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飛靜數著圍繞著小圓桌而坐的人,有她、關君佑、崔騰棋、童上蝶和一名叫嚴雅駿的體面男人。
總共五個風馬牛不相干的人,點了五杯調酒和數種精緻點心,坐在這問名為「夜星」的商務高級酒吧裡,為童上蝶的公演慶功。
打探敵情,卻變成為情敵慶功,饒是她再冰雪聰明也料想不到的意外結局。
表演散場之後,她與關君佑一出大廳就看到崔騰棋和他的未婚妻在交談,童上蝶已經換了便服,手裡捧著大東香水百合,嬌顏笑的很開心,身旁邊就站著那個叫嚴雅駿的男人,接著,慘事就發生了。
白目的關君佑乍見近日見報率居高不下且大名鼎鼎的崔大總裁,興奮的上前自我介紹、交換名片。
一陣寒暄客套下來,崔騰棋俊容帶笑地說:「相請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話,我做東,請各位一塊到酒吧喝酒,順道為小蝶慶功。」
「崔總裁有心,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關君佑開心的贊成,還把她推到崔騰棋面前,開懷又頗為得意的介紹,〔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宗飛靜小姐,是蒙赫集團宗家的千金,目前也在蒙赫集團工作,表現得很優異。」
〔宗小姐是嗎?」崔騰棋嘴角噙著笑意,興味盎然地盯著她,湛湛黑眸閃著玩味和戲譫。
看到崔騰棋那調侃意味十足的眸光,她真恨不得用腳下的靴子狠狠蹬那位口無遮攔的關老兄一腳,讓他閉上多事的大嘴巴。
於是就演變成此刻的場面。
五人圍坐一桌,天南地北的聊著天,無心在此的她一心想回去,關君佑卻一逕的狀況外,還興致勃勃和那位崔騰棋談天說地,而他也好風度,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展現出毫無架子的企業家風範。
〔這種酒雖然像汽水,但怎麼說也有酒精濃度,你少暍一點。」嚴雅駿招來侍者,另外點了橘子汽水給童上蝶喝,至於她杯中剩餘的酒,他已一口喝掉了。
童上蝶嫣然一笑,水眸柔柔地看著嚴雅駿。「我知道,你別擔心,倒是你別喝多了,還要開車呢。」
「餓不餓?」嚴雅駿也柔情無限的瞅著童上蝶。
「我不餓。」童上蝶雙瞳依然似水,關心地回問:「你呢?一整個晚上在後台為我忙這忙那的,你應該餓了吧……噢!」
童上蝶輕呼一聲,她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濕了衣袖。
「有沒有怎麼樣?」嚴雅駿臉色一變,焦急與關懷浮現在他俊雅的面孔上。
他連忙拉過童上蝶細白纖長的手,為她拭乾手背和衣袖的水漬,親密和自然的態度就像戀人一般。
童上蝶溫柔的瞅著他,水眸裡的愛戀流轉,淺顯易見……
哇哩咧,為什麼會這樣?
宗飛靜奇也怪哉的看著嚴雅駿小心翼翼呵護著童上蝶的模樣,好像他們才是一對。
而那個崔騰棋就更奇怪了,有人這麼「關照」他的未婚妻,他都沒感覺嗎?依然繼續和關君佑把酒言歡、笑談古今,大方的置未婚妻於度外,真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耶。
崔騰棋介紹嚴雅駿是他妹妹的未婚夫,可是這個嚴雅駿卻從頭到尾眼裡只有童上蝶一個人,對她呵護備至、關懷有加,反倒他才是童上蝶的正牌未婚夫。
她從雜誌裡得知嚴家在美國、台灣都有事業,這位二少東回來台灣的分公司不奇怪,可是,怎麼那麼剛好,童上蝶在台灣公演,他人也回到台灣,不免令人產生諸多聯想……
她的視線從兩人身上栘開,不意卻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
崔騰棋正頷首專注的傾聽著關君佑在醫學院實習的趣事,但他那一雙黝黑的眼眸上揚瞅睇著她,頗有深意的笑著。
突然接觸到他的視線,她心弦一震,俏臉驀地一陣燥熱,灼燒了起來。
他幹麼這樣看她?還假裝有在聽關君佑說話,他的心機還真重耶。
