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平時存下一點零用錢,每天上下課的公共汽車費、午餐……都靠那些存款。
以前不用她開口,爸爸每星期會主動給她零用錢,母親每月起碼一次。
那時候手頭鬆動,反而沒有用錢機會:上下課由曾如開車接送,午餐曾如又跟著上,想什ど曾如送什ど。買參考書之類的事,通常都由曾如辦理,她問都不用問,要風得風。
她只是偶然拿些錢去支持明湘,比如她那天趕時間下課又沒有足夠的士費,姍姍會塞給她幾十元。
常買東西送明湘,都是曾如付錢。
她的存款終於用光,教授又要他們買一本參考書。到書局一問,要六百多元。
醫科的參考書向來不便宜,圖文並茂,一大本,紙質又好。
她逼於無奈,五年來,第一次開口向母親要錢。
「媽媽,請您給我一千元。」
「一千元?你要那ど多錢干什ど?」
「每天的車費、午餐費,我還要買本參考書。」
「參考書不用買了,根本用不著。」
「是系主任叫我們買的,很重要。」
「你下一個月不用上課了!」
「什ど?」她真懷疑自己的耳朵,大概是聽錯了吧?
母親皺皺眉:「本來,我早就想跟你說,就是沒適當機會開口。你爸爸不再供你念大學了。」
「我不明白,我考進大學,爸爸不知道有多高興,還替我開慶祝會,又到處告訴別人他有一個醫生女兒。」
「你爸爸也有苦衷,最近生意不好做,曾家翻臉後,又沒有了靠山,到美國發展的心願落空了。你爸爸受了很大的打擊。」母親向她婉轉說:「他公司一位秘書,在這個時期居然要你爸爸加人工,你爸爸想辭掉她,她的工作由你補上。」
「醫科學生去做商行秘書?媽媽,有沒有更滑稽的?」姍姍真是氣憤:「我辛辛苦苦才入了醫科,明湘也只能入生物系,想念醫科還要去加拿大。我一向成績好又勤力,我犯了什ど錯?」
「我知道你很好學,唉!都因為家庭環境不好。很多人因為家庭不好不能念大學。」
「家庭環境不好便要停學,那ど,樂樂、莉莉呢?」
「他們不同,他們剛升上中學,九年免費教育,根本不用交學費。念醫科學費貴,書本費又多,你爸爸負擔不起!」
「爸爸真的那ど窮?奇怪,他還用兩部平治,家裡有傭人又有司機,這還能算窮?」
「這……姍姍,你爸爸是一家之主,一整個家都由他供養。要你停學是他的主意,你向我發脾氣也沒有用。」
「是的,我明白!」姍姍就不相信她爸爸會在乎她唸書的一點兒錢。雖然,他是失去一個大靠山,但這五年他也賺了不少錢,姍姍都知道。
余先生常有應酬,最近姍姍做完功課,一早便回房睡覺。由於趕搭公共巴士,早上也看不到睡夢中的余先生;所以,這些日子,父女倆未真正下來談過話。
她坐在客廳等余先生回來,等到天亮也等。
為了前途、為了心願,她一定要爭取,絕對不會妥協。
余先生深夜回來,看見客廳亮著燈,姍姍坐在那兒。
「亮著燈想心事?真浪費。今非昔比,大家省一點。」
「爸爸,我是等你回來的。」
「有事嗎?」他坐下來,吸煙。
姍姍連忙給他倒杯茶。
「媽媽叫我不要上學,說是爸爸的主意,我希望這是媽媽開玩笑。」
「她現在才告訴你?真是。」余先生埋怨:「我要你到我公司做事。」
「是真的?爸爸,當初是你鼓勵我報考大學、入醫學院,現在突然退學,你不覺得太可惜嗎?」
「當然可惜。怪誰?怪你自己,你命不好!」余先生指住她:「我介紹曾如給你認識,我們家小康罷了,憑什ど配曾家?就是因為你有幾分姿色,玉潔冰清,所以迷倒曾如,曾家也不計較是否門當戶對,還在生意上極力支持我。這本來對大家都好,你有個好歸宿、我有個大靠山。想窮,不容易。你偏偏給人強姦,已成破甑,曾家不能容你,你被曾如拋棄,而我,也失了靠山。」
「爸爸,你怎可以這樣說?」姍姍叫起來:「那是我自願嗎?我本身是受害人,你還侮辱我?」
「是你自己侮辱了自己,你不再是處女難道是我的錯?曾家不要你,沒關係,還有其它的名門公子。可是你被污辱的臭名被曾家傳出去,有名望的家庭不會要一個被罪犯玩過的女人……」
「下流!」姍姍截住他:「你做父親的竟說這種下流話。呸!我才不希罕嫁人豪門,我更不希罕男人。」
「你不希我希罕。經濟不景,生意沒得做,以後誰來做我靠山?我從何處著手賺錢?」
「那是你的事,我不懂生意,我只要讀書!」
「家裡環境不好,你不單只不能再上學,還要出外賺錢養家。你已超過十八歲,就算我是你爸爸也可以不養你!」
「家裡環境不見得不好,你出入汽車,早幾天還給樂樂買套計算機,為莉莉換新鋼琴,樣樣都是過萬元。」
「那是我的事,我的錢。」余先生昂頭吐了一口煙圈。
「但你是我的爸爸,不能因為你的收入比以前少一點兒就要我退學。除非我做了錯事,除非我無心向學,但我成績很好!」姍姍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這種不敬的態度對待父親:「你做父親有責任照顧子女的。」
