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秦皓磊都還來不及說什麼時,楚天烈便焦急地出現在門口,接著,老太太也上樓來湊熱鬧。
聰明的老人家彷彿看出了什麼端倪,她先將無語的三個巧妙地各安排了一間房,又熱熱絡絡地拿了食物給三個還未進食的孩子們吃——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都先把它丟向一旁,這個肚子可是餓不得的……
老太太又三申五令地告誡他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統統先好好睡一覺,否則,她老人家可要生氣了。
其實,這幾日下來,生病、焦慮,又加上「你跑我追」的三人,此刻理應是身心俱疲,早該入夢了,但他們是各據一張床,思緒洶湧澎湃,難以成眠。 就在歐璨筠隔壁房的楚天烈,此刻正雙臂交錯於腦後,腦中意念不斷浮現——
他知道,他應該是最要置身事外的人,因為他明白璨筠和秦皓磊的情感絕不是單戀她八年的自己所比得上的,但他還是——心不由己!
尤其是這兩天,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數——先是秦皓磊活過來,又是璨筠突然失蹤,這麼多的衝擊,教他怎能當做沒事人一般?!
當他和秦皓磊像無頭蒼蠅到處亂找,終於尋到伊人正在此處時——他的心一半是熱絡的,一半卻是寒涼的。她平安無事,固然可喜可賀,但她先往秦皓磊住處跑,不也證明……
他在璨筠心中到底有何份量?楚天烈在極端痛苦與嫉妒之中,甚至突發奇想——若他也是「傷殘」,可否能換來佳人一絲一毫的愛憐?
可鄙!他用力甩甩頭,試圖甩掉這個無聊又悲哀的念頭!感情是無法強求的道理,連小孩子都知道,看來,這一切已是命中注定,就認了吧!
本就是秦皓磊命不該絕,本就是他們緣不該盡。
楚天烈高大的身子在床上輾轉反側,夜已深沉了,他看看表,快兩點了。不知隔壁病體初癒的璨筠入睡了沒?
忽然間,他聽到細微的腳步聲,然後是輕輕的開門聲——楚天烈的意識陡地崩緊,那聲音正是來自隔壁!
楚天烈輕啟門扉,在微小縫隙間看見歐璨筠柔美的身影,並看見她輕巧的轉開了秦皓磊的門……
楚天烈頓時明白那代表什麼!
他整個人只能禿然無力地靠在牆上,唇邊掛著一個好無奈的微笑,深深的眸子中浮出一層淚霧……不禁自語道:
「璨筠,你這招好!任他再鐵打的心腸,也無法對你逃避了。恭喜你終於懂得主動去抓住自己的幸福,這才是我心目中最慧黠深情的璨筠!」
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畢竟璨筠找的是秦皓磊,不是他楚天烈——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歐璨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太清楚了。
當秦皓磊看清翩然而至的佳人,正是他想得發狂的歐燦筠對,他不能置信地睜大眼睛。
「璨筠,你——你還——沒睡?」他困難地把自己修長的身子從床上急拉起。語氣是結結巴巴的。
「是的,我沒睡,因為我要來找你。」歐璨筠故意「臭」他,又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床邊,用翦翦秋水瞅著他。
秦皓磊幾乎無法自持——他的璨筠竟在這夜深人靜之時主動前來找她?但遠來不及遐想什麼,他馬上先表示他的歉疚及悔意。
「璨筠,我對不起你,我騙了你,你——恨我嗎?」
「恨!我恨你的殘忍,恨你的固執,恨你的自作主張。」歐璨筠的一番話將秦皓磊的俊容削成慘白,但她卻更傾向他說:「但那已經過去了,而且我從沒有恨過你——這個人!」
秦皓磊心中一熱,眼裡有淚,輕喊: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手腳已經——已經……」他仍對此在意。
歐璨筠輕輕撫向秦皓磊的羲腳,這個溫柔的動作教他倒抽一口氣,立刻作勢要移開,但她堅定地按著他,纖纖柔荑在此刻發揮了無比的穩定力量。
