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謬讚。」他不忘乘機在她頰邊偷了個香,身後傳來可疑的竊笑聲。
他回頭拋給聽風警告似的一瞥,而停雲也罔顧手足之情,不客氣的朝聽風下腹就是一拳。
深深以指腹按著太陽穴壓了幾下。「拜託!這是貶不是褒。」她的話換來的還是懶洋洋的笑。
這仁兄八成吃飽閒閒沒事幹,聽她要來醫院硬是黏著跟來,連棍子都趕不走。她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因為醫院是艾瑞的地盤,他可沒度量讓她回到「老公」身邊──在沒他的監視之下。
真奇怪!明明知道艾瑞沒有威脅性了,他潛意識裡還有殘餘的敵意。
兩個男人什麼都要比,就連誰送筱築的娃娃比較多這類的小事都可以爭得面紅耳赤,害得筱築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急得眼淚差點流下來。
她只有不客氣的將兩人踹離病房,兩姊妹方能聊聊貼心話。
「現在你已經榮登筱築心目中最喜歡的大哥哥了。」看看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天線娃娃,就知道這男人籠絡人心的手段。
聞言,獨孤昊可志得意滿得很,心想這下艾瑞沒戲唱了吧。
兩人閒談間跨出電梯,穿過地下停車場,來到銀灰色跑車旁邊,沒注意到不遠處的藍色跑車駕駛座上正偷偷打量他們的鬼祟身影。
「我來開。」深深阻止他開門的動作。
「不行。」明知她藝高人膽大,他還是不放心。
「說好回程由我開的。」她伸手欲搶奪鑰匙。愛車如癡的她第一眼就愛上獨孤昊這輛跑車,幾番請求都被狠狠地打回票。
「那你得搶得過我才行。」獨孤昊半倚在車門上,故意拎高鑰匙讓她構不著,兩人像孩子似的嬉鬧著。
聽風、停雲早已坐入後方的跑車裡,含笑看著前方兩人旁若無人的耳鬢廝磨。
「食言而肥的小人!」
「隨你說,反正我有本錢增肥。」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只差沒跺腳。
深深張口欲言,突然瞄見照後鏡一道光影閃過。「小心!」
車窗玻璃突然一聲爆裂,她不假思索的朝獨孤昊撲去,兩人同時倒在車道上。
藍色跑車筆直的朝兩人衝撞而來,千鈞一髮之際,傳來兩聲巨響,是聽風、停雲執槍還擊。
車輪發出吱地刺耳聲,打滑偏離了一下,地上兩人一同滾離車道,堪堪閃過疾馳而過的車子。
雪佛蘭的跑車迅速消失在車道盡頭。
「少主!」
「請原諒我們護主不周。」
聽風、停雲同時奔來,單膝跪地請罪。
「記下車號了?」拉起深深,獨孤昊一邊問,不經意的拂去身上的灰塵。
停雲點頭。雪佛蘭車窗是防彈玻璃,狙擊手顯然有備而來。
他轉向深深,她突然覺得一陣寒風直撲上胸口,不是因為先前被狙殺的意外,教她心口直哆嗦的是他眼中的冷意。
原本笑謔的黑眸變成陰颯颯的,畜著山雨欲來的風暴。
☆ ☆ ☆
一踏入屋內,獨孤昊久藏的磅礡怒氣震天地爆開,他動作粗暴的拽她入房,甩門聲驚動了樓下的僕役們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他抱著她撲向床榻,深深的背脊才剛觸及軟墊,刷地一聲,胸前布料已被撕裂至腰間。
她雙手捂胸企圖遮住外洩的春光。「你幹嘛?唔……」她餘下的話被粗暴的吞人喉中,他的舌在她柔軟的嘴裡橫衝直撞,怒氣勃發的身軀重重壓著她,狂野不留情地搓揉著她。
「不要!」深深以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他掠奪的動作既凶又狠,帶著不顧一切的絕望,似發洩,更像是一種懲罰。
她要窒息了!深深毫不留情的朝他侵犯的舌狠狠咬下,他悶聲吃痛,稍稍鬆開鉗制的力道,這才趁勢推開了他。
「你瘋了啊!」她重重的喘氣。滾至床角拉開兩人的距離和他遙遙對峙。
盤腿坐在床上的他邪惡的瞳眸中有了一絲清明,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絲,陰颯狂囂的模樣像極了惡魔轉世。
