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以為魏璃音是個不知人間險惡給寵得無法無天的富家千金,相對的,她可有副 善良易感的好心腸,只不過太為單純天真的性情,常給人摸不著頭緒的無力感。
魏家的女眷一向少見外客,魏璃音會識得江朗只因事態重大,有關家人的一切事務 ,魏家人向來讓全部的家人共同參與。
叩、叩、叩。
魏璃音禮貌的輕敲門板,等了許久不見裡頭的人應聲,她也毫不在意,小手使力一 推便大剌剌走進房內。
像知道江朗心思般,她毫不費事地在靠近窗子的軟榻上尋到多日未見的白衣身影。
「怎麼每回來找你,你總是在睡?難不成外號叫黑蝙蝠,就連生活習慣也得像黑蝙 蝠般晝伏夜出嗎?」魏璃音極孩子氣的自言自語。
趴在軟榻旁好一會,魏璃音如往常般盯看著江朗的臉。十六歲的她對外表美醜實則 無太多感覺,然而她卻極喜愛和江朗相處,小小年紀的她只知道那種喜歡是和喜歡爹娘 的感覺不同的。
「喂!起來和我說話呀!」魏璃音開始嘟著小嘴。
江朗依舊合著眼、呼吸規律的睡著,窗外送來的徐徐微風舒暢極了。
或許受了江朗的影響,無聊至極的魏璃音也隨著呵欠連連,懶懶地伏在軟榻旁夢周 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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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楓山莊」是江湖第一世家,除了魏老莊主年輕時闖蕩江湖的顯赫威名遠播 外,頗具經商手腕的魏老莊主更替山莊賺進大把銀子,讓「北楓山莊」成為江湖首富。
若以山莊的武力來攻打「神毒門」並非難事,不過擅使毒的文立天亦非等閒之輩, 一個連兄嫂都不放在眼裡的冷血人又有什麼事會做不出來?為了避免過多無謂的犧牲, 魏老莊主打算以靜制動。
老謀深算的魏老莊主料定文立天必定會前來搶奪「藥王解本」。一旦世人得知「神 毒門」的傳書秘笈在一個小姑娘手裡,勢必發生一場激烈的爭奪,這也是文立天失策之 處,因為他不僅得暗的來避免消息外洩,同時也得防著「北楓山莊」的報仇行動,憑著 這兩點,就注定文立天的失敗。
聽了外公的話,文犀月確實放心了不少,憂慮的臉終於緩了些緊繃神情,也多了些 好心情跟小表妹談天賞花。
「月姊姊,你和康大哥怎麼相識的呀?」魏璃音隨口問問,她就是靜不住,尤其山 莊裡的景致早讓她看膩了,再美的花兒也比不上說話發問來得有趣。
「我和他是瞎遇上的,當時我還以為他是壞人,從來沒給過好臉色。」文犀月笑了 笑。當時若不是康諺阻止,恐怕她已經淪落風塵,更別提能夠平安抵達山莊了。
「咦?康大哥長得不像壞人呀,他啊,一看就像是個和善可親的大哥,我瞧康大哥 跟山莊裡的下人處得挺好的,一點架子也沒有呢。」
「哦,是嗎?」她有好些天沒見著他了。山莊的規矩是男客僅能在北側的廂房走動 ,至於南側的廂房則是女眷的住所,不得胡亂闖入。
「是啊,小豆每天都在我身邊叨念康大哥多好多好的,就連廚房裡的廚娘也不時偷 渡些點心給康大哥吃。」魏璃音悄聲說道,神情得意的咧!這些八卦消息全山莊可只有 她知曉呢。
「小豆是誰?」文犀月皺著眉問。
「她是我的貼身侍女,不過最近常常不見人影就是了,我猜八成到北廂房找康大哥 去了。」魏璃音隨手攀了朵黃花。
一股酸酸的感覺不住湧出,是她從未有過的,說傷心也不是,倒不如說是怒意,一 股討厭康諺受歡迎的怒氣,她真的不太高興。
「月姊姊?回神啊!」
魏璃音以兩根指頭拿著黃花在文犀月眼前不住搖晃,實在不明白那有人還說著話便 失神了。
「月姊姊!」
「喲,聲音小點,嚇到人了。」
「是你自個兒神遊太虛去了。」好委屈的低語。
「是表姊不好,別生氣啦。」文犀月滿是歉意。
魏璃音古靈精怪地轉了轉眼珠,腦子裡忽地想到了一件好玩至極的事。
