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澤中在加拿得知老伴來台灣看兒子,心想也是好久不見兒子,也想念在台灣的商場上並肩作戰的戰友,待假期結果,全整裝從加拿大直飛回台灣。
久末見面的兒子明顯地瘦了許多,是公司的事太忙?他沒搭腔地搖搖頭。怪了!這個平日胸有成竹,意氣風發的兒子,怎麼看起來心事重重,有口難言似的?再三追問,仍問不出個所以然。從小,這孩子就好強,即使公司真有事,他也會憑自己的力量解決,所以與其胡亂瞎猜,倒不如老朽親自出馬。在公司中和他打江山的資深人員,當屬業務管理處的老魏了。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什麼事嗎?」溫暖克盡本分。
游澤中瞧了一眼喝!這老魏的眼力倒是沒老花呀,請一個這麼標緻的丫頭片子當門面,看她初生之犢的落落大方,他打從心底喜歡。
「我找魏處長,麻煩通報一聲,就說是老游來看他。」
他本可大搖大擺地進去,可看那孩子的盡忠職守,便配合著章程。
「是游董事長吧。」
話一落,緊跟著頭進來另一道人影,是董事長夫人。
「瞧你性急的,也不等等我--」游母的嘮叨在看到總機小姐時,倏然停止。「你不是那個花店老闆娘......溫小姐......
「是,游夫人,其實那天是誤會,我沒有在花店上班,我只是貴公司的職員,是唐小姐會錯意了。」
就說嘛,這個氣質出塵的女孩,怎麼也不像在市井打動的商人婦,游母愈看是愈得意。
「董事長要找魏處長要通報嗎?」她客氣地問。
「你認識我?」
溫暖搖著頭。
「我只是看過總經理,他傳承了你們的優點。」
「哦!是嗎?」
游澤中撫掌而笑。他一生閱人無數,難得遇上這麼年輕卻充滿自信,能沉著應對的小女孩,這孩子假以時日,必有一番作為。
「是溫小姐吧?」
他記得老伴剛剛是這麼叫她家,她的識別上寫著WARM,人如其名。「你來上班多久啦?」
「三個多月。」
三個多月就能熟悉他那高傲兒子的德性,單憑她是名小總機,難道是打誑語?
「你和總經理很熟?」
「拖開公事不談,事實上私交還不錯,我哥哥是總經理在英國求學的同學。」
「溫先生的大名是......」
「溫煦。」
游澤中雖已退居幕後多年,但對商場依然有相當的靈敏度。游霽月在英國求學時,曾多次提到這名字,後來因聽聞溫煦回國創業,名字出現頻率就烽,然而這一兩年來,他發現這名字再度出現在他印象裡,只是這回是在廣大的媒體上。
「煦陽傳播?」他說。
溫暖點著頭。
煦陽?這名字好熟,游母心想,這可不是......
「吟吟的公司。」
溫暖又點頭,這孩子果然沉穩,在吟吟三番兩次的誤會中,不但擺不出一點老闆之妹的嬌縱,還不願點破造成她尷尬。而游澤中不明白這之中的曲折離奇,只想探究一個現實問題--
「既然如此,溫小姐何以委身名小總機?」
他們父子不但外形象,連思維都雷同,溫暖笑著說:
「董事長言重了,想當初來面試的壯觀場面,我能獲得這機會,應該不屬僥倖,幾個月下來,我沒有任何不得志的感覺,反而認為是種能力上的人格肯定,這種肯定相信在煦陽永遠也感受不到,因為我是溫煦的妹妹。
「但你卻選擇游氏,你就不怕霽月會套關係,讓你享有特權,還是他根本不知情?」
「總經理知道,而且他也曾一度想輔助我,幸虧我婉拒了他,否則我豈不失一個目睹董事長伉儷的機會。」她自娛著,看到左前方的來人。「董事長,您也不用等通報,魏處長已經到了。」
一陣騷動,只見溫暖繼續埋首努力工作,不卑不亢,游澤中對她的印象再深刻不過。
「小溫姊姊,你看。」
看到小梅子那一大包行李,溫暖差點錯倒。
「小梅子,你在搬家啊。」
明天就要展開員工旅遊,為此小梅子已活躍好幾天,早在一個禮拜前便說好要在出發的前一天住在她宿舍,以免睡過頭又塞車的miss掉。
「怎麼會,這都是要用的啊,而且,我還沒買泳衣呢,溫姊姊,你有泳衣嗎?」
「我是只標準的旱鴨子,不諳水性。」
「啊?那你一定不會陪我買泳衣了。」
小梅子以退為進,溫暖只得捨命陪君子。
回到宿舍已經十點多,小梅子仍是處於興奮狀態。
「小溫姊姊,要下班時候,我在停車場聽到企劃部的姊姊們說,總經理明天也要去耶,聽說不要帶女朋友喲,不曉得他會不會坐我們這一車。