「知道,我已知道,但那又如何?我現在只知道是它們幫助你站起來,我感激『它們』!皓磊,我愛的是你呀!不是你失去的——手腳。」
秦皓磊再也無法遏抑奔騰的情緒,狠狠緊抱她,淚水狂流不已,「璨筠哪!慧黠深情如你,我受之有愧,我一輩子也還報不完!」
歐璨筠也跟著哭了,經歷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今日總算苦盡甘來,她眼裡的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璨筠,這五年來,我思念你,我好……想你,常常想到痛哭出聲……」秦皓磊把歐璨筠抱得更緊,簡直就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兩人禁錮了五年的熱情及思念,霎時如火山爆發,不可收拾——秦皓磊的唇猛然吻上她的,大手更佔有似的撫摸她全身;他需索的吮吻洶湧不絕,從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舌,到她粉嫩頸項,更長驅直下……她的睡裙被撩了下來,露出優美白淨的大腿,處子之胸更已半裸……兩人呼吸急促、血脈噴張、熱情如火焰,秦皓磊幾乎就要……
「不,我不能,現在的我沒資格要你!」秦皓磊猛地放開她在一旁顫抖不已。
噢,皓磊,丟掉你該死的自尊及自卑吧!我不再是以前聽話的璨筠了,我這次絕對不讓步了!歐璨筠在內心呼喊著,嘴上卻委屈地問:「皓磊,難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別這樣說!我愛我,我太想要你了,幾乎……」
歐璨筠聞言,用盡她所有的膽量,主動握住秦皓磊的大手,將它覆上自己裸裎的胸前,然後用深切愛意、堅定無疑的目光注視他;這舉動,徹徹底底擊垮了秦皓磊早已就脆弱、不堪一擊的自制力!他再也沒有了理智,激動地向她俯下——
在星月懸空,在再無阻隔的肌膚相親裡,兩個苦戀許久的人兒,身心終於完全結合在一起,而秦皓磊也真正擁有他最心愛的女人……
黎明時分,天色才剛濛濛亮,秦皓磊就醒了過來。
他望向身旁的歐璨筠——嬌俏的短髮,猶如酡紅的雙頰,柔美的唇瓣上還有如夢似幻的笑意——整個人美得像滿林芳菲,紛紛灑落在他男兒的心湖上,激起陣陣漣漪……
秦皓磊的俊臉全是心滿意足!他輕輕地撫觸歐燦筠的臉蛋、秀髮,眼底、指尖儘是輕憐蜜愛。望著熟睡的她,他不禁自語:
「老天爺,我到底做了什麼傻事?差點就糊塗到自掘填墓,親手埋葬掉舉手可得的幸福——好險,好險哪!」秦皓磊忍不住涼意直竄,全身輕顫起來。「筠,為了我這個蠢蛋,你吃了不少苦頭吧!你的短髮、你的纖細……在在控訴了我的罪過。我只能謝謝你原諒了我、包容了我,我發誓,我絕對不再讓你流淚了;而且,就算傾盡我秦皓磊一生的力量,也要讓你幸福、快樂!」
歐燦筠滿足地伸了伸懶腰,隨即睜開雙眸,赫然迎上昨晚和自己纏綿繾綣的秦皓磊那柔情似水盯住自己的目光,她臉蛋又是一片燒紅。
昨晚——不,是今晨,他的狂野飢渴,還有自己火熱回應……噢,真羞!但她好高興,她終於辦到了!
「筠,我有沒有對你——太粗魯?」秦皓磊把歐燦筠摟進結實的臂膀裡,輕柔又不安地問。
歐燦筠搖了搖頭,那點疼算什麼?倒不如說是甜蜜來得恰當!守了二十八年,能留給自己最心愛的男人,她好快樂!
她情不自禁喜上眉梢,捧著秦皓磊的俊臉,主動獻上她愛意的櫻唇;這令他差點又要被她挑逗得慾火焚身。
「你這個小魔女,你再如此妄為,我可要對你——對你——為所欲為了哦!」秦皓磊的呼吸及心跳均急促起來。 「什麼是『為所欲為』呀?」歐燦筠故作天真無邪狀,睜大了清亮的雙眸,無辜地問著。
「你——好——可——惡!明知還故問,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是不行了,看你老公厲害……」接著,他使出了往昔了常對她做的親匿動作——呵癢!
歐燦筠的嬌笑連連,惹得秦皓磊方寸大亂,原本頑皮的大手不知是何時變成纏綿的愛撫……兩人的激情在瞬間如烈火蔓延……
「呀!糟了,天亮了,我得快回房去……」是歐燦筠僅存的理智使她突然驚呼起來。
秦皓磊是很想永遠留住春宵、留住燦筠,但她的「緊張」沒有錯,他也絕對會保衛燦筠的名節——雖然實際上已被他這壞蛋給佔有了去!