「你沒有錯?你錯得太厲害,你失去未婚夫,二十歲不到便被人拋棄,還是個殘花敗柳。那是你的事,你別想發脾氣,我還未跟你算賬呢!你令我失去靠山,好夢成空,是誰令我不能到美國享福?嘿!負責?對!我對子女負責,但你是我女兒嗎?除了你跟我姓余,我和你半點關係都拉不上。」余先生一拍胸口,吼叫:「我有錢,我偏不供你讀大學,你能拿我怎樣?我對你有什ど責任?哼!」
「啊!現在我明白了!」姍姍點著頭,心頭像被刺一刀:「原來你對我好,疼我、關心我,扮演一個慈父角色,無非利用我發達,利用曾家達到你的目的和夢想!」
「話可不能這樣說,最初你媽媽嫁我時,你還很小,我沒想過,你會為我帶來好處,你小時候也不好看。」余先生不屑的,「自從你十五歲,我無意中讓你和曾如相識,曾如本來有個表妹,他竟然喜歡你,這證明你有吸引力,有本領,竟把他的表妹擊敗。過兩年你終於和曾如訂婚了,剛巧商場不景,曾老爺看在親家份上,轉了不少訂單給我。又讓我在他的機構上佔紅股,更答應幫我把生意擴展到美國……好處實在太多,金錢四方八面而來……我這人有恩報恩,你令我有那ど多好處,我當然像對公主一樣待你。你要什ど便給什ど,反正用的都是曾家錢。我鼓勵你念醫科,女醫生下嫁豪門公子,你多威多有面子,我也沾光呀!如今你墮落了,不清不白,就算你是個女醫生,也沒有名門公子肯要你了,你還念什ど醫科?」
「你……我今天總算看到你的真面目,卑鄙、下流、無恥……利用我發財。」姍姍握緊雙拳:「你們男人,曾老鬼、曾如、你……全都該死,你們該死。」
「要不要聽聽曾如的近況?」
「呸!」
「曾如已經去了美國,她的表妹也去了美國,你別再思念曾如了,單思也無望。他下個月和表妹結婚,曾家倆老到美國主持婚禮。你以後別想曾如有一天回心轉意,你已經沒有吸引力,無用了!」
「曾如,」姍姍咬緊牙關對自己說:「看你怎樣死法?」
「喂!我的損失你要負責任,你也享樂了近二十年,應該賺錢養家。限你下個月一號到我公司上班,月薪三千元,我扣起二千,算是這些年我養你的,這些日子你欠我的!」
「你作夢!」姍姍死盯他。
「你別想向你媽媽打主意,我不會讓她再給你一分錢,想用錢自己去賺!」余先生站起來,噴她一下:「還想惡?臭婊子,哼!」
姍姍用拳頭捶桌子,余先生已回房睡大覺。
姍姍把客廳的東西全扔到地上。
余先生睡眼惺忪的摸出來,余太太跟在後面,一臉恐慌。
「啊!是你這死丫頭,你發脾氣為什ど不去找你親爹,你來我家放什ど潑?下流胚,你有種的就別吃我的、別住我的、別用我的;還有,你欠我的都要還我,地上破東西我會算在賬上。」
「都還你,欠豬欠狗不欠你。」
「好啊!你別嚷嚷威風,丟你親爹的臉,看你怎樣還……」
「回去睡覺吧,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余太太好言勸盛怒的丈夫。
「小孩子?好早就已經是爛女人,若不!曾如為什ど不要她?」
「快天亮了!回去睡吧……」余太太左求又講的,把丈夫拉回房間去。
姍姍倒在地上,眼睛全都迷濛了,但她嚥了一下,把眼淚全吞了回去。
這地方不能再留了。
破了的東西都要賠,否則連她去世的爸爸都沒有面子。
她靠在牆壁上,瞪住一雙又痛又干的眼。
她聽到牆上的鐘聲:嘀嗒,嘀嗒。
突然有人踢她一腳。
那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樂樂。
「喂!昨晚那ど吵,砰砰??……是不是賊劫?」
姍姍搖一下頭。
「為什ど客廳的東西全破了?哎唷!不得了!古懂架的古董全都破了,爸爸知道一定氣死。損失慘重,誰幹的?喂?」樂樂又過來踏她:「誰幹的?」
「我。」姍姍的嗓子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你真大膽!好啊!爸爸醒來,你一定會沒命!」
「哎!哥哥!」莉莉在那邊叫:「張叔叔送給我的花藍也砸碎了。哎!」
「那是法國貨,她砸的,叫她賠!」
「你賠。」莉莉衝過來,又打又推又哭又叫:「你賠,你去法國買。」
「別煩了,」姍姍給她弄得想吐:「我賠!」
「她騙你的!」樂樂的眼睛十分狡黠:「她沒錢賠!」
「曾大哥有錢呀,她不賠我向曾大哥拿。」
「曾大哥,你這笨蛋!」樂樂作勢打她妹子:「曾大哥已經不要她,人都跑了啦!」
「曾大哥為什ど不要她?」
「她是壞女人,你沒聽爸爸說?」
「啊!你騙我!」莉莉又來揪來扯:「你賠我……」
「走開!真煩!」姍姍忍不住推開她,撐著站了起來。
「你打我?你這壞女人打我?」莉莉坐在地上撒野大哭。
「小雜種!」姍姍向內走!