「月姊姊,我們到北廂房去。」
「你到那兒做什麼?」
「上街啊!咱們在山莊悶了好幾日,如果康大哥能夠跟著咱們外出,相信爹爹一定 會讓咱們出門玩去。」順道再把江朗騙出門就更好了。
「原來是你貪玩。」
「才不呢,走啦!」
魏璃音興高采烈地拉著文犀月奔跑在彎彎曲曲的迴廊,一向放肆好玩慣的魏璃
音下人們早已習慣,不過見著後頭文靜高雅的文犀月亦紅著臉奔跑,這景象著實令
人吃驚。
文犀月的好心情在見到被女婢們團團圍住的康諺後便褪去了笑意,一股莫名的怒意 不斷擴散。
「康大哥,我帶月姊姊來看你啦!」
女婢們見了主子早悄悄退下,沒多久,庭子裡就只剩三人。
「你們有很多話要說吧,我找江朗去,不打擾了。」語畢,魏璃音立即腳步輕盈地 往熟悉的房間走去。
「坐啊!」
她依言坐上石椅。
換去舊衣、穿上羅裙薄紗的文犀月比他印象中的更美上幾分。早知她出身良好,但 沒想過換上華服、淡施脂粉的她竟這麼美,與生俱來的氣質更襯出高貴不凡的氣度。
「看什麼看?幾天不見就忘了我的長相嗎?」一出口便是不悅。
她氣他對她不聞不問,氣他和別人有說有笑。
「火氣還是這麼大,我原本還想誇讚你變漂亮了,不過還好沒說出口!」他笑,心 情極佳。
「為什麼?」她不悅的心情似乎正漸漸消失。
「我這人一向誠實不說謊話,之前你沒開口的確很迷人高雅,但說了話後便失了高 雅,怒氣讓你變醜了,如此一來便又不漂亮了。」
「你——可惡!」文犀月脹紅臉,高舉右手就要朝康諺笑得可惡的臉打去。
「唉!美人露餡了,原來竟是隻母老虎。」
康諺算準時機避開她一掌,隨即跳下涼亭,不斷扮鬼臉激怒小美人。
文犀月見狀,不甘示弱地迅速踏下石梯,不料走得快了些,少踏了一格石梯,眼見 重心不穩就要正面跌落泥地,情危之際她急忙閉上眼。
等了許久,預料中的疼痛並未降臨,臉頰碰觸到的亦非乾硬粗糙的泥土,而是柔軟 的衣料,更奇特的是枕著的東西竟一起一落規律的動著。
這……咦?
她猛地睜開眼,望入眼簾的是藍色的襟口,順著領子、脖子向上看去……噢!
康諺!
「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人,以為閉上眼睛就避得了跌倒的痛了嗎?」他笑看她圓睜的 眼、微啟的粉唇,十足的呆樣。
「我……又沒跌過,那知道如何避免。」
「這就得問我了……」
「康大哥!月姊姊!走——」
杏眼骨碌碌地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猛轉,小小的腦袋瓜似乎明白了,卻又捉不住重點 。
身後睡眼惺忪的江朗緩緩瞥了眼,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努力運用腦筋的小笨蛋。
「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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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北楓山莊」一里遠之處有個熱鬧的市集,其繁華的程度不下京城大街,吃 的用的樣樣俱全,更有不少當地特產小吃零嘴,琳琅滿目的各式吃食早眩花魏璃音的眼 。
「蜜棗、甜悔、雪花糕、核桃酥……」魏璃音直站在賣零嘴吃食小攤販前動也不動 ,小嘴一一念過各類吃食的名稱,似是猶豫不定該買哪一種。
「小姑娘,慢慢選、慢慢挑,大福果子店賣的零食糕餅絕對好吃,包您吃了還想再 吃!」胖老闆笑容可掬地招呼著,並且手不停地替其他客人包蜜餞。
「真有那麼好吃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那當然!您瞧生意多好,再不下決定,小心買不到想吃的零食了。」
啊!
