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遍……天啊,她昨天一夜沒睡,只為背那該死的秋聲賦,沒想到,今兒個她順利地背完書.沈敬儒居然還要求她抄寫十遍。
她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大椅,思卿早就被孟蘭領走了,借口要商量莊務。
才不是莊務呢!還不是昨兒個夜裡思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在孟蘭房裡哭訴她幾個月來被沈敬儒折磨的「慘狀」,說從夫子來後,她沒休息過一天。夫子可以不休息啊,他年紀大啊,但她才剛及芨耶,體力有限,怎能過如此「操勞」的生活!
孟蘭拗不過她苦苦哀求,答應思卿今天會領她出去喘口氣,果然,沈敬儒前腳才剛踏進書房,孟蘭後腳就跟進來了,想當然爾,思卿投給她一個抱歉的眼神後,順利地跟著孟蘭離開了書房。
只剩她這個伴讀的!主子都走了,還伴什麼讀啊!她也好想開溜啊!琥珀可憐兮兮地望向沈敬儒。經過一段時日,她現在對他也有對夫子般的敬重了,不似從前,逞口舌之快。
「夫子,我……」雖說從那天在悅己園的事後,思卿就大刺刺地喊他沈敬儒,但她還是不敢這樣喚他,依舊喚他夫子。
「(秋聲賦)背完後,抄寫十遍。」他面無表情地丟下話,便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手指交疊成尖塔狀,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琥珀往外頭望了一眼,思卿已經走遠了,真好。
「快背。」他依舊面無表情。
背就背!算她琥珀倒霉,遇到這樣不通情理的夫子。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初浙流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清脆爽朗帶有些微童音的聲調一字一字的背誦出(秋聲賦)。
文中歐陽修用具體的視覺意象來表現聲音的特質,將視覺與聽覺做了相當貼切的轉換,但在沈敬儒眼中,不需文句轉換,琥珀字句清晰的背誦,已將(秋聲賦)的前半段做了最好的詮釋。
沈敬儒閉起雙眼,優雅地坐在太師椅裡,專心聆聽起琥珀獨特的嗓音,嘴角有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
夫子從她背完書後,就離開書房,說是去透透氣,她也好想出去啊,可是夫子硬要她抄寫(秋聲賦)十次才可休息,否則……他瞥了牆角的細鞭筒一眼。
嗚嗚……她不想再被打手心啊!可她又好困……
嗅!她不行了,她再也撐不住了。
眼皮很重,四周的景物似乎膝檬俄盼的,手中的毛筆好似有千斤重,還有三遍……
不行……得抄寫完……否則夫子會打人……打手心很痛啊……她不要打手心……要抄完……一定要抄完……還有三遍……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睡……啊……她好愛睡啊……但聞四壁蟲聲卿卿……如助余之歎息……歎息……呼……呼嚕嚕……
咚!琥珀終於不敵睡魔的召喚,小臉壓在抄寫的宣紙上睡了起來。