還有,老太太一向有早起的習慣,他是不怕被老人家發現,因為他根本巴不得讓全世界都明白燦筠已經真正屬於他了。但女孩子家總是要有女孩子家的矜持,多了這麼點顧慮,這也是應該的。
哦!時間真的不早了,秦皓磊也跟著歐燦筠趕緊跳下床,理平凌亂的被褥,卻看見上面的淡淡血跡……
歐燦筠的臉蛋燒得火紅,連忙轉身逃避他熾熱又疼惜的目光,巴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燦筠哪!他秦皓磊究竟何德何能?竟能擁有她的純真及摯愛。他從背後一把緊抱住她,彷彿永遠都抱不夠似的。許久、許久,他輕輕地將她扳正身子,低啞又深情地說:「燦筠,我好感謝上蒼賜給我的這一切!想到我差點就和幸福失之交臂,想到我差點就永遠失去了你,我就不禁要發抖!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感謝這冥冥之中的各種牽引;還有你——願意給我贖罪的機會,你讓我重生,而且充滿勇氣……」
歐燦筠完全瞭解他的心情,忍不住笑中含淚道,
「重要的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浪費了,皓磊,別再說贖罪的話了,因為那對我而言,也是一種拯救。你說的沒錯,幫助我們的人實在太多,像黑人護土瑪姬……
「你說什麼?!」秦皓磊迷糊了。
「她呀……」歐燦筠又是一笑。「幫了我不少『暗』忙呢!能得知你的——狀況及住址,也都全靠她,還有……」
「嘿!她的裝傻技巧真是高明!」秦皓磊也笑了。
「沒錯!還有老太太的穿針引線,以及……」
楚天烈!兩人竟不謀而合地在腦際閃過相同的念頭。
歐燦筠和他彼此交換了一個深切明白的眼神,在心底都有了共同的默契——看來他們最愧疚的,也最該感謝的人就是他!這個看似不拘小節,實則心細如絲的大男孩。
秦皓磊及歐燦筠互望一眼,同時輕輕點頭,他們會努力彌補的,即使感情這檔事最說不準,他們也要盡量將對天烈的傷害減到最低的程度……
早餐時,老太太就發覺氣氛的特殊。秦皓磊常不知不覺流露出對歐燦筠癡迷又憐惜的眼光;而歐燦筠的臉蛋則嫣紅得如春花綻放,羞怯又狂喜。
莫非這兩個孩子已偷偷嘗了禁果?呵!皓磊這好傢伙,可真是速戰速決呀!」
老太太忍不住抿嘴偷笑,她可也是過來人呀!哪會看不出來這其中的微妙!?她饒富興味地做起旁觀者,又心知肚明故意問著:
「燦筠、皓磊呀!昨晚睡得可好?」
只見歐燦筠更火紅了臉,只輕輕點了頭,便把臉蛋埋到胸前了。
而不會說謊的秦皓磊則結巴地猛說:「好——很好……」他那樣子,簡直像個傻蛋,欲蓋彌彰!
老太太想變本加厲再糗糗他們,諸如:被子可蓋好?床會不會太小……之類的話,但想想,兩人歷盡千辛萬苦才重逢,就可憐可憐他們,收收老頑童性格,放過這對有情人吧!
「別發呆呀!皓磊,還有燦筠,你們先吃吧!我去叫天烈,也許他昨晚太累了,今早才會爬不起來。」
老太太一語驚醒夢中的兩人,連忙收拾好喜悅得失常的心緒。
老太大對這三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的——看來,這道感情的三角習題,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就是不知道這個看來高壯斯文,對燦筠小姐也一往情深的男孩子,可否已有「心理準備」來面對這個結局。
不過,老太大的顧慮顯然是多餘了,當她打開房門一看,迎接她的竟是收拾妥當,一如往昔的空茫房間。
楚天烈早就離開了!
「皓磊、燦筠哪!天烈走了,只留下一封信。」老太太呼喊著,急急從樓上走下來。
秦皓磊和歐燦筠一聽,神色慌張地奔向老太太。
匆匆折信一看,楚天烈的字跡赫然躍於紙上——
我先離開此地了,因為——時候到了。
燦筠及皓磊,恭喜你們了,五年來的生離,總算沒有拆散你們,足以證明有情人終可成眷屬,你們有對的緣分及福分!尤其昨夜,不,是今晨,你們……更加證明該是我退出的時候了。
秦皓磊及歐燦筠看得感動又臉紅不已,原來天烈早發現了他們……
我必須承認,我愛燦筠愛得非常辛苦,但毫無怨恨。也不怕皓磊你這傢伙又生氣、又吃醋,我要對燦筠說:我愛你、真的很愛你,但這場愛情遊戲裡,畢竟只有我自己在玩,不是嗎?沒有你的回應,相信我絕對得不到圓滿的愛。
我只能說,秦皓磊,你好福氣,有幸得到燦筠全心的愛;擁有彼此的愛,你們才能算是真正的一對。不過,秦皓磊,你千萬給我注意,別再愚昧得自作主張,別再惹燦筠傷心落淚——否則,我隨時隨地都會捧扁你!