「你膽敢輕賤自己的性命!」他並未逼近,然而陣陣黑風自他翼不狂襲而來。
「我該保護你!這是我們訂下的契約,不是嗎?」她一邊拉扯身上僅存的布料蔽體,一邊喘息解釋。
寒芒一閃,獨孤昊臉上戾氣立添三分。「到現在你還跟我談那該死的契約?該死的你!」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突然撲向他,緊緊摟住了他。
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所震懾,他安靜了下來。
「你為何這般生氣?告訴我,為何要這樣待我?彷彿是一種懲罰。」她死命的抱著他。
他一愣,擁緊他的深深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野獸的氣息漸漸散去。
好半晌,兩人只是無言相擁著。
「別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受不住。」他終於開口道。
只要關於她的事,他總是盲目得可以。
也許是過去尚未了斷的一段往事,也有可能是針對擎天門而來的尋釁分子,可能性太多了。
「你在氣我奮不顧身?我沒有那麼脆弱的,昊。」她抬頭,盈盈一笑。
「你堅強得可以,脆弱的是我。」撥開她頰畔上的一綹髮絲,他誠實說道。
從前的冷血,只因為不曾在乎。
因為在乎,銅牆鐵壁的心房於是出現了裂隙,不再固若金湯。
深深心裡一顫,感覺某種異樣的情愫滑過心房。「我從來……從來就不想傷你……」他不該有心,不該動了心。
「那就好好照顧自己別讓人擔心。」他俯下身,不復剛剛的粗,這回帶著無比的柔情蜜意吻住了她。
☆ ☆ ☆
如獨孤昊所料,狙擊手所駕駛的是輛贓車,線索因此斷了線,無從查起。
其實以擎天門這般龐大的組織難免樹大招風,不免會引來一些尋釁的狙擊分子。
以往這些傢伙都被聽風、停雲擺平,從沒礙著他。只是這次不同,一想到對方有可能是衝著深深而來的想法教他無端心煩。
起居室的那端,深深傭懶的躺在維多莉亞時代的錦緞貴妃椅,手上是一本艾略特的詩集,渾然不覺他的煩躁。
「和我一起去倫敦。」深思熟慮後,他撂下一句。
她放下讀得正津津有味的詩集。「不要。」
他微愣了一下。「搭私人飛機只需要幾十分鐘。」他索性靠坐過來,半誘哄道:「你可以順便參觀大笨鐘、西敏寺、聖保羅教堂、倫敦大橋……」
「沒興趣。」真是蹩腳的推銷員。
「要不去血拚一番?」女人不都最愛逛街購物嗎?
「你自己去,我不去。」
「我可不是詢問你的意願。」他潛藏的霸道又探頭。
「你要敢強迫我,我一定鬧得天翻地覆。」
「你害怕搭飛機?」獨孤昊收起微慍的怒氣,差點忘了她的幽閉恐懼症。
「只能說飛機不喜歡我。」萬一在眾目睽睽下發作,那她不是糗大了。
他深思了一下,「我們再說吧。」一定得想個法子克服她的心理障礙。
「隨你。」她心中卻忖思道:想說服她搭上那恐怖的小盒子飛上天空,等世界末日吧。
☆ ☆ ☆
「喝茶?」獨孤昊敲了敲半敞的門。
深深抬起頭,瞧見他端著一壺茶進來,忽然覺得氣餒。怎麼能對著一個擺低姿態的男人繼續生悶氣?尤其這男人端著自己最喜愛的茶。
「你最喜歡的花茶,雖然我不知道為何你喜歡那種酸酸澀澀的東西。」他將杯子遞給她,自己手中則是溫熱的可可。
「你偷喝?」
「我才沒有。」他雙手抱臂,一副睥睨的姿態。只不過嘗了一滴滴而已。
「不然你怎麼會知道這玩意酸澀?」她眼睛賊溜溜的盯著他。
辯才無礙的他難得一時語塞。「……快喝了吧。」
沉浸在花茶的芳香中,她不再刁難。輕啜了幾口,幾乎要舒服的歎息了。「嗯,很有停雲的味道。」
獨孤昊訝異的看著她,「你怎麼知……算了。」本想矇混邀功的。
「這壺茶甜中微酸卻不澀,能將常見的飲品調製成獨特的風味,自然需要一流的泡茶底子。」
「沒想到你喝茶都喝成精了。」他執起手中的馬克杯啜了一口可可。