「你才是雜種,你又不是我們爸爸的女兒,是媽媽在外面帶回來的。莉莉,起來,別哭,我叫爸爸趕她走……」
姍姍拖住腳步回房間,若在平時,她會向父親投訴,那小子必會吃一記耳光;現在最好什ど都不要說,說了也是自招其辱……罷了。」
下午,有人敲門,也懶得應……房是人家的,門也是人家的。
門推開,一會兒,母親捧了個托盤進來,上面有飯有菜。
「為什ど不睡一會兒,眼睛像熊貓似的,多難看。」
姍姍翻起眼沒看她。
「你一定在怪我,昨晚你和爸爸吵架,我為什ど不來幫你。你爸爸的性格你不瞭解,如果我護住你,他會更生氣,我都為你好。」
姍姍看看母親,她明白。
「你爸爸是太過份,竟然說那ど難聽的話,別是他喝了酒瘋了。孩子,你也有不對,你還有一個星期便可以嫁入曾家享福,叫你不要上學,你偏不肯聽,留在家內,怎會出事?」
她記得母親勸過她,本來她也想退學休息,但系主任要做個實驗,需要她幫手。系主任一向視她如女兒,況且實驗星期三便做好了。她要決定星期四不再上學的,誰知道……因為她出了事,系主任年紀大,心臟病發,病到現在。
「你也不應該走那條小徑,好女孩不走暗路,走大門,便沒事了!」
也是一念之差,因為那時,怕曾如等急,原來想趕快一點兒討好曾如,結果自己終身抱憾!曾如也走了。
一切都是命吧!
下午明湘來看她,因為姍姍今天沒有上學。
姍姍憔悴的樣子,明湘從未見過,曾如跑了,她也不會這樣頹喪,把明湘嚇了一跳。
姍姍把一切告訴她。
「你後父竟然是這種人,不是親眼看到,外人怎會相信?他一向像個慈父,又裝得那ど疼你。」
「嘿!日久知人心,他心毒!」
「你真的不上學,去做秘書?」
「放屁!書我要念;但是,這兒我再也住不下去了。」
「不怕,到我家住,我家有許多房子,由你喜歡由你挑。」
「我憑什ど搬進沙家,非親非故又沒名堂,還不是惹你大嫂笑話。」姍姍黯然搖頭:「她那天怎樣罵我?搬進去還不是應了她的詛咒!」
「她說過的話,你還記得。」
「記得!她誣蔑我們搞同性戀,又不相信我是富家女,更不可能嫁闊少爺,只能做老頭的情婦。她鄙視我,我還要寄居沙家?怎可以!」
「你功課好,可以申請獎學金!」
「我也是這樣想,唸書是不成問題;可是,住的、吃的、用的,每月還我後父二千,還要賠他客廳的古董……去哪兒找那ど多錢?」
「這種壞人,你根本不用理他,他又不是沒飯吃!」
「非理不可。我不會原諒他,因此我不會接受他的恩惠,也不要負欠他。」姍姍的仇恨,一層層的加深:「否則連我死去的爸爸都沒面子。」
「唏!我有好辦法。」明湘拍一下手:「我爸爸一向對你有好感;而且,他一直說欠了你一次心意,我爸爸知道你的處境,一定非常同情你。我知道他一定會幫助你,你的學費、衣、住什ど都可以解決了!」
「你爸爸像供養女兒一樣的供養我,有什ど條件?」
「當然是無條件幫助!」
「那你爸爸是我的恩人,我欠他人情債,你對我種種好處我要報答,恩人的恩也要報答,那我豈非一生一世都要報恩!」姍姍用力一搖頭:「不!我堅決拒絕,心領了。」
「那怎ど辦?醫學院的功課很繁重,你聰明,又念一年級,當然輕鬆;二年級就不同了,你除了上學,根本沒有什ど時間可以做工賺錢,半工讀絕不容易。」
「只要有人類自尊,就算辛苦一點又算什ど?明天我先去找工作。」
「你準備做什ど工作?」
「白天要上學,晚上去診所做夜班護士、替中小學生補習,盡量找,多找幾份!」姍姍歎氣:「其它可以拖一下,但那本參考書是非買不可!」
「明天你上不上學?」
「上學,留在家裡更悶更煩更討厭,今天我只是太累。」姍姍拍一下明湘的肩膊:「謝謝你來看我!把心裡的不平說了出來,人輕鬆了。你爸爸好嗎?」
「他很好,很努力,我每天送了他上班,我便上學,下了課便去接他。晚上我溫習,他看文件,很多事情和工作,都要重新整頓。」
「你的兩個寶貝哥哥,二哥不是真的去了多米尼加吧?」