歐燦筠眼眶有淚,不斷在心底吶喊:天烈,你真的很好,但我只能對你說抱歉,相信像你這麼出色、聰明的男人,一定可以很快就覓到自己的幸福……今生我倆無緣,請你打開自己的心扉,熱誠去擁抱你的未來!
其實這八年來對燦筠所投擲的感情,我絲毫不感到後悔!只要一想起自己也曾擁有這一段年少輕狂,也不算白走這一遭;是誰說得好:「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畢竟我曾經轟轟烈烈去愛了,畢竟我對得起自己的感情。這一生中,這曾全心全意付出我的感情,但當情況再明顯不過,我也就坦然退出,至少我能將心比心,退得漂亮!我會給自己打氣及鼓勵——楚天烈,你夠明理,也夠勇敢!你們是否也可不吝嗇地給我如朋友般的衷心喝采呢!?
歐燦筠及秦皓磊閱信至此,早就不知在心底喝采激賞楚天烈有幾遍了。
失戀雖然難過,但還是要餬口——差點忘了自己來洛杉磯是有任務的。燦筠,我以總經理身份暫准你假,你和皓磊安心地去整頓你們的事務吧!相信台灣還有很多人想「捧」這傢伙!
還有老大大,天烈沒向您打聲招呼就離開了,真是失禮,為了彌補我的過失,請敲皓磊這傢伙竹扛,我竭誠歡迎您來台灣一遊,我絕對會盡地主之誼,熱情款待您,讓您有個永生難忘的台灣之旅——就這麼說定了哦!
再見了,各位!
楚天烈
在—旁看得眉開眼笑的老太太,對天烈這孩子真有說不出的激賞及好感呀!雖然與他相見不過數小時,但她感覺得出自己又多了一個「好兒子」了。也難得他有這般胸襟、氣度及智慧,能將這複雜情事圓滿處理了。
歐燦筠及秦皓磊內心的震撼更是難以形容!唯有衷心祝福他,願他快快療傷止痛,早日尋到自己的春天,擁有絕對的幸福,因為——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呀!
歐燦筠、秦皓磊衷心祝福著他!
◆ ◆ ◆ ◆ ◆
「什麼?你說你——『失敗』了!?」話筒那頭是王佑芯更高八度的大嗓門,差點就把話筒震掉。
「小猩猩,拜託你小聲一點好不好?我耳膜快被你震破了。沒錯!你這狗頭軍師,不出主意則已,一出主意就叫我全盤皆輸……」楚天烈有點哭笑不得地無奈。
「不可能哪?!就算不能進展神速,也不可能全盤皆輸嘛!為什麼?是你太『猴急』了嗎?」王佑芯毫不修飾用辭,直率得很。
「氣質點!氣質點!王博士,你這樣講話不怕嚇死人呀!以後你若出去教書,台下學生絕對被你嚇到口吐白沫。」
「誰說我一定得教書?好啦!差點又要和你抬槓了,你少廢話一堆,快從實招來。」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瞧小猩猩那緊張樣,像是皇帝不急,反倒急死太監了。楚天烈笑笑說:
「因為——我遇到了一個超強對手,只好甘拜下風。」
「什麼!?你別開玩笑了,絕對不可能會有什麼厲害的對手能贏得燦筠的心。不是我喜歡誇你,你實在很夠條件了,外表、內在都沒得挑,對燦筠又是死心塌地的好……」
「好啦!你別捧了,再捧,我都要覺得時不我予,快要哭出來了……」楚天烈避重就輕,快速帶過。
「你會想哭?看來打擊不小哦!言歸正傳吧!反正我太瞭解燦筠了,她不是能輕易被打動的女孩子,就算長得再帥的男孩子也是一樣;而你,努力那麼久,都未能得逞,更別說短短數日,有哪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帥哥會雀屏中選?甚至——你別告訴我說你的對手是「黑人』,打死我都不信!」
楚天烈真是敗給了她。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王佑芯又問:
「快說,那人到底是誰?」
「一個你想都想不到的人……」楚天烈故弄玄虛。
」別賣關子!我認識嗎?」王佑芯隨口亂問。
「認識!還熟得不得了,還曾經讓大家以為——以為他已經不存在了。」
電話的另一頭已經叫了出來——
「你——你別說是秦皓磊!」老天爺!王佑芯的聲音難得微弱起來。
「但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立即擄獲她的心,不是嗎?」楚天烈提及此事,仍是有所感傷,這個痛楚,不是一下子就能痊癒的。
「我的天哪!難道真的是秦——皓——磊!」王佑芯的聲音微弱沒多久,又突然河東獅吼起來。「我—定要剝了他的皮,看看他的膽子到底是用什麼做的?竟敢欺騙我們,尤其是可憐的燦筠,這個殺千刀的!」
佑芯不愧是佑芯,反應快,也好行動!但她的義憤填膺,絕對可以理解——因為他自己起初不也一樣!?
