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衛老頭點點頭,繼續他掃地的工作。
這下廚娘可不開心了。「我說衛老頭啊,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有啊。」他不急不徐地回答。「不就……」
「凜府被強盜殺光光啊!」一個童音突兀地插入。
廚娘回頭,翻個大白眼:「我說三小姐,您怎麼又跑來這邊玩耍了?」
一名年約十歲的女娃兒,身穿粉色棉襖,一雙大眼轉啊轉的,菱唇輕輕嘟起。「我哪是來玩的?我是來『道聽塗說』的。」
「什麼是『道聽塗說』?」沒念過太多書的廚娘皺眉問。
「就是……就是……」曲若水擰起細細的眉,紅噗噗的臉蛋兒正努力地想著今早夫子教的成語。
糟糕!全都忘了!等等又要被爹爹罵了。
「你又亂用成語了!」衛老頭最喜歡曲府這親切的三小姐,平素冷漠的臉也忍不住泛著笑意。「又忘記夫子教的東西?小心老爺拿竹板打你的小手。」
像是想到那疼,曲若水立即垮下臉。「水兒才不要被爹爹打手手兒!衛爺爺您最好了,您快告訴水兒,『道聽塗說』這是什麼意思嘛!」
「好好,我說我說。」他對曲若水的撒嬌最沒辦法了,連忙好心地解答:「『道聽塗說』的意思呢,就是……」
「水兒,你在這幹嘛?」突然出現的曲晸揚對恭敬地喊他「大少爺」的廚娘和衛老頭點頭示意,便拎起曲若水的領子,「還在這玩耍?爹正在找你呢!」
「找我?」瞪起大大的眼兒,曲若水害怕地抱住哥哥的頸,「人家還沒念完夫子今天教的東西……」
「誰跟你說爹要問你這個啦?有客人來訪,所以爹才讓我去找你的。」牽著她的小手往「雄鷹廳」的方向走去。
「客人?」曲若水腦子一轉,又「跳」回兄長的懷中。
「你又幹嘛了?」曲晸揚也不抱著,任由妹子像隻猴子般懸掛在自個兒的身上。
「姊姊都還沒嫁,水兒不敢搶先!」瞧?正所謂「長幼有序」,她可不是讓夫子白教她東西的呢!
曲晸揚一楞,旋即哈哈大笑。「笨水兒,你到底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好不容易止住笑,他輕拍她的頭。「聽爹說,好像是個遠房親戚的小孩吧?暫時要住在咱們家,要把大家介紹給他認識,所以才喚我去叫你的。」
「是這樣嗎?」曲若水還是很不放心。
「不信你自己看。」曲晸揚壞心地呶呶嘴,曲若水的視線也跟著飄過去。
「曲若水!你給我下來!跟你講過幾次,不要老這樣賴著你哥哥,你是聽不懂嗎?」
「只是抱著哥哥嘛,又沒有怎樣。」曲若水嘀咕幾句,依然乖乖地離開曲晸揚的懷抱走向父親。
「爹爹早。」
「唉。」曲震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們都進來吧。」
「是。」
待曲氏兄妹進了「雄鷹廳」,便看到一名約十四歲的男孩,靜靜地,不,應該說是木然地坐在廳堂上。
「這是冷叔叔的兒子,冷冽。」曲震遠簡單的彼此介紹:「這是老大晸揚,這是老三若水,還有一位老二若璃。若璃不太舒服,所以在房裡休息著。以後希望你們幾個能像兄弟姊妹一樣,好好相處。冷冽,你以後就和晸揚一起練功,好嗎?」
「練功?」曲若水拉拉兄長的衣服。「為什麼他可以練,我就不能練?」這頓氣她可是憋很久了。
「若水!你又在那嘀嘀咕咕個什麼?還不快叫人家?」曲震遠懷疑自己半白的頭髮是這小丫頭造成的。
「叫他?」曲若水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無緣無故「又」多了個哥哥。
「不叫他難道是叫我嗎?」曲震遠實在又氣又好笑。「晸揚,以後你要多幫忙他,知道嗎?」
「是的,爹。」曲晸揚聰明的什麼都不問,「我先去看看若璃。」
「我也要去看璃姊姊!」曲若水轉身也要跟著去。
