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知她會一覺睡到天亮,他昨天就會把他攆出去,不讓他在他屋內礙事,也不用一大早就遇上這情況——
「小鬼,你在瞪我?」
絳月闕後花園裡,獨孤殘生睥睨著拓兒,口中吐了冰冷的語音。這小鬼從一早闖進他房裡後,就一直用那雙撐得有點扭曲的眼睛,毫無畏懼地瞪視他。
一旁的左琦見狀,偷偷地扯了扯拓兒的衣領,彎腰對他低聲說:「拓兒,你在幹什麼啊?」
「膽小鬼!」
驀地喊出的話語,教左琦一時愕然,隨即將視線悄悄地移向獨孤殘生……
慘了!島主的眼神像是要殺人似的……拓兒這孩子今天是怎麼搞的,怎麼膽子大到敢當著島主的面罵他?
「有種你再說一次。」低沉的聲音從他唇齒隙縫間擠出。
「說就說,有什麼好怕的!」拓兒壯大了膽子,「你這個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的膽小鬼!」
這回說出的話,倒讓兩人愣了下。
「拓兒……」
左琦話還沒說完,便聽得拓兒拉著他的手向他報告:「左叔叔,我今天早上看到他和我娘一起睡覺。年紀這麼大了還要人家陪他睡,你說他是不是膽小鬼?」像他都已學會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左琦聞言,尷尬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們夫妻倆同床睡覺,幹你這小鬼什麼事?」獨孤殘生瞇起了眼睛。原來他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死瞪著他不放。
「她是我娘!」
「喔?」獨孤殘生一抬眉,「可她是我老婆。」
「只有我爹才可以和我娘睡。」
獨孤殘生狠咬著牙,「只可惜他再也沒那種機會了,不鬼。」
「別叫我小鬼,我可是有名字的!」拓兒嚷嚷著。
「是嗎?那可真了不起。」獨孤殘生忍不住嘲弄地連名帶姓叫他,「葉拓『小鬼』。」
「誰叫葉拓啊!你不知道就別亂叫,蠢蛋!」罵完,拓兒還放聲哈哈大笑。
這小子……
很好,他和他扛上了!獨孤殘生握緊了拳頭。
「那麼,敢問小鬼尊姓大名啊?」總有一天,他會剝了他的皮!
左琦在一旁也是握緊雙拳,不過他卻是抿嘴憋氣,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痛苦模樣。
沒想到島主竟然和一個小孩鬥上了氣,這場面若是讓島上其它人看到,肯定會讓他們「嚇」掉大牙。
「聽好了!」拓兒裝得一臉正經樣,「我的名字叫獨孤拓,大家都叫我拓兒。」
這兩句話彷彿一道雷擊下,在腦中巨響震盪……
獨孤殘生臉色大變,伸手抓住拓兒的肩膀,厲聲問:「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好痛!」拓兒皺緊了小臉痛叫著。
「說!你叫什麼名字!」
「拓兒……」
「你的全名!」他實在想扭斷他的脖子。
「獨……獨孤拓……」聲音是虛弱的,這回他真的被嚇到了。
「獨孤拓……獨孤……」獨孤殘生放開了他,怔忡低喃,「你姓獨孤……」
腦子裡是一片空白,卻又像有東西在辟啪作響……獨孤殘生搖了搖頭,忽地目光一凜,旋即奔離。
左琦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良久,然後低下頭,認真地對拓兒問:「拓兒,你老實告訴叔叔,葉非法到底是不是你爹?」
拓兒嘟著嘴,眼珠子不定地四處看著,抵擋不住左琦緊密的盯視,最後終於鬆口:「他是我伯伯。」
※★★★※★★★※
獨孤殘生如一陣旋風似的掃進房裡,惹來房內的三名女子訝異的注視。
「島主。」小容和香兒齊聲喚道。在他進來之前,她們正為柴可人梳頭綁髻。
「你們退下。」
聲音無波無紋,和他內心洶湧的情緒成為強烈的對比。
「是。」
待兩人退出房門後,柴可人站起身來到他面前,以眼神無聲地問他:「怎麼了?」
「他……」為何會如此難以啟口?是緊張的緣故嗎?「那小鬼幾歲了?」
柴可人知他指的人是拓兒,於是便直接響應:「八歲。」
「八歲?」獨孤殘生胸口一窒,困難地發出聲音,「那……他真的是……我的……」
一個念頭閃進腦中,柴可人立即明瞭他想說的話。一股森寒冷意由她腳底竄上,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
「拓兒是我和你的骨肉嗎?」他終於完整地問出。
柴可人咬著下唇,不忍心地看著他期待的眼眸,慢慢地搖頭。
他是不是看錯了?