魏璃音轉身找表姊要些銅錢買吃食,不料身後哪有表姊的身影,只有一身白衣的江 朗不耐煩的瞪著她看。
「你還要選多久?」
「啊!我……每樣都想吃呀!」
「北楓山莊」就僅有她一個年輕女娃兒,上頭的兩名兄長又全不愛吃零食,除了偶 爾陪爺爺下棋、喝茶時才吃得到雪花糕外,其餘時候地想吃也不好意思纏著娘親吵,都 已經是大人了,吵吃零食有多難看啊!
「想吃就快買,康諺他們早一路逛到前頭去了,再遲些可就跟不上啦!」江朗粗裡 粗氣的低吼,他見鬼了才會答應陪這小丫頭出來閒晃。
「可是我沒有——」
「你說什麼?大聲點。」
魏璃音扭扭捏捏示意江朗附上耳,好可恥地宣告自個兒沒錢的窘狀。
「沒錢也敢出門逛街!」天啊,哪裡來的笨女人!
「嘿嘿,嘿嘿,既然月姊姊不在,那麼你可不可以借我錢啊?」
借錢?
江朗兩道劍眉挑得老高,用身長優勢極不屑地睨著矮他兩個頭的她。
「別小氣呀!又不是不還,上回爹爹給了你很多銀子不是嗎?」她親眼看見,一大 箱白銀元寶幾乎是她見過數目最龐大的了。
「你用什麼做抵押?」他伸出手掌。
「啊?」
她楞了會,隨即摘下耳上一隻小巧的珍珠耳環,放在江朗白皙修長的手掌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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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阿璃果然厲害,江朗那一毛不拔、死愛錢的鐵公雞竟然肯借錢給 人,我真是服了你了!」康諺笑得誇張,全然不在意一旁直射的死光。
茶樓裡人聲鼎沸,進進出出的人不在少數,吵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抗議,畢竟茶樓 是個讓人說話談天的場所。
「康諺,少胡說了。」文犀月悄聲喝止。
「康大哥,你吃慢一點好嗎?這些糕餅我還想帶回山莊慢慢吃的耶,你這種吃法, 再好的東西也吃不出好味道的。」魏璃音好心疼的盯著康諺大大的嘴不停的塞進零食, 她是可以把東西全收入懷裡,不過良好的家教讓她做不出這無禮的舉止。
「哎!沒關係、沒關係,等會再叫江朗買給你,這小子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康諺不知死活,硬是要激怒江朗,過於得意的下場是讓糕餅噎住了。
「咳……水……」
「多話的惡報。」
「喝口水。」文犀月連忙送上茶水,邊拍撫康諺背脊。
「康大哥都這麼大了,行為卻像個小孩子。」
「趴下!」
江朗伸掌使勁推了魏璃音的頭一把,一旁喝茶止咳的康諺亦立即丟開茶杯,伸手摟 住文犀月,輕功一使躍出茶樓,短短片刻,方才四人飲茶談笑的木桌上已然釘著四枚泛 著青光的細針。
江朗見狀,立即以布帛護手拔出四枚毒針,長臂一伸拉過捂頭呼痛的魏璃音,白影 一閃隨即躍出茶樓,追上前頭的康諺。
「追來了。先回山莊再說,那幾個小角色不敢到山莊去的。」康諺說道。
「方纔有人向我們施暗器吧?」文犀月驚魂未甫。
「嗯。看來對方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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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賢廳」燭火通明,四枚淬了毒的細針整整齊齊排列在桌面上。