她輕微一咳,本能的清了清喉嚨,故作鎮定,並優雅的拿起酒杯,藉啜飲的動作掩飾內心的騷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入夜,來酒吧放鬆與尋歡的人越來越多,最後……
她杏眼瞠瞪著身旁的男伴。
該死的關君佑,因為認識了崔騰棋這個大人物而開心的多喝了幾杯,顯然不勝酒力的他,臉紅得像猴子,而且真是好極了,此刻他居然不管她的死活,趴在桌上醉得像攤爛泥。
「雅駿就麻煩你送小蝶回去,司機送關醫生回去,我來結帳。」
崔騰棋指揮若定的分派了一切,每個人也都遵照他的分配,嚴雅駿摟扶著薄有醉意的童上蝶離開,魁梧的司機把關君佑扛在肩上走了,獨獨留下宗飛靜。
「司機麻煩也順便送我回去!」宗飛靜連忙拿起皮包起身要追隨,卻被崔騰棋硬生生拉住手,不讓她動彈。
〔你不能走。」他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氣定神閒的在侍者送來的信用卡單上龍飛鳳舞的簽下大名。
宗飛靜揚了揚眉梢。「為什麼?」
「因為我有東西要讓你看。」他把簽單和筆歸還給侍者,握住她的手就定。
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被動的跟在崔騰棋身後。「什麼東西?」
老天,這傢伙怎麼走路這麼快?害她要用小跑步才追得上,偏偏她的手又讓他給扣著,非得配合他寬闊的步伐不可,真是折騰人。
「不必心急,跟我來就知道了傅萊兒……」他驀然住口,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裡蓄含著笑意。「或者我該叫你變身公主比較恰當?」
三個月前,馬洛斯為了替他尋找失蹤的傅萊兒,調出飯店的監視錄影器,將她的影像翻拍成照片,開始了海底撈針的尋人任務。
最後,人是找到了,姓名卻不一樣,她叫宗飛靜,是蒙赫集團總裁主席宗飛煜的妹妹,他委實詫異,卻也同時決定了要回台灣。
近水樓台先得月,如果沒有隨侍在側,又怎能擄獲佳人的芳心呢?
「隨便你怎麼叫。」她輕哼了哼。
如果他打算一直拿這個調侃她,以為她會羞愧,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反正他這位龐德先生不也隱瞞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大家扯平。
「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麼?」她忍不住又問。
上了電梯,她才知道原來這棟位於鬧區的華麗大廈別有洞天,一樓到三樓是會員制的高級餐廳式酒吧,四樓以上是商務套房。
電梯停在十樓。
出了電梯門,他熟稔的朝右轉,停在1013的房門口,並拿出磁卡開門。
她看了他一眼,這傢伙有備而來,肯定不安好心,等看到了東西,她馬上就走,絕不能在房裡多停留一分一秒,否則她一定會做出讓自己後侮的事來……
「進來吧。」崔騰棋反身將門關上並落了鎖。
「要給我看什麼東西?〕她張望著雅致的房間,清麗的眉目裡有幾分的做作與鎮定。
〔這個。」他攬住她的香肩,把她帶到窗前,拉開些微窗簾。
高樓下是車水馬龍的美麗夜景,霓虹閃耀的恍如銀河系。
她攢起秀眉。「你要給我看的就是這個?」
她又被騙了。
「很美吧?」他綻開一記笑容,溫存的瞅著她那張微惱的俏臉。
她點了點頭,是很美,不過,她要走了。
「再見!」她掉頭就要走,似乎毫不留戀,事實上是沒把握自己能夠定到門口而不生變。
「傅萊兒!」低醇磁柔的嗓音傳來。
聽見他這麼叫她,她本能的頓住腳步,察覺到自己耳根子的燒燙,她闔上水眸再睜開,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平靜的轉過身去。
「為什麼又那樣叫我?」她挑挑秀眉,恍如雲淡風輕:心湖未起任何波瀾。
「我想重溫美夢,威尼斯那晚的纏綿美夢。」他大步朝她定近,在她身前駐足,凝望著她的星瞳。「你不想嗎?」
