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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情郎俏嫣兒 第三章 作者:陳佩萱

  冷劍影睜開眼睛,漫無目的地望了望燦爛的天空、西斜的夕陽,為眼前的美景有些訝然,隨後才意識到纏繞他多日的刺骨之痛竟都消失了,看來他的毒真的解了,那個妖女並沒有冤整他。但她人呢?

   他極目搜尋,沒見到她的蹤影。

   難道她已拋下他?無絲毫眷戀地拋下她口口聲聲稱為丈夫的他?可能嗎?

   想到這裡,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他理不出的滋味。他搖了搖頭,將此事拋至腦後,不想,也不願再想了。

   不知是心不靜還是黃昏的熱氣未散,使得他覺得燠熱難當,汗流浹背,不由得想起那畦冰冷的水潭。若她還在此,此時必抓他去泡那畦冷潭……

   唉!決定不再想她,就別再想了。

   若在以前,他幾個起落就可到達,但現在雖然體內毒素已解,內力卻未恢復,所以他只好一步一腳印,慢慢循著微弱的水聲走去。

   走了許久,腳步愈來愈沉重,水聲卻愈來愈清晰。在氣喘如牛、揮汗如雨時,他終於看見那座有十二輛馬車高、三輛馬車寬的瀑布,再往前走,那瀑布順著巖壁沖刷而下,在最底部陷落成一個藍晃晃的水潭,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吁了日氣,空氣中瀰漫的水氣令他覺得清涼許多。忽然,水潭濺起一道沖天水花,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那水花呈現彩虹般的顏色,絢爛迷人,繼而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響起。

   此時,他才發現水潭中有人。待他看清池中人是誰時,不由得鬆了口氣。待意識到泡在水中的她此時未著絲縷,他刷地整個臉都紅了,立刻轉過身去,卻被忽地矗立在他眼前的人影嚇得倒退一步。

   「你不錯嘛,還懂得非禮勿視,只是好像也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如同作賊被當場抓到一樣,冷劍影羞紅得整個臉賽過紅關公,怔愣了半天,說不出半句為自己辯駁的話。

   風舞陽銳利的眼光掃了他一眼後,懶洋洋地對著水潭中的人兒戲謔喊道:「小師妹,你夫婿來了,你要不要和他洗個鴛鴦浴啊?」

   正洗得開心的水芸嫣,非常討厭被打擾。

   「你們誰敢下水來,我就讓他泡著自己的血水洗澡。」

   「看來我小師妹不怎麼喜歡你在這兒,所以你還是跟我走吧。」

   冷劍影還來不及拒絕,就被風舞陽攫住,正要抗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嘩啦啦的起水聲。

   「留下丑蛋!大師兄!」

   「等你穿好衣服,再來跟我要夫婿吧!」

   怔愣間,冷劍影的身子已被風舞陽抓起,住來時路飛奔而去。

   *  *  *

   「你怎麼會中了蝕魂香?」

   什麼?我中的是蝕魂香?這個意識在冷劍影的腦海中重重的震盪著,令他驚出一身冷汗。江湖中任何對毒藥略有研究的人,都知道中了蝕魂香,就如同接到閻王的索命令,這一生就玩完了。但是,蝕魂香不是跟著「噬血毒花水晶蘭」一起消失於江湖十多年了嗎?為什麼他還會中了此毒呢?

   「是誰向你下的毒?」

   冷劍影也正自問著。那夜遭到那麼多人追殺,場面那麼混亂,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哪時候中了毒,更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只覺得體力愈來愈弱,受的傷癒來愈多。他本來以為這是因久戰疲累的緣故,隨後他就警覺到不對勁,趕緊趁著禦敵的空隙服下隨身攜帶的各式各樣的解毒散、解毒丸,但是卻沒有任何效用。當毒性發作,令他痛不欲生時,他就意識到所中的並非是尋常的毒,只是沒想到竟是中了有閻王索命令之稱的蝕魂香。

