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熊鎮東並不就此滿足。
他只是換了台詞,改問她另一個問題。
「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次,宜靜並沒有回答,也沒有告訴他,她需要時間考慮。事實上,她被這個問題嚇著了。
答應熊鎮東,成為他的女友是一回事。
但是……但是……嫁給他?
她雖然已到了適婚年齡,但是,這些年來總忙於工作,從來不曾考慮過終身大事。她的世界,從未讓一個男人涉足得這麼深,而他卻步步進逼,才剛成為她的男友,就想娶她為妻。
宜靜的沉默,並沒有讓熊鎮東死心。
追求行動沒有中止,反倒愈演愈烈,三餐甜點外加鮮花,照樣往她的桌上堆。他仍舊接送她上下班,就算非得出勤務,也會要屬下代班,全飛虎隊上上下下,全都乖乖改了口,開始稱她一聲:嫂子!
每天,他都會重複這個問題。
「你願意嫁給我嗎?」
就算是辦案當中,只要覷了空,熊鎮東也會厚顏無恥,大剌剌的公器私用,拿著警用電話打給她,用期待的口吻詢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為了加強攻勢,他還絞盡腦汁,幾乎說破了嘴皮子,說盡結婚後的好處,努力說服她。
「結婚後,你搬來跟我住,房租當然就省啦!」
他說。
「我在台北,有房子、有車子……呃,只是車子老在維修……」
他說。
「我爸媽都在南部,老早說了,不想上台北住,只想在鄉下養老。我有三個兄弟,爸媽老是碎碎念,說要是有了媳婦,一定當女兒來寵來疼。」
他說。
「你可以不必煮飯,咱們三餐都吃外頭。」
他說。
「我會幫忙做家事。」
他說。
「天氣開始變冷了,一個人睡,會冷嘛!」
他說。
「我體溫高,能幫你暖被子。」
他說。
「回家後,我幫你放洗澡水。當然,最好是咱們兩個一起洗。」
他說。
「你工作太累的話,我可以幫你按摩。」
他說。
總之,各式各樣的理由,熊鎮東每天都能掰出好幾個來。他就像是趕不走的蒼蠅,逮著了機會,就在她耳邊叨念。
這些有如滔滔江水,洶湧澎湃、連綿不絕,多到讓宜靜考慮,要拿膠帶,把他那張大嘴封起來的勸說,只會在某個時刻,才暫告平息--
那就是,當他的嘴,正在忙著「其它」事的時候。
在送她回家的深夜,她下車的前一刻,他總是激烈的吻她,輕啃她敏感的頸,大手肆意在嬌軀上遊走,愛撫著、尋找著,逐吋逐吋的探索著。
幽暗的車內,呼吸化為喘息,在玻璃上化為霧氣。她對於男女情慾太過生澀,遠遠不及他,有好幾次意亂情迷,在他的誘惑下,險些就要「擦槍走火」……
每一次,先停手的都是熊鎮東。
縱然被吻得唇兒微腫、雙眼迷離,甚至衣裳都被脫了一半的她,清楚的看到、摸到、感覺到,他有多麼想要她。但他仍會守住最後「防線」,抵著她的額,忍著磨人的慾望,再問一次。
「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清晰的感受到,這個粗野的男人,有多麼重視她。打從初見的那天起,他的眼裡像是只容得下她,再也看不見其它女人。
日復一日,熊鎮東的猛烈攻勢,長達三個多月,仍然不見疲態,而她的防守卻已經愈來愈薄弱。
直到那天,宜靜接到通知。
先前,她所做的犯罪剖繪,幫了FBI大忙,給了他們較為明確的方向,那樁懸宕多時的連續殺人案,終於宣告偵破。見到宜靜表現如此優異,署長樂得很,決心獎勵她,還要她走一趟警政署。
既然是長官的命令,她只能無條件服從。
只是,當她來到警政署門前時,卻赫然發現,署長就站在大門前。那張一瞧見她就笑咪咪的臉,這會兒卻鐵青著,雙手疊在胸前,火冒三丈的在訓人。
那個正在挨訓的,不是別人,正是熊鎮東。
他拿著一張紙,舉到眼前,滿臉不甘願,不知又闖了什麼禍,正被罰著當眾念悔過書。
「我,熊鎮東,飛虎隊隊長,編號TPLC77289,對今日毀壞公務車、破壞公物行徑,深感後悔。從今以後,將--」
「聽不到。」署長冷冷的說。「這次不算。重來,大聲點。」
熊鎮東把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深吸一口氣,才用更大的聲量,開口又念:
「我,熊鎮東,飛虎隊隊長,編號TPLC77289,對今日毀壞公務車、破壞公物行徑,深感後悔--」
「重來。」
「為什麼?」
「沒有理由。」署長揮手。
他喃喃咒罵了兩句。
署長耳尖,厲聲追問:「你說什麼?」
熊鎮東立正挺胸,毫不遲疑的回答:「我是說『署長英明』!」