可人在搖頭?
這怎麼可能……那小鬼明明都已經八歲了,還和他同姓,不是他的孩子,難不成是葉非塵的?
一想起他,理智就逐漸積散,腦裡的混亂讓他在一時衝動下脫口冒出——
「難道當年你真的和葉非塵做了苟且之事?」
啪地一聲脆響,獨孤殘生一瞬間墜入虛浮中……這是他第二次挨她的巴掌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柴可人淚如雨下,痛心地指責著,「你明知道我沒有,又怎可以昧著良心說出那種話?」
獨孤殘生無語,心中雜亂不已。
柴可人抑住激動的情緒,深吸好幾口氣後,穩住聲音慢慢道:「拓兒……不是你的骨肉,不是我的……
更不是葉大哥的。」
屋內靜寂了好一會兒。
「我不懂。」他的眼中有著迷茫。
「他是葉大哥撿來的。」
「既然……是他撿到的人,為什麼會是姓獨孤?」
柴可人身子猛地一顫。是該說的時候了……
「那是為了彌補……一個教人心碎的遺憾。」
獨孤殘生聞言渾身繃緊,彷彿已猜到了她話中的含意。
不可能……不會是他所想的。他如此安撫自己。
「你記得八年前,事情發生的那天,我有話要告訴你嗎?」見他怔忡地點頭,她咬著唇,雙手環抱自己,淒然哽咽,「那時,我要說的,就是……我已經……有了身孕,我們就快當爹娘了……」
心頭狠狠地一陣重擊,而她接下來的話,更將他的心撕成碎片。
「可是,沒了……我們的骨肉……沒了!」
獨孤殘生倏地衝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她擁入懷中,緊緊地鎖著。
「毒藥……讓我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停不下來,孩子……就這麼沒了……嗚……」
「對不起,我一點都不知道……都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早點察覺你有了身孕……」他頓住。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可人……」他啞著嗓音喚,「可人……」
聽著她在他的胸膛嘶啞痛哭,他想起了她在睡夢中喊著「孩子」,想起那天夜裡,她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地哭著,似想哭出心底最深層的悲哀與絕望,那時候,她定是想起了他們無緣的孩子……
一直以來,他以為受到傷害的只有他自己,到此刻才知道她所受的傷痛折磨並不亞於他。
眼前的模糊讓他知道自己流淚了。為了兩人,了為了那才孕育不久又消失的生命……
※★★★※★★★※
待兩人的心情平靜下來,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
獨孤殘生抱著柴可人坐在窗邊的榻上,憐惜地撫著她的發。
「當年,失去了你已讓我痛不欲生,後來又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身體上的傷隨著我絕望的心情更加嚴重,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直到一陣幼兒啼哭聲將我從死亡邊際拉回,我的傷才漸漸開始好轉。」
「那是拓兒?」
「嗯。」
當時雖然神志已迷離,但葉非塵對她說的話,卻一字不漏地記在心底——
你是失去孩子的母親,而他是失去雙親的孤兒,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看待,讓他成為你活下去的勇氣。你還不能死!因為一日找不到獨孤青的屍體,就代表他一日未死。
「其實,你會認為拓兒是葉大哥的兒子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拓兒在外人面前都是稱他為爹,而在莊內,他則是叫他伯伯。」
房內靜寂了一會兒後,柴可人的聲音再度傳出。
「青,雖然你不告訴我,但我猜到葉大哥已經來了,對不對?」
獨孤殘生沉默地將她放在榻上,自己則下榻走開幾步。
「在你和葉大哥見面之前,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獨孤殘生彷彿不耐地走向另一邊。
「這件事對你、對葉大哥來說,都很重要。」
「你又想幫他說話。」
「我只是要……咳!告訴你當年事情的真相。」
「你喉嚨不舒服就別再講話。」他皺眉,「事情的真相就是葉訓父子連手殺我!」
「咳!你和葉大哥是結拜兄弟,難道你還不瞭解他的為人嗎?」
「當初是我看錯了人,拜錯了大哥。」他咬牙。
柴可人聞言氣極,不顧喉嚨的痛感,大聲斥著:「你就寧願相信葉訓所編造的謊言,也不願相信自己當初為何與葉大哥結拜的心?!」
獨孤殘生一頓。
「你明知道葉訓的話不能盡信——咳!非但沒去分辨是非,反而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眼睛一看不見,你就連心也跟著瞎了!」她毫不留情地斥責。
房內一時間無人說話,兩人的呼吸顯得分外清楚,而柴可人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咳著。
「呵……」獨孤殘生忽然笑出聲,「你倒挺會訓人的。」
柴可人瞪視著他的背影。這種時候他還說得出這種話!