游霽月要去?還要帶唐吟吟,那她還去不去?擱下手邊整理的行李,全無興趣。
相對於溫暖的意興闌珊,游霽月的表現可主大大不同。
明天爸媽主動相偕回新加坡,難得今晚唐吟吟不在場,這是唯一的機會。
「爸,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談。」
「嗯。」
兒子的正色,讓游澤中有點正坐危襟。
「爸,你還記不記得我在英國唸書時,有個朋友叫溫煦。」他試圖先喚醒父親的記憶。
「記得,前兩天我到公司還遇見了他妹妹。」
「你遇到溫暖?!」世界充滿驚奇。
在一旁的游母聞言也開口了。
「是啊,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也不告訴媽一聲媽的真實身份,害媽這做人長輩的還在小輩面前漏氣。」
「媽,你們都知道啦?!」
「她都告訴我們了,瞧你小驚大怪的,又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那你和爸的意思是......」
「能有什麼意思,你們年輕人都很有自我的主張,就順其自然吧。」
「霽月。」游澤中開口了。「你別太勉強人家,我看得出那孩子不像外表那麼柔弱,如果你想留住她,保持原狀就好。」
「保持原狀?!」天哪!溫暖是怎麼收買人心的?「爸、媽,有沒有搞錯啊,你們要我和我老婆分居兩地,各自生活,我辦不到!」這話像點燃引信的沖天炮,咻地不偏不倚正中游家二老地耳。
「你老婆?!」
「不就是那個溫暖嗎?」他不記得還有提到誰。
「你是說那個總機小姐是你老婆?」
游霽月從母驚嚇過度的表情知道,他誤會了一切,也搞砸了一切。
「霽月,你可要好好地說清楚。」
也只能這樣了。
游霽月一五一十地把他們從相識到結婚的重要紀事,至於他為何要隱瞞真相的原委,大致提了一回。
「唉!你這孩子,再怎麼說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婦兒,我們哪有不接受的道理?」游母替溫暖抱屈。
「可是,媽,你不是很中意吟吟?」
「媽可意的可多著哩,難不成還要你照單全娶回家?虧我還以為生了個聰明的兒子,沒沒想到竟是個糊塗蟲,唉!你實在......還杵在這幹嘛,快去接人哪!」
「我看不用了。」游澤中打斷老伴的計劃。「她不會回來的。如果她只是要霽月的片面解釋,早在八百年前她就回來了,這個媳婦和相當有個性哪,孩子的媽,如今只有我們才救得了這個笨兒子。」
游霽月不得不佩服老爸,對老爸的援手更感激涕零,看樣子,溫暖已不知不覺地滲入二老的思想中心,百分百地收服了他們。
「今天太晚了,霽月,明天不是要員工旅遊嗎?」
「嗯。」
「那就明天吧。」
「可是,你們不要回新加坡?」
「兒子呀!難道你就不厭倦這種『王老五』的生活嗎?你不大,我跟你老媽可是厭透了。」
一切雨過天青。
等待黎明。
★ ★ ★
風和日麗,鳥語花香,適應從事戶外活動的季節。
三輛瀏覽車到達定點,所有人下車後,先是在廣場上集合公佈注意事項,然後分配房間,四人一屋,接著一家大小的,三五成群的領到鑰匙後各自帶開。
「敏、小梅子、阿華,你們是四O二室。」
怎麼只有三個人,敏姊姊當初是報四個人名字的。」
「小溫呢。」
「小溫在0一0。」
順道將信封遞給了溫暖。
「跟誰呀?」
小梅子好奇地望向鑰匙的信封上,除了溫暖沒有任何人的名字。
「怎麼會只有你一個啊?小溫姊姊。」
別說小梅子百思不解,連她也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這房間在哪?」
「好像在往上一點喲。」
這觀光景點的小木屋有個特點,愈往上的視野愈好,就愈高級,O字關的房間,恐怕是best的。
她望向遙遙的山頭,持保留態度地收起鑰匙,說:
「這樣吧,我先和小梅子她們一道去四0二,等弄清楚了之後再說。」
大伙稍事整理後,不辜負大好時光的,便匆匆換上泳衣來到這流水淙淙的溪澗。
蜿蜒數里的溪水難深,卻也清澈見底,天工鬼斧的大大小小奇巖聳立其中,使戲水的人得以休憩,不戲水的人亦能駐足其上,坐擁山光水色,美不勝收。
