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陣陣,卻絲毫無法動搖這個只著單薄白衣的女子。
一個金髮藍眼的男子,丟了一疊照片給那位白衣女子。「照片中的男人,就是這次任務的目標,好好照顧自己,記得規矩!」說完,男子便身手利落地離開。
冷癐,瘦弱的身軀往往使得男人想接近、呵護,但是,那張美麗脫俗的臉孔,卻始終掛著毫不在乎又冷冷的表情,誰也無法猜得透她在想什麼,更無法教人想像的是,她竟是一名殺手!
冷癐低頭看看手中照片上的男人,不知為何這個男人竟令她感覺如此熟悉,照片中的他有著和她一樣的神情——冷!一個比她還適合「冷」字的人。冷癐輕搖著頭,這任務竟讓她第一次有所遲疑,以往只要是東方交給她的任務,她總是二話不說,連對象是誰也無心知道,只要能完成任務即可。對於任務中的目標,她總是以冷絕無情的心來看待。
而東方轍,是「閻幫」的最高主事者,閻幫是個非常龐大的組織,整個香港無人不知閻幫這個組織,主要的事業分佈在飯店、旅遊航空、海運……算算,其實香港等於是閻幫的天下,但閻幫的內部也另有殺手組,專門制止任何不法的勾當。
他,算是她的再生恩人吧!當年東方轍救回她時,據他的描述,其實她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奇跡,她當時已經是傷痕纍纍,而且還是從山崖上掉下來,雖然花費近半年的時間照顧她,但能撿回一條命已經算是了不得的事,只可惜她還是失去她所有的記憶。
依照東方轍的地位,對於一件殺手的任務,其實根本不用他親自來交代的,但幾乎自有記憶以來,每次都是由東方轍親自來找她,有時冷癐不禁要懷疑,東方轍對她似乎太過於照顧了吧!?她,也只不過是東方轍所救的人之一,只算是他底下的無名小卒,何須他花費如此多的功夫在她身上。而東方轍從救起她的那個時刻開始,僅要求她以「轍」來喚他,不必如其他手下般必須以謙卑的口氣來稱他總裁、少主;但她對他,卻一直僅能以兄妹之情或恩人來看待他,即使轍對她真的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她對他永遠只存有感恩……
轍為了要讓她能夠保護自己,寧願她傷害別人,也絕不讓她有再被人傷害的機會,培養她成為道上著名的殺手「冷癐」,教她有關當殺手的一切要件,甚至連感情也一起埋葬,只因轍說過:一個殺手,最大的致命傷就是感情,對敵人產生感情!
冷癐是絕情!轍連她的名字,都取得沒有感情,名字跟隨著她,也等於時時刻刻提醒她不能動情……冷癐不再多想,還是先完成這次任務吧!再次低頭看看照片背後的相關資料——
姓名:周家帆出生地:台中市身高:一八二公分體重:七十公斤相關紀錄:為東銘集團的繼承人,東銘集團從事餐飲業,近幾年,其事業的拓展在周家帆的經營下,已擴大到世界各地……
冷癐花了幾分鐘的時間,看完有關照片中目標的相關資料,她不禁思索著,如此正當做事的貴公子,為何是這次轍的任務之一呢?畢竟周家帆並沒有不良紀錄與不法勾當,只是她向來不過問轍有關任務的一切問題,她,只要完成一個殺手的任務即可。看來,這次得飛到台灣!