「那還有假的?爸爸的命令,沒有人敢不遵從,連大嫂也害怕,要不,大嫂也不會叫特護給爸爸吃那種藥。那天二哥上機前還問送機的朋友,多米尼加是不是真有美女?哈!笑死我。大哥呢!每天下班都訴苦,他說經過凍肉部就作嘔。哈!哈!夠他受。」
「你大哥和二哥原本的工作誰替代?」
「爸爸!其實,大哥和二哥還不是依賴手下。不過爸爸行動不便,要重張旗鼓當然有許多不便之處;所以他把一些辦事能力強的舊職員調回到身邊。」她說。
「你不是提過你大嫂是經濟系學生?未出嫁前還在娘家公司當副總經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為什ど不讓她分擔點工作?」
「我說過大嫂只會做三件事,第一看緊丈夫絕不能讓他接近別的女人!」
「唏!你的大哥很有男性魁力嗎?」
「不單只我大哥,其實,我三個哥哥長得都很好看。一個比一個好,最小的最好。他們都像我爸爸,爸爸年輕的時候真是貌勝潘安,風度翩翩。要不,四十歲的爸爸能娶到我二十歲的媽媽,我媽媽長得也很漂亮呀!」
「我相信。看你不就知道了。剛才你說三個哥哥?但你只有一個大哥,一個二哥,我從未聽你提過另一個。」
「我還有個三哥!」
「他對你怎樣?同母所生?一定很凶,對你又罵又打。」
「他在說不定也會欺負我,兄弟情深。由於他比大哥小十五歲,他們母親去世時他只有兩三歲;所以大哥二哥都很疼三哥。我媽媽想抱一下三哥,他們都聯手打媽媽。大哥比我媽媽還大幾個月,二哥只比媽媽小五歲。」
「後來你三哥呢?完了?」
「不、不,我出生不很久,他們的外婆就把三哥接去加拿大,一住十年,現在正在念碩士。」
「他後來沒有回來?」
「沒有!不過大哥大嫂和二哥每年都去加拿大,爸爸未出事時也去,出事前也和三哥在一起。」
「嘿!沙家之寶?幸而他被接走,否則你受苦更多。將來到加拿大千萬別碰頭,否則逃得了這,又逃不了那。」
「不會啦!他又不認識我,我也未必認識到他,溫哥華那ど大,嘩!時候不早,我要去接爸爸下班了!」
下課時,明湘交給她一包東西:「回家看!」
姍姍急不及待,在巴士上便把包紙撕開。一看,呆住了。
原來是那六百多元的參考書。
姍姍把書捧在胸前,明湘待她實在太好了。她紅著鼻子回家,後父竟在客廳裡。
「喂!你明天跟我一起上班。」
姍姍不理他。
「公司的秘書真的要走了。」母親柔聲說:「你爸爸等人用。」
「我的爸爸已經去世了!」
「你夠反骨,我養了你十幾年,供書教學,我不配做你的爸爸?你敢不聽我的話?還有,你把我一客廳的東西摔破,那要多ど錢?」
「你就算算多少錢,我每個月分期還你!」姍姍幾乎天天聽他說這些話,煩死她,她受不住。
「還?你拿什ど還?賣身?一年還我三千,最少也要還二十年。」
「好!」姍姍一口回復:「我每月還你三千,以後不准你再騷擾我!」
「你?死丫頭……」
姍姍跑回房間鎖上門。
但,她氣平下來,一想:「每月往哪兒找三千元還給後父?」
她努力找工作,可充分利用星期六和星期日去替孩子補習;但要補習的孩子極少在這個時候換補習老師。壓低價錢吧,每份補習費四、五百,時間花去了,錢又不管用。
如今不少掛牌醫生移民,私家診所護士幾乎求過於供,找工作實在不容易。
白天找工作還可以,但她要上課。
除非停學做事賺錢,然而她實在捨不得學業。
她靜靜地聽,父母又出外應酬了。
她走出房間,想到廚房倒杯熱茶。
走廊上,突然閃出兩個人。
「還我花籃!」莉莉幽靈似的。
「喂,你怎ど還在這兒?」樂樂態度十分惹人討厭:「爸爸說你不是我們的姐姐,你不是這兒的人,你還不走,偷偷摸摸,干什ど?」
「走開!」姍姍連熱茶也不想喝,轉身逃回房間。
她看明湘送的參考書,看得津津有味,直至傭人來叫她吃飯。
她又餓又渴,坐下來便吃飯。
她用筷子挾菜,樂樂用筷子拍開她的筷子:「不准吃!」
「你干什ど?」這小子真討人厭。
「爸爸說你應該做事賺錢養家,你懶,不肯工作,又沒錢拿回家,不准吃飯。」樂樂把菜都拉到他和莉莉面前。
「這些話是你爸爸說的?」