瞧見他說謊不打草稿,就連被訓示時,還能隨機應變,站在一旁的宜靜,忍不住輕笑出聲。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署長的臉色,稍微變得好看了些;而熊鎮東,卻是一瞧見她,大嘴就開開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宜靜,你先上樓。我處理完這傢伙,就會上去。」署長說道。
「是。」
她輕盈的走上階梯,經過熊鎮東身邊,眼神莞爾,似笑非笑。
那陣淡淡的髮香,飄過他的鼻端,讓他心裡更加騷動。那個擱在心裡,原本想等到晚上,兩人獨處時,再慎重提出的要求,突然化為一股難以克制的衝動,逼得他不吐不快,非得現在開口不可。
「報告署長,我可不可以暫停一下?」熊鎮東提出要求。
署長挑起眉頭。
「暫停?」
「是的!」
「暫停是可以。」署長摸著下巴。「但是,先前念的,就算作廢。」
「是!」
署長露出訝異的表情。
他罰這傢伙,念上一百遍的悔過書,如今都念了八十幾遍了,眼看懲罰即將結束,有什麼事情不能忍到念完,非得現在中斷,讓這桀驚不馴的傢伙,甘願再念上一百遍?
「准你暫停。」署長說道,心裡也有些好奇。
「謝謝署長!」
熊鎮東大喜過望,把悔過書往口袋裡一塞,接著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絲絨盒子。他轉身,對著尚未踏入警政詈的纖麗背影,用最大的聲量喊道。
「丁宜靜!」
這三個字,可喊得驚天動地,在大門內外走動的員警,全轉過頭來。樓上還有不少人也聽見這聲呼喊,紛紛推開窗戶,探頭往下瞧。
宜靜則是嚇了一跳,本能的回頭,困惑的望著他。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熊鎮東單膝著地,對著她當眾跪了下來。
四周先是靜默,接著就陡然喧鬧起來,原本安靜的警政署,瞬間變得鬧哄哄的,有人錯愕、有人大笑。只是,不論是什麼反應,他們全都沒忘了,要瞪大眼睛,直盯著兩人瞧,關注這場難得好戲。
「丁宜靜,請你嫁給我。」熊鎮東堅定的說道,黑眸筆直的注視著她。
天啊!
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眾人的注目,讓宜靜手足無措,粉嫩的小臉,因為窘迫,以及其它原因,暈染成一片酡紅。
聽不見她的回答,熊鎮東心裡焦急,也不顧有人聽、有人看,他一心一意,只想傾訴對她的愛意。
「我這一輩子,就只愛你一個。」他保證著。
宜靜咬著唇,臉兒更紅,聽著他說了一句又一句。
「你是我的空氣、我的水、我的呼吸……」那些肉麻的句子,不知怎麼的,這會兒念出來竟這麼順口。
「我發誓,絕對不會有外遇。皇天在上、署長聽見、兄弟們看見,我,熊鎮東今天在此發誓,這一生一世要是對不起丁宜靜,就遭天打雷劈、萬人唾棄,全警署都可以當證人。」
她該轉身走開,對他不理不睬,懲罰他的莽撞。或者,她該開口,斥責他的大膽,責怪他把這件事情,弄得人盡皆知。
但是,一陣好暖好暖的甜意,正隨著他直率的字句,點點滴滴滲進了她的心,軟化了她最後的防備。
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小女人的心思轉折,他這個大男人,哪裡猜測得到?熊鎮東等啊等,卻遲遲等不到宜靜開口,他咬咬牙,決心豁出去了。
「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為了抱得美人歸,他連耍賴的手法也用上了。
她卻還是不回答。
眼看兩人僵持不下,也連累了警政署上上下下,為了苦等結果,全荒廢了工作。署長只能走上前來,開口問道:「宜靜,你覺得呢?」
粉臉更紅,唇兒卻仍緊閉著。
署長若有所思,先看看熊鎮東,再看看宜靜,客觀的說道:「宜靜,雖然這傢伙投訴率第一,前途堪慮,但是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愛你。」
加入警界至今,熊鎮東可是頭一回,聽見長官替自己說話。他簡直不敢相信,還要拍拍耳朵,確定自己不是耳朵有問題。
不過,署長又說話了。
「宜靜,你不用為難。要是你不想答應,我可以派鎮暴警察,立刻把這傢伙扛走的。」
熊鎮東怒叫一聲,對著長官齜牙咧嘴。「喂,好歹我是你的學生啊!」以前在警大,他還上過這老傢伙幾堂課。
署長保持鎮定,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出心中藏了很久的秘密。「我一直很想忘記這件事情。」他至今不願意相信,竟會教出這種學生!