   看冷劍影一臉茫然樣,風舞陽就知道不用再問了。連中了什麼毒、誰下的毒都不知道,看來此人不是出身「散幫」便是出身「混幫」,才會又散又混的把自己的小命給弄成這步田地。若小師妹要帶這樣的人回去見水姨娘,他就別想見第二天的太陽了。還不如現在就把他給了結掉,以免自己這條寶貴的性命受到牽連,也莫名其妙的去向閻王報到。

   心念一定,風舞陽立刻往冷劍影的腦勺送上一掌,不意竟被格開。

   「大師兄,你在做什麼?」及時趕到的水芸嫣,全身還淌滴著水珠。「你幹嘛要殺我的相公?」

   哇!相公叫的這麼順口,此事不趕緊解決怎行呢?

   「當然是為了讓你當個漂亮的寡婦呀。」

   「什麼?!」

   趁水芸嫣怔愣間,風舞陽又向冷劍影送出一掌,不過還是被立即反應過來的水芸嫣給擋下來了,而這就要歸功於她自幼即被風舞陽訓練有素,不然就算冷劍影是九命怪貓,這回也不得不去向閻王報到。

   「大師兄,你幹嘛非要我相公的命不可?」水芸嫣這下真的動怒了。

   「免得他以後要了我的命啊。」

   「你的命哪有可能那麼容易就讓人給要掉!我娘毒了你十多年都沒要掉你的命,他哪有可能?你也太高估他了吧!」

   「如果你帶他回去見姨娘呢?」

   水芸嫣不禁冒出了冷汗。雖然醜蛋已比初見時「能看」多了,但是渾身佈滿大大小小的刀疤,那白裡泛青的臉色、中毒後浮腫的身材……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若她膽敢帶他去見她娘,那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當真要他做你夫婿?」

   「我……」水芸嫣當初救他是為了與大師兄嘔氣,可沒想那麼多。

   「不想要他做夫婿,又何必帶個累贅上路呢?早日送他上西天,大家都樂得輕鬆。」

   水芸嫣雖然覺得風舞陽的話挺有道理,可是基於以往的經驗,不免覺得他居心叵測。「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真是天地良心啊!我可是為你的終生幸福著想啊!你看看他,人沒人樣,問了他半天,連個字也沒說,我看他不但嗓子被毒啞了,連腦袋也被毒傻了。這樣的人你也要啊?你也太饑不--」風舞陽及時摀住嘴巴。

   「你說饑不什麼呀?」

   「沒什麼,你別亂猜。」

   水芸嫣眼珠轉了轉,聰明的腦袋立刻知道大師兄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我知道了,你要說的是飢不擇食。」水芸嫣本來還在為猜出大師兄未說出的話而洋洋得意,但將前言後語連貫起來後,臉色立即變了。「什麼,你說我飢不擇食?!你太過分了。」

   水芸嫣的怒火透著排山倒海而發的掌風,綿綿不絕地撲向風舞陽。

   風舞陽東竄西躲,邊胡亂鬼叫著:「我沒這個意思,小師妹你別亂猜。」

   「你沒有才怪!」

   一個邊躲邊跑,一個邊打邊追,就這樣,兩人愈行愈遠,留下如同棄兒一般的冷劍影,疲累地癱倒在地,無神地望著那兩個漸小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  *  *

   風舞陽的武功畢竟在水芸嫣之上,而水芸嫣雖然惱怒得想揍他一頓,也不至於氣他氣到非實他於死地不可,所以他一路「逃命」逃得不但輕鬆,還相當愉快,正好可以重溫小時候與小師妹玩躲貓貓的遊戲。只是,為何他躲在這茂密的樹上許久了,怎麼還沒見到小師妹經過呢?

   又等了一下下,還是未見到伊人的蹤影,風舞陽沒耐性再等了。況且暮色已重,待夜色來臨就難尋人了。此外,他也擔心涉世不深的小師妹著了人家的道,畢竟江湖險惡啊,所以他這單純迷糊的小師妹不緊緊看著怎麼行呢?因此,立刻沿著來時路回去。

   走沒多久,就見到一群人圍著一棵樹,對著樹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有柔聲懇求,也有大聲恐嚇的。風舞陽雖急著找水芸嫣,卻也不忘去湊個熱鬧。怎知抬頭一看,樹梢上那抹俏麗的身影,不是他小師妹還會是誰,只是她懷裡怎麼抱個小嬰兒呢?