「過獎。」談笑間,一杯已經見底。「不過最令我驚訝的是你竟願意當個僕役,突然變得這麼慇勤……」深深自杯沿睨眼打量他,「你心裡該不會有什麼詭計吧?」
獨孤昊被杯中液體嗆住,悶咳了一陣。
果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真的……」深深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地,一陣深沉的昏睡感襲向她,覺得眼皮好重,好睏。
他的眼神好奇異,似有所期待。
「你……下藥。」
他點點頭,「我那兄弟給的靈感。」
「無恥的惡棍、沒良心的豬玀、討厭鬼……我要殺了你……」
她話聲已然模糊難辦,但即使在昏眩中依然聽見他朗朗的笑聲。
「睡吧,等你張開眼,咱們已經到了倫敦。」他遮住她沉重的眼皮。
這是她陷入昏迷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 ☆ ☆
「你真是太過分了,獨孤昊!」深深睜眼第一句就開罵。
「該死!你太早醒來了。」獨孤昊望著膝上枕著的美人,臉上有些懊惱,應該還有一個鐘頭的藥效才是。
此時兩人坐在私人驕車後座,雖然十分舒適,但對深深而言仍舊是拘束的空間。
她昏眩了一下,卻被他整個人抱在懷裡。
「我們到了。」幸好這時候車子停了下來,她方逃過一劫。
真正的試煉卻是現在才開始。
她睜眼仔細瞧了瞧電梯窄小的空間。
「我走樓梯。」她反身想逃竄,卻被他鐵臂緊緊箍住。
「別開玩笑了,這兒有九十九層高,而我的辦公室在頂樓,等你走完不累死。」話聲才歇,獨孤昊即不由分說拐她入電梯。
聽風、停雲一踏入電梯,眼明手快的按下關門鈕將其他人阻擋在外,也斷了她想逃的念頭。
深深還來不及出聲抗議,便見電梯門已關閉,緩緩上升。
她愣愣的瞪著關閉的門板,冰冷的鐵壁圈住了她,窒住了呼吸。體內累積的恐懼不停的盤旋、盤旋再盤旋。
不!她不能露出害怕,可是她不能呼吸,她就要倒下去了……
「不准你昏倒!」撂下一句威脅,獨孤昊欺身吻住她。
深深再度昏眩了,這回卻是因為他甜蜜的誘惑。
站在角落的聽風、停雲識時務地半轉過身,暫時迴避養眼鏡頭。
兩人完全耽溺在對方給予的歡愉當中,完全錯過當電梯開門,所有在門口迎接的大批人馬,以及他們臉上膛目結舌的表情。
☆ ☆ ☆
「不會吧?」
「正是。」
「大要下紅雨了嗎?」
「這你要問氣象局。」
「你……你看昊嘴角可疑的弧度,他……真的在笑耶!上帝!阿拉真主顯靈、世紀末奇跡真的發生啦。」
「我看是世界末日快到,才會有這種怪誕不經的現象出現才是。」
對話的兩個男人,一個濃眉星目、軒昂挺拔,是傳聞中冷心冷面的玉面狐──亞力桑德斯。
另一個神色詭魅、奇邪拔囂,自然就是人見人怕的惡魔──冥皇獨孤彧。
沉浸在思緒中的男人不勝其擾,只覺耳朵生繭。
他左手拽來拆信刀,右手撈起水晶紙鎮,同時朝兩人擲去。
亞力眼明手快的閃過拆信刀,刀鋒嵌入維多莉亞風格織錦沙發。
獨孤彧則身手俐落的接住紙鎮。
「你瘋了嗎?」
「你殺人啊!」
兩個人同時叫囂。
「幹嘛!演雙簧啊?」獨孤昊冷冷的瞪了兩人一眼。
「別老羞成怒,兄弟。」獨孤彧壞壞的笑道。
他老大沒空理他,逕自對另一個男人道:「亞力,抱歉。希望那張椅子沒太大損傷。」
亞力聳了聳肩,「不過是一張椅子。」
「不心痛?即使是從凡羅耶家族搜括來的戰利品?」獨孤昊反問。對於他和凡羅耶家族的過節心知肚明。
聽見「凡羅耶」三個字,亞力一向陽光的臉上蒙上闇影。
是巧合還是磁場太過相近?獨孤彧冷眼睨視身旁兩人,怎麼這些男人竟選在同一時刻發情……不,是陷入愛情。
愛情?他光是想就背脊發涼、不寒而慄。
亞力為情所困的情景眾人皆看在眼裡,只是解鈴還需繫鈴人,旁人沒有置喙餘地。
獨孤彧將注意力轉回自家兄弟身上,瞧見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孔不自覺又漾起一個溫柔的笑,看來真礙眼。
嘿!造反為齊家之本。這點他奉為畢生圭臬,深信不疑。