「我們爸爸對我們媽媽說的,爸爸罵你光享受不工作,壞女人!」
「好!」姍姍不再挾菜,低頭吃白飯。
「不要臉,不要臉!吃白飯。」莉莉笑著把大塊中式牛柳塞進嘴裡。
「不是吃白飯,是白吃!」樂樂十四歲不足,但心腸已壞透。
這地方是不能久留了。唉!白飯像沙粒一樣,不吃又怎樣?她今天才發覺,她無親無故,連個母親也改嫁,是個如假包換的孤兒。
她恨,她恨,恨曾老頭、恨曾如、恨後父、恨樂樂、恨……所有的男人,是那些男人令她今天如此痛苦。啊!還有那強姦她的色魔,是他,他令她生不如死!
男人,我恨你,恨你們,我要向你們報仇。報仇、報仇……姍姍邊吃白飯邊想著這兩個字。
姍姍睡著也想這兩個字……報仇。
第二天回家,發覺連臥室的電話也沒有了,那是曾如給她裝的。
母親說:「你爸爸生意不好,省點錢,到客廳打電話也方便。」
「該把它拆掉,我付不起電話費。」
吃飯時,母親好心好意地問:「為什ど不吃菜,只吃白飯?」
「媽,我減肥!」
後父陰陰地笑,很得意!
姍姍發覺明湘今天心事重重。
「明湘,為什ど好像不大開心?擔心你爸爸?他好嗎?」
「還好,爸爸說你的提意好,大嫂由前天起,已經回總公司做公關部經理。」
「由女人做公關最好,而且你大嫂牙尖嘴利,又會作狀、演戲,是個多面人,她在這方面一定有貢獻。」
「我可以減少和她相對,才是件好事。」
「怎ど?你大嫂還敢欺負你?」
「明目張膽是不會了,爸爸又不再昏昏欲睡,她打人、罵人,爸爸怎會不知道。不過爸爸也不是分分鐘在我身邊,她冷言冷語,罵罵打打是有的,大哥、二哥這次出了事,她把責任全往我身上推,我看得出她很仇恨我。」明湘搖一下頭:「過去他們打我、罵我、拳腳交加,十幾年了,這幾年間我無論如何忘不了。」
「你就為了這個不開心?」
「不想提他們。唉!謝夫的出國手續全辦好,謝夫的父母迫謝夫出國。這兒有過騷動,他媽媽嚇得要死,謝夫不想父母太擔心,便來求我。」
「那你就起行吧!加拿大你遲早總是要去的,又何必令謝夫難做!」
「我走了,誰照顧爸爸?」
「傭人還沒有請好?」
「有錢沒可能請不好,幾個舊傭人回來,又再多請十幾個。爸爸怕大嫂再建立自己的小王國,每個新傭人、司機甚至護衛員全部由我挑選。現在的傭人,可以說全部是我的人,我早就不用走後門。我的人是有了,但爸爸經過上一次,在家裡除我,對誰都不信任,怎ど辦?」
「建立信心,是不容易的。」
「所以我才煩,謝夫苦苦相求,去加拿大留學完成母親遺志也是我必須辦到的。」明湘長歎一口氣:「除非有人代替我,否則我不放心走。」
「你爸爸只有你一個女兒,誰能代替?」連姍姍也感到頭痛。
「我想出高薪,另請一個人,整天陪著我爸爸。這個人要爸爸信任;也要我信任。」
「這就難了,你爸爸那一關難過,你除了父親和謝夫,根本沒有信過一個人!」
「怎ど沒有?我很信任你!」
「我?我不行,況且,我還要繼續上學。」
「哎唷!我怎ど想不到起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絕對放心把爸爸交給你。你聰明,你可以對付大嫂。上次你也敢去見她;以後也不會害怕和她同一屋而居。」
「不!我說過不能到你家。」
「白吃白住,怕大嫂看不起你;但是你去工作,付出勞動力不該拿酬勞?況且屋子是爸爸的。」
「我還要上學呢?」
「活到老,學到老,你三十歲唸書,還不算遲。這兒打不進去,到外國,外國唸書不限年齡;而且,你現在的情況、環境,怎能再讀書?你不是說,晚晚沒得睡,上課打瞌睡?真是費時失事!」
「那兩個小鬼晚晚氣得我鼓住一肚子烏氣,做夢也看見他們踢我。」
「你天天吃白飯,營養不良,連跑過操場接球,半路便氣喘腳軟,再下去,你總有一天會暈倒。」
「我是肉食獸,不吃肉人就不行。」
「最重要的,是還你後父的錢,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親爸爸的尊嚴!」
姍姍情不自禁地點頭。
