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大鬍子哇啦亂叫,直罵吉野·隆之的措施不當,「今天行動的失敗,責任都是歸咎你,回去看你……」
「那是你們狗皮倒灶的目標,我拿錢,任務便只是殺人,不是搬工。哪,過程你瞧見了,我可以交差了。」吉野·隆之冷冷打斷大鬍子的嘮叨,翟穎倒在他的懷裡已是證據。
「喂!」大鬍子十分不滿美方的亞廉·柏朗,這種合作對像淨是辦事不利,「腐敗的西方社會……」他有滿肚子的髒話要罵。
子彈不長眼睛,性命交關,一失去人質,那群平時殺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力求保命,頓成散沙。
「革命軍要有革命軍的尊嚴,太沒種……」大鬍子自己也想找替死鬼,但沒了「活死人」擋子彈,各自逃命都來不及了,誰還顧得了誰?
吉野.隆之,他是好稱神射手,當然可以……大鬍子的如意算盤打錯,氣急敗壞的看他獨自一人退出戰局,安然逃逸。
「烏龜兒子吉野·隆之,你給我回來!」大鬍子在那邊叫囂,但會理他的人才怪。
只有風鑒堯,情勢一在掌控下,其它就交由部屬解決,而對吉野·隆之,哼!心中恨意洶湧。
他渾身迸發出冷冽的死亡氣息,矯健的直往吉野·隆之追逼,殺人償命!而翟穎的命——他要他生不如死!
吉野·隆之譏誚的看他,揮拳踢腿既快且凌厲。
兩人纏鬥,稍有閃失皆是致命,就連雷麒的人也無從插手。
因為風鑒堯完全是不要命的霍出去了,那種慘烈絕望的爆發只是暫時轉移他對翟穎死去的自棄……
「這麼打下去有什麼意義?」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實力,不是一時半刻能決勝負。
風鑒堯聽而不聞,動作沒有絲毫和緩。
翟穎大多在氣惱他的倩影走馬燈似的旋轉,迫使他不停瘋狂的想報仇,一切都該怪自己……
千求萬盼只奢望翟穎能活過來,其它的他都可以不介意了。
只盼她能再生命充沛的活過來,就算老氣他也無所謂,什麼都沒關係。翟穎……
微訝後,吉野·隆之過濾許多可能性。
好吧!真服了他了,直接暗示:「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她怎麼回事?」面對和一個簡直是發瘋的人對打,豈不吃力。
「哼!」風鑒堯完全心裡麻痺,唯一的意念便是宰了眼前這個人,所以這種幾乎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兇惡更顯。
搞半天!吉野·隆之了悟到一件事,能使風鑒堯如此失去理智的……她的重要性想必……唉!只有陷入愛情的男人才有可能這般義無反顧。
「起碼也要確定人沒氣了再來殉情吧?」
風鑒堯充滿血絲的眼眶直瞪吉野·隆之,但動作卻已有猶豫,不由自主地些微目光瞥向翟穎……
那幾秒的時間足夠了,吉野·隆之嗤笑,蹤影消失得不留痕跡。
「風先生,莎莉她……」傑汀·麥可斯的聲音讓他狂捆的憤怒瞬間冷卻,揚起希望。
「還不到那麼絕望的地步……」在板本事先的警告下,申屠奎被緊急調回法國,診斷翟穎的病症,違背職業道德隱瞞病情。
她自失去知覺後,如此已過了數天,未曾醒轉。
以風鑒堯的感受來看,彷彿度日如年,翟穎乍看下根本和死了一樣,不過經檢測仍然有生命跡象。
「那她被注射的不是MT-101?」不耐煩那些繁長的檢查報告,風鑒堯暴怒的只要知道答案。
申屠奎和麥可斯博士面面相覷,誰也沒開口,一看這情形,風鑒堯燃起的火苗又冰冷至谷底。
時間秒秒龜移……
終於,一位助理醫師點出沒人敢說出來的疑慮……
「那……翟小姐若有醒過來的可能性,是否……已經喪失……心性了?」「活死人」的行屍走肉,大家已是聞「人」色變,之前聽過沒見識過的人,當日經歷算受夠了驚嚇與折磨。
這也是申屠奎所說,未到最後關頭,但那結果比她現在就宣佈死亡更糟。
開口講話的女醫師被風鑒堯惡狠地瞠視,渾身哆嗦,差點哭了出來。
談論的是自己親生女兒,麥可斯博士這幾日也不好過,神情憔悴,人老了好幾歲。
「她說的是事實,」沉重的面對這可能性,「MT-101病毒對人體神經的威脅大家都知道,逃避並不會改變什麼。」而且翟穎的脈象微薄,就算撐也撐不了多久吧?