   風舞陽輕巧地躍上數丈高的樹梢,立刻贏得樹下眾人一片讚歎聲與驚呼聲,但是他根本懶得加以理會,只將注意力放在水仙」五嫣身上。

   「小師妹,怎麼才一眨眼沒見到你,你就生出個小娃娃來?」

   水芸嫣的心情實在太好了,所以風舞陽一貫戲謔的問候難得沒惹惱她。

   「他很可愛對不對?而且他會笑,還會叫哦,比我養的寵物都好玩。他身上還香香的哦,不信你聞聞看。」

   水芸嫣現寶似的把襁褓靠近他,風舞陽立刻聞到屬於嬰兒的乳香味。

   小娃娃骨碌碌的烏黑大眼睛,靈活地轉呀轉,不怕生的來回看著他和小師妹,小巧的菱角嘴綻放著燦爛的笑,還伊呀伊呀地說著只有小娃兒自己才懂的話,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任誰看了都會喜愛萬分。如此討人疼惜憐愛,難怪小師妹會搶奪他,對他可愛的小臉親了又親,愛不釋手。

   「這麼喜歡小娃娃,自己去生一個吧。」風舞陽風涼地說。

   「好,我自己生一個。可是我要怎樣才能生出娃娃來呢?」

   不會吧?!連婚事都還沒有著落,就想要生孩子,她未免太急了吧!

   「先找個夫婿,你相公就會教你怎樣生娃娃了。」

   「還要找個相公啊……」忽然一個人影閃入她的腦海裡。「糟了!丑蛋!」

   水芸嫣立刻抱著孩子縱身躍於大樹,引起底下一片驚呼。

   風舞陽心裡暗叫聲糟,也跟著飛身而下。

   「小姑娘,你就行行好,把小孩還我吧!你要,自己去生一個吧!」

   水芸嫣才剛從樹梢躍下,立即被幾個粗壯的護衛攔住去路,一位婦人立刻急急上前向她軟聲懇求著。

   水芸嫣看了看她,再看看懷裡的小孩,問:「要多久才能生個這樣的小娃娃?」

   「要懷胎十月呀,你這麼大了,怎麼連這都不懂?」那婦人驚訝地說。

   「十個月?這麼久!那等我有自己的小孩後,再把你的小孩還給你。」

   那婦人當場傻眼,急著說:「不行!那孩子不是我的,你不可以把他帶走。」

   「喔--原來你也是跟我一樣,看小娃娃可愛,就把人家帶走。」

   「才不是這樣咧,我雖然不是孩子的親娘,卻是孩子的奶娘。」

   「當奶娘就有小娃娃可以玩,那換我當他奶娘好了。」

   這下不只那婦人傻眼,連在旁圍觀的護衛、路人們聽了都傻住了。

   那婦人眨了好幾次眼,才結巴地問:「姑娘,你……有奶水可以喂小娃娃嗎?」

   「小娃娃要喝奶呀,這簡單,我沒有,我大師巳有。」

   這話令一直涼在旁邊看戲的風舞陽傻眼了,迎著眾人驚異質疑的目光,吶吶地問水芸嫣:「我哪有奶水可以餵他?」

   「有啊,你昨天不是拿羊奶給我喝嗎?那羊奶不能喂小娃娃嗎?」

   原來是這樣。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那婦人見水芸嫣執意不肯交還小孩,便使出恫嚇伎倆,說:「姑娘,你還是趕快把孩子還我吧,不然惹惱了我們少主,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我還不還小孩,關你們少主什麼事?」

   「我們少主就是這孩子的爹,你說關不關他的事啊?」那婦人繼續恫嚇:「小姑娘,你行走江湖,應該知道赫赫有名的驛幫吧?而驛幫的少主賀千航就是這孩子的爹。他不但武功高強,對這個獨生子更是疼愛萬分,捨不得他受到絲毫傷害,否則絕對殺無赦。所以你還是趕緊將孩子還給我們吧!如果你還執迷不悟,硬是要將我們小少爺帶走,就別怪我們驛幫手下不留情了。」