呵!還是睡覺舒服,琉泊在睡夢中微笑,晶紅的小嘴兒微啟,像個幸福的美人兒。
不知過了多久——
晤晤……好熱,什麼東西纏著她的舌……又滑又緊……嗯晤,不要……琥珀用雙手掙扎著。
但那東西不但不退縮,反而更加吸吮住她的小舌……纏緊……嗯啊,不要咬她……好……好難過。琥珀像是做惡夢般呼吸困難急促。
嗯晤……她喘不過氣了……她的唇瓣好痛,那刺刺的東西一直刮搔著她的下巴……住手!嗯呀……
「不要!」琥珀尖叫驚醒。
她急喘著氣,呼吸急促紊亂,張大美眸,環視四周,那酡紅的小臉龐看起來既無辜又慌亂。
「夫子?!」她驚訝的尖叫。
沈敬儒昂然站在桌前脾晚她,黑眸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夫子!我不是偷懶我只是太累了打個噸而已,真的我真的沒有偷懶我是因為昨夜一整夜都在背(秋聲賦)才會打瞌睡的,我真的很認真在抄寫歐陽老頭的(秋聲賦)你看我都寫好七遍了還有三遍而已真的還剩下三遍而已膽。」琥珀像是怕沈敬儒不信般,話講得又快又急,快到讓人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只見琥珀急急地拿起桌上的宣紙,討好的呈在沈敬儒面前。
「夫子,您看,我很乖的。我有乖乖的在抄寫文章幄。」她張著燦眸道。
沈敬儒比她高,她必須抬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小小的臉蛋仰視眼前不發一語的男人,如羽毛般的長睫眨啊眨的,酡紅的粉頰很是誘人。
夫子不說話。
他……他看起來好生氣啊,冷著一張臉。她……她只是睡了一下,他幹嘛就不說話。他該不會又要打她手心吧?打手心?赫!不會吧?!琥珀驚恐地瞪大雙眼。眼角偷瞄籐鞭筒有沒有少一根細鞭兒。
「夫子?」
他怎麼不看她努力抄寫的成果呢?反而像是發呆似的。
「夫子!」她伸手拉他,他看起來有點兒奇怪。
啪!沈敬儒猛然甩開她的小手。
「不要碰我!」他雖是低吼,嗓音卻出奇的低沉沙啞。
「夫子……」琥珀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夫子好像很生氣,她只是打了個噸,有那麼嚴重嗎?
琥珀嫣紅的唇瓣微顫著,小手緊捏著剛才辛苦抄寫的宣紙,都捏皺了,她委屈地抿緊小嘴,美眸裡水氣瀰漫。
為何他總是這麼嚴厲,總是這麼一絲不苟,睡一下會怎樣嗎?她真的很累啊,她昨晚很努力地默背(秋聲賦),莊內人都睡了,她撐著不敢睡,他知道在寒夜那種硬撐著沉重眼皮的感覺嗎?好痛苦啊!
她琥珀真的很難得如此認真在準備夫子交代的功課,真的!
為了今天能將文章流利背出,她強忍著睡意,在嚴寒的夜裡,不斷用濕巾子抹臉,只為了得到他一句讚賞,一句就好了,可是他對她真的很挑剔——咬字不清,重背;斷句不對,重背。
她前前後後背了三次,背得口乾舌燥,卻是一口茶都不敢喝,只要得到夫子一句稱讚,那昨夜的奮鬥都值得了!可是夫子聽她順利背完後,卻不發一語,反而是冷著臉走出去。
她是哪裡得罪他了?她琥珀只是個小小的伴讀,只是莊內制酒師傅的女兒,為何對她要求這般嚴格?難道只因為她身份低下,就由得他這樣耍著她玩嗎?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為何他對她就不能放鬆一點,不能溫柔一點呢?
