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龍顓予不疾不徐地拉她起身。「她是我的丫環,向來都待在府裡,劉總管怎會見過?」
再說一次,誰要她無端走到鋪子一刖的一.
龍顓予惡狠狠地瞪了她一 眼,隨即鬆手對著劉總管道:「我差她去叫夥計替你點算貨。」
「等等,她真是眼熟得很.我這個人若是見過的人肯定是過目不忘,一定不會忘的.......」
龍顓予見狀,以眼示意要鳳舞陽趕緊回後院去。「舞陽,去叫人點算劉總管要的貨。」
「對了!」劉總管一擊掌,「溧陽縣鳳呈洋行的千金也是這個名字,而她這張臉……」
這姑娘看起來樸素多了,到底是不是她,他心裡也沒個準兒,不過天底下五官要長得這般相似的人,大概也不多了吧!
「她不是。」龍顓予噙著笑,抵死不招。
豈能承認?若是消息傳到鳳呈洋行,他們豈不是要派人將她帶回?她欠他的一年賣身契,又該要怎麼算?
他可不讓她贖身,非得要她在此做滿一年不可。
與其招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唯一的法子,便是趕緊將她推進內院,不讓外人見她。
「但是……」
「哎唷!」鳳舞陽搖搖欲墜的身子晃動了幾下,雙手向前攀住了他,硬是跌進他的懷裡。
她不是蓄意的,是他自個兒突然推開她,她才會……
或許她該要感謝劉總管才是,多虧他的好記性記得她,才會在這兒攪上一局,讓她得此佳機抱得玉郎。
至於他向龍騰洋行調香料之事,她就不和他計較了。
「你怎麼了?」龍顓子渾身一 顫,倒抽一 口氣,瞇起漂亮的眸子瞪著窩在他懷裡的女人。
她再不知恥,也該有個限度。
這兒可不比府裡,鋪子裡人多嘴雜,她這樣抓著他不放,壞的可是她的名聲、她的清白,她不會蠢得不知道吧?
「我的腿有點痛。」她微顫。
好暖的胸膛啊!倘若可以就這樣一直偎著不動該有多好!
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次發怒地將她推開?
該是不會,畢竟這裡是鋪子,他擅於在眾人面前扮演好人,怎麼可能棄她這可憐的小姑娘不顧?
嘿嘿!她若是不好好把握這機會,她就不叫鳳舞陽。
「你……我差人扶你進去,要不遭人誤會了,豈不是要壞你清白?」龍顓予想拉開她的身子,卻發覺她緊巴著不放,不由得握緊了拳。「鋪子前人多,你再不放,你的清白可真是要毀在我的手中了。」
他的語氣極為平常,然卻暗藏著威嚇。
「那就毀了吧……」她埋在他胸前小小聲地說著,粉臉上一 片嬌紅。
她終究是個姑娘家,要她親口說出這種話,實在是為難得緊,但這是她心底的想望啊,她怎能不說?
「你說什麼?」他楞楞的瞅著她簡單綁上青花布點綴的髮髻,感覺青筋在額際跳顫著;他該是聽錯了,饒是她再放浪,也不至於會說出這種話吧?但是……她靠得如此近,要他如何自欺沒聽清楚?
「咳咳!」劉總管輕咳了兩聲。
龍顓予隱忍著怒氣,緩緩扯出一絲笑意,溫文地道:「真是讓劉總管見笑了,府裡的丫環扭傷了腳,我先扶她進去。」
這該死的丫頭,分明是吃定他不會在客人面前動怒,才敢肆無忌憚地考驗他的耐性。看來她想毀的不是自個兒的清白,而是他的清白,雖說他不甘心中了她的計,但是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得要趕緊將她趕進去。
「不用了,我到一旁坐下便可。」鳳舞陽見情況不對勁,趕忙先退了一小步。
若是在這當頭被他趕走,豈不是再無機會這般親近他了?況且,還不知道他待會兒會拿什麼事來罰她哩!
「也成。」龍顓予緊咬著牙,勉強對她擠出一抹笑意 等著她識相點退到旁,然而他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她有半點動作,他不禁微蹙起眉,輕柔地道:「舞陽,你走不動嗎?」
她分明是賴著不走!是仗著眼前有人,諒他不敢動怒嗎?
「嘿嘿!」她乾笑兩聲,聰明地再往後退了一小步,臉依舊貼在他熱烘烘的胸膛上。「不知道少爺能不能扶我先到一旁坐下?」
誰要他對外人那麼好,對她卻只會大呼小叫來著?
她偏偏不讓他當兩面人,也順便探探他的底。
「成。」
他答得雲淡風輕,卻教她打了一個寒顫。
龍顓予大手輕托著她纖瘦的手腕,往鋪子裡面走,然走沒兩步,他便猛地探出長腿,毫不客氣地將她拐倒在地。
「哎唷,」這一回跌得可結實了。
鳳舞陽難以置信地抬眼瞪著他。
料想不到他居然出此下策!他是個大男人,怎能欺負她這個弱小女子?
