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染匠穿過人群。「真這麼想嗎?他在城堡的時候可是用手掐著她的脖子!」
金業公會的人想起她的孩子,於是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從查克來的鞍匠說:「這事情另有文章。」
鐵匠搖搖頭。」儘管他說要和她結婚,可是他把老柏納的家都搬走了。亨利國王在倫敦曾經對公會的人發誓說,絕對不會有違法侵佔這種事,他說他會保護商業。」
「哼,國王只是說他該說的話而已!」染匠環視大家,希望有人支持他的說法。「老天!你們有沒有人看見她了?他有沒有打她,虐待她?老天為證,他是把她當成了囚犯!」
有一個織工碰一碰他的手臂。「不要衝動,我們不想來吵。」
「是呀,誰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酒商說道。「他把那男孩帶在身邊,兩個人看起來真是像極了。」
他們頓時又沉默了下來。後面的市民卻都擠上來想聽他們的話。
「有一個辦法可以查出來,」鐵匠終於說道。「我們可以派人去曼徹斯特找那裡的金業公會,把這事情告訴他們的會長。」
結果新娘得讓人硬拖到精神萎靡的教士面前。她一直大聲尖叫著抗議,弄得男孩子也跟著掙扎哭嚎。尼爾抓住她的雙臂猛力搖撼,直到她牙齒都被搖得格格作響。
「你好好聽話,」他咬牙說道。「不然老天為證,我今天晚上就把孩子送到曼徹斯特伯爵那裡受訓當見習騎士。」
她狠狠地瞪人一眼,可是終究強忍住嗚咽,讓教士繼續主持婚禮。儀式是在城堡的外庭舉行,在場的還有那些法國兵和陪鈕柏納家產一起來的家僕。天色已近黎明了,當教士宣讀完最後的祝詞,大雷雨也開始落了下來。雨點打在他們的身上。那些騎士不甚帶勁地歡呼了幾聲就作鳥獸散了,有的人匆忙把貨車拉到可以擋雨的地方,有的人則跑向沒有屋頂的住宿區。
史華特護送莫萊的新女主人到位於舊塔樓的洞房,一路上仍是得連拖帶拉的。然後他很快就加急回來報告說,那張大床搬不上窄梯,得找一個鈕宅的家僕來告訴士兵怎麼樣把床拆開。
尼爾不停咒罵著,最後把躲到狗捨旁邊劃房避雨的管家杜波德抓了出來,要他去找人來處理新床。
在這同時,喬斯把仍在哭嚎掙扎的麥格拉到營區跟士兵一起睡。
城堡上空雷電交加,大雨使得營區的成了一個湖,而且積水也都被火燒過的煙灰染成了黑色。
厄爾也動手去幫忙把裝著金匠家產的貨車推到大門口避雨。所有的車都安置好之後,史華特冒雨跑了過來。
「婚禮的時候下雨是一個好兆頭。」隊長大聲說道。尼爾回罵他一句髒話,他只是笑著把一樣東西塞到尼爾的手裡,原來是一把大號的鑰匙,「高興一點,爵爺,我已經看著他們把床裝好了,新娘也很安全地鎖在房裡等著人。」
尼爾用手背把眼睛上的雨水擦掉。「新娘被鎖在房裡等著你」,這可真是一句好話。由旁邊那些法國兵的神情看來,他們都認為尼爾既聰明又大膽,能乘機抓一個有錢的寡婦來當老婆。
華特掀起旁邊一輛車上的遮雨布看看。「不過你新娘的嫁妝可被雨淋壞了。」
尼爾哼了一聲,「那個地方還有更多。」那座大宅他們連一個空房間都沒有騰出來,而城堡這裡又不不適宜居住,不過至少他洞房花燭夜的新床已經安裝好了。
這時喬斯也冒雨跑了出來。
「老天,」尼爾對他吼道。「又是什麼事了?」
他這位侍官的表情很奇怪。「那個孩子要你。他一直哭個不停,大家都被吵得睡不著。」
尼爾解著鎖子鎧上的繩結,然而那皮繩因為被雨淋濕了而變成硬得像石頭一樣。他氣得用力一扯。
他看見侍官和隊長交換一個眼神。老天,全世界都知道這事了,或者至少猜也猜到了,他跟著喬斯走到士兵住的地方,他低下頭走進去,又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馬糞,汗臭,發霉的草味和盔甲上的油味。他這一輩子都是在這種地方度過的。
他們把馬鞍下的墊毯拿來鋪在天花板上遮雨,可是雨水還是直打進來。地上放著一盞燈,恁著燈光他可以看出那些士兵到處東倒西歪地躺著。有一些床架逃過了火劫;那男孩就坐在一個床架上,肩上裹著一條布,旁邊有兩個士兵陪。尼爾進去的時候,男孩仍在嗚咽,可是見到他以後,男孩立刻用手背揉—下鼻子,然後跳了起來。
「我要見我媽媽,爵爺。」他喊道。