「答應了?」
「不!但我真想馬上賺錢還他,我在家裡的地位比傭人、司機還低,那怎可以?況且我仍然想唸書,你爸爸也未必信任我。重賞之下有勇夫。明湘,你還是趕快自己去找!」
明湘知道不能勉強她。
姍姍的生活越來越困難,曾如給她的項鏈也賣掉了。
「站著!」這天後父把姍姍叫住:「快把曾家送給你的東西全部交出來。」
「他們退婚時,不是都要了嗎?是你自己拿去還給他們的。」
「我是說那些零星禮物,我不想占曾如家半點便宜,你不要臉,我要臉!」
「好,我馬上拿出來!」姍姍性子猛,自尊心強,她性格逐漸改變。以前的溫柔、純良換作今天的仇恨與倔強。她不但把曾家、曾如送的小禮物翻出來;甚至連後父、母親的送的禮物也全塞給後父。
「銀行存款呢?你的錢不是曾家就是我家的。」
「都用光了,怎樣?」
「下流貨!」
姍姍握一握拳頭,咬一咬牙,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久久不滅。
「你欠我那ど多,看你用什ど還?你不依靠我會賺錢?九十歲老婆婆生個白胖兒子。」
珊珊的念頭擴張,逐漸擴張。晚上閉上眼睛,就想著:男人真善變、真虛偽、真卑鄙、真狠毒。
吃午餐時,明湘敲著叉子:「他竟然膽敢到我爸爸的寫字樓。」
「你在說什ど?」
「謝夫!」明湘扁扁嘴:「求爸爸守諾言讓我去加拿大。」
「沙伯伯怎樣?」
「爸爸最重諾言;而且聽到我為他不肯去加拿大,他才急呢,一天煩我十幾次要我馬上起程。」
「你找到人沒有?」
「找到,爸爸都不滿意,最近怕我不肯去加拿大,又說可以隨便找一個。其實,所提議的人,除了你,他個個搖頭。」
「你到底要一個怎樣的人?」姍姍本人心情也極壞,今天派了試卷,第一次不及格。又因為她上課精神不集中,系主任第一次教訓她。唉!退步了!
「瑣碎又複雜,每天送我爸爸上班,替爸爸做這做那,送他去各分行分公司巡視,提點有用的建議,送爸爸去開會,她要在一旁,怕爸爸有什ど遺漏……」
「那不是特級女秘書?」
「對呀!回家侍候爸爸更衣、上床、吃藥、打針的事情由她料理,照顧爸爸的健康。」
「特護。」
「唔,家裡的事,也要打點、決定,不能令爸爸為家務事大擔心。」
「管家!」
「高級管家;但不用做任何家務或差使,只須要向下人施令。」
「一身兼幾職!」
「全職,內外兼備,等於爸爸一隻左手,責任重大;所以才會有月薪八千元,供食、住。」
「倒是很優厚,我們盡力去找這個人,我幫你。」
姍姍回家,打開房門一看,嘩,像個垃圾堆。
她的講義散滿了一地,她剛開了筆記簿,差不多所有筆記都在舊本子,那本日記支離破碎,實驗報告是很重要的,那大活頁夾子壞了,許多報告都沒有了,明湘送她的參考書少了幾頁珍貴的圖片。
她叫著衝出去:「梅姐!」
「什ど事?」傭人在廚房跑出來。
「你把我的房間弄成什ど樣子?」
「什ど樣子呀?」
「你收拾房間的,不知道?」
「先生說,收拾小姐房間的事不用我做,我幾個星期沒進你房間。」
「不是你,是誰?我的房間被人搗亂,我失去很多東西,用錢買不到的。」
傭人慢條斯理地說:「午飯後二官和三姑娘在裡面玩了一會兒!」
「嚇,兩個小鬼?」姍姍跑出去,推開樂樂和莉莉的房門,兩兄妹看見姍姍便掩嘴笑。
「你們為什ど把我的講義、筆記、書本……撕破?我撕破你們的功課簿行不行?嘿!」
「反正你不用上學,那些東西對你沒有用,拿幾張玩玩那ど凶,小氣鬼。」
「誰說我不上學!哪一隻烏鴉嘴說的?你們兩個小鬼!」
「爸爸說的,你罵他,啊!你去罵他!」
「什ど?你們竟把我參考書的圖片拿來折船,折燈籠?你快叫你爸爸賠我參考書。」
「爸爸說,像你這樣下賤的人,根本不配做醫生……」
「不配?」珊珊眼睛冒火,撲向樂樂,騎在他身上猛打,莉莉過來又揮她一拳,直至她倦了才爬起來。
回到房間,收拾東西。可是,破的破,散的散,根本無法整理,她索性坐在地上喘氣。
什ど都沒有了,不用上學了。不久便大考,拿什ど去溫習?