「他——有難言的苦衷,他因車禍而失去手足,他自認配不上燦筠,所以才不得不……」
「出此下策?騙大家他已死去?雖然他情有可原;但我還是氣不過,我一定要找機會狠狠『修理』他。」
「拜託,克制點!」楚天烈可以想像王佑芯吹鬍子、瞪眼睛的生氣模樣。
「你叫我怎能克制?他這樣做,不但苦死他自己,更害慘了燦筠,甚至連你——也拖下水。」好個愛打抱不平的王佑芯。
「我——沒什麼,我父親也都說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實在是注定好的,一點也強求不得,你相信嗎?他還說這天底下總有人和我兩心相屬,不會永遠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只是——我很難想像有誰能像燦筠一樣?而『被愛』又會是什麼感覺?」
楚天烈有口無心地說著,殊不知王佑芯心中已是百味雜陳。是呀!對她而言,她也只是「一廂情願」,到現在還奢求什麼!?
拋開情愁,王佑芯聽來毫無異狀的聲音又響起:
「是呀!這一切都注定好了。地球這麼大,你偏偏在你要表達愛意的時候碰到他……這實在是你的命啦!沒關係,你老爸還會繼續幫你找老婆……」
「噢,不,我敬謝不敏,也無力消受!還是男兒當自強,靠自己才好。說到這點,我倒想起一位『女性』……」
「喂,那麼快就有新歡呀?你要刺激我這找不到『男性』的孤家寡人是嗎?」
「佑芯,你的腦袋能不能轉慢一點啊?她是我在美國認識的一位『老太太』,也是皓磊的好心房東,也許過不久,她就要來台灣玩了,我想請你當她的陪游女伴,相信再加上我,所製造出來的『笑』果,包準讓她一輩子難忘——這樣子你明白了沒?『猩猩』小姐!」
「誰叫你——不早講清楚!」王佑芯硬找台階給自己下。
「喂,你總愛搶話,我有講清楚的分嗎?」楚天烈是百口莫辯,好男難與「恰女」鬥。
「誰叫你說話速度慢,是你技不如人……」
王佑芯和楚天烈的場面又出現了——
楚天烈的辦公室外頭,霓虹燈閃閃爍爍,和天上的點點繁星互相輝映,好不熱鬧!
秦皓磊這趟回台灣,不曉得被多少人罵到狗血淋頭!
首先是歐劭峰,在台北律師界中頗有名氣,已是獨當一面的大律師了。數年前,他以初生之犢之姿,硬是拗倒老奸巨猾的對方律師,在圈內造成大轟動。他冷靜、犀利、銳不可當,已創造出個人的獨特風格。不過,當他看見這位早已宣告「死亡」,又突然「復活」的好友兼未來妹婿時,他整個人怎麼也冷靜不起來。
「秦皓磊,如果不是怕燦筠心疼,我鐵定要把你揍得落花流水。就算你沒了手腳又如何?你還是我歐邵峰最好的朋友,你還是我小妹最深愛的男人呀!我們有誰會嫌棄你?你說!你說!」歐劭峰不但就事論事,而且還非常激動地吼著。
秦皓磊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話,他是應詼要被好好教訓。
「難道你就捨得大家難過痛苦?尤其是無辜的燦筠……」
秦皓磊更是滿面刷白,這才是讓他最難過的肺腑之盲。「劭峰,你盡量罵吧!只要能讓你好過一點,舒服一點……」
看著自己的好朋友滿臉歉悔,無言以對;歐劭峰的怒氣不由得減少了大半。
「還好你能迷途知返,為時未晚,只浪費彼此五年多的時間罷了。不然,我這做大哥的才不會這麼輕易就饒過你呢!說你要怎麼戴罪立功,以償世人?」歐劭峰雖然沒那麼生氣了,這過言辭間還是有些夾棍帶棒的,真不虧是名律師。
「我必會好好疼惜她、照顧她、保護她一輩子……」秦皓磊毫無遲疑地對歐劭峰說著。
「說重點!」歐劭峰一副質問的口氣。
「我要快快迎娶燦筠,給她溫暖的家,給她幸福快樂。」秦皓磊誠意萬分地說著。