琥珀愈想愈難過,愈想愈委屈,壓低小徙,扁著小嘴,眼淚就這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無可遏止,淚水像黃河潰堤般,奔流不止,好似要將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傾訴夠。
「不許哭!」他又吼。
又來了,夫子只會吼她,他對思卿總是輕聲細語,對她就特別凶,就算思卿會頂嘴,但夫子總不會大聲對她說話,夫子偏心!琥珀的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地狂流,嗚嗚咽咽的,哭得梨花帶淚。
她用捏著宣紙的手抹去面頰上的淚水,卻是愈抹淚愈多。濕透的宣紙泌出了墨跡,隨著小手一抹,墨清染上了她的粉頰,淚水加上黑漬,琥珀的小臉瞬間成了大花臉,狼狽不堪。
「該死的!不要哭了!」他猛然一吼,大掌鉗住她小巧的下巴,封住了她被淚水湧濕的唇。
晤……琥珀措手不及,只能睜大淚眼,驚愕地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
夫子在做什麼?他……他是在吻她嗎?這感覺跟剛剛睡夢中的感覺好像啊……
嗯晤!那是什麼?夫子將他的……他的舌……晤!不要纏著她的舌啊……那好奇怪……
琥珀身子掙扎起來,卻被一雙鐵臂緊緊地夾抱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鉗住她的下巴,迫她微啟檀口,接受他狂妄的入侵。
琥珀驚得忘了哭泣,她感受到他沉重濃濁的鼻息及他身上的溫度,好熱!像要燒融她一般。他好有力氣,將她抱得好緊,她快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腦子亂哄哄的,思緒理智停擺,混亂中她無助地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感到原本在唇齒間肆虐的濕滑唇舌,沿著她的臉頰親吻,好溫柔,好舒服,動作輕而柔,深怕一用力,就壓壞她似的。
溫熱的薄唇吻著她的嫩頰,她小巧的鼻,她的眼,吻去了她長睫上的淚珠,而後溫熱的薄唇離開了她的小臉……
琥珀紊亂的呼吸慢慢地回復正常,她緩緩地睜開緊閉的雙眼,他依然是那樣俊美挺拔,只不過眉宇間多了些許掙扎。
兩人凝視,琥珀紅著小臉蛋,而沈敬儒則是眼露複雜情緒。
「夫子……」琥珀先出聲了。
沈敬儒深深地吸了口氣。「琥珀,你臉上有墨漬,快抹淨。」
「剛才……」她必須確認他不是在輕薄她,夫子也喜歡她嗎?
「剛才我只是在幫你擦掉墨漬,別多想。」他冷聲道,回復成以前面無表情的教書夫子。
什麼?
不過一晃眼,他就否認了?琥珀呆愣在原地。
「別光愣在那兒,快去淨臉!」
他又吼她了。
說謊!胡扯!會有人用唇舌去幫別人淨臉的嗎?做了又不敢承認,怯懦的男人!琥珀一咬唇,萬般委屈地飛奔出去,差點兒撞上端茶點兒進來的小廝。
「小心啊!琥珀!」小廝忙喊,待轉身放下茶點,「咦?沈夫子,你唇邊有墨漬啊。」小廝好心提醒。
沈敬儒卻像是萬般懊惱似的恍若未聞,繼而痛苦地將俊臉埋在雙掌中。
***
琥珀再不當伴讀,也不去書房了。
「琥珀,都快一個月了,你當真不回書房?」嗯,這周朝的秋葵紫浸磺製作精巧玲政,挺好。思卿一邊把玩著周朝的玉器,一邊與琥珀說話。
「思卿,不要再說了,雖然咱們是一塊兒長大的,你也視我如姐妹,但我總是下人的女兒,份內的事我會做,但伴讀不是我應做的事,我絕不回去。」琥珀賭氣道,用力掃著牆角的灰塵。
「琥珀!我什麼時候當你是下人了?」思卿搶下她手中的掃帚,丟到一邊。「不要掃了,唐大叔是咱們莊內首席的釀酒師傅,琥珀你也是釀酒的一把好手,別下人奴婢的掛在嘴邊。」思卿嘟道。
「這些才是我應該做的事,讀書對我而言是奢侈的事,莊主,您該回去書房聽課了。」琥珀擺出一臉丫環樣,她還在賭氣。
「不許說這種渾話!」思卿低斥琥珀。旋即握著她的手,壓低聲音道:「琥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從來不會這樣的啊,怎麼從我上回跟孟蘭出去透氣,逍遙一天回來後,你就完全變了樣。」
從那一天開始,琥珀堅持不上書房,也不讀書了,要是強迫她去,琥珀便擺出一副婢女樣,不是要去灶房幫忙,便是自願去清掃茅廁。她怎會要她做那些活兒呢?琥珀可是她的好友啊,所以她也就不敢再強迫她到書房去了。
面對思卿的逼問,琥珀還是不講話,壓低小臉,抿緊唇瓣。她在賭氣。
思卿歎了口氣。「別說你奇怪,那臭沈敬儒也怪,以前他總是緊迫盯人,要是我沒抄寫完規定的次數,他絕不會放過我;可他現在都閃不吭聲,時候一到就走人,乾脆明瞭,不囉嗦。雖然我比較喜歡他這樣啦,但是你們倆也倭是怪異了些。」
「別把我跟他扯在一塊兒!我最討厭夫子了!」琥珀氣得直瞪著地上的掃把,好似那掃把跟她有仇似的。
「我也討厭夫子。」思卿瞅了她一眼。一我看這樣吧,琥珀,地你也別掃了,快過年了,街上有許多新奇的玩意兒,咱們今兒個就出去逛逛吧!也好解解悶。」
「可是,思卿你待會兒還要到書房聽課,不去的話……」他會生氣吧?
