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捶向壁面,他將額頭靠在手背,轉念間,他迷惘了--
究竟……他在氣什麼?怒什麼?悲什麼?歎什麼?
她和那男孩相擁的畫面又浮現腦侮--
這種像被背叛、心揪得發疼的感覺叫什麼?
嫉妒嗎?
呵,活了這把歲數,不應該有那種青澀的情緒吧?那對他而言太陌生,而,他向來討厭任何難以掌握的東西,情緒脫軌,這還是頭一遭!
何時起,她已能這般輕易地牽動他心緒了呢?
他的小妻子、一個丫頭片子,從哪來的魔力?竟能在他仿如死水般平靜沉寂的心湖激起一波漣漪--
她真的是有惑人心魂的魔法吧?否則,芸芸眾女子中,為何單單就她能影響他?
或者,是因為他是個太有責任感的男人,根深蒂固地以為他的心一輩子只能裝一個女人,而那女人當然一定得是他的妻子才行。丁梵妮雀屏中選,她坐進了這個位子,所以,他下意識地認定她並且不知不覺愛上她--在那個婚禮中。
是這樣嗎?是嗎?
然,為她茫然無措是他怎麼也始料未及的。
當初,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妻子,並非伴侶,他向來曉得他要什麼、追求的是什麼,而「女人」從來就不在他名單上。他太忙了,忙到沒有法子把自己的一部分再分去討好、安撫女人。在他印象中,他認為那是浪費時間、吃力不討好。因此,當他向丁其衡提出交易時,真的純粹只是要一名「妻子」罷了。後來發生的點滴,是他沒想過也沒有預料到的。
三十五歲……不年輕了,此刻才覺悟自己原來也是個需要溫柔的男人,太晚了嗎?
那位與梵妮年齡相仿的男孩,兩人看起來多麼登對呀,是他破壞了他們嗎?他是他們愛情的劊子手嗎?
君子不奪人所愛,這一刻,他有些懊悔當初沒聽黑魘的勸,使自己的行為好似變得很低級……
放手吧!但願不會太遲。
一隻手耙過髮際,坐上床沿,司徒赤魑感到自己的心情正一點一滴在平復當中,待丁梵妮歸來,他大概能夠平靜地面對她了。
霍地,房門被打開,她回來了!
丁梵妮出現的時刻與他意料的實在有所差距,因而他怔了一瞬--
她一進門,瞧見他就坐在床上,似鬆了口氣,繼而不假思索地投奔進他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不在乎撞掉了酒杯,她如泣如述地急道:「你聽我說,你真的誤會了!」
「怎麼了?你在哭嗎?」司徒赤魑的頸項有片濕熱的感覺。
「他是我同學,如此而已,真的。」丁梵妮一股腦兒地解釋,臉愈埋愈深。
「好、好,是同學就是同學,別這樣,我沒責怪你不是嗎,乖,我最怕女孩子哭了,你這樣會害我手足無措哪。」司徒赤魑笨拙地輕拍她的背安撫道。
「他莫名其妙地向我告白,又莫名其妙地強摟住我,他力氣好大,我掙脫不了,只能在心中期盼你快點來。可是,你來了卻又誤會地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丁梵妮哽咽地說,語氣中滿是無辜。
是嗎?是這麼一回事嗎?他真的誤解她了?