   一聽到驛幫,旁觀眾人莫不倒抽口氣,惟有水芸嫣笑嘻嘻地說:「驛幫?沒聽過,不過既然這小娃娃的爹那麼有名,應該不會介意把小孩借我玩一下,所以幫我謝謝他了。」

   一說完,水芸嫣就抱著孩子一縱,施展輕功走了,留下眾人一片詫然,眾護衛要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看到這個情景,風舞陽心裡雖連連叫苦,但還是立即閃身跟上去。

   *  *  *

   夜空中,星月取代夕陽的光華,雖無白日明亮,但銀色的月光更增添大地寧靜安詳的氣息。然而一陣雜杳的腳步聲擊碎了這片寧靜安詳的氣息,繼而傳出跌倒哀叫的抱怨聲,更讓這夜充滿了暴戾氣味。

   「什麼鬼東西,竟敢橫在這兒擋住本大爺的去路!」

   那絆倒他的鬼東西傳出一聲悶哼,算是回答。

   「大哥,好像是個人。」

   「那我馬上讓他變成鬼。」

   南山猛虎正要出掌擊斃那人時,卻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隱約覺得那蓬頭垢面的臉孔有些面善,因而收了掌風。

   「點亮火把。」

   火把立即一一亮起,把這兒照耀得有如白晝般明亮。南山猛虎在看清躺在地上是何人時,先是嚇了一跳,繼而露出得意猙獰的笑容。

   「這不是索命閻王冷影子嗎?哈哈哈!想不到冷劍影今日竟然會落到我們南山五虎的手裡,我們南山五虎這下想不出名也難啊!哈哈哈!」張狂的笑聲,令這夜更形弔詭。

   南山五虎?冷劍影想了想,確定不曾聽過這號人物。但是觀其張狂的模樣,就知道他們只是江湖中一些不入流的人物,而他冷劍影竟然淪落到這些人渣手中,不禁大歎老天要亡他,也不必用這種方式來污蔑他啊!

   「老大,現在傲花山莊和許多江湖豪傑都在追捕冷劍影,但是他們花了許多心力都沒找到他,竟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給遇著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排行老三的南山文虎咬文嚼字地說。

   「那好,我們就將他的頭砍下,拿去傲花山莊邀功,搞不好莊主一樂,招我們當女婿,將他的寶貝閨女嫁給我們,那我們南山五虎就大大的出名了。」排行老么,一說話就手舞足蹈的南山舞虎樂不可支地說。

   「真是好主意啊!就這麼辦。只是一刀砍下他的頭,未免讓他死得太痛快了吧!」排行老二的南山惡虎不懷好意地說。

   「那先將他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如何?」排行老四,與南山惡虎最臭味相投的南山怪虎提議說。

   「好方法,不過要先割哪裡呢?」

   「命根子如何?」南山怪虎壞壞地提議說。

   「好耶!就讓索命閻王冷影子變成沒命太監冷影子!」

   話聲一落,南山惡虎立刻舉刀往冷劍影的兩股間砍去。冷劍影雖然疲累至極,但為了保住命根子,仍奮力躲過這惡毒的一刀。一刀沒砍成,南山惡虎馬上又連砍數刀,刀刀不留情,冷劍影雖然躲得狼狽萬分,但總算都險險躲過。

   「老二,要不要我們幫忙啊?」南山猛虎訕笑。

   「不用!」惱羞成怒的南山惡虎對冷劍影吼道:「竟敢躲本大爺的刀,你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已經筋疲力竭的冷劍影,再無絲毫力氣閃躲了,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咬緊牙、緊閉雙眼,默然承受這侮辱的一刀。

   突然,一聲哀號響徹雲霄,但是並不是冷劍影發出的。因為預期的致命疼痛並未產生,冷劍影不解的睜開雙眼,訝然發現那個熟悉的粉紅倩影,正站立在他面前護衛著他。他大大的鬆了口氣,心裡更是悸動萬分。

