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聚集於公佈欄前的人群一見到她,除了笑容滿面之外,還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話。
「恭喜了,大夥兒都不曉得你們是一對呢!」
「對呀,真是保密到家,要訂婚了才告訴大家?」
巫凡凡的心一沉,對同事的話充耳不聞,她拖著腳步往公佈欄前移動,喉嚨收緊而乾澀。
千萬、千萬不要啊!她在心裡吶喊,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尚未從昨日的震撼中清醒。父母明顯是班辰智瞞著她請下山的,結果他們丟下「試婚」二字就要她執行。
她的自主權呢?她又招誰惹誰了?人生大事,起碼要經過她的同意吧?
還有,班辰智吻她的餘溫,很該死的困擾了她一整夜;現在他老兄快樂似神仙的回到工作崗位,兩老更開心的回山上等候佳音,只有她、唯獨她,仍陷在昨晚的惡夢中不能自己。
天啊!她的心猛地哀號,公佈欄上果然出現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一張大紅紙,宣告了她和他訂婚的消息。
「噢……」她低吟了聲,真的好想哭,她永遠跟不上他的速度,也永遠搞不清楚他戲諱的笑容究竟隱藏了多少算計。
「怎麼啦?」悅耳的男音飄向她的頭頂。
她惱羞成怒的扯下公告,對著班辰智俊美的笑顏吼道:「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解釋?」班辰智一臉無辜地道:「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啦,還是你希望我用行動證明?」
語畢,他曖昧的眨了眨眼,令她的心猛地一震,臉頰染上兩朵缸雲;她連忙奔回辦公室,不想讓旁人看好戲。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連考慮的機會都沒有,彷彿被強迫著順應他的安排,一點轉圓的餘地都沒有。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開玩笑還是當真。」她撫著隱隱發疼的額頭,幽然說道:「畢竟我們之間差太多了,你對我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人物——」
「差太多?」他的手一探,輕而易舉的勾起她的發,嗅著髮香,他由衷說道:「我們的差別在何處?我如果遙不可及,我眼前的你又是誰?」
「可是……」問題的癥結不在這兒啊!婚姻,是一個她未曾踏入的陌生地帶,她沒有勇氣挑戰,因為她不相信他。「你愛我嗎?結婚是兩情相悅的男女最好的結局,可我們連交往都沒有,憑什麼談婚姻?」
「我若不愛你,為何要娶你?」他終於將隱藏了十二年的愛戀脫口而出;坦誠的確讓他鬆了口氣,可是當他看到她眼中的震驚,就明白自己的努力還不夠。「試婚,是讓你認識我的最好方法!」
「等、等一下!」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好像很冷靜的說出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他居然說他愛她!
怎麼可能?這個以看她出糗為樂的男人說愛她?
「你說……」她潤了潤乾燥的唇,慌張的正視他深遠的雙眸,不知道如何開口,她一直不認為會發生的事,居然真的發生了,她的心情好複雜!「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我看不出……」
「凡凡!我的耐性已漸漸消失了!」他走到門邊,因為他必須回到工作崗位。
聽著他警告意味濃厚的字旬,她的心一顫,尤其是他臨走前的眼神,森寒得教她直打哆嗦。
「什、什麼嘛……」她氣勢很弱的在他離去三分鐘後才發難,絮絮叨叨地為自己辯解:「說得好像你愛上我很久似的……莫名其妙,我根本都不知道啊!什麼耐性?我又沒有答應嫁給你,你又沒有問我到底喜不喜歡你!」
最後一句讓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事實上她已開始懷疑,每當他靠近自己,為什麼她總會像是被打了強心針,心狂跳得無法控制。
愛情?她忽然對這兩個字感到好陌生,慕然回首才驚覺自己從未跟誰談過感惰,因為在她的身邊,一直有著如影隨形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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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今天?
巫凡凡坐在馬桶上抱著肚子,差點昏厥,她最近是怎麼了?是碰到瘟神了嗎?為什麼她的月事會在今天來呢?