「水兒,你留下。」曲震遠突然叫住她。他轉頭看著一語不發的冷冽,完全不理會曲若水的哀嚎,「你先隨總管到處走走、看看吧!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向他開口。」
「什麼都可以嗎?」突兀地,冷冽笑的詭異。
曲震遠一僵。冷冽揚起嘴角,沒有等他的回答,跟著曲府總管離開了。
看著那小小孤傲的身影,曲震遠有幾分愧意。「我的決定,究竟是對不對呢……」曲震遠沉吟著。
「什麼決定啊,爹爹?」有神的大眼閃爍著疑問。
曲震遠像是嚇了一大跳。「你怎麼還在這?」
「是爹爹要我留下的啊!」曲若水笑的好無辜。嘿嘿!爹爹閃神的樣子真有趣。
「嗯。」曲震遠點點頭。「水兒,有件事情,爹爹想請你幫忙。」
「真的嗎?真的嗎?水兒可以幫爹爹忙?」曲若水覺得驕傲又開心。還好還好,本來以為爹爹留下我是要考我今天夫子教的東西呢!嘻嘻!還好還好,逃過一劫了。
看女兒天真的模樣,曲震遠也放鬆下來,不再一張嚴肅的臉。「你,想盡辦法,一定要把冷冽給留在曲府,知道嗎?」
***
為什麼爹爹非要我把冷冽給留住呢?曲若水紅著眼,一邊用力對著自己紅通通的手掌吹氣。臭爹爹!居然還是考了「道聽塗說」這句成語。
都是那個臭冷冽害的啦!若不是他,爹爹就會忘了這件事情——其實曲若水也知道,要曲震遠忘了這回事也很難……
氣嘟嘟地跺腳,沒想到在迴廊的轉折處,看到了冷冽一個人蹲在池塘旁。
咦?他蹲在那做什麼?
忍不住好奇,她粗魯地跨過雕欄,慢慢地走到冷冽的身邊。
「唉,你在做什麼?」
「干你什麼事。」冷冽頭也不抬,繼續他手上的工作。
歪著腦袋,曲若水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終於瞭解到他在做什麼後,她驚訝地問:「冷哥哥你為什麼要在我家挖一個洞?」
略停下動作,冷冽邪美的眼對上那一雙清亮的眸。「你真的想知道?」
雖然他對自己的態度很惡劣,不過她大人有大量,所以不跟他計較。「嗯嗯,你快點告訴水兒,你在幹嘛?」
「真的想知道?」冷冽突然發現身旁的小女孩挺有意思的。
「快說嘛!」她討好地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沒想到卻被冷冽一把甩個老遠。
「啊呀!痛痛痛!」曲若水摸摸撞到一旁大石頭的後腦勺,「你幹嘛推我?」
忍住愧疚,冷冽撇撇嘴,「撞一下又不會死。」
曲若水這下也不禁生了氣。「什麼叫做『撞一下又不會死』?會痛耶!很痛耶!」
「再怎麼痛也沒有我痛。」他低聲地道。
「為什麼沒你痛?」像是忘了頭頂上的痛,曲若水又好奇的問。
「你很煩耶!怎麼老問一堆問題?」他沒好氣地繼續挖著土。
她倒理直氣壯。「爹爹說,有問題就要問啊,不然怎麼會學會東西?」
聽到她提起曲震遠,冷冽的臉又冷下幾分。「你爹有什麼好?」
「當然好啊!爹爹可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呢!」她沒辦法忍受有人用這種口氣說她爹。
「對你好,不見得是對你最好的。」
「我發覺你很怪耶,冷哥哥。」曲若水扳著小小的指頭,「你不要我問你一堆問題,可是你卻又老愛說一些水兒不懂的話。」
「又沒人要你聽。」受不了曲若水凡事都要問的個性,他站起身走開。
「等等!」她小心的只抓住冷冽的衣角,免得又被他甩個老遠。
冷冽翻個白眼。「又幹嘛?」
「你還是沒跟我說你為什麼要在我家挖個洞。」
他忍不住發噱。「你真的什麼都想知道,對吧?」
見她點點頭,「好,那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挖個洞好了。」
「好好好!」像是不滿他跟自己身高的差距,她不管什麼顧忌,一把拉下冷冽的脖子,在他耳畔小聲地說,「你偷偷跟水兒說,水兒一定不會告訴別人的。」
一陣微微的清香自眼前小小的嬌軟身軀上散發。像娘的味道……他閉上眼,決定放任自己沉溺一下回憶。
「冷哥哥……」怎麼他都不講話了?該不會是靠著她睡著了吧?