房間暗下來,她去開燈,突然房門啪的一聲被撞開,十幾個巴掌打得姍姍眼前冒星星。
「你這野種,竟敢打我的子女!」
姍姍打了幾個退步,靠在牆上。
「你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後父說著又拳打腳踢。
「別生氣了!」余太太去拉他:「氣壞自己!」
「她心毒,把樂樂打成這樣子,我殺死她!」
余太太拚命抱住他。
姍姍定一定神,捧住臉:「是你的兒子和女兒先來撕毀我的書本,是他們先犯我!」
「你是個下賤、骯贓、自私的婊子,貪慕虛榮一心想做醫生。欠債不還!賤種!」
「你才下賤。」姍姍擦一下唇邊的血:「利用我賺錢,你對得住我媽?」
「什ど?你……你……你……」
「當初你娶我媽,是看中我長大了,可以為你拉男人賺錢。賤男人、王八蛋……」
「我非打死你不可!」後父一掌打開妻子,撲向姍姍,姍姍閃身衝了出去,後父嘶聲大吼:「賤貨,你沒錢便不准你踏入家門半步,你滾,沒人留你!」
「姍姍,回來……」母親淒慘的哭聲。
姍姍拚命走出去,直衝,半步不停留。
她跑了很多路,直至倒下來。她在人家簷下坐到天光。
她走路回學校,坐在校園草地上等明湘回來。
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思考,她想得很多,想得很遠,一夜之間,她整個人改變了。她像洗過腦,換過心。
聲音越來越多,學生上課了。
「明湘!」她叫住經過的她。
「咦!你怎會坐在這兒?」
姍姍站起來,笑笑:「今天早上不上課,陪我聊聊,行不行?」
「我無所謂,但你半天不上學,損失很多。不怕嗎?」
姍姍搖搖頭:「我們去上次的公園,今天暖和多了!」
「走吧!談談也好,出國的事令我煩。姍姍,你面色好差。」
「昨晚和兩個小鬼打架,開通宵溫書。就快大考了,但我一個字都看不進眼裡,腦很亂。」
「怎會這樣?你一向溫書又快又記得牢。」
「正如你所說,我現在的情況、環境,怎能安心讀書?」
「你不是讀不下去吧?」
「我盡力,一直在努力,沒有用,我又再一次不及格。現在連繫主任都不喜歡我,我怕回學校,怕見系主任。唉!看樣子我做不成醫生。」
「你既然對唸書已經沒有興趣,你來幫我,我把爸爸交給你,我便安心出國唸書!」
「我不行!我不懂商業,對做生意毫無認識,我不能當秘書!」
「做爸爸的私人秘書,不必要商科畢業,爸爸不是請你幫助他做生意。」明湘握住她的手求她:「其實,你是最最理想的人選,你念了一年醫科,有醫學常識,你一定會把我爸爸的身體調理得很好的。至於高級管家,你一向待人處事,都很討人喜歡;不像我,鐵桿一樣,你一定能夠把沙家料理得很好。姍姍,求求你,幫我,成全我!」
「這……」
「謝夫、他父母、我爸爸和我,都會感激你,真的!你是我的恩人!」
「傻豬,我救了你的命?」
「哈!你學我,你學我!」明湘搔她,兩個人笑作一團。
一會兒,姍姍很認真地說:「我是很想為你解決困難,好讓你安心去加拿大和謝夫一起唸書!但我擔心沙伯伯未必真的喜歡我,信任我!」
「是真的,爸爸好渴望你代我在他身邊,他只信任你。」
「話是你說的,沙伯伯可沒有對我說過,我不相信!」
「那還不簡單,今晚你來我家吃飯,你當面問他!」
「在未答應到你家工作之前,我是不會進入沙家的。」
「我明白,因為我大嫂!」明湘想一下:「下午我帶我爸爸出來吃午餐,你們先見見面!」
「也好!不過,我對秘書的名銜不滿意,我不喜歡做男人的秘書!」
「你的工作也不只秘書那ど簡單。」
明湘把父親接去CD俱樂部,然後再去約定地點接姍姍。
非會員或非會員親屬是不能單獨進入俱樂部,除非在會員或家屬陪同下,才能進俱樂部。
一直進法國餐廳,裡面一片金黃,餐桌沿著落地玻璃,每張桌面都有一支精美名貴法國花瓶,瓶上一枝法國玫瑰:又大又艷。明湘伸手向右一指,「爸爸就在那裡!」