「嗯——這還差不多!」這位護妹心切的大哥,終於展露久違了的笑容,邁步向前,給他這位「失而復得」的好朋友一個又豪氣,又熱烈的交心擁抱。
在一旁屏著氣的歐燦筠,總算可以安心了。
接下來要罵他的,便是張勻和——秦皓磊高中時代的死黨至交,曾收留過秦皓磊一段日子的好「爛人」。他千里迢迢地由屏東打電話過來,歐劭峰和他一直有聯絡。
「我看『爛人』這個綽號應該讓給你才對!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約定要再相聚的誓言?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那個『假惡耗』時,內心有多麼維過?還拚命罵老天爺沒有良心,把你這樣的好人都給奪去——結果是我錯怪了老天爺,你說,你欠不欠K?」
「爛人,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能交代清楚嗎?你害你朋友損失那麼多男兒淚,又浪費了那麼多米酒,還害我挨了我老婆那麼多罵……你這混蛋,要怎麼補償我?」
「我……」秦皓磊真的很愧疚。
「念在你也是事出有因,你也不好過的分上——眼淚就當做是淚腺發達;喝米酒消愁姑且就算是飯後小酌;至於挨罵,其實也是老婆關心我,那就不和你計較太多;也懶得和你計較了。」
曾幾何時,爛人的口才也變得這麼溜了,秦皓磊在驚異之際,爛人又開口了:
「只要你趕快傚法我,趕快把你心愛的燦筠妹妹娶進門來,就功過相抵了。喂!我這兒有現成的男女小花童,免費提供。哦!至於最小的兒子還在吸奶,恕不出借……」
「什麼?爛人,你已經有三個小孩了呀!?」
「這就是你欺騙好朋友的下場,當然會不知道我成果豐碩了!你別忘了,你還在念大學時,我就做爸爸了;現在,我的大兒子都八歲了,我——還想再接再厲呢!」
「爛人,你真行,我好佩服你!」秦皓磊忍不住還是要頑皮一下。
「那就趕快結婚吧!這種天倫之樂,你早晚享受得到的,搞不好比我還『行』!嘿,對了,別鬧了,咱們言歸正傳,總之你欠我的帳,我就放水走了,但關於你和燦筠的婚事,你要是再溫溫吞吞的,我絕對和你沒完沒了!」
「是!是!」秦皓磊必恭必敬的,絲毫不敢輕忽。
接著,還有要修理他的王佑芯,她特地找了時間把他及歐燦筠都給約出來——劈頭就將秦皓磊罵得體無完膚,她簡直是用盡所有罵人辭彙,用盡吃奶力氣在修理這個可惡的男人!
本來剛開始王佑芯還批評得滿有模有樣、義正辭嚴的;秦皓磊也誠心誠意全盤領受,但到後來,王佑芯已經辭窮了,連「王八蛋、臭雞蛋』也不小心給她罵出口時,三個人更是都不小心地笑了出來。
王佑芯最後還下了最後通蹀,要他們刻不容緩辦完—項神聖任務,那就是——馬上結婚,然後生個小寶貝,給她這個乾媽玩。
秦皓磊頻頻點頭說好,歐燦筠則在一旁臉紅不止。
看來,所有認識秦皓磊的人中,就屬歐爸、歐媽最和善了。他們是心疼秦皓磊所遭遇的變故,更體諒他撒謊的心情及理由,才不忍對他多加苛責。歐爸更將秦皓磊當成自己兒子一般,和他促膝長談,而且不斷給他安慰及鼓勵;而歐媽更是眼淚鼻涕直流,感傷憐憫不已,她接著秦皓磊一雙長繭的大手,緊緊握住,不願放鬆。
見過秦皓磊,歐爸、歐媽當務之急就是要快點辦好早該舉行的婚禮,讓女兒開心出閣,讓秦皓磊真正成為他們的半子。
這樣無盡的包容和親情,讓秦皓磊感動得當跪在客廳,顫抖地喊出一聲:「爸、媽——」
而歐燦筠則緊緊擁著他,喜極而泣。
◆ ◆ ◆ ◆ ◆
歐燦筠把手邊工作做個了結後,正式向公司提出辭呈,連帶也宣佈了一項震撼同事的消息——她要結婚了!
尤其後者,更像一顆炸彈,把眾人轟得七暈八素的。沒想到,他們一向冷艷逼人、亮麗絕倫,但又不苟言笑的「超強」女上司,竟然在一趟洛杉磯之行後,動了凡心!