   被南山惡虎慘烈的叫聲及雙手血肉模糊的樣子嚇得魂差點飛了的南山五虎其餘成員,見到來者只是個手抱嬰兒、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十分驚訝,他們甚至未見到她動手,就能把南山惡虎傷得這麼淒慘,可見她絕非等閒之輩。

   「誰敢殺我相公讓我當寡婦,我就讓誰去見閻王。」

   水芸嫣的話令南山五虎詫異萬分。江湖中從來不曾傳言冷劍影已經娶妻,況且,如果冷劍影真的娶了眼前這個漂亮萬分、武功高強的女子當老婆,幹嘛還去當採花賊,然後遭人追殺呢?

   但是當他們的目光瞥向水芸嫣懷中的嬰兒時,心裡恍然明白,繼而幸災樂禍,因為美麗的女人都善妒,所以冷劍影這下死定了。

   南山文虎立刻討好地告狀說:「嫂子,冷劍影有你這樣的美嬌娘還不知足,竟然趁著你忙於照顧孩子時,跑去偷腥,當採花賊,真是罪不可這呀!我們南山五虎身為江湖豪傑,一向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就是看不慣冷劍影的惡行,才出面教訓他的。我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嫂子你呀。」

   對於這一大串話,水芸嫣聽得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眼睛轉了好幾轉,才勉強搞懂他說的冷劍影應該就是醜蛋,其它一堆咬文嚼字的話,她就真的有聽沒有懂。不過那些話聽起來好像也不怎麼重要,所以她也不怎麼在意。

   「我相公喜歡採什麼花,就去採什麼花,要你們不平什麼,真是 嗦。」

   這下不只南山五虎,連冷劍影聽了,都訝異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眾人皆覺得這女子的度量更是大得太不可思議啊。

   「還有,誰敢未經我允許就動我相公,我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看到南山惡虎的慘狀,南山五虎的其餘成員知道這個小姑娘的性子絕不像她的外表那麼輕柔可人,她絕對是說到做到。再說他們南山五虎能在凶險的江湖中存活到現在,當然不是他們又鬆又軟的功夫,而是他們超強的察言觀色、見風轉舵、伸屈自如的能耐,此時一看已錯失殺冷劍影成名的機會,又打不過冷劍影的妻子,便趕緊動腦筋找全身而退的法子。

   「相公喜歡採什麼花,就讓他去採什麼花。嫂子,你真是好度量、世間奇女子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告辭不打擾了。」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一說完,南山四虎就要腳底抹油開溜了。

   「等等!」

   一聽到水芸嫣的喝阻聲,南山四虎嚇得冷汗直流,差點尿褲子。

   縱然萬分不想回頭,然而為了不觸怒冷劍影的妻子,他們還是不敢違逆,只得語氣謙恭、聲音顫抖地問:「嫂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們南山五虎也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水芸嫣搞不清楚他們幹嘛每次開口總是有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話,而她也不想搞懂,只是指著癱倒在地的南山惡虎說:「把他一起帶走,哎哎叫的真煩人。」

   南山四虎十分意外,他們萬萬沒想到,下手從來不曾留情的索命閻王冷影子的妻子竟然會手慈心軟,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不過他們絕不會傻得去跟自己的好運唱反調,便拖著哀號不斷的南山惡虎趕緊溜了。

   見危機已除,才敢全然放鬆的冷劍影立即癱軟在地。

   「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聞到她身上淡雅的清香,感受到她輕柔的手在他身上來回檢查,雖然想回答她關懷的問話,但是冷劍影卻累得連撐開眼皮的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喂,丑蛋,不管怎樣,就是不許你去當閻王的女婿,你聽到沒?」