東銘集團的二十樓裡,寬廣的辦公室,簡單的色調,完全屬於藍白色的世界;深藍色的沙發,乳白色的壁色,連站在窗邊的人也是冷冰冰的。
周家帆心情煩躁地抽著煙,俯看窗外世界。他……變了,三年前的那個他,已經很難找回了吧!今天他剛從香港接洽公事回來,在機場出境時,他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但……怎麼可能?三年前他親眼目睹她掉下山崖,搜救人員也有把屍體找回,當他知道已無法挽回一切,在看到慘不忍睹的屍體時,他差點當場也跳下山崖隨她而去。無法想像前一刻還是個活潑的女孩子,下一刻竟已香消玉殞,就連臉孔都讓人無法再辨識,而他,只能悲痛地從她的手指卸下那枚水晶戒指。
古羽璇,他這一生最鍾愛的女子;白色是她最偏愛的顏色,而藍色是羽璇說最適合他的顏色。就因為如此,他的生活中所能接觸的一切,都以藍白色為主,也是為悼念她的一切吧!三年來他該慶幸有那幾個好兄弟,時時刻刻在他身旁支持、激勵他,要不然現在也不會有個全新的他,但……終究還是會遺失一些東西,就像感情,他和羽璇的感情,因為她的死也隨著死去,這三年來,即使他已經從當年的陰影走出來,但也同時失去愛人的勇氣……
一陣敲門聲,打斷他所有的思緒,看看腕上的手錶,能在這時間著沒事找上門的,大概也只有慕容宇吧!
「請進!」
「嘿嘿!我說咱們的周大總裁,怎麼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看著窗外啊?你可別想不開呀!想想你這輩子錢也賺夠了,用不著太拚命就可以好好享受個幾輩子,人生正值黃金時期,偏偏你的臉孔永遠比被倒會的人還像苦瓜,開心一點嘛!」慕容宇不禁想和家帆打屁一下,沒辦法,凡是他周大公子的所有物,永遠只看得到藍色系和白色系的東西,雖然這兩個色系是非常漂亮,但是,想想要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週遭同樣的色彩,這也未免太虐待視力了。唉!誰教周大公子是個癡情漢,無法忘懷一切。
周家帆回應似的挑挑眉,不以為然地仍繼續望著窗外。
不理我!?哼!慕容宇實在很難想像自己竟可以跟這個啞巴相處這麼久。「你就別再看著窗外,窗子都快被你看破啦,怎麼?有什麼精彩或是香艷刺激的鏡頭嗎?在哪、在哪?」慕容宇也跟著往窗外瞧。
周家帆依然不動金口,只不過終於有新的舉動,他轉身坐在辦公椅上。他的思緒早已被這個殺風景的傢伙破壞殆盡,想悲痛也悲痛不起來。
真是氣死人,沒想到他堂堂一個慕容集團的未來接班人,還得跑來這裡看這個傢伙的臉色,要不是他有風度、好脾氣、寬宏大量……哎呀!沒想到自己的優點竟愈來愈多。「喂!老兄,你該不會是在嫉妒咱們老大吧!?人家老大正和韻兒感情融洽,出國玩玩,你用不著擺個死人臉嘛!」
說起他們老大,大概再過不久就可以當新郎,不過,依照韻兒的賴皮技術,嘿嘿!一年之約可有得等了。難得老大願意讓自己放個長假,不過,說是放長假,倒不如說是預防韻兒放寒假跟著男的朋友出國旅遊的風險吧!所以,老大立下決心親身出馬,當一個月的護花使者,陪韻兒到處遊蕩。
許久,周家帆終於開口:「我看見她了。」
她?哪個她啊?!「誰?」慕容宇倒很好奇,家帆自從三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能夠引他注意的人事物是少之又少,到底有誰能夠讓他如此注意呢?
