」
眼見大勢已難挽回的范月馨哭得梨花帶雨,「你好狠心……」
「你也說過要好聚好散的,不是嗎?」他在心中譏諷想道,不是還有一句「祝你幸福」嗎?
半晌,她停止哭泣,在他面前開始寬衣解帶。
「抱我,最後一次,好嗎?」哭泣余的范月馨嗓音沙啞性感地乞求他。
美麗的胴體展露在顏行雍眼前,考驗著他的男性本能。
「給我最余一次的溫柔……」她誘惑道。
乳波浪臀、蜂腰長腿,她的確有著顛倒眾生的本錢。
顏行雍冷靜評估,一旦下定決心斬斷這段韻事,他就不打算拖泥帶水,留下一堆麻煩。
他拒絕她的要求,「不,我還有事。」
門,輕輕地在她眼前闔上,像是無聲的嘲笑自己深愛的男人,三言兩語就這樣將她棄之如敝展,說再見,竟是如此容易……
春寒料峭,她的怒意更是冰冷。
***
唐宅
初春的涼意中,瀰漫著一股喜氣,唐家上上下下都在為儀嫻的訂婚而忙碌不堪。
為了心愛的孫女和非常優秀的孫女婿,唐夫人可是卯足了全副心力,務必要讓這文定之喜辦的盛大隆重。
唐夫人的決定,唐錦隆夫婦當然沒有意見,一方面,是感激顏家的援手,另一方面也表示唐家財務危機已過,實力猶在的意味;這一個月來,飯店、花店、禮服、喜餅……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各類專業人士幾乎踩破了唐家大門。
簡直就像是皇帝老爺嫁女兒!
一向沉靜的儀嫻,頭疼不已,常常以考試溫書為借口能躲就躲,躲不過時,也只好耐心應付。
實在受不了,她也曾忍不住的發出抱怨,「雪姨……只是訂婚而已,有必要弄得如此隆重嗎?」
安內撫外、大小均管的余麗雪比她更累上十幾倍,喉嚨早已因說太多話而沙啞,「傻女孩兒,這是一定的,全家大小都希望你能風光出閣呀!」
儀嫻微蹙黛眉,「你的聲音都啞了……我去泡杯金桔花茶給你喝,雪姨,別太累,好嗎?」
「不累!不累!」余麗雪溫藹笑著。
親自端來了熱騰騰的金桔花茶,儀嫻斟了一杯放在正和人說電話的余麗雪面前。
望著繼母全副心神打點、張羅她的訂婚,儀嫻心裡百感交集。
從嫁人唐家起,雪姨就是如此勞心勞力,幾乎已經做到萬般周全、處處小心可是,最後還是被多情風流的丈夫所累,明明是傷透心,卻還得裝扮起笑臉,和丈夫站在同一陣線。
雪姨真的無怨、無悔嗎?這半年來,儀嫻一直把這個疑問擱在心底,幾番欲言又止,轉念又想到,為人子女者,不該議論父親的缺失,才又把話吞回肚子裡。
是什麼樣的信念,支撐雪姨熬過來的呢?她不理解。
與法國化妝品的美容護膚中心預約好時間,余麗雪精神抖擻地說:「走吧!去好好保養一番,好做個最美的新娘!」
儀嫻露出無奈的笑容,千言萬語終究這是只化成一句,「雪姨……謝謝你。」
***
訂婚之日
唐宅的門戶大開,穿著制服及黑色西裝的保全人員機警地巡視會場,各種類型的名貴轎車幾乎將陽明山的道路擠得水洩不通。
「恭喜!恭喜!」賓客們的道賀聲不絕於耳。
唐夫人在媳婦的陪同下,笑逐顏開地向眾賓客答禮。
而在余麗雪的精心策劃之下,訂婚的場面簡直只有美輪美央足以形容。
雖然只是自助式的宴會,但由五星級飯店借調而來的四位大廚可是使出渾身解數,中、西、日式的精緻餐點一應俱全,除了供應香檳以外,還有兩位專業酒保忙碌地為客人調酒,更有數十位訓練有素的侍者滿場穿梭,細心而體貼地留意眾賓客們的需要。
屋內金碧輝煌、花團錦簇;屋外則是熱鬧有趣、樂聲悠揚;水藍色的遮陽篷下佈滿了繽紛綵帶和氣球,成千上萬的紅白色系鮮花將庭園裝飾成一片粉紅色花海。
假山、水池、小瀑布、小徑、花架、籐樹、鞦韆,唐宅的庭院處處是景,博得了眾人的讚歎。
冠蓋雲集的場面吸引了聞風而來的大批媒體記者,鎂光燈此起彼落,歡天喜地的氣氛中,就連一些原本為政治情勢緊張而眉頭深鎖的政壇大老,也露出了輕鬆愉悅的笑容。
不可否認的,唐家大小姐的文定之喜,的確是年初台北江交圈裡的一大盛事。
郎才女貌、天定佳偶,美麗的照片及動人的祝頌詞藻以顯著的篇幅刊登在各大報章雜誌上,吸引無數讚歎羨妒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