確定署長幫不上忙,還很可能壞事時,熊鎮東決定只靠自己。他雖然不能當場挖出心給她瞧瞧,證明他的真心誠意,但他仍不願意放棄。
「宜靜,嫁給我。」他打開絲絨盒子,裡頭是一枚精緻的鑽戒。「結婚後,你搬來跟我住,可以節省房租。」
他把這三個多月來,在她耳邊叨念過無數遍的理由,再度搬了出來。
「我有房子、有車子。」
她知道,還記得,他的車子總是在維修。
「我爸媽在南部養老,老是在碎碎念,說要是有了媳婦,一定當女兒來寵來疼。」
聽見兒子有了對象,他父母還特地北上,和藹的老人家,瞧見她就喜歡極了,握著她手噓寒問暖、問東問西。
拿著絲絨盒子的他,仍在說著,那些她早已聽進耳裡、聽進心裡,背得滾瓜爛熟的話語。
「你可以不必煮飯,咱們三餐都吃外頭。」
「我會幫忙做家事。」
驀地,那陣甜甜的暖意,湧上喉問,凝化為一個字。
「好。」她說
他沒聽清楚,還在滔滔不絕。
「氣象局說,天氣要變冷了,兩個人睡,總比一個人睡來得暖和。」
「我體溫高,能幫你暖被子,要是你冷的話--」他突然停頓下來,表情變得極為謹慎,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宜靜沒有回答,清澈的眸子望著他,只有嬌紅的粉靨,以及羞怯的笑意,洩漏了她的答案。
熊鎮東屏氣凝神,只覺得狂喜的情緒,正沖刷著他每個細胞。他百分之百確定,在半分鐘之前,他真的親耳聽見,她說出那個讓他渴望到幾乎要忘了心跳的字。
他迫不及待的起身,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到她面前,握緊她的小手。
「你剛剛說好,是嗎?」
下一秒,欣喜若狂的呼吼,在警政署前響起。
「我聽到了,你說好!你說好!」熊鎮東狂喊著,將她攬進懷中,放肆的吻著她,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
熱烈的吻,讓宜靜目眩,險些無法呼吸。下一瞬間,他竟還抱起她,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轉了起來。
「丁宜靜,我愛你!」熊鎮東呼喊著,聲音不但傳遍警政署內外,甚至連幾條街外都聽得見。
她羞紅了臉,小手推著他寬闊的雙肩。
「快放我下來。」
樂昏頭的熊鎮東,卻拒絕從命。他太高興了,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此刻的快樂;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個小女人,終於願意嫁他為妻。
「不要,我不放你下來。我要再喊一次。」他抱著她,轉著轉著,直轉得她頭昏腦脹、目眩神迷,耳中只聽得見,他反覆呼喊的誓言。「丁宜靜,我愛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後悔嫁給我!」
不會後悔?
軟軟的紅唇上,噙著一絲冷笑。
有時,她真痛恨自己的記憶力,兩年前的種種,至今回想起來,仍是歷歷在目。她記得他每個表情、每個動作、每句誓言……
「宜靜?」
低沉的聲音傳來。
「宜靜?」
那聲音像是投入水面的石子,讓回憶的畫面,逐一凌亂破碎。她回過神來,視線從手腕上的紅痕移開。
「怎麼了嗎?」厲大功問,察覺到她的失神。
「沒什麼。」
她恢復鎮定,鏡片後的雙眸,不再流露出半點情緒,纖細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飛舞,匯整各類資料,把回憶拋到腦後。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
對她來說,不論是熊鎮東,或是那樁婚姻,都是她該快快遺忘,別再想起的人與事。
他們的婚姻,只持續了一年多,這樁美女與野獸的結合,還成為警界歷年來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但是,就在三個月前,婚姻破裂,兩人協議離婚,她帶著少量的行李,離開了熊鎮東,也拔下了手上的婚戒。