「我——」水都之夜的激情纏綿霎時湧上心頭,她掙扎了半晌,內心情慾翻騰,最後終於老實承認了心裡的渴望。「想。」
她還是喜歡他的,這份感覺沒有變,再度見面,他依舊牢牢的吸引著她,她幾乎已經忘記三個月前從他的套房離開時,種種要將他拋諸腦後的誓言。
「好極了。」他這趟沒有白來,他的決定是對的。
「可是我要提醒你,詹姆士先生,你已經有未婚妻了,而我縱然再喜歡你,也不想膛這淌渾水。」她理智的說。
「我很明白。」他性感有型的唇,緩緩勾起一抹笑意。「今晚,讓我們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他落下了唇,吻住她溫軟甜潤的香唇,雙手微增力道的將她擁在胸前,卻又立即將她抱上床,輕解她的衣衫。
躺在他的身下,她雙眸裡有熠熠火光,長密的眼睫微微顫動著。「你說的哦,只是一個回憶而已。」
她再三聲明,決定要在今晚劃下兩人之間的句點。
他笑了笑,手扣在她的腰側輕撫。「總之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他正在解決與小蝶的婚約,預期雙方家長與兩大親友團都不能接受,但他有自信會給他們一個圓滿的交代。
「還有,你對自己的未婚妻一向採取放任的態度嗎?」她在理智淪喪前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有何不妥?」他修長的手指挑開她的衣襟,望見一片誘人的性感春光,黑眸變得更為炙熱了。
「大大不妥!」她正要告訴他,關於她的觀察所得。
他的長指蓋住她的唇,投給她一記曖昧而深情的眸光,粗嘎的聲音從他動情的喉中逸出。「傅萊兒,現在下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崔賽茵冷眼凝望著兄長怡然悠閒的辦公神態,山頭的不悅感正逐漸加重。
他今天的心情顯然很好,但她卻恰恰相反,累積的情緒瀕臨崩潰,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哥!你不可以再和宗飛靜交往了。」
昨夜兄長的一夜未歸,據她對馬洛斯逼供的結果,得到了令她震驚的答案。
三個月前,她在紐約飯店趕走的那名女子竟是蒙赫集團總裁宗飛煜的妹妹,而一年三個月前,她在威尼斯尋到他時,正是他與宗飛靜邂逅之初。
她怎麼忍得下這樣的結果?她可以接受他因商業利益而與一名女子共結連理,過著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但她萬不能忍受他真心愛上了一個女人,還為了她到台灣來,這實在太不理智了!
崔騰棋運筆如飛地簽屬著公文,淡笑一記。「總執行長,你好像管的超出範圍了,感情是私人生活,你無權干涉、」
崔賽茵擰著一張俏臉提醒道:「不要忘記,你跟童上蝶已經有婚約了。」
她很明瞭像童上蝶那樣纖細毫無主見的女人不是崔騰棋會傾心的類型,因此她很放心,沒有人可以刮分他的愛。
他可以有妻子,一個為崔家傳宗接代的工具,一個名正言順可以讓其他女人不再覬覦崔騰棋的工具,而她依舊可以繼續扮演崔騰棋身邊最重要女人的角色,她要一直守護著他,她會將他與童上蝶所生之子視如己出。
付出了多年心血,她才是崔家真正的女主人。
「那麼你呢?妹妹?」抬起蓄著笑意的黑眸,崔騰棋先是在貼身助理馬洛斯俊美的臉孔上兜了一圈,接著氣定神閒的瞅著她。「何時打算與你的未婚夫嚴雅駿先生步入禮堂呢?讓他整天跟我的未婚妻膩在一起不好吧?」
這個傻丫頭真是傻,他身為兄長的有責任讓她早點醒過來,不要再誤「人」誤己了,而那個「人」,正好也站在旁邊。
「沒事提他做什麼?」崔賽茵嘴角抽動了一下,兩簇火苗在她眼中跳動,只因他提起了她最不想提到的人。
她從來沒有關心過嚴雅駿的任何事,她只擔心他過份和童上蝶親近會鳩佔雀巢,侵犯了崔家與童家的友好關係,除此之外,她對嚴雅駿沒有其他感覺,也沒有想佔有他的慾望。