司徒赤魑扶住她雙肩,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使彼此能平視,柔和地說:「我相信你。」
這點由她馬上追著回來說明的行徑就可知曉,相處了這些日子,他明白她不是個會耍心機、說謊的女孩。
「你真的相信?」丁梵妮忽而止住了淚。瞧他點點頭,她破涕為笑,鬆了口氣道:「太好了。」
司徒赤魑揉了把她的發,唇邊漾了抹笑。
「結果,你爸爸又沒見成。」
「沒關係!機會總有的。」
丁梵妮一面說一面拭淚,顯得有些靦腆。方纔這麼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鐵定醜死了,不知他有無在心底取笑她。
「為什麼突然在乎起我的想法來了?」司徒赤魑斟酌著開口,對她的答案有絲莫名的期待。
「因為你是我老公不是嗎?你總提醒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而我的身份就是你的妻子。夫妻得生活一輩子的,不管當初為什麼而結婚,重要的是未來的日子。我不想我們之間老是爭吵、誤會、猜忌、不安那些的,先前你不也才說過我們要和平共處,對不對?」
「沒錯。」
他又將她攬入懷裡,閉上眼感受由她身是傳來的體溫。
聽著他的心跳聲,這一刻,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溫暖和安全,想就這麼靠著的意念充塞腦侮,她也微合上眼瞼汲取這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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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幫你好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已反身將她壓在下方,以自己的嘴堵住她的。
丁梵妮不依地呻吟抗議出聲。
待他終於滿意地將她吻得幾乎透不過氣,繼而轉移目標由頸項直往下滑時,她此時驚叫:「你該上班了!」
「還早,夠咱們再來一次。」他膩人的唇就是不肯離開。
「呀--不要!」丁梵妮拚命扭動身軀,硬是不讓他得逞。
「不要也行,說句哄得動我的話來聽聽。若順耳,我就停止、下床、上班,反之,嘿,可就任由我擺佈嘍--」他故意拉長尾音。
「呃,你好帥、你好英俊、你好聰明、你好厲害、你--你停一下嘛!我都沒法思考了!」丁梵妮邊閃他的吻邊抱怨。
司徒赤魑則充耳不聞,還批評道:「那種空洞的形容詞一聽就虛偽,還有『你』是誰呀?這代名詞誰都能用,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
「司徒赤魑,呃 我喜歡你濃濃的眉毛、睿智的眸光、英挺的鼻子,還有,還有……」丁梵妮絞盡腦汁。
「不中聽。」他一下子就否決掉了。
「要不然該怎麼說嘛?」眼看她的睡衣被一寸一寸褪下,她又急又窘。
夜晚的裸裎相見、肌膚之親一旦被移到光天化日下,那種甜蜜、美感不知為什麼就是會消失,好難為情!
司徒赤魑不理會她的問題。
本來嘛,他們此刻的立場是對立的,沒道理去幫她呀!
「老公,我愛你!」丁梵妮急中生智衝口道出。
他頓了一下,果然停上了動作。
丁梵妮得意地喜上眉梢,正要開墾,忽地對上他專注且認真眼睛,害得那串話一下卡在喉嚨動彈不得--
「這一句,是真心抑或敷衍?」司徒赤魑突兀地問。
「是真心話。」她沒由來地肯定。
司徒赤魑定定端詳她好半晌。才緩緩道:「你的真心話讓我更想要你,不過我得信守承諾,你哄住我了。」啄了一下她額頭,他起身走進浴室。
獲得釋放的丁梵妮不由得猛瞧他的背影,那完美的比例、那與實際年齡看來不符而沒絲毫贅肉的身軀……她第一次發現男人的身體原來可以很好看,讓人目不暇給。
神聖的初夜,倘若滋味猶如昨夜般美好,那未免太可惜了,她失去一回美麗的記憶,只因她當時醉得渾渾沌沌的--真的可惜!
「發什麼呆,是不是改變主意了?」盥洗完畢的司徒赤魑揶揄道。
「改變什麼主意?」
「再來一次呀!」
他才說完,一個枕頭就飛了過來,他利落地閃掉。
「別鬧了你!」她瞪他。「董事長不該遲到的。」
「是、是。」司徒赤魑應道,進入穿衣間,暫停這場打情罵俏。
一會兒,他換裝完畢,瞅著丁梵妮說:「一道下去用早餐吧?」
「可是……」丁梵妮躊躇著。
昨夜她哭著回來,不巧被三位小叔撞見了,她一心急著找到司徒赤魑而沒理會他們關心的眼神,這會兒若一道用餐,許多接踵而來的問號恐怕就避不掉了。
「這時候黑魘、白魏應該已經出門了,而黃魅也應該回房寫稿子去了。」她的心思他豈會不懂。
「哦。那你先下去,給我五分鐘就好。」丁梵妮說做就做,立即衝進浴室。
* * ☆ * * ☆ * *
司徒赤魑上班後,丁梵妮閒著沒事,念頭一轉,逛起了司徒家那片庭院來了。
坦白說,沒有網球的日子難免寂寞,畢竟那是她最大的興趣。雖然司徒赤魑有間上等的圖書房,但她偏偏對那些書興致缺缺,而若要找個人陪她打網球,這個家中又沒半個對手--
唉,她從來就不曉得「無所事事」是這麼地痛苦,真不知為何有人特愛當個無業遊民,簡直是浪費生命,可歎的是她此刻就列為這種人。
停在一片玫瑰花圃前,她忍不住被眼前鮮紅欲滴的紅玫瑰給吸引住了目光--
多麼富生命力的花兒呀!