痛死了!每次月事一來,她就會痛得全身無力,偏偏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隔著一扇門,洗手間裡的女人全都開心的談笑著,除了她以外。
「為什麼班辰智會想娶她啊?」
聞言,巫凡凡敏感的豎起耳朵。
「對啊!早上看到那張紅紙時,我差點把早餐吐出來,班辰智怎麼會和那個醜八怪在一起?我覺得一定有問題!」
「那個女人真是醜,只不過有張看不出年齡的臉就可以裝可愛,年紀也不小了!以前就有人說她和薛副總是同學,所以她才可以進公司工作;相對的,她也是班辰智的同學,近水樓台,搞不好她那時就有攀上他的打算,才故意和薛副總交朋友。」
「又是攀關係?就有人這麼幸運,連老公都可以這樣攀來。」
「是呀!」
酸溜溜的談話在一道化妝包的拉煉聲響起時突然停止,巫凡凡感慨萬千的歎了口氣;她並不會對自己的外貌自卑,也不認為自己丑,五官端正、四肢發達都得感謝父母的賜予。
可是,她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的接受這些批評?
因為薛韻兒是個美人兒,所以嫁給班家長子大家無話可說,而平凡的她就成了別人嫉妒的對象,一直以來這些惡意的攻擊逼得她封閉起自己的感情。所有的批評,她很習慣的不再反擊;所有的鄙夷目光,她很識相的選擇閃躲。
到底標準在哪裡?為什麼被指責、被批評的人永遠都只是她?
心頭泛起一陣苦澀,這是未曾有過的情緒,他可以輕易的示愛,但她不行!
「不對!」她連忙搖頭走出隔間,她怎麼會冒出愛或不愛的問題。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也不願去想!
他所說的、表現出來的,都只令她倍感壓力,無止境的壓力。
「所以,他一定是騙人的。」她淡淡的否認。
有個聲音卻突地響起——
「什麼東西是騙人的?」
她仰頭望了倚在門邊的班辰智一眼,決定將他當成木頭人,因為她現在心情煩躁,渾身酸痛,不想說話。
他喊住了她,仔細的打量她,關心的問:「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
「嗯!」她輕輕地應了一聲,因為她的腹部每當她走一步路,就覺得益發沉重,重得連行動都很困難。
「喂!」他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十分擔心。突然他像想起什麼似的,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你、你放我下來啦!」
「不行!」
他顧不得她瞬間漲紅的臉及人群的目光,一個箭步將她送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也在第一時間拿來止痛藥。
她躺在床上,一臉驚誼。「你怎麼知道我……還有,這藥是怎麼來的?」
「我認識你有多久,就知道多久!」他勵著她蒼白的唇很是心疼;他是男人,當然無法體會這種痛苦,第一次見到她虛弱得癱在教室時,他緊張兮兮的以為她得了不治之症。
聽完他的描述薛韻兒只是面無表情的告訴他,那是女人的專利,卻也是女人最不想要的經驗;每個月例行的折磨,每一次都像警告,警告女人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永遠都會有比男人弱勢的一天。
他不知道薛韻兒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樣殘忍的話,可他並不這麼想,他認為女人可以因為這一天,受到男人加倍的呵護。
至少,他就是相當尊敬這位女人的「好朋友」。
「反正你別再管我的事了!」她勉強將止痛藥吞了下去。
唉!這顆藥肯定是他去辦公室跟某個女同事要來的,那過程不想也罷。
「你不要老是跟著我,你的工作不是很多嗎?」