「當然是因為我關心你的婚事。」崔騰棋捕捉到馬洛斯陰晴不定的臉色,他慵懶的靠在牛皮椅背,笑看著她。「大姑希望你在年前結婚,這應該沒有問題吧?嚴家對你們的婚事也很期待。」
「再說吧!」崔賽茵煩躁的踅身要走,卻因為神思不定而踢到了桌腳,她疼得擰起了柳眉,連聲詛咒。
馬洛斯連忙將她扶住,關懷之情溢於言表。「你還好嗎?」
「沒事。」她不領情的甩開馬洛斯的攙扶,卻感到一陣胃酸冒了出來,她難受的深蹙起眉心。
因為得知宗飛靜之事,她悶得連早餐也沒吃,現在胃在跟她抗議了,這是她的老毛病,只要一餐沒吃就會這樣。
馬洛斯把佳人扶到沙發上坐下,立即從自己的西裝暗袋裡翻出胃藥,倒了開水給她。「喏,胃乳片,咬啐吞下,我去買東西給你吃。」
她悶不吭聲的吃了藥,接過馬洛斯遞上的面紙拭了唇角,一切的流程顯得那麼自然而熟稔,代表這樣的事不只發生過一、兩次而已。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崔騰棋起身,走過兩人身旁時,他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崔賽茵的肩膀。
「妹妹,為了不得罪你,馬洛斯都不惜出賣為兄我,抖出我大半情事了,你認為這位大英帝國的大地主之子,甘心情願留在崔皇是為了什麼呢?」
提點結束,他長腿恰然地邁出總裁辦公室,留下裡頭那兩個因他的話而相互怔忡,接著對看一眼便迅即別開頭的彆扭男女。
午休時間,宗飛靜苦惱的啃咬著三明治,旁邊是一杯消脂解膩的綠茶。
她的面前有本雜誌,大肆報導崔皇集團的總裁主席崔騰棋事實上已經秘密抵台的消息,還拍到他刻意不住崔家別墅而下榻的商務別館,不巧正是她昨夜留宿的那問。
清晨五點,她從他身邊溜走,留下她皮包裡僅有的一萬元現鈔,她的意思是銀貨兩訖,他們一夜纏綿的激情行為是交易,無關感情,彼此都不需要背負道義上的責任。
不知道此舉有沒有惹惱他?會不會傷到他的男性尊嚴?
以交易的角度來說,她留下錢,那麼她就是……嫖客,而他就是被她嫖的……應該說是牛郎嗎?
哦!天啊!真是難聽的名詞。
她懊惱的咬著難以下嚥的三明治,手機的和旋鈴聲驀然響起。
「嗨,飛靜,我們晚上可以見面嗎?我很想你。」關君佑愉快的聲音傳來。
她咬著牙。
很好,她的現任男朋友打電話來了,而她感到很慚愧,昨夜和崔騰棋鬼混了一夜的她有什麼資格當人家的女朋友?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晚上我們見面。」她不能再繼續跟他交往了,對人家沒意思,繼續這樣欺騙人家的感情是不對的。
「昨晚你怎麼回家的?」關君佑興味盎然的追問,「是崔先生送你回家的嗎?」
提到他的名字使她驀然心跳加速,她清了清喉嚨。「是……啊。」
應該說,是她送崔先生回家的。
「我昨天醉得很厲害嗎?」關君佑自顧自的玩味。「我有沒有很失態?崔先生沒有見怪吧?」
宗飛靜頻揉著太陽穴,感到頭大。「晚上再談吧。」
關君佑的每一個問題都讓她感到心煩意亂,這只不解風情的大笨牛,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女朋友的心繫在別人身上,還沾沾自喜,以識得崔皇集團崔總裁為榮。
「聽你的聲音好像很累,你昨晚也喝醉了嗎?」關君佑總算感覺到女友的不對勁了,他關心地問。
他的詢問害她又是一陣臉紅心跳,昨夜幕幕激情一一湧進腦海,俏瞼浮現不自在的表情。
「沒有。」她睜眼說瞎話的否認了。「我很忙,掛電話嘍!」
不能再想了,再想會腦充血!
蒙赫集團的會議室裡,主席宗飛煜正在宣佈年度計劃,底下一片鴉雀無聲,主管們全體專心聆聽,只有一個人例外。
宗飛靜耳朵聽著兄長的聲音: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事。
昨晚和關君佑在飯店酒吧見面時,目睹了奇怪的事。
她看到嚴雅駿和童上蝶單獨會見,兩人坐在角落僻靜的座位裡小酌談心,他們互動頻繁而親密,但看起來都很苦惱。
他們為什麼私下見面呢?他們在煩些什麼?這樣的深夜會面,他們兩人的未婚妻和未婚夫……也就是那對崔氏兄妹知道嗎?