周家帆悲痛地說:「羽璇!」
慕容宇登時瞪大眼睛,「不可能的,家帆,你該不會看錯了吧?!當年我們這幾個兄弟全是見證人,清楚地看到羽璇的屍體,雖然她已面目全非,但……那枚你為羽璇戴上的訂婚戒指就是最好的證明。會不會只是很像而已,還是你最近太累?」
周家帆無奈地道:「或許吧!」
「走吧,我請你喝一杯,趁著老大不在,我們去瘋一瘋吧!聽說中山路最近開了一家PUB哦!燈光美、氣氛佳,保證是消憂解苦的好地方,說不定還有漂亮美眉來搭訕。」慕容宇果然是最佳的開心果,馬上可以變出許多花樣。
冷癐剛下飛機到達台灣,對於剛才在機場的一瞥,憑借她殺手特有的本能,其實她早就發現周家帆,但反正她有的是時間,不急著那麼早跟他正面衝突,況且地點也不該在人潮多的機場。不過,第一次碰面,她卻好像……好像在哪裡遇過他,有著相同的情景,就連剛到台灣,駕著轍送她的紅色蓮花跑車直奔台中的情景,也熟悉得令她覺得自己彷彿就是屬於這裡的人。
一切似乎都變得很熟悉,唯獨她的記憶始終是空白的。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雖然不用承受過去的痛苦,但也有其悲哀之處,雖然轍時常告訴她別想過去,畢竟想起過去不一定是件好事,因為就算知道兇手是誰,還是要過日子。但是,對於她這種職業的人,過去與未來又有什麼差別呢?
到達轍在台中所購買的別墅時,她提起自己簡單的行囊,走進屋子裡。
冷癐依然還是一身白,在這百坪的別墅裡,令她更顯嬌小。沒想到轍的勢力這麼大,在世界各地都擁有上百坪的別墅,因此每當她到世界各地執行任務時,都不必怕沒地方住、沒車子開。
鈴!
冷癐接起大哥大,「喂!」
對方冷冷的聲音傳來:(癐,你到別墅了是吧?)是轍!「嗯!」
東方轍聲調放柔地說:(先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過些時候我也會去台灣,到時再會合。再見!)「我會的。再見!」冷癐回應他的話。她總覺得這次任務似乎讓轍很在意,要不然……轍何必大老遠跑來台灣呢?要接洽事情,自然有人可以幫他打點好,平日想要一睹香港閻幫的最高主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次卻出乎她意料。
冷癐隨即進入浴室,沐浴完後,即刻沉入夢鄉。
夢中有道男人悲痛的聲音迴旋不去,她看不見他的身影,只知道自己的身體一直往下墜。
「羽璇……」男人呼喊的聲音,似乎離她愈來愈遠……
冷癐突地睜開眼睛,「怎麼會做這種怪夢呢?」
怎麼到台灣就夢到這種怪事?羽璇又是誰?一連串的疑問在冷癐的腦海中不停打轉。
相同的時間,周家帆也做了相同的夢。
「羽璇……」呼喊幾聲,周家帆自夢中驚醒。他很久沒有夢到羽璇了,怎麼又突然夢到她呢?自從走出那次陰影後,他就不再夢過羽璇,今天竟……難道真是觸景傷人?遇到相像的人,又不禁令他想起嗎?
或許是因為再過幾天是羽旋的忌日,才會又讓他想起她吧!
周家帆走下床,拿起書桌上的相框,端詳著照片中的人。那是他和羽璇一同去奧萬大的合照,身邊的景致,繽紛的楓葉,那是玉璇最愛、也是最令人沉醉的情景,羽璇的生日是在秋季,在多愁的秋天,她總愛說她偏愛的楓林能帶走一切不如意,只可惜人事已非!縱然他每年在羽璇的生日時仍會到奧萬大賞楓,感受羽璇當年沉醉在楓林裡的感覺,但……他總是忘不掉,楓林中少了真正的主角,即使他再如何沉醉,心仍是破碎的,楓葉帶不走他的憂傷,只換來更多的心痛……
這一夜,又將是無眠的夜。
翌日清晨,冷癐先到周家帆所居住的別墅外等候,目送他駕車離去後,她即刻躍入別墅中探查。
屋內熟悉的顏色,正如她身上所穿著的白色衣服般。沒想到他竟然也喜歡藍色和白色!利落的腳步踏進周家帆的臥室,冷癐卻一眼被桌上的照片所吸引,仔細看著照片中的女子,不就是她嗎?只不過照片中的人有著無憂無慮的笑,而現在的她只不過是冷冰冰的軀殼罷了!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會跟周家帆一同合照呢?