   冷劍影從來沒有比聽到這話更覺窩心的時刻,他嘴角微微上揚,扯了一個淡淡的笑,向舒適甜蜜的黑鄉屈服了。

   *  *  *

   「什麼?!洛兒被擄走了?!」正忙於幫務的賀千航,一聽到護衛飛奔來報,震驚萬分,在問明事情經過後,隱怒地問:「你們找了多久?」

   「屬下找了好幾個時辰,一直到筋疲力盡才趕緊回來稟報。」護衛們齊聲說,以表自己真的十分盡責。

   賀千航氣憤地想著:也就是說,人已跑遠了,就算他現在去追也來不及了。

   總而言之,就是一群沒用的飯桶,害他的寶貝兒子現在可能已遭毒手!一想到這裡,賀千航心裡氣急惱恨,啪一聲,擊斷一張厚重的檀木桌,嚇得所有護衛與僕人們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深怕賀千航意識到他們的存在。

   倪羽裳一進門,就嗅出怒火沖天的氣味,看到丈夫氣得快要抓狂,便先以目光遣退護衛和僕人,才輕輕的摟上丈夫的肩膀,開口安撫說:

   「千航,洛兒不會有事的,你不必過於擔憂。」

   「一切跡象都顯示那臭丫頭是衝著咱們來的,我怎能不擔憂呢?」

   「何以見得那小姑娘是衝著咱們來的呢?」倪羽裳聞言,微微一怔。

   「那臭丫頭一見到我們洛兒,就如同見到奇珍異寶似的搶了過去,這分明是知道洛兒的身份。若是跟我們勒索錢財還好辦,就怕是來尋仇的。在江湖上行走,再怎麼小心,還是難免與人結怨。驛幫成立多年,仇家那麼多,根本就不知是舊仇還是新恨來找麻煩,所以根本無從找起,教我怎能不擔憂?」

   「這點你大可不必擔憂,因為奶娘曾向那小姑娘提過驛幫及你的名號,而那小姑娘都說沒聽過,可見那小姑娘絕對不是來向咱們尋仇的。」

   「驛幫這麼大,勢力這麼廣,她怎麼可能沒聽過!」賀千航不解地問。

   「可能是初入江湖,涉世不深吧。」

   「既然如此,她為何抓走我們洛兒?」

   「聽奶娘說,她是為了好玩。」

   「為了好玩?」這下賀千航更納悶了。在聽完倪羽裳轉述奶娘的話後,他雖安心了些,怒氣卻更為高張。「這臭丫頭只為了好玩,就強行擄走我們洛兒,害咱們擔心害怕,心急如焚,真不知她爹娘是肓麼管教她的!」

   「我已經請了最好的人像畫師,要他根據奶娘的描述畫下那小姑娘的模樣,待會兒應該就能畫好。有了畫像後,相信憑我們驛幫的人面與勢力,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洛兒。」