酉時,山莊的門房收到一封指名給文犀月的書信,寫信人是文立天,文犀月讀完信 後便虛軟地跌坐在地,兩眼無神。
待魏老莊主念出信件的內容,魏家人莫不氣憤。
原來信裡以文浩天夫婦的屍首為要脅,要是「北楓山莊」不肯交出「藥王解本」, 那麼喪心病狂的文立天就要讓兄嫂的屍骨不得安葬,垂吊在「神毒堡」門口。
「看來文立天使出最卑劣的手段了。」魏鴻軍一把扯爛書信,額上的青筋暴出了好 幾條。
「鴻軍,咱們不能再保持沉默,傳令下去,挑選山莊裡最精良的手下五百人,三天 後出發。」
魏老莊主肅穆的神情威嚴不已。
夜晚。
「康諺!」
文犀月走至北廂房,一身輕便裝扮,身上還背著小布包,看似要遠行外出的打扮。
「小月,這麼晚了你——」
她推門而入。
「我要回放雲山取回爹娘的屍骨,你願意跟我一道去嗎?」
「憑你恐怕一出山莊便給文立天的人捉走了,我不跟著去怎麼行。」
「謝謝你。」她上前一步輕摟住康諺精瘦的腰桿,語氣極柔。
從未見過這等陣仗的康諺,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能呆呆地挺直身體,雙 手無措地半舉著。
屋外。
魏璃音訝異極地以手捂唇,就怕不小心狂笑了出來。
「看夠了沒?」
她回頭一瞪,不由分說拉著江朗退回所屬的廂房。
「哼!別忘了,現在是你欠我一次,所以你不可以用不屑的口吻對我說話,而且我 要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她氣焰可高了。
「我可不記得曾欠你任何東西。」江朗皮皮的說道。
「你想賴?我就知道你會賴帳,不過我身上的證據只要存在一天,你就得聽我的。 」
她氣極的撥開前額厚實的瀏海,指著額頭上一道又青又紅的痕跡,像頭帶似的正巧 橫生在額頭中央。
「你看,這就是證據!」想到就氣。
「噗!」雖是第二次看見,但好笑的程度仍不亞於第一次,他沒見過這麼爆笑的傷 痕。
「還敢笑,都是你啦!推那麼大力!」
下午在茶樓飲茶時忽遭人暗算,當時江朗推了她的頭一把好避過暗器,可是誰知道 她卻不偏不倚撞到桌沿,當時她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差點連眼淚都流下,回到山莊照 銅鏡一看,才發現雪白無瑕的前額多了道瘀痕。
「還不趕快遮住那道丟死人的瘀痕,你想害我笑死嗎!」江朗盡力不讓嘴角擴張, 隱忍一向不是他擅長的。
魏璃音忿忿地瞥了江朗一眼,聽話地放下瀏海。
「等會月姊姊一走,你也得帶我跟著他們到「神毒堡」,我要幫月姊姊的忙,取回 姑姑與姑丈的屍首。」
「不行,你去了只會礙事,況且你爹娘也不會允許,乖乖待在山莊裡,啥事都別想 管。」他從不插手管閒事,尤其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喂!難道你不想對我額頭上的傷負點責任嗎?它可是你一手創造出來的!」
她雙手環胸,氣呼呼的鼓著臉頰。
江朗閃了下神,忽地一把拉住魏璃音的小手,壞壞地說著:「我當然會負責,尤其 你又這麼熱切的要求,要是你不怕,那我也不介意負些責任,舉手之勞嘛,何樂而不為 呢?」
「你肯帶我出去了?太好了!」
「不,我所謂的負責是——」
他邪惡的抬起右手,狠狠往她前額使勁的揉著,不過揉了三下,她便像只吵人的蟬 兒哇哇狂叫。
「疼啊!住手!啊……」
「忍著點,疼痛是必然的。」