此時旁邊另有一個男子伸出手扶她。「要不要緊?」
「嘎?」她眨了眨眼,看向這位「不速之客」。
好眼熟的男人……哎呀,他不是南寧縣造船場的新當家?他怎會跑到這兒來了?難道他和劉總管一樣陣前倒戈,全都跑到龍騰洋行來辦貨了?
爹和大哥到底在作啥?這繼公子可算是大戶-倘若連他也跑了……
「咦?你不是鳳呈洋行的千金?你怎會在這裡?」繼迅微愕地娣著她。
聞言龍顓予一楞,隨即斂眼瞪著她。
只見鳳舞陽不慌不忙地笑道.!「今兒個是我第二回聽到人家這麼說。」
唉!或許她不該老在外頭奔波,讓那麼多人識得她。
「難道你不是?」
她乾笑兩聲,道:「不知道這位公子能不能先拉奴家起身?」等等!讓她再找個十至十美的借口搪塞。
繼迅聞言立即拉她起身,眸光跟著她移動。「前幾日我上鳳呈洋行,聽聞日洋行千金在端陽那日失蹤了,遂鳳家上下全都甩下生意不做,派人加強找尋千金的下落。」
她側眼睨向龍顓予,見他瞇起黑眸仿若在警告她不得多言,她不禁吐吐舌頭,裝個鬼臉嚇嚇他。
嘖!她也不想要讓自個兒的行蹤露餡兒,他甭瞪她。
「這事兒我不知道,我只是龍府裡的丫環,今兒個鋪子生意繁忙,天氣又熱,許多夥計們都吃不消,我們家少爺便差我到這兒幫忙遞茶水手巾,算是盡點心力。」她不疾不徐地道,杏眸笑彎成一線。
都怪爹和大哥,沒事丟下生意找她作啥?她也常常到外頭晃個十天半個月才回府,怎麼就不見他們緊張來著?
一旦休業多日,損失可慘重了。
他們兩家洋行賣的貨物大同小異,首重南北貨和西域各式香料,就連進貢的龍涎香亦是兩家洋行爭相搶購的上等貨物;先前她好不容易替自家的洋行拉好了線,誰知她前腳一走,父兄居然這般不爭氣……
罷了,鳳呈洋行輸給他,她勉強可以接受。
「丫環?」繼迅瞇起眼。
不像,她一點都不像!而且他和鳳家千金曾有幾面之緣,雖說她現下的裝扮確實像極了丫環,然一個丫環不該有這般沉穩的氣度,更不可能應對如流。聽聞龍家和鳳家向來是死對頭,一直在爭取龍頭之位,會不會是龍公子蓄意將她囚禁於此,抑或者是她為了要探敵情所以潛入其中?
「若說得再貼切一點,該說我是他的妾。」她大言不慚似的,放任自個兒羞紅了粉臉,也不管一旁的龍顓予雙眼瞪若銅鈐,仿若想把她給吞了。
「妾?」繼迅一愣,難道一切都只是他多想了?
「只因我家少爺救了我,遂我決定以身相許,終生伺候他……」她嬌羞道,身子不由得往龍顓予倚去。「少爺,我這麼說,可顯得太過厚顏無恥了?」
龍顓予僵直地瞅著她嫣然的笑臉,嘴角微微抽動,額際青筋跳顫著。「不,你說的是……」就算她是想要脫身,也不該這麼說啊!
委身當他的妾……他何德何能?
看來若是再把她留在身邊,便是自找麻煩了,但要他怎麼甘心毫無招架之力地被她耍弄?
「人家的腳好疼…!」以他的胸膛為枕一點也不舒服,稍嫌太硬,但若是用臉靠近……她輕回身,整個人偎進他的懷裡,粉臉也毫不避諱地貼上他的胸膛,心滿意足地低吟了一聲。
「你!」龍顓予怒目欲皆,不敢相信她竟像個淫婦般在他身上磨蹭,難道她真是吃定他了?「到一邊歇著吧!」
無妨,她再造次也不過是如此而已,待他帶她回府裡……倘若不教她加倍奉還,他就不叫龍顓予!
「少爺,你待我真好。」她緊挽著他的手臂,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防他再次拐倒她,順道一飽私慾。
私慾啊……呵呵!她從不知道自個兒居然會對一個男人的身軀藏有私慾。
「應該的。」龍顓予瞇眼笑得和藹可親,然而聲音卻是自牙縫中迸出的,暗藏在眸底的怒火更是在在警告著她別再動手動腳。
鳳舞陽不以為意地笑笑,目送他回身,笑容不變地招呼客人。
唉!看來要「日久生情」,一年肯定是不夠的。
若真要感化他,她推算至少也要三、五年才成……她哪有本事等他三、五年?到那時候,她早成了老姑娘了,誰要?