「所以,接下來,蒙赫集團將密切與崔皇集團合作,這個部份將由企劃部宗飛靜小姐全權負責。」
主席位上的宗飛煜一宣佈完,主管們一致將目光放在被點到名的宗家公主身上。
宗飛靜驀然從神遊太虛裡清醒,她杏眼瞠視著兄長,驚愕這天上掉下來的差事。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蒙赫集團與崔皇集團向來是死對頭,兩大集團水火不容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化千戈為玉帛啊,這其中一定有鬼。
〔宗小姐,今天中午請你接待崔皇的負責人,交流兩大集團合作的意見,明天向我匯報。」
她依舊在愕然之中,想向她大哥問個清楚,他卻率先撂下話,早她一步在幕僚和秘書的伴隨中離席了。
「真是羨慕你。」年過三十五仍未婚的貿易副理陳苗菁羨慕地說:「聽說崔皇集團的總裁不僅瀟灑倜儻,甚至長得比明星還帥氣,而且是崔皇唯一的繼承人,身價不凡、爾雅出眾,是每個女人都想釣的金龜婿。」
宗飛靜揚揚眉梢,以不急切的聲調緩緩反駁道:「你講得都對,但你漏掉了一點,就是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風情萬種的陳苗菁笑睨她一眼。「只要還沒有結婚,隨時都可以解除婚約啊。」
直到人已坐在餐廳之中,她的心頭還弔詭的掛著陳苗菁講的那句話。
可以解除婚約……
她皺皺挺直的俏鼻,聽她講得那麼容易,那是小門小戶人家才可以做的事,像崔家和童家那樣的大門大戶人家,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解除婚約來丟臉呢?
再說,童上蝶美若天仙,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又什麼理由解除婚約?
就在她想東想西之際,崔騰棋走進了餐廳。
高大的身影和俊挺出色的五宮使他備受注目,這裡是黃金商業地段,這家又是會商率最頻繁的高級西餐廳,已經有很多來洽商的人認出他來了。
他的神態依舊自在從容,一點都不以受囑目為意的瀟灑落坐。
〔請坐,崔總裁。」宗飛靜清了清喉嚨,故意用端莊有禮的姿態起身相迎,卻在見到他的同時,感受到內心的激盪。
他們之間已經因那夜的激情而劃下句點了嗎?現在捫心自問,那倒是未必呵。
「你好嗎,傅萊兒?」崔騰棋似笑非笑的瞅睇著她的清麗嬌容,要不是有一桌之隔,他真想把她擁進懷裡,好好的吻她。
聽到他又這麼叫她,她就有不好的預感。「我叫宗飛靜。」她揚了揚眉梢糾正。〔請崔總裁不要再叫錯了。」
他好整以暇的逸出一抹笑。「現在叫什麼都無妨,反正以後你只會變成崔夫人。」
那日清晨她悄然離去,他雖然闔閉著眼,但清楚的知道她的一切舉動。
她前腳一離開,他就立刻打電話讓住在隔壁房間的馬洛斯暗中護送她,讓她平安到家,自然也看到了她留下的那一萬塊現鈔。
她的作法讓他甚感莞爾,從來沒被女人用金錢打發過的他,覺得這樣的經驗非常新鮮。
「你說什麼?」她心口一熱,險險將心臟跳出來。
「晚上有空嗎?」他輕描淡寫的把一張支票推到她面前。〔這是一百萬美金的支票,晚上八點,我在前天我們耳鬢廝磨的那問飯店房間等你,1013號房,不見不散。」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身子本能的往前一傾,嘴角揚起、杏眸圓睜,瞪著一百萬美金的支票。
他還真是凱,一百萬美金耶,天文數字……但是,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崔騰棋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突然湊近她酡紅的俏臉,直視著她圓亮的澄澈明眸,壓低聲音,磁柔地說:「書與玫瑰的約會我們都錯過了,桃色交易也是一種浪漫,前夜我是你的男奴,今夜希望你是我的女奴。」
馬洛斯為他電訪過宗飛靜從中學到大學的五十位同窗好友,發現她從中學時代就酷愛浪漫,性情悠閒,平日以嬉戲為人間目標。
因為家族富裕的關係,大學畢業後就立志當個無業遊民,閒散地悠遊於各大城市之間,等待浪漫的邂逅,誓言追求人生的羅曼史,而她的羅曼史要比電影更浪漫,她的浪漫邂逅也要比小說更超脫現實,這樣才夠夢幻。
「女奴……」她有點愕然,腦中自動浮現出自己渾身赤裸被捆綁著身子,而他手拿皮鞭繞著她打轉的不良畫面。
「嘿,小腦袋瓜裡可不要想歪了。」他笑著扶正她美麗的頭顱,也不管周圍有多少好奇的目光在注視他們,大膽的偷了她香唇一記吻。
她表情震愕,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
她連忙把頭縮回正常的距離,沒理由啊,明明隔著一張桌子,他怎麼吻得到她?
「咳!」她清了清喉嚨,粉嫩的臉頰因為剛才那一吻而染成一片霞紅,她不是害羞,而是……心動。
她好沒用,居然又對他心動了!