溫暖眺山巖間的小澗湍湍的水勢形成一道道瀑布,錯雜在這片青翠中,點綴了山的蓊鬱單調,卻也打擾了它的寧靜,她矛盾地想著,山水本有相逢,她何苦庸人自擾?瞧,這溪裡不正優閒寺游著,願自己也像他們一般,能忘卻所有的世俗紛擾,但,她做不到。
對於剛剛分配房間的烏龍,她多少心底有數,該是游霽月的主意吧?可是他人呢?早上上車時,小梅子還不死心地想看看老總有沒有正如傳言所說出現在隊伍當中,結果當然是沒有。卻又在房間分配上動手腳,做何居心?沒有旅遊又不上班的他,現在正做些什麼呢?是陪他爸媽?是去找老哥?還是陪唐吟吟?她獨自冥想著不曾注意周的氣流正炒作著澎湃。
「啊,真的是他耶!」
戲水的人站上岩石,想看得清楚些。
「真的嗎?」
大家紛紛上了巖,看著那個小黑點,逐漸形成一道人影,一道挺拔的人影,正昴首闊步地朝這兒走來。
溫暖被賤起的水花拉回了注意力,看著本來只有她一人獨坐的石埠,驀地站滿了人,怎麼回事?溪裡該不會有大白鯊吧?她循著眾人的眼光尋去,在轉身的剎那,焦點所在已落在她背後。
是游霽月。他頎長的身影擋去了泰半的陽光,她又手撐著石塊打算起身跟總經理「行禮」,不料岩石早被上岸的人弄得濕不溜丟,一個打滑,她沒蹤影。
大家都不相信所見的事實。
撲通一聲,溫暖落水的霎那又是一聲撲通。
總經理縱身面下,那速度快得令人汗顏,捨已救人耶,真是偉大!把溫暖救上岸後,又二話不說地對她施CPR,嘿!更令人景仰。
眾人屏息以待,在溫暖呼出一口氣後,莫不謝天謝地,然反應最激烈的當屬趴在她心口上的總經理。
「醒醒,暖暖。」
他輕拍著她潮濕的臉,反覆地叫著她,溫暖慢慢地掀開眼簾,朦朧中,她看到游霽月。
是夢吧?如今只有在夢裡才能與他相依偎,那就讓她沉溺其中吧。暖暖......暖暖......那呼喚如此真實存在,她不行不再張開眼。這回除了游霽月外,連他的爸媽都在身邊,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臉孔,彷彿中她落了水,她試圖掙扎,有個人游向了她,她想努力保持清醒,她想開口說話,溪水只是無情地沉浮著她更身死亡之路。不行,她不能死,她還沒告訴游霽月她有多想他,有多愛窿,就必須與他從此訣別,想到這,她哭了起來。
「噓,暖暖不哭,一切都沒事了,不哭,我的暖暖不哭。」
說著,游霽月的唇覆上她的眼垂,吻住那顆泫然的淚珠。
一二三四木頭人。
所有的所有,靜止不動。
夏風不安於寂靜,扼拔著山野的茉莉香,迤邐綿長,無窮無盡。
★ ★ ★
溫暖在夜幕低垂時分醒來,看到霽月熟睡的臉近在咫尺。
怎麼會睡在他懷裡?
她倒帶著下午的情形,不慎落消失一,有人救了她,然後呢?這裡哪裡?舉凡牆壁,地板、傢俱皆為原本材質,高尚素雅的擺設,是小木屋。他怎麼會在小屋裡與她同褐而眠?定眼再看,這是個雙人房,那間游霽月特訂的木屋。
意識恢復後,她也想起在紛亂中看到游霽月的爸媽,他們是來旅遊的嗎?當然不是,大概是來說服或談判的吧。雖然游霽月捨身救她,但畢竟唐吟吟才是他們心目中的標準人選......想到這裡,她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輕輕拔開環在腰上的大手,坐起身,俯首著他,撩起那綹落在他額前的發,鮮明的輪廓盡收眼簾。這曾伴她多少黎明黃昏的臉,快不再屬於她了,她湊近他,想牢牢記住他的模樣。吐氣如蘭地拂過他的額,他的眉,他的鬕角,最後在他的唇上停下來,就當是吻別吧。她一邊準備下床著衣,一邊輕掃過他的唇角,然後像附有磁力似的,她的唇竟被深深地吸引過去,無法動彈。
游霽月將她的螓首緊緊地釘在他頰邊,含住她兩片玫瑰花瓣的唇,舌尖輕畫過她的貝齒,索求著她的醇郁。
「嚇!」一個力道,她又流回了他懷裡,反手將她壓在身下。
「又要逃走?」他在她嘴裡咕噥地說?「想都別想。」
「我不是.....嗯......「
游霽月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抓起她雪白的腕,將一隻翡翠手鐲套進她腕上。
「這是游霽月的媽托我帶給她兒媳婦的見面禮,望請笑納。」
她張口欲言。
「噓,別開口,什麼都別想。」他將手指輕放在她的唇邊,合上她家眼瞼。「春宵一刻值千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