土壤是濕的,可見有人定時在澆水;花兒長得這麼好,也一定有人每天悉心在照料它們。但--是誰呢?
據她所知,這家中除了小媽和他們四兄弟,並沒有另外再請傭人,那麼,他們之中有誰還能大費周章、持之以恆地維持這庭園扶疏?
想得出神當兒,突然有人住她肩膀一拍,令她嚇一大跳!
「對不起,嚇到你了嗎?」司徒黃魅笑容可掬。
丁梵妮撫撫胸口,回以微笑。
「還好,不礙事。」
「你進這家些許日子,還是頭一次到花園來吧?」司徒黃魅又轉身忙了起來。
瞥見他撩高的袖口和褲管,還有那雙佔滿泥巴的手,丁梵妮頓時明白原來他就是創造這片美景的功臣。
「嗯,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觸,早知道這裡面有這番世外桃源,我鐵定天天在此流連忘返了。」丁梵妮微彎腰身瞧他究竟忙些什麼。
「那可不成!」司徒黃魅搖搖頭。
「為什麼?」
「你若因這些花而在此流連忘返,忽略了大哥,他不宰了我才怪!」
聽出他的暗喻,她不禁紅了臉。
「赤魑說你現在應該在房間寫稿子,可不可以請問你都寫些什麼?」
「科幻小說。」
「科幻小說?」丁梵妮精神一振。那是姐姐的最愛!「那你的筆名叫什麼?」
「未鬼。你應該曉得吧,就是把我的『魅』拆開來念。」司徒黃魅頭也不抬,他正在移植一株山茶。
「未鬼?」
天哪!暢銷作家啊,怎麼他們兄弟個個是英才,上帝未免也太厚愛這司徒家了吧?教人不由雀躍的是,姐姐崇拜個半死、甚至瘋狂收集每一本著作的作者本人居然就在她眼前。假若她這位置站的是姐姐,不知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瞧你興奮的模樣,難不成你是我的書迷?」司徒黃魅總算偏頭望她。
「不,是我姐--呃,我的一位同學很喜歡你。」事實上,她才翻過姐姐書櫃上的一、兩本,至於書名是什麼她也記不得了。哦!汗顏。
「拙作,見笑了。」他抿抿唇,手又動了。
「你太謙虛了。」腰有些酸,丁梵妮索性也跟著蹲下來。「家裡種這麼多玫瑰,你們大概從不用上花店花錢買花吧?」
「紅玫瑰比較頻見,所以我把它們種在這,後院有間溫室你一定也沒去過,那裡頭則培植了一些比較珍貴的花種,有的是遠從國外空運回來的,國內絕對看不到。」
「真的?我能不能瞧瞧?」欣賞美麗的花比發呆好多了。
「當然可以,不過你得等我把這些弄完。」
「沒問題。」
沉寂片刻,司徒黃魅因氣氛有些沉悶而再度開口:「大嫂,你會後悔嫁給大哥嗎?」不過!這問題似乎更沉重。
她怔了怔。
「怎會這麼問?」
「你們好像一直處得不怎麼順利。」司徒黃魅直言不諱。
丁梵妮將視線調向地面。
「昨天以前是,但今天起應會有所進步。抱歉,讓你們操心,我會盡力成為一位好妻子的。」
「我們從不懷疑你的能力。」他給她一抹鼓勵的笑容。「其實,婚姻是需要經營的。現代人興自由戀愛,但隨著道德觀與責任感的日漸淪喪,夫妻間不再互相包容、尊重、體諒、關愛等等的,結婚變成一時衝動,或對某些人而言只是一種目的。如此,離婚率不高也難呀。世間男女這麼來來去去、分分合合,不累嗎?我一直篤信『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這句話。」
想不到他的婚姻觀這麼傳統,不可思議!