風鑒堯額頂青筋爆突,臉上卻出奇的冷漠,不置一詞。
這麼沉重的現實,壓迫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相信翟穎不會希望看到自己也變成沒有靈魂的人。」申屠奎語重心長道。長痛不如短痛,真相也不可能隱藏太久。
除了翟穎,就申屠奎在這群研究小組裡說話有份量,起了個頭,後面便開始討論怎麼處置問題。
傑汀·麥可斯心痛難忍,垂淚聽而不語。
「不管翟穎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准你們動她!」望著病理床上沉靜的面容,風鑒堯一點也無法忍受讓她這麼任憑人糟蹋。
討論聲一時愕止,申屠奎眉頭打了好幾個結,思考良久。
「沒有人希望事情會到這個地步,翟穎在我的心目中位置也重要,可是……真到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如保持她生前崇高的生物醫學聲譽形象,與其變成『活死人』那副沒有尊嚴、被控制的殺人機器……」申屠奎長歎,「依我對她的瞭解,她也會贊成我們快法的。」
其他人莫不點頭附意。
眾人看向麥可斯博士,他是當事人父親。
當下,博士尚未能有表示意見的機會,風鑒堯一股腦兒發瘋似,全將大家轟出去。
「我說過,沒人可以動她!」
「翟穎……翟穎……」風鑒堯輕撫那白裡透紅的秀容,不停低咽的輕喚。
往昔,她常用這般的冷戰抗議他的事事獨裁,但他知道她心裡可嘔斃了,恨不能咒罵上千遍萬遍。
偶有衝動,她也會橫眉豎眼,哈!他最喜歡逼出她的真感情了,因為這給他機會展開掠奪……
細細品嚐她含怒的眉、眼、嘴……
堂皇究探她耐入尋味的心思……
一切都這麼美好,似乎結果已在他預料之下,讓翟穎再自由個一、二年,然後就是他名正言順讓自己的姓氏掛在她的名上。
但天不從人願……
風鑒堯鐵拳毫不留情的猛敲打牆壁,目眥愈裂……
為什麼翟穎會發生意外?!
他竟讓這種意外降臨在自己最愛的女人身上?!
「啊……」悲切的哭喊傾洩而出。
他不容許呀……
「翟穎,我絕不容許任何事隔離你我,任何事……你聽到沒有?!」
安詳的臉龐無言回應著他。
「我不信什麼下輩子的緣份!這輩子我就是要定你了,你也不准丟下我,有沒有聽見!」
一陣劇烈搖晃後,風鑒堯心傷的又重重將她貼胸摟進懷裡,濕意緩緩沁透她頸項,滴流入她停止的心跳……
前幾年,驚傳翟穎船難,風鑒堯慮憂不成眠,焦急、擔心,但只要沒見到屍體,他一直執拗的認為她仍存活著。
所以天羅地網,投入無數人力、財力搜尋,深恐她在哪一個角落受傷、呻吟、孤苦無依……他瞭解她從小的成長背景。
沒有意料到的是,若翟穎有心躲藏,以她的聰明,雷麒的確很難搜尋到她的蹤踟。
但還是教他逮著了,不是嗎?
她注定好了終該活在他的生命中。
是注定的。從初相見,歲月累積的情感,當她習於無助時,不自覺會尋找他時,他便知道這輩子就是她了。
他的翟穎,而她也只有他。
現在呢?