「說吧,我會仔細聽。」
終於……柴可人欣慰一笑,但神色又忽地凝重起來。
「葉大哥自幼就離家拜師,極少和葉訓見面,兩人之間只有淡薄的親情……咳!」她停頓了下,「八年前,葉訓在那個臨海鎮發現了你的下落,跟蹤你到我們的住處——咳!後來又得知你和葉大哥是結拜兄弟,於是就利用他把你約了出去,葉大哥事前根本就毫不知情,直到事情發生後,他才葉訓口中知道這一切……」
獨孤殘生呼了一聲,「你是聽葉非塵說的吧。」
「不,我是當場親耳聽到的。」
他斜過頭,「你聽到的?」
「那時候我雖然因為中毒而神志昏沉,咳!但葉訓的話,我聽得很清楚。」她神情驀地一沉,「接著,就發生了一件事……」
獨孤殘生不語,等著她繼續說。
「青,你找過葉訓吧?」
「當然!」獨孤殘生眸中閃過恨意,「他殺了你,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那……結果呢?」
他懊惱地道:「找不到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他的下落!」
「這是……當然的。」
他終於回過身,專注地看著她。
「可人,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她的話語及表情給了他這種感覺。
「葉訓……早在八年前的那天……死了。」
「死了?怎麼會……」獨孤殘生一陣驚疑,「是誰殺了他?」
柴可人眸中異樣的哀戚,倏地帶給他一股不祥的預感……
「別……」他遲疑著,神情怪異,「別告訴我是……」他接著又急躁地搖了搖頭。
「不,不會是他!」
「為了將事情解釋清楚,葉大哥定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只是,他什麼事情都可以說,惟獨這件事,我絕不讓他親口說出來。」她顫抖著唇,「因為那對他來說……是一種可怕的折磨啊!」
獨孤殘生像失去支撐般,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是為了救我。當時我嘔血不止,葉訓就站在一旁邊看著……正巧葉大哥趕到,兩人起了爭執……咳!最後大打出手。情急之下,葉大哥……他……一不小心……失手殺了葉訓。」柴可人哭著,「他只是想救我而已……可是,卻那麼不幸……終生都來得背負弒父的罪名……葉訓縱使作惡多端,但仍舊是他的父親……雖然在他人眼中,那或許是種『大義滅親』的行為,但那四個字卻是說來簡單哪……不是當事人,怎能體會那種心情和痛苦……」
獨孤殘生臉色慘白得嚇人,額頭也滲出了汗水,眼睛更有著驚駭及茫然。
才一個早上,他就承受了太多的震撼,而且一次比一次來得狠厲,壓得他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葉非塵殺了葉訓?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那麼溫文敦厚的人……獨孤青愕然,接著不知所措地站起身,踏著慌亂的步伐往門口走去。
「我需要一個人冷靜……」
※★★★※★★★※
「啊,麻煩來了。」索情望著一艘漸漸朝他們駛近的船隻。
葉非塵凝神,「那是誰?」
「海賊。」
「會傷人嗎?」
「嗯,偶爾。如果我們不乖乖交出財物的話。」索情右手在腰間探了探,拿出了幾塊碎銀,「你有多少銀兩?」
「和你差不多。」
「看來人們這些天花了不少錢。」索情笑著,「你身上還有其它值錢或貴重的東西嗎?」