「明天,」尼爾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麼。畢竟由於這樁婚姻他已經改變了這個孩子的一生,這裡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除非他把孩子拉到外面去淋雨,可是這裡有五十個士兵都對他們說的話很感興趣。
他拉著男孩的手,「來。」
一到外面,他就拉開自己的斗篷要給男孩遮雨,可是那男孩避開了。
尼爾低頭看著他,心裡想,他只是一個孩子,他記得自己從前也是這樣子站在父親的面前。
「我要見我媽媽。」他嗚咽著說。
「老天,你就只會說這句話嗎?不要再哭了。不然我就再把你帶進去。」
男孩抬頭挺胸,握著拳頭尖聲說:「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知道男人結婚的時候對女——女人做什麼。」
啊,原來問題是這裡。他彎腰著著那滿是淚痕的臉。「原來你知道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做什麼事啊,是嗎?」
男孩勇敢地直視他。「我——我看過馬,」男孩說道。「還有公牛和母牛,別人告訴過我就是那樣子。」
喬斯走出門來,尼爾朝他的方向指了一指。「你看,那是我的待從喬斯。他平常都幫我換衣服,如果你問人,他會告訴你,我的大小適中,不會像馬或公牛那樣。」
男孩想了一下,然後小聲說:「可是還是一樣不是嗎?」
尼爾咒了一聲,該死的,小男孩為什麼都對這種事情這麼關心。
他隱約記得自己在這年紀也是如此。
他含混地說道:「老天為證,你不必害怕,我向你發誓,我會好好對她。」他把男孩推向站在門口等著的侍官。「去要喬斯幫你找一處干的地方睡覺。」
男孩猶豫了一下,然後快速在雨中跑過去。
尼爾穿行過營區,一面扯著盔甲上的皮帶。這可惡的一夜似乎沒完沒了。他抬頭看看。發覺天色已幾乎亮了。
舊塔樓的樓梯一片漆黑,而且就跟城堡裡其他地方一樣充滿著燒焦的味道。他摸著牆壁走上去,發現高參拿著蠟燭站在上面守衛。
他對高參說:「到下面去睡一會兒。」他用華特給他的鑰匙打開門,然後走了進去。
那張床就放在房間中央,藍色的幃幔和金穗子濕濕地掛著。可是那還是同一張床,他走到哪裡都認得,他甚至可以想像這還是同一個房間,十年的時光並沒有過去。這種感覺強烈得使他不由得用手揉一下眼睛。
當他看到地上的一堆東西時,這種心情立即消失了。地上放了幾件傢俱,一張椅子,還有一張矮几,上面放了幾根蠟燭,突然響起一聲尖叫使他嚇了一跳。
「我的兒子在哪裡?」他的新婚妻子衝了過來。身上仍裹著濕淋淋的斗篷。
「老天,」尼爾喊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我不要跟你睡!她那雙綠眼怒視著他。她握拳想打她。「這不是真的婚姻,你是想要我的錢!你剛才逼我答應的時候曾說你不會把我兒子帶走。」
尼爾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打到他。他把她推開,她絆到地上的一堆衣服摔倒了,躺在那裡順著氣。
他坐在床緣,又開始為那濕的皮帶傷腦筋。他需要喬斯幫忙把甲脫掉,可是他想起來,喬斯是跟那男孩在一起。
她跪了起來。「你一定要讓我見我的兒子,」她哀求道。「麥格不習慣跟我分開,他會害怕!」
他頭也不抬地說:「他以後要叫菲爾,按著我父親命令。」
她大吃一驚。「你瘋了!你的父親?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你!」
她在說謊,他由她的瞼上可以看出來。但是話說回來,他想自己是改變了很多。然而她卻還是那麼年輕美麗。
他把匕首抽出來。見到匕首,她尖叫著往後移開。「你別碰我!」
他把匕首拿到甲旁邊,偏著頭一面看一面鋸著皮帶。他不願意把皮帶鋸斷;因為那樣又得讓喬斯花一天的時間才能換一條新的。
可是他現在不想再困在身盔甲裡面了。
現在問題在於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兒子是鈕柏納的兒子。一個商人,雖然不算出身低賤,但也不是貴族,只是介於兩者之間。
都怪她,他一面想著,一面把刀子收起來,是她的陰謀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偷一個男人的種,把他的孩子變成另外一個人的兒子,這是非人性的,魔鬼才做得出的行為。高尚的女人不會做這種事的,不會到街上隨便找一個男人來做這種事!