   賀千航這時總算露出寬心的笑容。「羽裳,遇事還是你比我鎮定。」

   倪羽裳搖搖頭,說:「我不是鎮定,是慌得無力發怒。」

   *  *  *

   「你們確定抱走洛兒的小姑娘,真的長這個模樣?」驛幫幫主賀毅軒看著畫像,震驚地問著。

   頭一次見到幫主如此震驚的神情,奶娘和眾護衛們都嚇了一大跳,再三審視畫像確定無誤後,才敢點頭回答:「這畫像的確將那小姑娘的模樣畫得很傳神。」

   賀毅軒再度看著畫像,擔憂地說:「若真是她就糟了!」

   「爹,你知道她是誰?」賀千航著急地問。

   賀毅軒歎口氣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個人,不然洛兒恐怕凶多吉少。」

   「為什麼?」

   賀毅軒本要開口回答,但一見到房裡閒雜人這麼多,便又閉上嘴,要奶娘、護衛和僕役們先退下。

   賀千航見下人們都退下了,才問:「爹,她究竟是誰?為什麼你要這麼謹慎?」

   倪羽裳也意識到事情似乎比她以為的還要嚴重,因此心裡更急。

   「奶娘他們真的確定抱走洛兒的那個女子只有十七八歲?」

   「沒錯,奶娘確實這麼說。」倪羽裳立刻回答。賀千航也點頭表示確定。

   「只有十七八歲那應該不是她。護衛裡有沒有人中毒?」

   「沒有。」賀千航肯定地說。

   「沒使毒,那更不可能是她了。只是,她們也未免長得太像了!」

   「爹,你究竟說她跟誰長得很像?」

   「你可還記得,在你小時候,爹曾再三叮嚀你,在江湖上行走時,千萬要小心哪號人物?」

   賀千航略一思索,立刻回答說:「噬血毒花水晶蘭!爹,你是說……」

   「沒錯,畫中人跟水晶蘭的模樣真是太像了,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倪羽裳一聽,驚得兩腿發軟,幸虧賀千航立即摟住她的腰,才沒讓她攤軟在地。雖然賀千航和倪羽裳才二十多歲,可是從小就聽過噬血毒花水晶蘭的恐怖事跡。

   水晶蘭人如其名,是個清麗絕倫的絕世美女。不過,她心狠手辣的怪異性情,就像人家給她的封號一樣,是朵噬血毒花。她的恐怖之處,不只在她噬血成性,她使毒的功夫高強,任何不小心招意她的人,都得小心她的獨門毒藥,因為一旦沾上了,不是血流不止慢慢步向死亡之路,就是萬蟻鑽心讓人痛不欲生。而她下的毒連有神醫、藥仙之稱的高明大夫都束手無策,惟有她本人能解,因此更令人心駭,所以才造成各大門派極力圍剿她。

   但是不知何緣故,她竟會嫁給傲花山莊莊主花無塵當偏房。傲花山莊當時可說是天下第一莊,莊主花無塵更是個古道熱腸、義薄雲天的人,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會被水晶蘭魅惑,娶她這樣的女子為妾,真是震驚江湖。最後也是花無塵發出武林帖,請各門派手下留情,讓水晶蘭有改過向善的機會。各門派基於償還花無塵的恩情,或看在與花無塵多年的交情上,才暫且放過水晶蘭。不過花無塵後來也嘗到苦果了,獨子花傑雨中了水晶蘭的蝕魂香,差點一命嗚呼,而這就是愛上蛇蠍美人的代價。

   「可是,噬血毒花水晶蘭不是在十幾年前就失蹤了嗎?而且抱走洛兒的小姑娘,只有十七八歲,不可能是她。」當年一聽聞水晶蘭離開傲花山莊,江湖中人都急於殲滅沒有花無塵保護下的毒花,怎知竟然找不到她。

   「我也覺得應該不是她。不過,她失蹤時已懷有九個多月的身孕,若那孩子順利生下來的話,現在應該也有十七八歲了。」

   「爹的意思是說,抱走洛兒的小姑娘,極有可能是噬血毒花水晶蘭的女兒?」

   賀毅軒一點頭,倪羽裳便驚得暈了過去。賀千航趕緊抱住妻子攤軟的身軀呼喚著,並連忙拍著妻子的背脊。待一口氣喘了過來後,倪羽裳才幽幽醒來。

   清醒後的倪羽裳,立刻緊抓著丈夫的手,急著說:「你一定要救洛兒回來!你一定要救我們的洛兒回來!」

   「會的,我一定要救洛兒回來!」賀千航緊緊抱著愛妻,保證說。

   「目前我們還只是推測而已,並未確定抱走洛兒的人就是噬血毒花水晶蘭的女兒,所以你先別急,別自己嚇自己,保重身子要緊。」賀毅軒安慰媳婦。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稍有元氣的倪羽裳心慌地詢問。

   賀千航也望著賀毅軒,期望人生歷練豐富的爹爹能幫他們拿主意。

   賀毅軒略加思索後,說:「多畫幾張那小妖女的畫像,發到我們驛幫各地商號堂會,要他們盡全力找尋。另外拿幾張畫像到各大門派去,請他們協助幫忙,基於對噬血毒花水晶蘭的恐懼,他們應該會盡全力幫我們的。另外,再去聘雇一些消息靈通的武林販子來協助找尋。布下如此周密的天羅地網,一定能令那小妖女無所遁形,插翅也難飛。」

   「是,孩兒立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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