而對象竟不是大家都看好的、外型身份皆足以匹配她的總經理——楚天烈!
這下可真是鬧翻天了……
「我就說嘛!天底下還有公理存在,咱們帥哥總經理還不是和我這醜男小職員一樣吃癟了,嘻嘻!」高亦威喜不自勝地竅笑,但心中還是有些心酸。
「我們老大真性格耶!以前只覺得她美、能力強,沒想到在感情上也是這麼有主見,居然沒被總經理的帥氣及多金迷走,我真的是打從心底佩服她!本來我們都以為這趟洛杉磯之行,她鐵定會『不保』的……」小眉的大嗓門真是無遠弗屆,但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她一半是讚歎,一半是慶幸。
楚天烈對歐燦筠有意思的風聲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公司內也有不少人看到過總經理找企畫部經理出遊,只不過旁邊總會多個女的……
「你以為每個女人都一跟你一樣膚淺嗎?我們老大硬是不一樣,你該學著點啦!再說,總經理依舊還是輪不到你來分啦!小心暗爽得內傷,勸你還是純粹欣賞欣賞就好了……」
高亦威真是罵人不帶髒字,氣得小眉邊追邊罵:
「我本來就是純欣賞,哪像你,對老大才真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呀!?也不想想你那是什麼德性,想追我們老大?簡直是癡人作夢、癡心妄想……」
「癡情成災、癡迷成呆——我幫你補充,行了吧!反正咱們是半斤八兩,五十步笑百步啦!」高亦威真是不知死活,還在逞口舌之快。
「你——你今天就只有說對兩個字——我要是沒把你碎屍萬段,我絕對會得『內傷』!喂,你別跑——」
歐燦筠當然不知道她那兩位可愛的部下——一胖女及一瘦男,正滿室廝殺,狀況慘烈。
她現在正在總經理辦公室內,向楚天烈做最正式的道別;於公、於私,她認為自己都應該這麼做的。
楚天烈高大的身子迎向娉婷的歐燦筠——雖然這些都在預料之中,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感到失落。
「燦筠,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所以,我只能謝謝你這五年來為公司盡心賣命……」楚天烈還是不小心語帶雙關,雖然他已經盡力用輕鬆的口吻在說話了。
「我只是做好我分內的工作而已,再說,公司也幫助我成長許多……天烈,你就別見外了,我會不習慣哦!」歐燦筠落落大方地說著,滿臉的真誠與坦然。
她又不一樣了!她的秀髮已漸蓄長,增加了幾分清新可人的氣息,而少了以往刻意營造的「冷」與「酷」。笑意瀰漫在她漂亮的雙眸及動人的唇瓣上,不但令她擁有幹練及成熟,更找回往昔的純真與浪漫,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呀!這實在是他楚天烈長久以來—直辦不到的事呀!這次他真的是死心了。
就將對她的愛戀當做是他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吧!然後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楚天烈酷似秦皓磊的深邃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住歐燦筠,像是要精確細膩、一點一滴地把她刻在自己的心版裡。
而歐燦筠再也不畏懼他的目光,她胸懷坦蕩、從容大度地望向他——更用眼睛道出她對他想說的心裡話:
天烈,很多話我毋須對你明講,相信聰明心細的你也能領會。我不能對你說「抱歉」,因為那樣反而貶低了你、遭蹋了你。雖然我內心的愧疚是深似海……你的眸子仍盛載了一如往昔的深情,但我已有了我最至愛的男人了,我的心中從來就容不下任何人,若你願意摒除心傷,願意真正視我為朋友,那就是燦筠之幸了。同時,我更希望你能盡快尋到可以領受你深情目光的好女孩;更重要的是,她也會傾其所有的深情予你,不再使你孤單傷心,而真正讓你幸福快樂……
歐燦筠對楚天烈的心語,隨著思潮,又不斷地發出:
我和皓磊對你的感激是無可言喻的!我們都太幸運了,能遇上你如此光明磊落的君子。對我而言,我是在你的關懷與保護下重拾睽違已久的笑容;對皓磊而言,你更是讓他頓悟、面對現實的好兄弟。但是,感激之語我仍不能說,因為那樣只有讓你遺憾、讓你苦楚。就讓所有的謝意及歉意,透過我的雙眸,懇切地傳達給你知道吧!我相信我們有絕對的默契……
楚天烈當然可以領會歐燦筠的眉眼心語,也用眼神告訴她:
你的意思,我懂——我懂!