「那現今猖獗的婚姻暴力該怎麼說?有些人偏奇怪得很,可以當朋友,就是做不成夫妻。我倒覺得離婚得視情況才能評斷對錯與否,有時候,一個人的婚姻失敗了並不代表他該被整體否定。」
「婚姻暴力出自於當事者本身人格的一方缺,那是特殊例子,不能與一般情況混為一談,我所指的是那些因為莫須有的借口而輕易拋棄婚姻的人。」
「我認同。」
兩人侃侃而談,謂之盡興。
「OK,完畢了。」司徒黃魅起身,拍掉手上的泥。「走吧,看溫室去。」
「嗯。」丁梵妮期待不已。
這時,小媽突如其夾的叫喚聲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梵妮,原來你在這兒,有通你的越洋電話,快去接。」
她根本沒有朋友住在國外,誰會撥越洋電話給她?丁梵妮一路納悶,直到拿起話筒。
「喂?」
「梵妮?是你嗎?」
「姐?」那熟悉的聲音撞擊著丁梵妮的每一根神經,一顆激動加驚訝所產生的淚珠險些奪眶而出,她緊抓著話筒縮進沙發中,深怕這是夢境似的迅速發言:「姐,真的是你!你到哪去了?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不給我消息?你怎知我在這裡?你何時才回來?你--」
「停!梵妮,別急,慢慢講,要不然這麼連珠炮似的一大串,我實在不曉得該從哪裡回答起。」
「你此刻在哪?」丁梵妮從善如流。
「雪梨,媽這邊。」
「你投奔媽去了,卻狠心地把我留在這裡……」
「對不起我原先想找到媽媽再作其它打算,不料--那喪盡天良的渾賬老爸居然要你代嫁!」丁雅珞忿怒不平地低咆。
「以當時的情況而言,這是唯一的方法。畢竟,我無法鐵了心見他吃官司。」丁梵妮的語氣中透露一絲無奈。「姐,你在那裡過得好嗎?」
「還好。媽媽聽我道出事情始末,立刻為我抱屈,也將我納入了她的羽翼下,不過,有個新爸爸在旁邊,總是挺不自在的。」
「新爸爸?」
「嗯,媽媽去年嫁給了一個商人,是華僑,我到這兒才知道的。」
「是嗎?」有個局外人介入父母之間,這消息令人有點惆悵,但父母早已經離婚,媽媽恢復了單身,她有權利再去接受另一段感情,不自過的。「那人待媽媽可好?」
「不錯,至少媽媽看起來很幸福。據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新爸爸是個很專情、很執著的男人,我想這也許是媽媽答應接受他的原因。」
「幸福就好。」
「你呢?」
「我什麼?」
「幸福嗎?」
「很幸福呀!」不知為何回答得如此肯定,如果是前兩天,她的答案或許會是相反的。
「你從來就比較死心眼,為別人做的多,替自己想的少,現在咱們倆說悄悄話,你可不許騙我。」
「我沒騙你。姐,這裡的電話是你問爸爸的嗎?」
「嗯,他剛從澳門回來,我費了好大勁力才逼供出來的。」
「澳門?他去那裡幹嘛?」
「天曉得!」丁雅珞嗤哼。
「可赤魑明明告訴我他有去上班呀。」丁梵妮蹙眉喃喃道。
「梵妮,到這裡來好不好?」丁雅珞話題一轉,說到了她的主要目的。
「你不回來了嗎?」丁梵妮反問道。
「回去做什麼?」
「姐,你的學業末完成,縣大賽也迫在眉睫,我無法參加,只能靠你。還有,岑樹學長仍癡心地等待著你呀!」
丁雅珞沉默一晌,才緩緩道:「你怎麼知道?」
「我跟他談過。」
「可是,我暫時並沒有回去的打算。倒是你,媽很擔心你,問你要不要過來一起生活。」
「不。」
「梵妮!你連考慮都沒有!」丁雅珞抗議。
「不用考慮,我必須對我的婚姻負責。」
「沒有感情的婚姻不要也罷。」丁雅珞嗤之以鼻。
「姐,日久能生情的。」
「何必費心去嘗試?一走了之,管他去。至於老爸你也用不著操心,我看他一個人過得非常愜意自在。」
丁梵妮暗暗歎息。
很顯然地,爸爸並沒把實情告訴她,但就算她能平心靜氣接受這段過去式的事實,諒他大概也沒那個勇氣吧。
「他並沒有對不起我,我如何能無緣無故一走了之?那對他太不公平了。」設身處地替人著想是丁梵妮的優點之一。
「那是不是得受傷了,才悔不當初?」丁雅珞略顯急躁地企圖說服。「梵妮,你會嫁給司徒赤魑,我得負一半的責任,所以,我絕不容許你受到任何來自司徒家的傷害。到這兒來,讓我們再像從前一樣生活好不好?拜託!」
「姐,我瞭解你的心意,但他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真的。」
「當真如此堅持?」
「是的。」
「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請你放心。」丁梵妮面帶微笑,誠摯地說。
「媽在叫我了,我給你這兒的電話號碼,隨時保持聯絡。另外,如果你考慮出另一種結果,記得馬上通知我。」
「嗯,記下了。」
「那,拜。」
放下話筒,丁梵妮的心情仍處於興奮,望著手上的電話號碼,她感覺身上彷彿被注進一股暖流。
她就知道,姐姐不可能棄她不顧的!