「不去的話,沈敬懦也不能把我怎樣。反正你不去書房,他打不到你,他也不敢扁我,我怕啥呀?走走走,咱們出去逛逛,透透氣,那才是正經事兒呢!」說完,思卿不由分說的拉了琥珀就走。
***
廣祝大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市集上人潮洶湧,大夥兒擠來擠去,摩肩擦題的,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出雲山莊的主子出門,不免俗的帶著一堆隨從跟班,思卿嫌人多累贅,只留下護衛,其餘的全給撇在莊內。
幾個人走在喧囂鼎沸的午市,護衛顧得了主子,就顧不了琥珀,顧得了琥珀,就顧不得主子,因為思卿很喜歡亂跑。想當然爾,護衛當然得緊跟在主子旁邊。
「琥珀!快看,這玩意兒挺新鮮的。」思卿指著一打扮怪異的小販說道。
「姑娘,這是東瀛來的香料,中原地方沒有,今日算兩位姑娘便宜一點,二兩香料,算一兩銀子。」
好貴!琥珀伸長脖子瞧了瞧那攤上的香料一眼。
「買了」
思卿爽快撇下銀子,護衛手裡便多了包東沉香料。
「咦?前頭圍了好多人啊,琥珀,咱們去看看。」思卿拉著琥珀便往人多處擠去。
「來來來!這是小的家裡祖傳的泉酒,今日趁著空閒兒,運個幾壇出來周轉周轉,胡亂弄些銀兩兒,也好度日啊!來來來,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這兒有試嘗的小杯兒,喝喝看啊,喜歡的話,算便宜一點給您端來幄!嘗嘗啊!」小販大聲哈喝著。
「曖!琥珀,咱們去嘗嘗,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好喝?」思卿興致高昂地拉著琥珀到前頭。
「啊,兩位姑娘,嘗嘗看啊!」小販熱心地端給兩人各一小杯酒。
「小販,也給我一杯。」眾人見兩位美女都伸手拿了,便紛紛也向小販討酒。
思卿綴了一口,隨即吐吐小舌頭,低嚷道:「啊!好辣!一點兒都不像咱們莊裡的蓮花白嘛!」
蓮花白?