「別吵。」他囂張地一把抱住曲若水,「再一下下就好。」爹,娘,您倆在天之靈,可要保佑孩兒,能為大家復仇……
想到爹爹的交代,曲若水也回抱他。「若水兒就這樣讓你抱著,你可不可以就不要離開水兒?」
冷冽倏然一把推開她,冷冷地看著跌倒在地的曲若水。
像是沒看到她的後腦勺再次撞到而哀哀叫,冷冽無情地咧開嘴。「你不是想知道、那洞是用來作什麼的嗎?」他瞇起邪氣的眼。
「因為我想把你給丟進洞裡,然後埋起來。就這麼簡單。」
***
「都什麼時間了,若水怎麼還不來一起用膳?」一群人坐在飯桌前等了一柱香的時間,還不見曲若水的影子,曲震遠不悅地問。
「老爺,三小姐說不舒服,所以不來吃飯了。」總管恭敬地回話。
「不舒服?又在怪我打她手心了是吧?」這小妮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不,小姐要奴才轉達您,她不是因為您處罰她,所以她才不來吃飯的。」
這丫頭轉性了不成?「那是怎樣?」
「回老爺的話,依奴才所見,三小姐應該是真的不舒服吧。」想起方才曲若水皺著一張小臉兒給他看、拚命央求他幫她說謊的樣子,總管也很納悶,究竟是什麼力量讓曲若水不惜以生病為由不和曲震遠他們一起吃飯。
平常都好好的,今天怎麼突然……
「怎麼會呢?今兒個不是看她還活蹦亂跳的嗎?」曲震遠下令開飯,對總管的話依然存著幾分懷疑。
瞟到冷冽似有似無的笑,曲晸揚半挑釁地問,「什麼事讓你這麼開懷?」
收到他的戰帖,冷冽淡淡地開口。「沒什麼,只不過想起今早在湖畔看到一隻驚惶的金絲雀罷了。」
驚惶的金絲雀?曲晸揚勾起一個瞭然的笑。「那一定是只頑皮的雀兒了,不然怎麼會讓你給碰上?」
「是挺頑皮的,」不自覺地,冷冽想起了曲若水身上好聞的柔香,神情也變得溫柔許多。「但也挺天真、可愛的就是了。」不過,真沒想到他的一句戲言,居然讓她不敢跟他一起用膳?這怎能不令他感到有趣?
多少弄懂這兩個孩子的話中有話,曲震遠也不方便多說什麼。他看著擁有絕美嬌顏的二女兒,順勢轉個話題,「你最近還是常常心悸嗎?」
曲若璃停下進食的動作,抬起一雙足以勾人魂魄的眸,「好多了,謝謝爹爹關心。」
知道女兒是不希望他擔心,不過他還是決定再請個大夫給她看看。
像是看穿他的決定,曲璃兒輕輕地開了口。「爹爹,您就不用再替璃兒請大夫了。那些錢不如拿去賑災還來的實際些。」
「你這是什麼話?」看來不只調皮的若水讓他憂心,這個文靜的若璃也挺伶他煩惱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爹爹,我這病……怕是沒藥醫了。」
「又在瞎說!」他最怕曲若璃說出這樣的話,這讓他想起了亡妻臨死前的認命及超脫。不!這回他不容許閻羅再奪走他所珍惜的家人們。
「張總管!」
「是的,老爺。」
「明兒個,你找幾個家僕,送璃兒上『焱台』去。」
「是的。」
「爹爹!」
「不用再說了!」曲震遠揮揮手。「我已經決定的事情,誰都不能更改!」放下筷子,「我等等會在書房,有事情再向我稟報。」
看著父親走出去,曲璃兒臉上寫滿著極度不願。「大哥,我不要去『焱台』!」她再也、再也不要看到那張永遠掛著「燦爛」笑容的熾焱!