雖然,回憶還殘留在心上,但總會有淡去的一天。就像是她指上的戒痕,也將一天比一天淺淡。
這些痕跡,在將來的某一天,就會完全消失,再也看不見了。
深夜。
暗巷。
寂靜的夜,響起一陣槍聲。
鐵皮屋裡燈光亂晃,子彈呼嘯而出,屋內的對話,夾雜著槍聲,依舊隱約可辨。
「怎麼回事?!」
「他媽的,被包圍了!」
「條子!到處都是條子!」
裡頭的人嚷叫著,語氣驚慌,早已亂了手腳,抓著手邊的槍,往鐵皮屋四周掃射。
十幾公尺外,在鎮暴車的掩護下,厲大功領著飛鷹特勤小組,佔了最有利的位置,圍困住這群歹徒。
「裡頭有三個人,火力並不強大。」在槍林彈雨下,宜靜的態度,仍是鎮定從容。「其中一個,是陳逵的合夥人孫一彪。根據線報,他今晚將跟陳逵碰頭。」
「先逮住孫一彪,然後就能循線找到陳逵。」厲大功點頭,神情嚴肅,銳利的雙眼,始終注意著鐵皮屋的動靜。
「飛虎的線索,搜羅得這麼齊全?竟連孫一彪的落腳處,還有雙方碰面的日期,都查出來了。」林傑滿臉好奇。
清澈的眸子,從鏡片後,淡淡掃了他一眼。
「沒有。」宜靜語氣平淡。「他們還沒查到這裡。」
事實上,飛虎隊移交的線索,亂得讓人摸不著頭緒,虧得她匯整能力極強,又利用線民的情報,審慎調查之後,才得知孫一彪,只帶著兩個小弟,就躲在山區的鐵皮屋內。
林傑握著槍,瞇眼看著鐵皮屋。
「他們火力不強,我們乾脆落得輕鬆,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等這些傢伙把子彈都用完了,再--」
話還沒說完,槍聲陡然轉為劇烈。
黑暗之中,槍聲呼嘯,子彈從另外一個方向飛竄,毫不留情的轟炸鐵皮屋,沒一會兒就以強大火力,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隊長,有另一組人馬!」林傑大叫。
所有人臉色一變,心裡同時浮現,某位仁兄的大名。
槍戰激烈,子彈滿天亂飛,一輛藍色轎車,在夜色掩護下,以高速衝出掩蔽的草叢,直直朝鐵皮屋撞去--
轟!
一聲巨響,鐵皮屋塌了大半,十來個黑衣男人,身手矯健的衝進屋裡。緊接著,又是一陣槍聲大作。
「逮住那傢伙!」粗野的呼吼,清晰的傳進每個人耳裡。
槍聲乍停,裡頭砰砰亂響,有咒罵聲、有扭打聲,還有槍械被繳,子彈退膛落地的聲音。
厲大功皺著眉頭,猜出這群程咬金的身份,也知道這次的目標,已經成了別人的囊中物。他舉手示意,全隊放下武器,拿出警燈。
頓時,警笛大作。他走出鎮暴車的掩護,揚聲對屋裡喊話。
「熊隊長,這裡是飛鷹--」
砰!
槍聲響起,子彈擦過厲大功耳際。
所有的組員,立刻繃緊神經,子彈紛紛上膛。最衝動的林傑,已經迫不及待,扣住扳機,預備要還以顏色。
厲大功卻又再度揮手,甚至更往前走了幾步。「熊隊長,這裡是飛鷹特勤小組。」這次,他終於能把話說完。
鐵皮屋裡,走出幾個黑衣人,朝飛鷹組員揮手致意。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帶著藏不住的得意。
熊鎮東則是跨開雙腳,插著腰,面有得色的看著飛鷹組員,只差沒有當場哈哈大笑。
「喂,厲隊長,真抱歉啊,我們動作快了點,把事情都解決了。」他把手上的槍插進後腰皮帶。
副隊長黃彥走過來,低聲報告。
「隊長,問出陳逵藏身的地方了。」飛虎隊的問話方式,雖然比飛鷹粗暴得多,但是無疑的,也有效、迅速多了。
熊鎮東保持笑容,表情沒多大改變。「你帶幾個弟兄,先過去埋伏。我應付這群人,等一下就趕過去。」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親手逮住陳逵。
黃彥點頭,轉身又走進鐵皮屋裡。倒是小柯瞪大眼睛,連退了好幾步,有些不安的說道:「老大,嫂子來了!」喊慣了的稱呼,他一時還改不過來,
就瞧見,夜色之中,一身黑衣的宜靜,俏臉凝霜,一步一步的,筆直朝熊鎮東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腳步。
他低著頭,擰眉看著宜靜。「你--」
才剛說了一個字,她已經揮出一拳,重重朝他左眼揍下去!
