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的,月光灑在海面上,一切顯得那麼安詳,那麼寧靜。這時,一陣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那琴聲高亢熱情,充滿了生機,更透著那種能衝破九霄的豪情壯志,似乎想要喚醒沉睡的天地來與人同樂!
海水動盪起來了,浪花翻湧中,有一道金光隨著海波蕩漾。金光越來越亮,到最後簡直能炫花人的眼睛,然後,一條三尺多長的金色鯉魚「刷」一聲從海水中一躍而起。好美的金鯉!她宛如身披金紗的夢幻仙子,在這藍色的汪洋裡翩翩而舞!
金鯉似是被優美的琴聲吸引了,她游近了那艘船,並輕輕靠向船舷。透過一扇開著的窗戶,她看見燭光下,一個紫衣少年坐在窗邊。他濃眉下的那雙眼睛簡直明亮得過分,似乎連月亮的光華都被它奪去了,那般的澄淨,那般的清瑩!他的手指飛快地彈奏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音裡,所以並沒有發覺越靠越近的金鯉。金鯉就這樣安靜地呆在那兒,靜靜地聽著,忘了時間的流逝……
第二天清晨,金鯉從夢中醒了過來,昨晚她在琴聲停下時仍然捨不得離開,就靠著船睡了。此時她驚愕地發現,船上的人已經走空了。她顧不得危險,急忙游進了從島上流下來的一條小溪裡,她只想追隨那個紫色的身影。
島上的樹木很多,許多動物悠閒地在碧草綠葉中漫步。穿過樹林後,眼前豁然開朗了,只見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鋪展開去。一道劍光亮了起來,隨著劍芒的暴漲,只聽「叮」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墜在地上,隨後就聽到一陣如雷般的鼓掌喝彩聲。
金鯉想不到這草地上竟然聚集了好幾千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場地中央。金鯉藏在水中一塊大石頭後面,偷偷向那邊看,正好見到一個黑衣青年半跪在草地上,身旁掉落著一把半月形的彎刀。他有一雙狹長的鳳眼,筆挺的鼻子,可以說是非常俊俏,但他的眼睛中卻滿含著頹喪和……深深的恨意。
黑衣青年的對面,一個人站在那裡。他一身淡紫色的長衫,隨風輕擺,顯出幾分飄逸。只這翩翩神采就已經能把人的目光吸引住了,更何況那稜角分明的臉,黑而有型的眉,尤其那雙澄澈清亮的眼睛……
金鯉興奮地擺擺尾巴,是他!他就是昨晚彈琴的人!紫衣少年將長劍入鞘,緩步走向黑衣青年,伸出手去扶他:「齊兄,小弟失手了。」原來那黑衣人是鯨幫的幫主齊逢世。
齊逢世真想推開他,但仍是忍耐住了,他站起身,勉強地笑了下:「張樓主武功蓋世,看來東海盟的盟主之位非你莫屬了。」
場下這時也傳來了歡呼聲:「張樓主統領群豪,君臨東海。」
「快叩見盟主!」
於是,幾千人一齊跪倒,叩拜東海盟的首任盟主張羽——原來他們都是臨海各省江湖幫會的頭目,此次遠來東海就是為了參與成立統領管束東海沿岸各地的江湖組織的東海盟,並通過比武選出盟主。
張羽背著雙手,唇角浮現出一抹笑意。
金鯉癡迷地看著他的笑容,只覺得天下再沒有什麼能比他的笑容更迷人的了。誰想,就在這時,一張漁網當頭罩下……
眾人紛紛舉杯向張羽敬酒的時候,一個中年漢子抱著一個光閃閃的東西跑過來:「盟主,看我抓住了什麼?」
大家一看,臉上都露出驚詫的神色,因為那人手中抱的竟然是一條近三尺多長的金色鯉魚。這麼長的鯉魚已經是很少見的了,更別說那金鯉在陽光的映照下,渾身上下發出了金燦燦的光芒,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張羽走了過去,那漢子把手中的金鯉給他看:「盟主,今天是您主盟東海的大喜日子,這金鯉稀世難求,正好用它來慶祝,對了,您喜歡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
張羽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目光卻無意中觸及了金鯉的眼睛。他心裡一動,那眼睛如此的明淨,如此的清純,尤其是現在正滿含哀傷與求懇地看著他,竟然讓他有種錯覺,眼前並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個人。張羽詫異極了,同時心中還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憐惜,他伸手去輕輕觸碰金鯉的身子,金鯉動了下,眼睛中又流露出了委屈無奈。
那人看張羽不說話,奇怪地問:「盟主,你不喜歡吃魚嗎?」
張羽對金鯉產生了憐憫,當然不想傷害她,就向抓住金鯉的漢子說:「今天既然是喜期,還是不見血光為好,將這條金鯉放生去吧!」
那人雖然意外,還是領命去了,其他人仍在議論那條稀罕的金鯉。張羽的弟弟張雷一邊笑一邊走了過來,他調皮地一眨眼:「大哥,你當了盟主還真是不一樣了!只不過以後你若都是這樣,那『東海盟』就要改名為『和尚盟』了!」
張羽拍拍弟弟的肩膀:「我同意!」說完,兩兄弟就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一早,群豪撤營離開,「東來樓」的弟兄們也坐上了自己的大船,回返家園。大船靜靜地航行在海面上,誰想,下午時起了巨風,滔天大浪翻捲著「東來樓」的座船。船上的人都緊張起來,紛紛設法穩住船身,張羽親自到船頭指揮手下撤下風帆。就在這時,一個手下搖搖晃晃地從下面跑上來,他驚惶地喊:「樓主,不好了!我們的船底漏水了!」
張羽衝下船艙,他根本沒有時間細想,那座船是全新的,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裂縫呢?果然,船艙底部裂開了一條半尺多長的縫,海水不斷湧入,幾個人正在手忙腳亂地想堵住它,無奈的是,風浪太大,海水沖擊力也越來越強,縫隙已經有擴大的趨勢。突然,船身一個動盪,只見那縫倏然裂開,海水轟然而進……
風平了,浪靜了,海岸的沙灘上,一道金光閃耀著,當金光消失時,卻留下一個人躺在沙灘上。
那人慢慢地甦醒過來,他正是險死還生的張羽。微微撐起疲軟的身軀,張羽茫然地四處望。突然,他想起什麼,呼吸急促地望望四周,只見海面上飄浮著一些船的殘骸,中間還夾雜著幾具人體……
張羽瘋狂地撲進海中,他抱起了其中一個人,但那人身體浮脹,早已死去多時了,那是張雷。
「不!阿雷!阿雷!你醒醒呀!」張羽發瘋地搖著他弟弟的屍首,淚水奔流在臉頰上。他從小失去父母,只有弟弟和他相依為命,兩人一同在街上討飯,一同和流氓打架,一同創立「東來樓」,一同闖天下……
「不要!弟弟,你不要死!哥哥已經做了東海盟的盟主,以後號令東海,任誰也不敢再欺負咱們!弟弟,你醒醒,我們一起飲酒彈劍,倚馬江湖!弟弟!你醒來呀!」但即使張羽有遮天的權勢,也喚不回他生死相依的胞弟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張羽仰天悲嘯,聲淚俱下,他身前身後的海水翻湧起來,升上半空後又散去。水花四濺中,襯出張羽哀慟欲絕的面孔,此時他原本神采飛揚的眉宇間只剩下了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