「我來提醒你一件事。」他坐在床沿,用手指拭去她唇上的水潰。「今天晚上開始,你搬進我家吧!」
「什麼!?」她大驚失色的閃開他溫柔的撫觸,「我為什麼要搬家?對了!我還沒答應跟你試婚,你別擅自做主。」
「岳父、岳母可是同意了喔!」他盯著她為之氣結的表情笑道:「你是不好意思嗎?」
「鬼才不好意思!」她怒斥了一旬,「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為什要強迫我去做不願意做的事?你根本不瞭解莫名其妙被人憎恨怒罵的可怕,我不想過這種日子,你懂不懂?你是受歡迎的,可是我呢?我因為你承受了多少壓力,你知道嗎?這讓我很無力、很灰暗、很……」
他震驚的看著她,原來她是這樣看待他的付出,她的退縮也是因為他帶來的影響。
「但,我大嫂她……」
「那不一樣!」她激動的神情有些悲傷,一口氣將積壓多年的怨懟傾瀉而出。她撫著自己的臉說:「她漂亮、優秀、十全十美的女人,有什麼人會想去挑剔她?反觀我!相比之下,差了她好大一截!你是班家子弟,所有的人都覺得能和你匹配的人不但要門當戶對,更要外貌不差的完美人類,我卻……你幹什麼?」
當她說得義憤填膺時,只見他突然從抽屜中找出一把瑞士小刀,刀刃的光芒刺眼一閃,他唇邊帶著一抹詭譎淺笑。
「這樣好了!」他將刀子移向自己的臉,泠冷地說著,「如果你不肯接受我是因為這張臉,沒關係!我毀了它,從今以後我們是不是可以平起平坐?」
他堅定的態度不像在開玩笑,她的心全揪在一起了,就在他準備往臉上劃下一刀時,她衝向他,拉住了他的手臂,強硬的阻止了他瘋狂的舉動。
「你瘋了!」她喘著氣咆哮。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他的語氣依然平靜,甚至是冷淡。「門當戶對是你說的,我不認為自己完美,可你認定這是個事實,那麼我只好破壞這張你認為完美的臉。」
「你不要發神經!」
她抓住班辰智持刀的手,不知為何,她的心從隱隱作痛變成了撕裂般的痛楚,原來她驚訝的發現,她很珍惜他的完美,就算他的完美只會讓她自卑。
「你……」她的手微顫,不由自主的撫上他的臉,這是第一次她和他這麼靠近。「你如果毀了這張臉,或是身體的任何一部分,你的一生就完了!事情的嚴重性你一定比我清楚……我們之間沒有所謂平起平坐的問題,只是我……我的問題,你是所有人的夢想,不要因為我——」
「那麼,我也是你的夢想嗎?」他急躁的打斷她的話。
她望著他的眼,由衷的頷首。「不只是你,薛韻兒也是我的夢想之一,可是我不會奢望得不到的東西。」
「你沒有奢望?你可知道因為這兩個字,讓我失望了多少次?」他比她更痛心的抱怨著。
「好……好啦!」她直勾勾的盯著那把瑞士小刀,心底發寒。「我、我答應試婚,別做傻事,可以嗎?」
「你要補償我十二年來的愛嗎?」他尚未鬆手,正視她的神情非常專注。
「十二年!」好沉重的愛戀……
「而且,我的愛永遠超越於你,你知道嗎?」他勾勒著她小臉的輪廓,熾熱的情感透過指尖傳達給她。「如果我在乎外表,我何必死守著你?聰明的人太多了,我就是喜歡你的真,如此而己。」
十二年!那是多麼漫長的歲月,她要如何彌補這麼長的等待?恐慌是她目前的唯一感受;這不表示了,不論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追趕上他?
「你很彷徨?」他的雙眼忽然染上邪魅色彩,他以專制的語氣對她說:「試婚是讓你培養對我的感情,我們之間只能有一個結果,結婚!」
「你……」她很想抗議,他憑什麼決定她的一生?可是礙於那把刀,她無法開口;彷徨是必然的,畢竟她真的不懂什麼是愛情,這個男人以如此強烈的方式說愛她,她是否也要以同樣的方式回應?
不!不行她洩氣的認定自己做不來。
「你把刀放下啦,我已經答應了呀!搬去你家、配合試婚,行了吧?」
突然,他很輕鬆的將刀子往後一扔,然後笑了起來。
「你認為,我真的會毀掉自己的臉嗎?」嘍?什麼意思啊?