冷癐的頭開始隱隱作痛。糟了!怎麼會在出任務的時候犯頭疼,看來今天的行動得取消。也罷,反正她正好可以聯絡轍,問問這一連串的疑問。
她當下立即轉身離開,飛車而去。
回到轍的別墅,冷癐馬上拿起大哥大撥一串電話號碼,「喂,轍嗎?我是冷癐。」
(怎麼,有什麼事情嗎?)東方轍非常訝異冷癐竟會主動打電話來找他,以前他給她私人電話及大哥大號碼,讓她有事情時就可以直接找他,用不著經人過濾,但一直以來,冷癐似乎用不著這些電話號碼,永遠只有他找她。
「我想問……有關於這次任務的事情。」冷癐好不容易說出口,因為這是她以往從不過問的事。
難道癐發現了什麼?(怎麼,有什麼疑問嗎?)「周家帆他並沒有做什麼不法勾當,為何會是這次任務的目標呢?」冷癐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他是沒有做什麼不法勾當,只單純從事餐飲業,在短短幾年竟能把東銘集團擴展至世界各地,的確可以看出他的能力;但……他卻是當年害你掉落山崖的兇手。)東方轍淡淡地說出。
他是兇手……冷癐實在無法相信,他竟跟自己的過去有那麼大的關係,難怪她會對有關他的一切似乎都覺得很熟悉。「你……何時知道這些事的?」冷癐撫著自己愈來愈疼痛的頭,繼續問出心裡的疑問。
(早在救起你的那一刻,我就派人去調查一切,但因為考量到你剛受傷又失去記憶,所以才沒有告訴你。)東方轍照實說出之前隱瞞的一切。
「嗯……我知道……」冷癐已經沒有餘力再多說什麼,口氣也漸漸轉弱。東方轍馬上察覺冷癐的不對勁,(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老毛病又犯了嗎?你有沒有按時服藥……)「……」冷癐早已昏迷倒地。
東方轍一聽電話裡沒有任何回應,馬上打電話給在台中的手下,差人去看看冷癐。當初,好不容易才將冷癐救活,對於她,他總是有一份不同的情愫,在她受傷調養的一年裡,他早已被冷癐深深吸引,逼不得已,為了讓冷癐能夠保護自己,他才會訓練她成為一名頂尖的殺手。但是,即使她再強、身手再利落、不帶任何感情,偏偏冷癐最大的致命傷就是她的舊疾。
曾經他試著帶她訪遍各國名醫,卻仍無法根治她偶爾的偏頭痛,不過,這一年來已經有所改善,只要按時服藥,就不會再犯。而且每一次冷癐出任務,他都會派幾名手下暗中留意她,生怕冷癐有個不小心,但平常即使冷癐沒有按時服藥,也不至於會昏倒……
看來,他得親自到台灣看看冷癐,如果冷癐的病情突發,那麼……就該讓她放棄這次的任務,畢竟她的生命比任務還要來得重要。
「左聖、右賢,你們明天馬上搭機到台灣照顧冷癐,看看她的病情如何?必要時將她送回香港。」東方轍吩咐他的貼身保鏢。
「少主!還是另派手下去照顧小姐,少主身旁還是要有人保護。」左聖擔心少主自己的安全。自從少主救了冷癐,從此所有的人都得喊冷癐為小姐,大家心裡都知道小姐對少主的重要性,但……少主畢竟是閻幫的少主,雖然在集團裡,少主總以總裁為另一個身份出現,但他早已招惹不少想要陷害他的敵人,萬一有什麼不測,那就是他和右賢的疏失,那必然會引起老幫主的憤怒……
「不用擔心我,你們兩人明天就立刻起程,我難道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護不了嗎?再者,閻幫裡還有很多人,想要對我不利,大概還得花一番功夫吧!況且,你們也只是先過去罷了,過幾天等我這裡的事情處理完,我會立刻過去台灣。」東方轍毫不擔心自己。
「那……我們倆明天就立刻到台灣照顧小姐,也請少主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右賢恭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