她就知道前天夜裡不是他們的句點,而是另一個無可救藥的起點,尤其在陳苗菁那樣語帶曖昧的提點了她之後,她就開始心猿意馬了。
終究龐德女郎還是逃不過007撒下的情網,早在交換假姓名、身份共游威尼斯運河的那天,她就該知道自己已經遇到了真命天子,她的心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了。
「喉嚨癢嗎?」他把水杯遞到她的面前。「喝口水會好一點。」
她搖搖頭,拒絕他喝水的提議。
在心中坦白了自己對他的心意,她反而不怕面對他了,她直勾勾的凝視著他,好奇的問:「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蒙赫集團合作?你有什麼目的?」
她不相信兩大集團合作是單純的,更奇怪的是,向來明察秋毫又精銳的大哥,竟然也對此事沒意見,還派遣她來打頭陣,想必這之中另有內情,她得要小心才是。
崔騰棋緩緩的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什麼人都可能變成朋友,也都可能變成敵人,崔皇集團與棋鼓相當的蒙赫集團合作,一點也不奇怪。」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已經知會過她大哥了,她是他跑不掉的囊中物,他非常甘願為她負責到底。
兩大集團成為姻親之後,互相合作是必然的,現在只不過提早讓事情發生而已,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的找機會見她。
宗飛靜眨了眨長睫毛,對於他這等籠統敷衍又老套的回答,她可不大滿意。
「那麼,你究竟為什麼要跟蒙赫集團合作?」她不死心的又問。
俊美頑長的馬洛斯拿著銀色手機走進來,用著不高不低的聲音,附耳在崔騰棋頭側道:「童小姐的來電。」
這樣的音量是崔騰棋事先吩咐的,當然,童上蝶也是他事先約好通話時間,請她在分秒不差的時候撥電話來,馬洛斯深深覺得自己的老闆真是夠陰險的了。
宗飛靜揚揚眉梢,很識相的停了談話。
「抱歉,我接通私人電話。」崔騰棋歉然一笑,接過手機。「小蝶嗎?是我……要約我見面?什麼時候……」
宗飛靜百無聊的拿起水杯喝了幾口,把玩著玻璃杯。
要不要告訴他,她昨晚所見之事?這樣會不會像在挑撥離間?
他跟未婚妻的感情實在撲朔迷離,令她難以捉摸,而他未婚妻和那個嚴雅駿的關係也讓她一頭霧水。
事態很嚴重,她不說沒事,搞不好她一說出來,事情會很大條,中國人對婦德總是要求的很高,她怕自己會害到童上蝶。
〔今天晚上不行,我有要事,跟很重要的人見面,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曖昧的瞅睇著宗飛靜甜潤的臉龐,那意有所指的語氣,害她差點不淑女的噴出口中的水。
「好……到時候見面再談。」他的神情非常溫和,像個關心妹妹的兄長。「吃過飯了嗎?你太瘦了,記得要吃飯……嗯,好,掛電話吧,見面那天,我會去接你。」
結束通話,他把手機交給在一旁等候的馬洛斯,馬洛斯俊美的臉孔毫無表情,再度步出餐廳等候他們結束餐會。
宗飛靜的眼睛兜在侍者送上來的菜單上,眼角輕睨,嘴裡有意無意的輕哼著,「你對未婚妻很溫柔體貼嘛。」
還不忘叮囑佳人吃飯,真是體貼的好未婚夫。
他們要見面嗎?他會親自去接童上蝶,然後呢?也到1013號房約會,共度銷魂的夜晚嗎?
「你在吃醋嗎,傅萊兒?」他嘴角含笑,深邃黑眸湛湛的望著她。
他喜歡她這般嬌俏清麗的模樣,他很期待夜晚的見面,他會有辦法讓她準時赴約的。
她秀頰燒紅著,嬌斥道:「你無聊。』
其實他說對了,她確實是在吃醋,想到他與童上蝶不知道何時會約會,她竟壞心眼的興起想破壞的念頭,她真是瘋了她,又不是在演電視劇,她幹麼想這些有的沒有的啊?
「別忘了我們今晚的桃色約會。」他再度提醒她。
她噘著唇,嬌容垮下來。「我不會去的。」她把百萬支票推還給他。
去的是噁心恐怖的毛毛蟲,她又不是性飢渴,也不是窮光蛋,才不會為了一百萬美金出賣自己的靈肉。
他笑意深長,語氣篤定。
「你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