夜裡的哀嚎很容易讓人引發負面的遐想,尤其魏璃音淒厲的鬼叫聲想不引人注意也 難。待魏家人尋到北廂房時,康諺跟文犀月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封書信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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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離開「北楓山莊」後,文犀月的話就越來越少,不是沉思不語就是遙望遠 方發楞。氣壓越低使得樂天成性的康諺也感染了,他極力讓文犀月開心起來,然而連日 下來的努力幾是不見成效。
有賴康諺老江湖的本事,近日裡兩人專走山路小徑刻意避開人群,加上文犀月改穿 男裝,儼然像是一個平常人家的男孩,沿路倒也平安順利無啥大問題。
這天傍晚,兩人尋了一處破廟落腳。
廟裡溫暖的火堆持續散發熱力,不但照得滿室光亮,同時亦烤著康諺打回來的野雞 ,陣陣香味誘人食指大動。
康諺撕下烤熱的雞腿肉遞到呆看火光的文犀月身前,喚了數聲,卻沒有反應。
「月牙兒拿著。」他硬將雞腿塞到她手上。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不行,你多久沒有好好吃東西了,今晚無論如何也得吃下這隻雞腿。」他勸道。
文犀月沉下臉,搖頭。
「不要逼我,我好累。」
「有體力就不會常覺得累了,你就是不吃東西才會越來越消極,整日不是發呆就是 亂想。乖,聽話,別讓我擔心。」他柔聲輕哄。
「……」
她沉默的放下手中食物,拖著步伐走到破廟外。
天上的星星佈滿黑絨布似的夜幕。據說死後的人會化成一顆星子,那麼這麼多的繁 星中她的雙親也該存在其中吧?
有時候,她懷疑自己的獨活究竟是對還是錯,活下來的人往往承受最悲慘的痛苦, 她甚至恨起了娘親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她想找個人分擔啊!
「月牙兒。」
「康諺,我不懂,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最近我不斷思考這件事。」
他是個魯男子,沒有纖細的心去體會她所受的傷痛,亟欲出聲安慰又不知該做什麼 ,他能做的實在有限。
「那天夜裡,我娘為了護我,使出全力和叔叔打鬥,娘的鞭子舞得好美……好美。 」
她的眼睛注視著遠方的一顆夜星,飄渺的思緒回到數月前的「神毒堡」。
「娘摔落在木屑之中,嘴裡嘔出一口又一口鮮血,娘的白衣上點點殷紅幾乎染滿了 衣裳,我哭著、叫著,要上前扶起娘,但是秋娘死命抱著我,不許我靠近。我好生氣, 心好痛,你明白嗎?你明白嗎?」她突然轉頭,語氣哽咽地說道,眼裡儘是讓人心憐的 脆弱無助。
康諺一語不發,與她四目相接,靜靜聽著。
「秋娘使勁將我推入地道,接著也跳了進來。她不斷要我跟著她逃,可是我不聽, 一心一意要再爬回去把娘給帶下來,當時不知那來的力氣支撐著我向上爬,待我好不容 易爬到洞口,卻看到我親叔叔扭斷我娘的脖子……呼……呼,我娘就……就……死在我 面前,而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不住低喘,額際冒出斗大的冷汗。
頭一回,她親口說出那一段最不堪的記憶,自始至終壓抑的痛心一次爆發。跟康諺 相處以來及在「北楓山莊」那段日子,全部的親人怕她受不住而不敢多問一句事發當時 的情形,而她也就自欺欺人的躲在保護殼裡假裝忘了所有事。
她以為自己可以忍受等待復仇的時間,然而那封書信卻差點讓她崩潰,她一點也不 堅強!