況且,她也想要早一日將他佔為己有,省得她老是看著他對其它姑娘獻慇勤,笑得溫文儒雅。
就因為她是鳳呈洋行的千金,他便拿這種態度待她,會不會有失公平?
然而他這個人八股得要命,同他說理也行不通,倒不如……來個霸王硬上弓,只是這得要從長計議,才能讓他一步步掉進她設下的陷阱裡。
該怎麼霸王硬上弓呢?可真是有點難了…………還是乾脆先想個法子賴上他,要他非迎娶她不可吧!
鳳舞陽無聊地左看右看,突地見著元祿充當夥計,從裡頭搬了一箱貨物出來,一樣打著赤膊,結實的古銅色胸膛滿是汗水,瞧得人眼都直了。
對了,她可以如法炮製。
元祿把貨物堆放到外頭的馬車上,一接到龍顓予的示意,立即拐彎走到她的身旁。「鳳姑娘,到後頭歇著吧!」
她眨了眨眼,笑道:「元護衛,那一次龍舟大賽,當鼓手的是不是你?」
元祿一愣。「是……鳳姑娘,咱們到後頭去吧!」
「可我腳犯疼。」她說著,雙眼不住地往他的胸膛瞟去。
男人的胸膛是不值錢,然而姑娘家的「胸」可就值錢了!這可是關係到姑娘家的清白哩!用清白來逼他,對他這種老八股最實用了。
可不是?她根本不需要假戲真作,只消想個法子讓他壞她清白,而且得要在眾人面前壞她清白,他就百口莫辯了。
「要我攙你嗎?」元祿有點為難地皺起眉。
「那就得要麻煩元護衛了。」她挑唇輕笑著,探出蔥白似的白晰手臂。
元祿猶豫了一下,回頭想請示主子,卻見主子正忙著,只得探出手輕輕將她拉起,然而她卻是順勢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來。
「鳳姑娘?」元祿把眉皺得更緊了。
「元護衛力氣太大,把我的腳震得更疼了。」她擰起眉-說得好不委屈。
奇怪!元祿明明記得自個兒沒使上多大的勁道,怎麼可能弄疼她?況且,她的腳疼歸疼,也不需要直貼著他不放吧?「鳳姑娘請自重。」
「喂!你說這是什麼話? 」她扁起嘴,小小撒潑。「是你弄疼了我,還要我自重,我要自重什麼?你是拐個彎罵我是不懂婦德的嗎?分明就是你佔我便宜,卻還要我自重,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
「我……」元祿被她一張利嘴堵得無言以對。
「什麼事?鋪子前頭嚷嚷成這模樣,是要觸我霉頭?」龍顓予冷著臉娣著貼在元祿身上的鳳舞陽,被她氣得青筋直顫。
她分明是要把他氣死,是不?.
早知道帶她上鋪子會惹來這麼多麻煩,他倒寧可把她丟在府子裡,由她愛怎麼調戲府內的下人都成。
「我腳疼!」她扁起嘴來,小聲撒嬌著:「可是元祿拉我拉得好用力,讓我的腳更犯疼不打緊,害得我直貼上他的身軀…還說要我自重,我好歹也是姑娘家,難道我會不懂嗎?倘若我不知羞,壞的可是我的清白,況且我的心都在少爺身上,我怎麼可能做出對不起少爺的事來?」
龍顓予別過眼,不耐煩地歎了口氣。「知道了,元祿,你趕緊扶她進去吧!」該死,惹得他頭都犯疼了。
他這是在自找麻煩。誰不招惹,竟招惹上她!
然而是她先對不起他,暗地裡使用詭計,害得他輸了龍舟大賽,如今他要她待在府裡當一年丫環,一點都不過分;唯一錯的地方,便是將她帶到此地,無端惹他心煩,
「我腳疼走不動了。」她索性往地上一坐,像個娃兒般執拗。
龍顓予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感覺顫跳的青筋仿若快要爆斷了。「那你說,要如何是好?」他暗吸口氣,力持平穩。
這找碴的女人,她非得要逼得他破口大罵不可?
「抱我……」她怯怯地道。
他驀然一 笑,笑得陰沉而詭譎,仿若惡鬼般。「成!」好樣的,今天這一口氣他絕對會加倍索回!
鳳舞陽乖巧地探出手-等待著他將她抱起,目光越過他的背睇著門口,笑得得意,仿若事已得逞。嗯!門口的人夠多了,繼公子和劉總管也在,倘若他日有人真發現她是鳳呈洋行千金,她便可以打蛇隨棍上,搬出眾多人證,讓她想賴也賴不成。
第一步便到此為止,至於第二步……嘿嘿!她會好生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