楚天烈終於釋懷地笑了,說:
「沒錯,你太清楚我的『本性』了,難怪你會不習慣。我們還是——好朋友吧!?」
「天烈,你果真懂我的!」歐燦筠主動伸出纖纖玉手。
「當然,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楚天烈撼動了,也大方地伸出大手,誠摯地握住她——
好個大方、堅定,又坦然的燦筠!她變得更有自信,更加篤定了,他又怎麼能讓她為難!?這一握,他們真的就只是好朋友了!這是最圓滿的結局,不是嗎?
秦皓磊與歐燦筠最近真是忙得不亦樂乎——為了他們的新房以及工作室。
秦皓磊把工作重心移來台灣,並利用在美打拼年餘的獲利、及朋友的借助等等,硬是在台北買下房子,並成立了建築設計室。這是秦皓磊的堅持——從小他就希望能擁有自己的家,還要有事業的根基……
「燦筠,目前就先委屈你了,我保證我們結了婚之後,我絕對會努力打拼,以我的專業證照及能力,相信很快就能讓你住更大的房子。」秦皓磊疼愛歐燦筠之心溢於言表。
「傻皓磊,這一切已經夠好了,我已經夠滿足了,我才不要你累壞自己……只要是我們兩人的窩,就算再小,也比皇宮可貴。」歐燦筠不捨地抱住秦皓磊。
環顧室內,真是窗明几淨,典雅宜人。秦皓磊善於用空間的設計,加上歐燦筠巧心的點子,處處都流露舒適及質感。
兩面落地窗,采光極好,引進滿室陽光;前後小陽台,遍種綠意盎然的盆栽;傢俱是采原木材質,精緻而且實用;整個居室以柔嫩象牙色為基調,透露出光澤溫潤。
除了美學善用於其中,使人感受得到它的格調與魅力外,他們也添置了一些品質良好的音樂器材,使美妙的樂曲可以隨處流瀉洋溢——他們把兩人的愛好都融入生活中了,而且彼此享受、欣賞。
最特別的,是牆面上掛了秦皓磊所畫的作品,主角當然就是歐燦筠!
「我真想到處掛滿你的畫,只有一張,我實在不滿足……」秦皓磊深情地望著歐燦筠。
「不,要是別人來家裡玩,還以為這家女主人是個超級自戀狂呢!再說,你已經有我在身旁啦!難道我比不上畫?」歐燦筠依舊堅持「意思一下」就好,而且故意啷著小嘴撒嬌抗議。
「是,是,你老公真是駑鈍得很!『真真材實料』的老婆當然勝過冷冰冰的畫不知幾千萬倍!」說著,他一張俊臉便湊了過來。
「你真……」
她話語未完,紅艷柔唇就被他一把攫了去!輾轉吸吮,火熱到兩人都喘息不已,才能滿足地擁緊對方,聆聽彼此狂亂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
秦皓磊緊抱著懷中的軟玉溫香,說出內心最深沉的話語:
「燦筠,我算是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了。我已照他最後心願所言,讀完大學、研究所了,我真的為他爭到了面子。」
歐燦筠聰慧地望向他,並感動地點了點頭。
他望著她,深情地又說:
「更重要的是,我爭取到我自己!尤其現在,我還能擁有自幼渴望的、屬於自己的一個美滿溫馨的家,我早就夢想這一天的到來!」
他們再次環顧兩人精心設計、一點一漓建立起來的家,內心是無法形容的感恩。
秦皓磊激動又熾熱地望向歐燦筠,英俊臉龐儘是光采。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你,因為有了你,這一切才有意義。我能成為『我』,家能成為『家』,全是因為有你!燦筠、燦筠!」
秦皓磊的聲聲呼喊絞痛了歐燦筠的五臟六腑。她吸吸鼻子,所有的苦難均否極泰來,她會好好感恩,但不再流淚了;她會和他齊心珍惜現在,共同創造未來,無論多麼艱辛,他們都要快樂以對。
「謝謝老公給我一個溫暖的家!我投桃報李,工作室你對內、我對外,生意絕對滾滾而來……」
秦皓磊開懷地笑了,「燦筠,你這小精靈,你說這些話可是要轉移即將流下來的淚是嗎!?」他親了她,順著話題說:「沒問題,我老婆能幹是我的幸福,我絕對是新好男人——老婆快樂,我就快樂。只是——能不能談生意都帶著我!?拜託嘛!別那樣可笑地看著我,現在色迷迷的壞男人可是很多的!」
看他故意又無辜的表情,歐燦筠早巳笑得東倒西歪了。
她不知道自己嫁了一個怎樣的「保鏢老公」!?從她小學四年級起,彷彿就注定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