康諺緊緊的將文犀月擁在懷中,他明白她始終帶著哀愁的臉藏了許多心酸,打從第 一次看到她時他便察覺到了。相處的時間裡,她鮮少表露真正的情緒,也極少哭泣,或 許她一直在忍耐著。
「我知道你的苦,哭吧!盡情的宣洩悲傷,有我在,什麼人也傷害不了你。」
「真的嗎?」她抬頭看他紅色的眼眶凝聚了水氣。
「我從不騙人的,往後你想盡情哭就來我懷裡吧,我會包容你所有的淚水並且珍藏 著。」唉。
康諺的話有著催淚的魔力,一顆顆晶瑩的透明珍珠淚大滴大滴的落下,沾濕了他胸 口,微溫的淚珠透過布料直觸他心頭最柔軟的角落。
夜空群星見證,此生這兩人注定分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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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傳訊的侍衛火速奔入「飛龍廳」,單膝一跪。
「啟稟門主!「北楓山莊」的魏鴻軍率領五百名精良的侍衛朝放雲山來了,預估十 五日後到達放雲山。」
「文犀月人呢?跟著來了嗎?」文立天沉著臉陰陰的詢問。為了抵禦「北楓山莊」 強大的精良部隊,連日來他整日關在練毒室勤練毒。
「啟稟門主,屬下仔細查過,月小姐並未跟著魏鴻軍的部隊同行,據屬下查證,月 小姐目前人不在「北楓山莊」裡。」
文立天揮動衣袖示意部屬退下,凶殘的獰笑了聲。
「小丫頭若不在「北楓山莊」裡又會到哪兒去了?李元,你認為呢?」
隱身在布簾後的矮胖男子現身走出,向上揚的鳳眼不懷好意的眨了眨。
「門主,月小姐必定往堡裡來了,她大概想靠自己的力量取回父母的屍骨。」
「哼!不自量力的小賤人,膽子還真不小。」
「門主,月小姐這麼做正巧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若是以月小姐為籌碼要脅「北楓山 莊」,到時這天下第一莊也得任由門主擺佈了。」
李元雙手合十作揖,涎著臉大膽地抬眼望向位於上座的文立天,不料這一瞥卻嚇出 一身冷汗。文立天的眼是凶狠不具人性的,十足嗜血的狂意。
「這麼說來,你已經有把握捉到那小賤人了?門裡的高手一個個被人擊敗廢了武功 ,李元,你的表現我很不滿意!」句句如寒冰,宛如地獄使者自無盡的深淵爬出。
「屬下知錯,請門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必當盡心盡力替門主辦事!」李元急 忙跪下地,低著頭不住輕顫。就算他再足智多謀,也料不準跟隨十餘年之久主子的心意 。這些日子來主子變得疑心多猜疑,連他也開始不信任。
「看在你跟了我十餘年的份上,破例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回再不把那小賤人帶來見 我,可別怪我這做主子的心狠手辣。」
「多謝門主!屬下必定不讓門主失望!」撿回一條命,如今他已無退路了。
文立天揮手示意李元退下,然而另一個煩心的事讓他再度喚住李元。
「李元,魏紅雲的屍體找到了沒?」
「啟稟門主,屬下仔細搜遍古厝的一草一木,仍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屍體就像平 空消失一樣。」李元據實稟報。
說來離奇,魏紅雲死在古厝裡是眾人目睹的事實,事後為了追拿自秘道逃跑的文犀 月及秋娘,文立天親率手下徹夜搜山尋人,待天大白之際,文立天放棄搜山直回「神毒 堡」鎮壓少數反抗的僕役,同時命人收拾古厝裡魏紅雲的屍首,不料前往古厝的侍衛卻 傳回魏紅雲屍首失蹤的消息。
文立天得知此事,立即下令搜查「神毒堡」上上下下一草一木,連低下僕役也不放 過調查,尋了三日,就是找不出線索。
多疑的文立天甚至懷疑是文犀月潛回古厝運走屍首,不過由發出給「北楓山莊」
的信件內容測試,急速出兵的魏家人不像是偷回屍首的樣子。
如此一來,魏紅雲的生死就是一道離奇的謎了。
「教我查出裝神弄鬼的傢伙,哼!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