此語一出,眾人驚訝地看著思卿,隨即竊竊私語:
「那就是出雲山莊的莊主啊……看起來好年輕……」
「還是娃兒呢……怎麼會在這兒閒晃……」
「聽說莊內都由總管把持啊……她一點實權也沒有……太年輕了嘛……」
琥珀聞言,氣得大嚷:「你們別在那兒碎嘴,咱們莊主是出來散心的,莊主說這酒兒比不上咱們莊裡的蓮花白是事實,別瞎扯些有的設的!」小身子出面護主。
眾人被琥珀一陣搶白,隨即摸摸鼻子,乖乖閉嘴。
「呵呵呵!想不到應天府首富也會到這人多嘴雜的市集逛街散心啊!」一陣低沉的笑聲打破了眾人的尷尬。
高大的護衛立即擋在思卿面前,瑰拍則是一臉緊繃看著來人。
「別緊張,在下周丕顯,雲莊主應該聽過在下的名號吧?」高大的男人邪佞地笑道。
「沒。」思卿輕揮了手,護衛隨即退下。
周丕顯大笑,」外傳雲莊主從不管事,所以沒聽過我的名號是自然,但旁邊這位琥珀姑娘應該聽過周家莊吧?琥珀姑娘的爹親可是唐師傅?聽說唐師傅從入夏以來,都睡在酒坊裡,深怕輸了明春的品酒大會?他可真是緊張啊!」粗曠的男人眼底有一絲嘲諷。
「我爹睡哪兒不關你的事!姓周的,既然你大言不慚說要在明年的品酒會掄元,那就拿出真本事來,別淨說些有的沒的!不管你怎麼說,咱們莊內的蓮花白是天下第一,要打敗咱們,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行了的吧?」琥珀不服氣地回嘴。
「嗯……唐師傅的閨女不但臉蛋長得好,一張小嘴兒也挺厲害的,聽說貴莊第二好酒思堂春就是出自你之手。這樣吧,讓我瞧瞧出雲山莊的釀酒師傅對酒的瞭解有多少?琥珀姑娘,你說說看,這小販賣的酒是用什麼材料釀的?為何喝起來燒辣,卻又帶著一股香氣兒?嗯?」
哦幄!敵方下戰帖了。
琥珀哪能看外人在眾目腹膜下嘲諷爹親及自己,她好歹是出雲山莊首席制酒師傅的女兒,她也是釀酒好手耶,虎父怎可有犬女?一仰頭,她將手中的酒液給喝了。
嗯……這味道好像是……琥珀用丁香小舌舔舔唇邊殘餘的酒液。周丕顯的眸光莫名地閃了一下。
「這味道有點兒類似濟寧金波酒,是高粱釀製的,裡面加了……嗯,應該有沉香、相粑、檀香等十多味的藥材,還有……」琥珀聞了聞酒杯,續道:「應該還有桔餅、冰糖等。」
啪啪啪!小販拍手。
眾人轉頭看向小販,小販笑著道:
「姑娘,你真是識貨人!沒錯,咱家的先祖是來自濟寧,這酒兒味醇厚濃,具有行氣活血、健脾解瘟等功能,今兒個遇著姑娘是識貨的人,算姑娘便宜一點兒,你買一壇,我再送一壇!」小販真是三句不離本行。
「唐師傅平日的教導果然嚴謹,令人不容小覷啊!看來我周家莊得更加把勁兒,才能將出雲山莊的蓮花白擠出三名外啊!」周丕顯還是語帶嘲諷。
什麼?蓮花白可是二十年來江南第一好酒啊,這姓周的居然敢如此狂妄,不但要拿下第一,還要將蓮花白擠出三名外?!
看著嘴角勾著邪肆笑容的周丕顯,愈看愈礙眼,琥珀絕不能容忍外人欺負到頭上,「喂!你……」話還沒說完,便被思卿打斷。
「琥珀,咱們走,犯不著在這兒浪費唇舌。周當家,你要真有本事,就在品酒大會上耍,用不著在這市集裡撒潑激人,你說是吧?」思卿輕揮了下手,高大的護衛立即在人牆中開出一條路。
周丕顯看著兩人離開,眸光在琥珀小小的背影上凝視了好一會兒。
拜這場騷動之賜,小販的酒很快銷售一空,笑得他合不攏嘴,心裡頭還盤算著要送一壇給出雲山莊做謝利呢。
***
「那姓周的真討厭!」琥珀嘟著。
「不用與那種人計較,光會耍嘴皮,沒啥屁用,理他是便宜了他,當他是瘋狗亂吠也就是了。唉!琥珀,前頭有人耍蹬技呢,咱們去瞧瞧。」思卿指指前方有人站在長竿子上耍雜耍,她興致勃勃地快步向前,護衛連忙跟上去。
琥珀心頭還掛著剛才的事,一門神,便失了思卿的蹤影,她左右張望,卻是不見思卿。