翟穎毫無氣息的依偎在他懷裡,柔順,乖巧。
「該死!該死!」風鑒堯咆吼出深層的恐懼,「我寧願看你氣急敗壞,莫可奈何的和我賭氣!我寧願你不聽話……你跳起來罵我呀……你嘟著嘴偏頭不理我呀……就是不要像這樣……」
「都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你。」
信平說得對,他這幾年是在蘑菇、堅持些什麼?他早該大聲向世界宣佈翟穎是他的,早該向翟穎剖心掏肺他無盡的愛意。
來不及了……
遺憾、後悔都來不及了。
他白白浪費蹉跎這麼許多年,或許連老天部不耐煩了,所以……所以……
「翟穎……」千言萬語,千錯萬錯,他最後只能抱著她毫無生命的軀體懺悔、痛苦。
他不相信!他和她的人生戲碼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無法相信!那麼聰慧、那麼天才的翟穎會從此如流星般損落。
不能相信呀……
天地蒼茫,室內慘白的日光燈,投射出冰冷、無情的光暈。
一天過去。
雷麒陷入愁雲慘霧,就連嫌黏老婆時間都不夠的板本信平也急急從美國趕來。
「他媽的!那群王八蛋。」一知道翟穎沒命了,板本氣得跳腳。
除了致意傑汀·麥可斯外,板本俊耀因為還得趕回日本處理事務,遲遲等不到露面的風鑒堯,匆匆又搭班機回去。
「好吧,我留下磨風鑒堯這個瘋子,那個死胖子柏朗就由你負責料理了,起碼整得他天天尿褲子,不敢見人。」板本送走兄長,又掛了個電話給親親老婆。唉!這一趟不知道要待多久了。
「現在怎麼辦?」申屠奎指的是一道牆隔壁的人。
風鑒堯抱著翟穎的屍體不准別人進去。
「那頭牛……唉……」連板本也不得不歎氣。
他們都知道風鑒堯對翟穎的心思,那麼久、那麼深,甚至平時也不讓她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交情。
拿出壯士斷腕的精神,板本利用自己的特殊職權讓門打開,劈頭就先聲奪人。
「喂!這副死樣子給誰看哪?」
再鐵錚錚的男子漢看到眼前此景都會為之鼻酸,愣在原地。
風鑒堯二天下來,滴水不進,落魄狼狽可以想像,頭髮散亂濕透,下巴冒出的鬍渣密佈。
翟穎神情安詳的躺在他懷裡,雙臂無力低垂,乍看下,她反而比起愣愣抱著的人還賞心悅目、乾爽宜人。
「我要是翟穎,聞到你那個狐臭味,死了也跳得離你遠遠的。老天爺,臭死了。」好兄弟這樣,板本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人從來就不是他的專長。
申屠奎聞言糾起眉看他。
「看什麼看?!不然你說。」板本挺尷尬的。
風鑒堯從頭到尾似乎沒有理會人的意思,申屠奎一時也不曉得該如何分擔這沉重的悲痛。
靜默半晌,簡直像兩個呆子陪著一個瘋子和個死人。板本吐口長氣,沒耐性習慣這種灰色氣氛。
「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現在人死都死了,你這德性要死不活的,翟穎也感受不到。」說著走著,然後板本一時被風鑒堯殺人的眼光釘在原地,哇喝!嚇人哪。
平常不都是自己嚇人的嗎?板本不怕死的重又挺起胸膛,說是這麼說啦,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他還是在離他們一步遠的地方蹲下身。
「好歹讓翟穎入土為安吧……」才剛起個頭,冷不防風鑒堯的拳頭隨行而至。
板本慘叫一聲,也卯起火來了。
「要打來打!」
「有沒有搞錯……」申屠奎簡直要瘋了,想阻止卻平白各挨了他們兩拳。「這算什麼?內哄啊。」想想又算了,至少讓風鑒堯得以發洩一些怒氣,說不定會理智點。
他們兄弟倆不是第一次打架,武術基礎也不相上下,拳來拳往,虎虎生風,互有掛綵。
「還打啊?」板本嘴角滴血,滿身大汗。
風鑒堯一個勁兒死命出手,幾近瘋狂,兩個人雖然氣喘如牛,可是一個不停手,另一方若不還擊,豈不是當沙包窮被揍。
「他媽的!」累得差不多了,可是板本真是騎虎難下,連連詛咒,「他媽的!」
時間又過了半小時,戰場滿目瘡痍,能擋能砸的東西全毀了。
「這麼有勁,怎麼不找害死翟穎的兇手,光是和自己人過不去像什麼話。」滿肚子火,板本又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那個風鑒堯根本沒聽進去,比起不斷分心勸說的板本還佔優勢,到最後只得自求多福。
「申屠奎!你站在那裡死人哪!」
真是冤枉,申屠奎起初想架是勸不了,所以等了一會兒,乾脆趁機去檢查檢查一下翟穎,看能做些什麼。
但是風鑒堯打歸打,可是範圍都繞在翟穎四周圍,想覷個空也滿困難的。好不容易貼近了,這板本好死不死叫什麼叫?
這下子,風鑒堯全部精神都轉向他了,而他這個倒霉鬼手剛好碰到翟穎的衣角邊。這可是犯了風鑒堯的大忌呀!