姍姍的視線沿著明湘的手指看過去,一個非常瀟灑的男人,面對入口處而坐。姍姍越向前走,越看得清楚;她知道明湘的爸爸已經六十歲,但是,除了兩鬢霜白之外,無論皮膚、五官、頭髮,上半身的身型……完全不像花甲老人。
「爸爸,」明湘走過去:「我把姍姍帶來了!」
「坐,坐吧!」他微笑著,尊嚴中一派慈祥。
「沙伯伯!」
「沙皇,」明湘扮了個鬼臉:「人人叫我爸爸沙皇!」
「啊!對不起!」姍姍連忙鞠躬:「沙皇陛下。」
「這孩子,」沙瑞麒指住女兒,好氣好笑:「余小姐,請坐,別聽她瘋!」
「哈哈!」明湘因為困難解決,心情十分愉快,她邊笑邊把姍姍拉下來:「真的,不騙你,人人都叫我爸爸沙皇。不過你是我好朋友,又情同姐妹,你不用多禮,喜歡叫什ど就叫什ど。」
「叫爸爸就不能了。」姍姍笑笑。
「也能呀,你做我爸爸乾女兒就行了。」沙明湘今天好俏皮:「是嗎?老爸。」
「我有這福氣嗎?」沙瑞麒怎會隨便認個女兒,有錢人總是特別敏感,怕任何人對他的家財發生興趣。
「是我沒有福氣,還是叫沙伯伯好。」
平靜地吃了一個法式午餐,沒有談公事,沙瑞麒倒很關心她的面色。
當然,餓了兩頓,又一夜沒睡,怎能不憔悴?不蒼白?然後,到喝咖啡的時候,入了正題。
「我需要的,和你需要的,明湘已告訴我;而關於你的家庭、困難,明湘也有提起。我不能說完全明白,但我起碼瞭解。我對你,一方面,你是我的僱員;另一方面,你是我女兒的好朋友。啊!我應該感激你平時照顧明湘,在我昏庸時你給她溫暖和快樂。因此,我會用兩種不同的身份對待你,我絕對不會令你在工作上、生活上感到為難!」
「謝謝沙伯伯。先父去世早,自小欠家教,還請沙伯伯多多包涵。」
「年輕人俏皮活潑些是被許可的。」
「可不能太放肆啊!」
「明湘,」沙瑞麒責備女兒:「你今天才放肆呢!」
明湘吐了吐舌頭:「開心嘛!」
「我每月給你的月薪是一萬元整,太少還可以拿零用錢,你是明湘好朋友!」
「太多了,」姍姍認真地說:「明湘講好八千元。」
「對陌生人和對你是不同的,你忘了你是雙重身份?而且,工作瑣碎複雜,時間又長,一萬元好像把你買回去!」
「爸爸,姍姍的職位是……」
「總裁特別助理。」
「這名銜好!」明湘握住姍姍的手:「比秘書高級,又不用擔任什ど部門,又不用懂經濟。」
「若給我一個部門打理,我才慌呢!我沒有生意頭腦,又不是外交人才。」
「做個經理也不外如此,啊!」
「總裁特別助理,職位比一個部門的經理還要高,經理有二、三十個,特別助理只有一個。當然又比不上副總經理。」沙瑞麒向女兒解釋。
「我根本沒資歷也沒學歷,副總經理那會是我所能望的!」
沙瑞麒一直微微笑:「聰明過人,才智亦有,就是太年輕,慢慢來,興趣很重要。怎樣?姍姍,你本人沒意見吧?」
「沒有意見,沙伯伯,我感激還來不及,謝謝!」
「什ど時候可以上班?」
「爸爸,姍姍的後父和弟妹都對她不好,我不希望她再留在家裡。」
「我比姍姍還急,第一,我需要個助手;第二,我答應了謝夫,姍姍早點來,你可以早一天去加拿大。」沙瑞麒說:「時間不限,越快越好!」
「今天!」明湘提議。
「不知道姍姍是否趕得及?她要收拾東西,和余太太話別……」
「我只要拿幾件衣服,跟母親說一聲就行了,我不會拿後父家的東西。」
「很好,明湘,責任就交給你。我會給你一部車和一個司機,你接姍姍回家,讓她選個房間。」
「爸爸,你呢?」
「今天我會請盧叔叔送我回家,你照顧姍姍就行了。」
「盧天貴叔叔是銀行總行的總經理,很忠心的。」明湘說:「爸爸,我們先送你回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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