「治內傷的丹藥及外傷的藥粉,效用都不錯。」
「沒想到咱們這艘小船他們也看得上眼。」
對於海賊越來越逼近,兩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適才他們去了仙華島的寺廟參拜,順便遊覽島上的明媚風光,而這會兒他們終於收拾了玩心,駛往掛月島的方向,準備踏上早該抵達的目的地。
「我們是要乖乖束手就擒,還是奮力抵抗?」索情問。
葉非塵微微一笑,「我不諳水性。」
「啊,對了。」索情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木盒,「沒想到這東西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索情打開木盒,從盒內取出一根粗長竹管。
「你拿出流星火炮,是準備求救兵?」
「那是其一。」索情晃了晃管子,「海賊看到我們發出求救訊號,若是走了倒好,省去我們落海的機會。但如果他們仍是不死心,那咱們只好想辦法上賊船,這樣事情就更好辦了。」
※★★★※★★★※
左琦神色緊張地衝進絳月闕。
「香兒!」
「啊,是左護衛。」接著她瞧見他不尋常的模樣,「你怎麼了?」
「香兒,島主還把自己關在禁地裡嗎?」
香兒點點頭。
「你去請夫人勸島主出來,有緊急的事要通知他。快點!」左琦說著,便往禁地的方向前去等候。
不一會兒,便見柴可人來到。
「夫人,勞煩您了。」
柴可人點了點頭,推開那扇無人敢開放的緋紅大門。
※★★★※★★★※
她在絳香樓裡找到了神情蕭索的獨孤殘生。
他把自己關在這裡已經三天了。為他帶來的食物,也只吃了一點點,每餐加起來的份量還不夠正常人的一餐。
「可人。」看到她出現,無神的眼眸閃過一道短暫的光芒。
「左護衛有急事找你,現在人正在外頭等著。」
這三天,她也不打擾他,任他獨自一人靜思,她明白需要時間幹勁沖天整頓腦中的那一團混亂。
「急事……」他低喃。
「他會在這個時候找你,可見事情真的很嚴重。」見他仍愣愣地坐著,她又道:「別忘了,你是掛月島的島主。」
他聞言閉上了雙眼,吸吐一口氣後,再度張開,已恢復了一些神采。
「我知道了。」
柴可人微笑著,伴著他離開了絳香樓。
當兩人一同踏出大門時,左琦立刻走向前。
「島主,海上傳來求救訊息,而且還是島上特製的流星火炮。」
「海賊出現了?」
「恐怕是的。」左琦頓了下,然後又繼續道:「今天島上並沒有船隻出海……」
獨孤殘生眼睛一瞇,「是索情嗎?」
「除了二當家,我們再也想不出其它可能。」
「那……葉非塵呢?」他沉聲問。
「他一直和二當家在一起。」
「啊。」柴可人輕呼一聲。
「傳令下去,立刻出動船隻前往救援!」
「是!」左琦得令後,轉身離去。其實早在看見訊號時他們已將一切準備好,只待島主下令。
「青……」柴可人緊張地看著他。
獨孤殘生伸手抱了她一下,然後推開。「我會把大哥平安帶回來。」不待她反應,他已踏步離開。
站在原地的柴可人,無言地望著他離去,笑著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
掛月島的船隻快速地往東南方海域航行,船上除了獨孤殘生外,還有他的四名護衛,及一干受過訓練,專門要對付海賊的下屬。
時間慢慢地過去,終於,他們在海面上看到了船隻,迅速向那個方向前進。
「咦?」
越靠近,他們越發現那艘船的不對勁。待看清楚船上的情況時,許多人都忍不住發出驚歎聲!