「誰准你碰她的!」風鑒堯吼得彷彿要切了他不規矩的手。
龍捲風似的將申屠奎踢得老遠。
「翟穎,你沒事吧?」喃喃私語著,像極了對情人的低聲呵護。
板本得以喘息,站在一邊舔舔自己的傷口,而申屠奎則慘叫,半天才捧著肚子呻吟不已,勉強靠著牆半蹲起來。
「真沒義氣。」因為板本一副同樂樂不如眾樂樂的表情,申屠奎實在是……實在是嘔斃了。「半斤八兩,義氣在這當頭是不管用的。」板本嘴刁的反辯。
不過總算風平浪靜,得以喘口氣休息了,要命!
「可是我們好像有做什麼跟沒做什麼一樣耶?」一切如舊,風鑒堯仍是死護住翟穎屍體不讓他們靠近。
「啊……」從不吃虧的板本火大狂鳴,那他不是白挨了……
接下來,四、五、六回,大家輪番都鎩羽而歸,身上免不了還輕重帶點「紀念品」出去,搞得最後沒人再輕舉妄動。
可是麥可斯博士不同,板本信平和申屠奎也沒那麼容易放棄,畢竟和翟穎、風鑒堯關係情誼匪淺。
「不行!我一定會把那個瘋子給拖出這裡。」板本不知第幾次信誓旦旦,拋個眼色就推門進去。
現在房間裡面不只是髒亂了,而是臭!
這種天氣,可能很快就有屍臭,再加上風鑒堯血汗交織,那味道……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看看你的德性……」板本湊近時,鼻子捏著猶豫了一下。
回答他的是一記冷眼。
「我看你真瘋了。」想想到時屍體變成一堆枯骨的情景,平常他也很照顧小妮子的,但不是對著零零散散的「死人骨頭」啊?
恁是嘴滑舌尖的板本信平也說不出話了。
久久,相看兩瞪眼,「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兔崽子有行動了。」
風鑒堯只是眼眨一下,又不動了。
「吉野·隆之也是其一。」板本隨便試探,已經計窮。
這次瞎打誤撞竟然博得「瘋子」的眷顧,他整個人激動起來,要不是幻覺,板本會以為聽到骨關節好像辟啪響,蓄勢待發。
「誰都不准動他,我要親自宰了這個人。」
呃……板本愕然的沒反應,自己只是瞎說的耶?到哪裡去把向來行蹤詭密的「夜魅」殺手翻到風鑒堯面前?
「不管怎樣,你們都不要插手,這是我和他一定要了結的深仇大恨。」風鑒堯冷肅的強調。板本腳底發毛,也不想錯失這機會,只好裝傻等他,順便喚個人進來照顧翟穎。
風鑒堯小心翼翼的將翟穎放在床上,蓋妥絲被,手心溫柔的廝摩她臉龐許久。
「快一點,又不是生離死別……」板本真是看得挺心酸的,慣常的話一出口就又縮回。
風鑒堯身形僵了好一會,又輕輕撥了撥翟穎額前的髮絲,眷戀良久,捨不得離開。
「早去早回,事情解決完了,你愛和翟穎怎麼過就怎麼過,行不行?」事實上,板本已經交代進來的女人,還有博士和申屠奎見機行事,等他們一走馬上處理翟穎的後事。
「翟穎我不會交給任何人,你出去!」風鑒堯差點沒將人家嚇哭。
板本推開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的女人,「你不在,翟穎旁邊總要留個人,說不定她怕孤單。」瞧!看自己說的是什麼話?八成快被「瘋子」傳染得差不多了。
似乎真的在考慮板本的話,風鑒堯勉強應允。
「翟穎,我出去辦點事情,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就看風鑒堯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說了一串,然後才毅然決然離開。
板本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使個眼色。
臨到門口,風鑒堯面無表情發出警告:「我現在把翟穎暫時交給你,如果她少根寒毛,不要怪我不顧情份!」
沒人會懷疑風鑒堯話中之意。
板本一下子還以為被逮到小辮子了,心虛得很。
可是人家風鑒堯撂下話後就氣勢洶洶的風捲而去,害他堂堂的一個總裁一時惴惴不安,烏龜極了。
這下子,誰還敢打什麼主意?!
震驚後,申屠奎請示板本時,他很不負責的說道:「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所以意思就是說,誰不怕死自己去。
他一句話有說等於沒說,連雷麒當家的都沒種了,說真的!那裡上下誰還有狗膽敢甘冒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