「他是我的,」他說著,一面把盔甲解下來。那孩子跟喬斯和其他士兵睡一起比較好,大多數出身良好的男孩在八歲以前就開始接受見習騎士的訓練了。「那孩子是我的,你非常清楚這一點,他要叫安朱。」
她張口結舌地瞪著他,而他只是繼續脫著骯髒和靴子。
「老天,」他咕咕道,一面活動著凍僵的腳趾。「上床去。」他對她說道,他走到床邊,把襪褲褪下,丟到地板上。
他聽見她喉間發出奇怪的聲音。他抬起頭,發現她一手撫著喉頭,眼睛瞪著他兩之間的那話兒,她臉上的表情使他不禁又咒了一聲。
「我的老天。」她低聲喊道,目光始終無法移開。
他站起來,朝著床揮一下手臂。「來吧!他媽的,你是要自己上來,還是要我把你拋到床上?」
她抬起含怒的綠眼睛。「不對,我沒有跟你結婚!一個被人用暴力抓來,而且受到威脅要跟兒子分開,這樣不是婚姻。法律有規定——」
他手抓住她的斗篷前襟,她的聲音變成了尖叫。尼爾吼道:「鬼才談法律。」他赤裸著身體,子裡一片冰冷,而這個晚上又折騰得得大家筋疲力竭,他只想趕快上床。他又拉又扯把她的斗篷脫了下來。她踉蹌後退;絆倒在床上。
他很快地就壓在她身上。在斗篷之下她穿了一件色彩鮮艷的絲袍,戴著金項鏈和金耳環。即使渾身又濕又髒,她看起來仍是秀色可餐。
他一手按著她,一手把她的衣服扯下來,她拚命掙扎著,一度掙脫了他,滾到床的另一邊。可是他又把她拉了回來,繼續脫地的鞋襪。
「你這土匪魔鬼!」她睜大眼睛,像她這樣給他麻煩的話,他是有權打她的。她的頭髮散了開來,披在她赤裸的肩膀上,還有,老天,她的乳房上。他簡直無法移開目光。
……
他確信自己並沒有傷到她或弄痛了她,所以當她突然一拳打到他臉上的時候,他頗感到驚訝。
尼爾猛坐起來,一手捂著鼻子,一面愕然地瞪著她。她也回瞪著他,同時大聲地嗚咽著。
老天,這女人竟然打他!而他竟然正在得意地想著自己沒有被迫使用暴力!
尼爾反手一揮,把她打翻下床,她訾然地光著身子坐在地上。
他揉揉鼻子,發現流了一點血,像她這樣嬌小的女人,拳頭倒還挺有力的,可是老天在上,他以後絕對不會再容許她做這種事。他伸出雙手把她拉回床上,這時她的身子軟軟的,絲毫沒有抗拒。
他讓她躺在旁邊,拉起毯子蓋住兩人的身子,然後他呻吟一聲躺下去。
屋外的風雨在吹襲著,某個東西被風吹得砰砰作響。屋子裡又濕又冷,他得找泥水匠來把壁爐修理好。
他身旁的女人發出哀吟。
是他的妻子,他提醒自己。他轉頭看見她瞪著上方藍色的床幃。
他們的體溫終於把濕床單弄暖和了,他感到傷腿傳來一陣刺痛。可是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卻突然使他覺得滿足,這比他跟華特在滿是跳蚤的毯子裡好過不只千百倍。
尼爾伸手挽著她的肩,手指輕摩著她的肌膚。他告訴自己,現在他這輩子想有的都有了:莫萊城堡,在夢裡糾纏他多年的紅髮女妖,她的龐大財富,甚至還有了一個兒子。
尼爾告訴自己,現在他必須做的,是要設法保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