只見一白一藍的修長身影站在甲板上,海風吹拂之下,衣袂飄飄,挺拔的姿態,宛若出塵仙人。
兩艘船漸漸並列……
獨孤殘生首先施展輕功,輕易地躍到對面甲板,而他的護衛也跟著過來。
甲板上血跡斑斑,靠近船艙的位置則有二三十個人被綁在那兒,有些昏迷不醒,有些則是傷痛哀號。
索情見掛月島派出的陣仗,不由得聚起了眉頭。
「喂,大軍出動是想幹嗎?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他,或者是瞧不起我們兩個?」他不服氣地質問獨孤殘生。
獨孤殘生卻理都不理他,只是注視著站在他身旁的葉非塵。
嘖!這兩人是進入忘我境界了嗎?索情的視線在獨孤殘生和葉非塵之間來回轉著。算了,說話沒人理,那他還是閉嘴省力氣吧。
乍見獨孤殘生,葉非塵的臉上快速閃過一抹驚異。就像李光所說,若不是他左臉仍完好,說真的,他也無法立刻認出眼前這人是他的結拜兄弟。
兩人只是對望著,周圍的人見狀更是不敢先開口說話。
首先打破僵硬氣氛的,是葉非塵。只見他慢慢揚起嘴角——
「賢弟。」
獨孤殘生身體一顫。他依舊是他所熟悉的模樣,語調輕緩,神態中有著令人臣服的包容,而他卻曾錯怪他、痛恨他……
這時,他舉起了手來一右臉旁,慢慢地撕下那塊假傷疤,現出了額角的殘月,露出了原本的面貌。他瘖啞地喚道:「大哥。」
索情至此已明瞭獨孤殘生不再被仇恨纏身了。懸吊八年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好久不見了。」葉非塵飄然一笑。
「大哥!」獨孤殘生激動地叫著,衝向前抱住葉非塵,卻驚見他直直地向前倒下。
「大哥?!」
獨孤殘生正好接住他的身體,指尖瞬間感到一股濕軟,他不由得盯住他的背……
「他受傷了?」索情先是驚愕地看著獨孤殘生染血的雙手,接著要他趕緊將葉非塵抱回自己的船,而他自己則是取回葉非塵被海賊拿走的包袱。
※★★★※★★★※
船艙內,昏迷的葉非塵趴在一張床上,索情拿著匕首割開他背部的衣服,只見三條血痕交錯,傷口兀自不停流血。
「搞什麼啊,受了傷也不吭一聲!」索情皺眉,邊念邊處理血流不停的傷口,拿出葉非塵帶在身旁的傷藥,將藥粉撒在傷口上。
「嗯……」葉非塵蹙眉輕哼。
「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嗎?」索情一臉的冤枉,「這一切該怪他自作自受。不想傷人命,只把海賊打昏,也不想想他們手上拿著的刀會殺死他!你看看,這就是心腸太軟的下場。」
由此得知,只要看到受傷流血的海賊,就一定是索情的傑作。
「你少說幾句話,先把他的傷處理好。」
「是——」索情拉長了聲音。
「賢弟……」
聽到葉非塵的叫喚,獨孤殘生立刻蹲在他面前。
「大哥,你醒了。」
葉非塵此時面色慘淡,血色全無,睜開的雙眼猶自迷惘著,直到獨孤殘生蹲下,他的視線才漸漸清朗。
「大哥,你忍著點,撐下去。」獨孤殘生一臉的焦急,「我答應了可人,要把你平安帶回的。」
「對不起……」他幾乎無聲地吐出這三個字。
獨孤殘生一怔,眼眶頓時一陣濕熱。
「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他聲音微微顫抖著,「是你救了可人一命,該道謝、該道歉的人都是我,是我們害了你……」
葉非塵閉上眼睛,知道他所指為何。
「島主、二當家。」
艙門口傳來左琦的聲音。
獨孤殘生穩住情緒,「什麼事?」
「降龍島的船也來了,問我們要如何處理海賊,如果可以,他們也想幫忙。」
獨孤殘生沉吟著,看了眼葉非塵蒼白的臉,心下有了和先前不同的決定。
「將他們全數送往官府。」
「是。」左琦雖覺訝異,但仍是聽命行事。
「大哥。」獨孤殘生喚著,過了一會兒,葉非塵仍是沒反應,「大哥?」
「又昏過去了。」索情為他解惑。
「他不會有事吧?」他緊張地問。
葉非塵傷口的血已止,索情為他包紮過後,把了把脈。
「他流血過多,失了體力,現在最重要的是傷口不要惡化,一切自然就沒問題。」索情接著拿起藥罐,見獵心喜地將它提在眼前,「嘿,葉非塵身上帶的藥粉果然厲害,一下子就能止住血,不知叫啥名目。」
「你去艙外看看情況怎樣,有事你做主。」
索情聳聳肩,「好吧。」
他才跨出一步,獨孤殘生的聲音又冷冷地響起——
「把藥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