全警界都知道,號稱警界女諸葛的丁宜靜,可是知書達禮、氣質高雅、冷靜理智。她總是從容,鎮定,甚少發脾氣,對每個人都沉靜有禮--唯一的例外,就是熊鎮東。
這一拳她可是用盡全力,熊鎮東痛得大叫,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的左眼會被她打掉。
「媽的,你做什麼?」他咆哮著,一手捂著左眼。
宜靜瞪著他,表情冰冷,眼裡卻冒著怒火。
「明明知道是我們了,你們為什麼還要開槍?」
「黑成一片,誰知道是誰啊?」
她更氣更惱。
「厲隊長按照程序,先鳴笛,才表明身份,為什麼還有人開那一槍?」
熊鎮東捂著左眼,低咒了幾句。「那、那是一時收不及嘛!我已經偏掉了啊!」他振振有詞的回答。「不然,憑我的槍法,他活得到現在嗎?」
要不是考慮到,事情不能鬧得太大,不然,他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想,趁著一團混亂的時候,把厲大功一槍幹掉,讓這位「全民英雄」,光榮的因公殉職的!
宜靜眼前一黑。
「那一槍是你開的!」
「是我開的又怎樣?」他存心耍賴。「反正,又沒傷到他。」
「這不是重點!」
「不然,重點是什麼?」他瞪著她,存心挑釁。「你會心疼嗎?」
轟--
怒火在她腦子裡炸開,她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克制著不要理會,他毫無理性可言的挑釁,把注意力拉回工作上。
「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冷聲質問。
「我們整隊出來喝酒啊!看到可疑人物,就跟過來啦,對不對?」他轉頭挑眉,站在旁邊的小柯,立刻用盡全力的猛點頭。
「出來喝酒,會帶著全部的裝備嗎?」
「呿,我們飛虎隊破案無數,不知多少下三濫想找我們麻煩,我們當然得隨時抱持著警戒狀態。」熊鎮東聳肩。
根本是胡說八道!
這種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的謊言,他竟也能說出口?!宜靜捏緊拳頭,幾乎想再給他一拳,把他的右眼一併打成貓熊眼。
「署長已經下令,把陳逵的案子,移交給我們了,你卻還故意插手。」
「喂喂喂,請搞清楚,誰故意了?我都說了,這是巧合嘛!我只是見義勇為,順手幫你們一個大忙。」
「別再跟我兜圈子了。」她冷冷的點破。「你根本沒把線索全部移交給我們!」
在她所收到的線索中,根本沒有這個合夥人的名字,更沒有落腳地點。今晚的一切,是她靠線報,匯整得知的。飛虎隊卻能在同一時間趕到,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暗槓了某些線索。
就算被人當面點破,臉皮厚如銅牆鐵壁的熊鎮東,只是再度聳聳肩,表情更加無辜。
「大概是移交時,不小心遺漏了吧!」
「熊、鎮、東!」宜靜氣得怒叫出聲。「你就算要搶功,也用不著編這些拙劣的借口!」
終於,熊鎮東臉色變了。
「等等,你有沒有搞錯?搶功?!是誰在搶功?這件案子本來就是我們在辦的!」
清澈的眸子,從鏡片後睨著他,秀麗的小臉上,漸漸沒了怒氣,取而代之的,是比冰山還冷漠的神情。
這個人根本無可救藥了!
宜靜再度明白,跟熊鎮東爭吵,純粹只會浪費時間。要他心生悔意,或是承認錯誤,根本就是緣木求魚。
看清事實後,她轉身就走,懶得再跟他繼續爭論,甚至連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她的態度讓熊鎮東更火大,當場就嚷了起來。「喂,咱們話還沒說完耶!你要去哪裡啊?!」就算是吵架,也得吵出個輸贏吧!
眼看她頭也不回,愈走愈遠,他連聲咒罵,邁開步伐就想追上去,質問她怎麼可以臨陣脫逃。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小蔡剛好從鐵皮屋裡,匆匆奔了出來。
「老大!」小蔡高聲喊了一句,接著咚咚咚直跑到熊鎮東面前,才壓低了聲音報告。「副隊長他們,已經找到陳逵的落腳處了。」
這麼快?
熊鎮東擰起濃眉。
這麼說來,陳逵那傢伙,所待的地方,離這裡並不遠。
辦案最忌打草驚蛇,一切都講求速戰速決,不能拖拖拉拉,讓敵人有時間加強防備。既然知道了陳逵的下落,隊員們也已埋伏妥當,那他也得立刻趕去,才有機會逮住那條大魚。
為了趕去逮人,熊鎮東迅速下了決定。
他心有不甘的,再朝那修長的背影,看了一眼之後,才轉過身,跨出大步,一面沉聲喝令。
「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