「這……我也無能為力了。」曲晸揚苦笑。摸摸妹子難得紅潤的臉,「不過我想,你去那邊對你的身體還是多少有些幫助吧?瞧你,不立刻臉色紅潤了?」
「那是因為……」曲若璃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臉,如出水芙蓉的臉更添上幾許紅霞。
「你們兄妹間的感情,真好。」冷不防地,冷冽輕哼一聲。
原本融洽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兄妹倆對看一眼,曲晸揚打破沉默。「冷,若璃她從小身體就不好。」
「我知道。」嘲諷地斜看她一眼,曲若璃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我吃飽了。」
見他要走,曲若璃吶吶地問,「你不留下和我們聊聊嗎?」
聊什麼呢?我跟你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啊!冷冽沒將心中的話說出,搖搖手走了出去。
「他的身上有血腥味兒。我怕他對水兒……」心細的曲若璃也聽出了方纔的暗潮洶湧,她皺起細細的眉,有些擔憂。
「放心吧!水兒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保護她的,不是嗎?」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冷冽無形間就是想和他們劃清界線。
難道,他根本不是什麼冷叔叔的兒子嗎?自然地,曲晸揚想到了最近的「凜府事件」。
「哥哥,你在想什麼?」曲璃兒輕咳幾下,打斷了曲晸揚的沉思。
「不,沒什麼。你專心想你的熾焱就行了,別的就甭操心了,知道嗎?」他細心地將披風卸下給曲璃兒披上。
曲璃兒嘟起嘴,撒嬌的表情,像是跟曲若水是同個模子印出一樣動人。「連哥哥你也欺負我!」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曲晸揚表情一整,「你上『焱台』,得自個兒小心,知道嗎?」
柔順地點點頭,他們怎麼想也沒有想到,經過這次的分離後,兄妹再見面,竟已過六年……
***
冷冽在曲府也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雖然不見得會有人擺臉色給他看,但他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因為,這裡不是他的家。
「啊!」
一聲清脆的叫聲,讓冷冽疑惑地回過頭。
忍俊不住地,他又笑了。
唉!這小女孩真有意思。事情都這麼久了,她怎麼還是一見他就跑?
一時間玩興大起,他三步兩步便輕鬆追上她。
「唉。」
「啊啊啊!」曲若水發出尖叫聲,抱著頭蹲在地上,「請你不要把水兒丟到洞裡去!水兒很乖的,嗚……」
沒想到自己真的嚇到她,冷冽看著一滴滴晶瑩的眼淚自她眼眶滑落,好興致也被她的眼淚給弄得煙消雲散。
「說說也不行?」撇撇嘴,冷冽雙手環胸,惡聲惡氣地看著地上小小一團的她,「我又不會真的把你丟進去,你在擔心什麼?」
「那……那……那你挖個洞作什麼?」小小的臉垂著鼻涕眼淚,還真是滑稽到了極點。
「還挖洞啊?」冷冽頭痛地皺起眉。「我無聊不可以嗎?」
「無聊可以做很多事情啊,為什麼要挖洞?」這小姑娘問題真不是普通的多。
「因為我……」他倏然住口,看著一臉笑意走來的曲晸揚。
「冷,怎麼在這?不是說好要一起在書齋唸書的嗎?」
「我沒心情。」就是看不順眼曲晸揚「大少爺」的表情。哼!有事沒事都咧嘴笑不嫌累嗎?
挑起眉,曲晸揚斂手在後,略作試探:「原來復仇也有分心情的。」
「你!」
果然!曲晸揚不住歎息。父親到底在想什麼?
「什麼復仇啊?」曲若水不甘被忽略,站起身拉拉曲晸揚的袖子,「大哥你說話也和冷哥哥一樣,越來越玄了呢!」
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水兒還小,以後你就懂了。」
「水兒不小了!」她最討厭他們老愛說她小,「水兒已經十歲了耶!」
「那我、璃兒幾歲了呢?」
「大哥十五歲,璃兒姊姊十四歲。」
「這不就對了?你跟我們比起來,還算很小呢!」
「不管啦!水兒也要知道啦!」鼓著腮幫子,水兒鴨霸地抬頭看著曲晸揚。
「水兒要不要吃糖葫蘆?」曲晸揚深知如何轉移曲若水的注意力。比起曲震遠,他更像曲若水的爹。
「糖葫蘆?在哪?在哪?」曲若水覺得自己的口水快滴下來了。
「廚房做了不少……水兒你看路,小心一點……」
不等曲晸揚說完,曲若水飛也似地往廚房跑去。
「唉!這妮子!」曲晸揚溫柔地笑著,撇過頭看看冷冽,「可愛的金絲雀?」
冷冽斜睨他一眼,不發一語地轉身要走。
曲晸揚身形一飄,輕易地阻擋冷冽的去路。「冷,我將話先說在前頭。我會以我的雙手保護家人,不希望誰受傷,你懂我的意思嗎?」他一字一句地道。
「所以你犧牲外人?」雖然功夫不如曲晸揚,但冷冽依然不服氣。
「不。」他的回答讓冷冽頗為意外。
曲晸揚的表情略為一凝。「請記得一句話,我,不是我爹。」
***
冷冽坐在「觀霞樓」的欄杆上,翹著腳,嘴中叼根草,心中十分鬱悶。
為什麼要這樣防著他?他是毒蛇猛獸嗎?