壞心眼又起,獨孤彧不懷好意走到兄長身邊,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好整以暇的研究眼前的兄長。
獨孤長長年沉斂冷魅的氣息散去,眉眼增添一抹傭散,卻更易教人勾了魂、失了心。
「看什麼?」獨孤昊口氣不善。
「你很開心是吧?看你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他笑瞇瞇的問。
終於拐到心儀美女上床,不再慾求不滿,自然春風滿面、心曠神怡囉。
也虧得他忍功一流,兩年耶,幾時聽見他挑剔的眼看上別的女人?情聖之名,他當之無愧。
明明是個癡情種子,偏長得一副負心的模樣,唉,真是浪費。
獨孤昊只是挑起一道眉,算是對弟弟不倫不類的批評做了回應,唇間漾笑的表情還是末變。
他揚了揚手中的營收報告,「看見這一季組織的投資盈收數字,我自然開心。」
呿!還躲?亞力和獨孤彧兩人四目相接,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聽說你最近煞到了一個女人,咱們都聽說電梯裡那精彩的一幕。」亞力奚落哂笑,錯過精彩鏡頭,心裡不免扼腕。
「而且那女人還是有夫之婦。」獨孤彧跟著落井下石。
哼哼!獨孤昊在心中嗤笑。
不過是早他十分鐘出生,這獨孤彧就記恨至今。不過,畢竟是親兄弟,要比記仇的本領,他還會輸嗎?
「你這一說倒提醒我還未向你致謝哩。」還末好好「酬謝」他下藥的雞婆舉動。
「不客氣……嗚!你幹嘛打我。」獨孤彧連忙捂胸,順便一記凶眼控訴他的小人行徑。
「不過試試你心臟的強度,順便感謝一下你的『大恩大德』。」最後四個字獨孤昊說得咬牙切齒。
「我不過是看不慣你的溫吞,想盡一點兄弟的本分推你一把,真是狗咬呂洞賓!」這哥哥好樣的!不過來日方長,不怕沒有好好回報的一天。
「你就沒有一點榮譽心?」專幹這種偷雞摸狗之事,不怕雷劈啊。
「欸,這真是個好問題,我得好好想一想。」說完,獨孤彧真的支肘做思考狀。
「去!」獨孤昊又給了他一拳。眉間卻攬上輕愁,好心情開始跌落。
得到了人,卻不知道她的心。這女孩的口風太緊,從不透露心意。
他知道自己逼得太緊,完全是安全感作祟。
人是在他身邊,他知道她對自己是有情的,但有多深?
這種不安全的感覺還……真新鮮。
是了,她已婚的身份始終是自己心中的疙瘩。
從未想到過要用造種古板、傳統的方式拴住一個人,直到現在。
「又來了,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你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古怪性情又出現了。」獨孤彧不滿的出聲撻伐。
「有嗎?」獨孤昊摸摸臉,沉吟道:「我的脾氣真有這麼惡劣?」
「還不承認,你的脾氣惡名昭彰,要不問問聽風和停雲最清楚。」
原本在一旁閒閒納涼聽主子們耍嘴皮子的影子們,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如夢初醒。
「冥皇!」聽風率先哀叫一聲。他的眼神哀怨的寫著:沒事幹嘛拖人家下水?
獨孤昊卻真的採納建言,隨口問道:「聽風,我平常性子可真有彧所說的那般古怪?」
這……這教他怎麼回答嘛?那只花蝴蝶分明是嫉妒自己比他有人緣,才老是想陷害自己。
只見聽風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半天吭不出一聲。
亞力湊到獨孤彧的身邊咬耳朵,「你幹嘛沒事拖別人下水?」
置身事外的獨孤彧嘴角泛起一個冷笑。誰教聽風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背後封他為「美麗花蝴蝶」,以為他聽不見嗎?
他小人原則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自己一隻腳下水,那就拖些人一起濕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