他邪氣的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我是靠臉和身材吃飯的,你忘啦?我是不會自毀前程的,傻瓜!」
「你、你又耍我!」
她怒叫了一聲,劇烈的疼痛立刻從下腹傳來,痛得她連吼叫都失去了威力,他也一溜煙的逃之夭夭。
她好生氣,他居然拿這麼危險的事開玩笑,真是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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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凡凡的行李只有一隻皮箱、一台手提電腦;本來她還想將書房裡的雜誌資料一併帶來,可是她想到一個超級名模的家中,流行資訊肯定比她這位小編輯多。
走入班家大廳,她的印象全回來了,新穎流行的擺設不變,富麗堂皇的裝潢、家其全是價值不菲的名牌或古董。
「凡凡,這些讓管家去弄就行了!」坐在樓梯上的班夢飛走了下來,平日她若沒有課,最喜歡的消遣就是窩在家裡睡覺,所以常常都是穿著睡衣、睡眠惺忪;不用外出,她自然不需要戴上偽裝用的眼鏡。
巫凡凡因她的美麗愣住了,半天說不上話。
「凡凡,你怎麼傻啦?」巫凡凡的娃娃臉總讓班夢飛很習慣的忘記她的實際年齡,從以前開始她就是這樣喊她。
「不是!好久沒見到你,你還是這麼漂亮,好像你媽媽……」
巫凡凡由衷地說完,班夢飛卻微皺了下眉頭,似乎不喜歡這些讚美;不過下一秒,她已拉著巫凡凡的手走向客廳中央的沙發。
「別提那個,凡凡,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班夢飛美眸泛笑,連同為女性的巫凡凡都如癡如醉。
「什麼事啊?」
「雖然你只是先和二哥試婚,但我認為,先生個小孩也不錯,所以——」
「生小孩?」巫凡凡大聲嚷嚷起來:「你到底在說什麼呀?試婚又不是結婚,況且況且我幹嘛生小孩呀?我的工作很忙耶!」
班夢飛連忙安撫激動的她:「你用不著大呼小叫啦,反正這不是遲早的事嗎?二哥纏了你這麼久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們都沒有那個嗎?」
望著班夢飛語帶保留的模樣,巫凡凡蹙眉問道:「哪個啊?」
「上床呀!」
班夢飛神態自若的說完,只見巫凡凡的眼瞪得好大,赤紅染遍了頸部和耳根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班夢飛以同情的語氣補充:「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二哥會霸王硬上弓呢……」
「他敢嗎?」巫凡凡小心翼翼地間,生怕他真的會偷襲自己。
「我不知道耶!」班夢飛支著下巴,沉吟道:「不過……你會和他同床共枕,有沒有發生,或他敢不敢,只有你會知道吧。」
巫凡凡的臉又紅了,而且,班夢飛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我要和他同床共枕?」
聞言,班夢飛以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著她。「對呀!小姐,試婚就是同居,即將走入婚姻的男女,還分房睡的話,就失去了試婚的意義了!」
「我……」
她尚未準備好,光是想到要與他袒捏相見,她就很想臨陣脫逃。
「不管那些了!不過二哥最好能弄大你的肚子,生米煮成熟飯,你就可以更快和二哥步入禮堂。」
「夢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巫凡凡一副快暈倒的模樣。「我答應試婚,並不代表我一定得和他發生關係,因為我不會在不確定的情感中,獻出自己的身體。」
班夢飛以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根本還沒有喜歡上我二哥吧?」見巫凡凡點點頭,班夢飛差點昏厥的大呼:「你真的是個怪人耶!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二哥的心意嗎?一、兩年也就算了,小姐!十二年了耶!」
又是十二年!她最近被這個數字纏住心神,心緒跟著紊亂,注定了她必須要對這個數字負責?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對他從未有任何遐想!」巫凡凡坦白地道:「這是事實,就算我決定與他試婚,也不代表我一定會跟他結婚!因為,就連我都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辦法培養出像他一樣沉重的愛情。」
「沉重?」
「嗯!對他來說也許很輕鬆,因為這是經年累月所累積而成的情感;可是我不同,我必須從無到有,一點一滴地去建立。」
「你好像將愛情當成一份工作似的。」班夢飛不認同她的說法,「我不相信這些年來你對我二哥一點感覺也沒有,是你尚未發現而已。」
巫凡凡癱在沙發上,紊亂的心緒至今尚未平靜,她已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個問題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班夢飛替可憐的班辰智歎了口氣。「也許,你會覺得二哥在強迫你,但我不希望你這麼想,否則你只會覺得心情沉重!」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順其自然,提起勇氣去接受他給你的一切吧!」班夢飛凝視她可愛的臉蛋,言歸正傳:「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和我二哥上床,你一定可以很快的體會他愛你有多深。」
「夢飛!」巫凡凡大叫,盯著眼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美人,突然覺得她和薛韻兒頗為相似。
班夢飛不以為然的聳肩,漠視她的大驚小怪。
「我只是提出最好的建議嘛!是你問我該怎麼做的呀。」
巫凡凡又羞又氣地瞪著她,班夢飛只顧著打呵欠,含糊的說道:「我要去睡了,對了!這個家你不需要下廚打掃,所以你可以很專心的培養自己的愛情!還有,我爸媽下個星期會回國,我希望你和二哥能「努力」一點讓他們高興!」
巫凡凡聽不太懂她在說什麼,等她回過神來,班夢飛的身影已消失在樓梯口,至於如何讓班父、班母高興,她則是有聽沒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