也不想想今天是誰造成這樣的?那個曲晸揚憑什麼暗示他少碰曲家的人?
「你在這幹嘛?」
「走開。」不用抬頭,他也知道曲府中只有一個女孩兒會毫無忌憚地靠近他。
「你在生氣?」曲若水學他,一屁股地躍上欄杆,要不是冷冽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曲若水可能就會直接跟底下的池塘來個「相見歡」了。
「沒有。」不想再看她,冷冽望著淺藍色的天空,一抹嫣紅在天的另一頭漸漸明顯。
「很漂亮吧?爹爹說,之所以把這兒取名『觀霞樓』,是因為這可以看到很漂亮的夕陽喔!」曲若水開心地指著天空,她晶亮的眼看著面無表情的冷冽,繼續獻寶:「以前我娘也常帶水兒來這邊喔,坐在這,吃著好吃的糕點,然後給水兒講一堆故事呢!」
心弦像是被觸動,冷冽閉起眼,任意讓微風輕拂,風兒多情,將曲若水身上的幽香送進冷冽的鼻息。
「你娘,真好。」他的娘親,也曾經抱著他,誦書給他聽。
「是啊!水兒的娘是世界上對水兒最好的人了。」曲若水開心地拍拍手。
冷冽搖搖頭,「到底誰才是對你世界上最好的人?是你爹?還是你娘?」
曲若水楞楞地看著冷冽一雙邪氣的眼,「在娘過世前,娘是對水兒最好的人;娘過世後,爹成了對水兒最好的人。」
「你娘……過世了?」原來,不只他失去親人啊……
「嗯。」曲若水亮麗的臉悄悄掩上一抹灰色。「不過,爹爹說,娘在天上會一直保佑我們,也會一直看著我們,所以水兒要乖乖,不然娘會傷心。」
「是這樣嗎?」真沒想到,原來曲震遠還有幾分人性啊!不過那是因為死的是他妻子,他才會這麼難過吧?
很自然地,他想起了慘死的爹娘。爹娘啊!你們死的好慘,好慘,好慘……
「你又心情不好了?」曲若水用手指敲敲腦袋。「啊!對了,我都忘了我來這做什麼了。」
「你來做什麼?」冷冽順著她的話問。
「拿這個給你啊!」曲若水從懷中拿出一根糖漿已融化、糊成一團的糖葫蘆,遞到他的面前。
「以前璃姊姊在的時候,我都會偷偷留一根下來,然後再偷偷拿給她,因為大夫說姊姊不能吃這個,但她每次都叫水兒私底下拿給她吃,久了也習慣要留一根給姊姊解纏;不過,她現在不在家,但我想到你可能也會想吃吧?所以就到處找你,想拿給你……可是水兒都找不到你,我又一直塞在懷裡,所以……就變成這樣子了。」她忍不住紅了臉。
「你怎麼不說話?」見冷冽無言,曲若水尷尬地笑一笑,「好吧!它是真的有點變形、有點噁心……那我扔了它就是。」說完,她便把糖葫蘆丟進湖中。
「我又沒說我不要。」冷冽的聲音有些怪異,「你幹嘛丟掉?」
「啊?」曲若水心想糟糕。對啊,他只是沒說話、表情很怪而已,又沒有說他不想吃。完了完了!這下怎麼辦?他會不會以為我是故意不給他吃的?這樣就不能達成爹爹的交代了……
曲若水看著深不見底的池塘,開始祈禱娘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她……
沒發現曲若水眼底的決心,冷冽轉頭看向她,「不過算了……唉!你瘋啦!」來不及抓住曲若水的衣服,他只能在曲若水躍下欄杆後,也跟著跳進池塘。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恰巧路過的丫環連忙高聲大喊:「三小姐和冷少爺掉進池塘裡啦!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當曲若水被冷冽抱著離開池塘的那剎那,她的手中,緊握著只剩下兩顆李子的糖葫蘆。
曲若水迷迷糊糊中露出個微笑。還好還好,還有兩顆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