「思卿!思卿!」她高喊。
市集裡人潮洶湧,她個兒又小,蹬著腳尖兒也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思卿跑到哪兒去了?她心裡有點急,卻不慌,有護衛跟著,思卿應該沒事。
「來幄!來幄!姑娘,看耍戲法兒啊!耍得精彩,給個賞銀;耍得辛苦,給個人場!來來來!」
偏市集外邊有一大群人圍觀,琥珀也就過去瞧瞧。
只見一人拿著火把,便往口裡頭吞,過了一會兒,再將火把拿出,火一樣燒得旺盛,那耍火把的人也毫髮無傷。
眾人正待叫好打賞,突然一陣悶雷打下,磅!轟隆!轟隆【
一眨眼間,天空烏雲密佈,不一會兒,雨滴便僻僻啪啪的打了下來,民眾四散,慌亂躲雨。
「曖!看倌,賞銀兒!賞銀兒啊——」雜耍藝人苦喊著。
琥珀將隨身的幾個銅錢塞在雜耍人手中,便跑開躲雨去了。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雜耍人無奈地看了天空一眼,唉歎老天不賞飯吃啊,望著手裡幾個銅錢,胡亂收拾,也躲雨去了。
大雨下個不停,琥珀跑到小巷弄內的大宅子前躲雨,大街上的宅子門口都擠滿了人,小巷弄內倒是沒幾人,不過因她多跑了一段路,身子也被雨水打濕了。她坐在門口階梯上,望著雷聲不斷,烏雲密佈的灰暗天空,這雨大概還要下一陣子吧。
秋天了,天候轉涼,加上這雨來得突然,她沒多穿厚衣,身子被急雨淋濕了,冷得直打哆感。沈用覺得身子濕答答的,一陣涼風吹來,小膀管起了一粒粒疙瘩,她打了個寒顫,不住摩攀著雙臂,望著愈下愈急的雨,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雨絲隨風狂打,水珠急竄,形成迷濛的雨幕,煙雨濛濛,坡用孤伶價地坐在大宅院門口,彷彿天地間只剩她一人。琥珀低垂著眼,看著自己的腳尖兒,卻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一對黑眸。
那健壯的膀臂,溫潤的薄唇,散發磨香味的身軀……
琥珀不覺羞紅了臉,蔥般纖指撫上自己的唇瓣,指尖沿著唇形撫去。
那一天他就是這樣吻她的,薄唇沿著她的嘴兒細細舔著,用舌尖勾畫她的唇形,再霸道地侵入齒間幽境。
她壓低螓首,看著鞋尖前的濕儒地面,他的吻熱切且激情,而現在她卻只感受到指尖上雨水的冰冷,他……他為什麼要那樣對她呢?
她賭氣不見他,他就不能主動來找她,對她解釋清楚嗎?還是他就是瞧不起她?
她只是個釀酒師傅,出身釀造世家,沒有顯赫切身家,也沒有傲人的財富,唯一的嗜好是釀酒。
唉!
他真是這般嫌貧愛富嗎?
琥珀咬了咬下唇瓣,雙臂抱緊自己,蠟縮在大宅院的門口階梯上,顯得楚楚可憐。
他可以來找她啊,總不能佔了人家便宜,還悶不吭聲吧!
燦眸委屈地浮起水氣,直愣愣地盯著大門前的台階,雨下得好大,雨水狂妄潑灑,台階上都濕滴油的。
這應該是戶大戶人家吧?每一台階都掃得乾淨,也沒有青苔,台階兩旁還有胺磷石刻,晤,挺精緻的……琥珀瑟縮在門牆邊,居然研究起台階來。
有幾階呢?
一階、兩階、三階……咦?
這是……
難道……
她微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台階前的地面出現一雙男鞋……她屏息,慢慢地抬眼往上看,是青衫下擺,她胸口猛然一震,緩緩地再調高視線往上看,是青衫袖口……骨感分明的大手拿著傘把……她嚥了嚥口水,輕輕地再往上看……一雙如潭水般深邃的黑眸!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