* * ☆ * * ☆ * *
同時間,在司徒赤魑的辦公室裡,也接到了一通越洋電話,巧的是,它也來自澳洲雪梨。
是司徒橙魃。
「大哥,你們出了什麼事?」
「什麼出了什麼事?」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教人怎麼回答?
「我看到了大嫂。」
「你在作白日夢嗎?」
「真的,昨天我救了她,不過她不認識我!狗咬呂洞賓地把我臭罵一頓就飛快地消失不見了。」
「你說什麼?」
「我救了她。大哥,你有仔細在聽我說話嗎?一個跟你寄給我的照片中的新娘一模一樣的女人,在路上被打劫,而恰巧經過的我見義勇為地救了她,並反射性地喊她一聲嫂子,結果她罵我神經病,半路亂認人。」
「你的確是。」
「怎麼說?」
「你大嫂好端端在家中,豈會特地飛到雪梨去讓你救?」
「咦,可是,明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也許只是長得像。」
「沒道理呀!」
一道靈光閃過司徒赤魑腦際--
「等等,你確定她們神似得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沒有百分百,也有九成,另外不確定的一成是因為我沒來得及回去參加你的婚禮,所以無法由聲音或其它來更篤定是否為同一人。」
司徒赤魑心中有個底。
「告訴我,你找得到她嗎?」
「誰?」
「你昨天救的女孩。」
「茫茫人海,怎麼可能?我連他基本的姓啥名誰都不知道,除非奇跡。」
「奇跡有時候是由人創造的。靠你的本事、你的人脈,務必找到。」
「我告訴你這檔事是因為誤認她為嫂子,以為她隻身來澳洲,必定是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現在既證實是誤會一場,為何要尋個不相干的人?」司徒橙魃不解。
「或者並非不相干……」
「這話其中可有何故?」
「就是得等你找到人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這麼玄?」
「也許還有其它途徑可探究,但雙管齊下效果較佳,你盡力,自行看著辦。」
「大哥都吩咐了,我當然照辦,但不敢誇口保證一定尋得著芳蹤。」
「無妨,說了你盡心就好。」
「Noproblem!」
掛上電話,司徒赤魑陷入沉思--
明知事有蹊蹺,豈能視若無睹地漠不關心?
沒有攤上桌面並非表示他不追究。
他要真相。
好不容易和丁梵妮的關係有了改善,他不願橫生枝節又破壞現下的一切,這事不能「明訪」,只能「暗查」。
心中明明知曉丁梵妮是關鍵人物,只要她願開金口,謎底即可揭曉,一切撥雲見日。但,他同時也害怕,一旦事情明朗化,抖出難以接受的事實,他所擁有的會煙消雲散。倘若不打草驚蛇,他便能繼續掌控,這是他訴求的重點。
按下內線電話,司徒赤魑找上司徒黑魘。
「丁其衡來了沒有?」
「還沒。」
「他當真狗仗人勢,毫無廉恥之心地得寸進尺,忘了人上還有人,是不?」
「大哥,別怒,我聯絡上他了。他剛從澳門歸來,向我保證明日一定到。」
「混賬,區區個經理居然要上司像個偵探似的找他!」
司徒黑魘默不回聲。
氣頭上,任何一句話皆是火上添油,以沉默來冷卻為上策。
「明天他一到,要他馬上來見我。」
丟下話筒,司徒赤魑生著悶氣。
他何時這麼忍氣吞聲過?
虧丁其衡還是個長者,又生得相貌堂堂,如此目中無人、卑劣的行徑,大可惡了!
不嚴辦,他日後還怎麼帶人?
待真相一查明,他就要來個內部大掃除,不中用者,一律開除。
管他是不是梵妮的父親,管他是不是他岳父,一個名義罷了。
公歸公、私歸私,他不能因為梵妮而打破他多年來的禁忌--
公私不分。
更何況自作孽、不可饒。
丁其衡等著自食惡果吧!
對於這種不良老爸施以小小懲罰,梵妮應當不會有異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