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晉歡上班,雖然極力強迫自己要有職業道德、要專業,不可以讓私人情緒影響工作,但她三不五時還是會失一下神,去想她那想不出答案的愛情課題。
今天是晉歡同學結婚請客的日子,卻也是颱風日。真怪了,十二月還有颱風。但氣象預報說得頗為恐怖,風大雨大,今天晚上直撲台灣而來,明天都不用上班上課。
窗外風還不怎樣,雨勢倒真的愈來愈大。下午當新娘的同學打電話來,口氣很無奈:「颱風天,你們要是不來,我也不會怪你們了,誰叫我挑了這麼個好日子。飯店還算好,說是天災,如果沒坐滿,他們不會照我預定的桌數算。」
晉歡很感謝同學的體諒,畢竟這麼大的風雨,還要去喝喜酒弄到晚晚回家,實在是……
只是沒想到她猶豫了好久要不要去、找誰陪她去,這下全變多餘的了。世事還真是令人難料,淨齊還說要從上海趕回來陪她參加喜宴呢。
上海……晉歡下意識拿起行動電話,撥了他的號碼,那頭並不通。才去這麼短短一天,不知道他的生意處理好沒?而且颱風天呢,晉歡想叫他不必急著回來,但晉歡有個預感,這傢伙一定會趕在時間之內回來,除非飛機停飛了。
這想法,讓晉歡心裡霎時好甜蜜好甜蜜,非常滿足。
下班時間到了。颱風天,沒人想加班,大家都急著回家,淨齊果然也在這時出現在辦公室。晉歡的同事們經過了那天他抓著晉歡進會議室又關門又關窗的那一幕,都曉得兩人關係非比尋常,頂多是曖昧地笑笑打聲招呼,就把辦公室留給兩人了。
「你真的趕回來了?」晉歡笑問。
「答應你的事,怎麼能不做到?」他拉她入懷,在她額上輕吻一下,再向下滑至她的唇。
「可是不去了呢,刮颱風。」她甜蜜地用嘴輕啄他的鼻尖。「我打電話給你,又不通。」
「不去了?」淨齊顯然有些懊惱,虧他還拼了命似的急著在上海快快處理完生意,努力趕回來。
「你生氣呀?」她眨著眼睛。
「沒有,怎麼會。」他笑著摟摟她,不在乎地,「早回來晚回來,總是要回來的。」
晉歡眼光閃了閃,有著難得的頑皮,「怎麼樣?有沒有一種被耍的感覺?你老是耍我,現在換你了。」
「好啊,報仇嗎?」他故作正經地肅起臉,手一伸,卻去找她的膈肢窩,把她癢得又跳又掙扎,尖叫地笑倒在他懷裡,他趁勢拉起她,唇拂至她的嘴,笑聲停了。
火焰在兩人之間迸發,柔情使得它更甜蜜。她心跳而喘息,渾身的血液都像被煮沸了,她只想全心體驗這美妙的感覺,只想沉溺在他的吻裡,在他濃得化不開的柔情當中,永遠都不要清醒。
突如其來的一聲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纏綿。怎麼這麼掃興?晉歡沒好氣地打開手機,口氣悶悶的:「喂?喔,媽。」
她差點要立正站好,至少聲調也恢復正常了。淨齊取笑地看她,扮了個鬼臉。
「什麼?怎麼會這樣?!」電話中的晉歡忽然吼了起來:「好啦,我知道了。」
她很快結束通話,立刻說:「完了,我得趕快回家!」
望著晉歡迅速收拾皮包雜物的身影,淨齊覺得奇怪。「幹什麼?」
「我家沒人,」晉歡著急地邊往門外跑邊說:「我爸媽今天一早回高雄老家了,而我家的陽台雨會打進來,我爸媽出門前又沒關落地窗!」
淨齊做了個驚駭的表情,也跟著晉歡跑。
「你要跟我回去?」晉歡陡地停住腳步。
「怕什麼?」他笑得好悅耳。「你家又沒人。」
「就是沒人才怕啊。」晉歡垂下眼眸,心裡有鬼地咕噥著。
不過這句話淨齊並沒聽見,他已經先去按電梯的下樓鈕了。他的車就停在地下室車庫,他如果不是長時間出外,他都習慣把車放在機場的停車場,以方便使用,而現在還真派上用場了。
風雨中趕回晉歡家,兩人一下車就鑽進大樓;晉歡邊等電梯邊憂心忡忡地:「糟了,雨這麼大,要是沒關落地窗,客廳的窗簾一定毀了。」
電梯停在六樓,晉歡急急步出電梯,才剛踏出去,就先看見樓梯間漫著淺淺的水,順著旁邊的樓梯往下流……
「這是什麼?」晉歡傻了眼。
「我怎麼知道?」淨齊皺眉,這又不是他家。
滿心疑惑的晉歡帶著一堆問號用鑰匙開了自家大門。然而門一開,彷彿水閘開啟似的,水立刻衝出來淹過晉歡的鞋子!
「啊——」
她慘叫,往後一跳,但哪可能跳得比水流快,鞋子還是遭殃了!淨齊比較不在乎鞋子,他進屋裡扭開大燈,兩人這才看清——
原來風太大,把花架上的雜物吹了下來,剛好堵住陽台的出水口,雨水潑進來毫無宣洩處,慢慢累積累積,終於越過了大門的門檻,從門縫中滲出,形成水流,而另一邊,陽台落地窗的門檻也不夠高,水流進客廳,毀的何只是窗簾而已,整個客廳都積了一兩公分的水!
「天哪……」晉歡都快講不出話來,急著衝進屋子檢查水勢,好在這屋子的地板並不平,客廳地勢較低,愈往後慢慢高上去,因此水只積在客廳,房間並沒遭殃。
然而光只客廳淹水,也夠令人頭大的了。晉歡一時無措,喃喃自問:「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淨齊好笑地回答她:「趕快除水吧。」
說罷,他放下公事包,捲起袖子,拉起褲腳,動手先清除了陽台的雜物,讓出水口得以流通,果然陽台的水一下子就退了。晉歡也趕緊加入救難的行列,畚箕毛巾什麼都派上用場,努力把客廳的水往陽台倒。
客廳滿滿都是傢俱,角落清不到,於是傢俱被搬的搬、移的移,大風吹似的都換了位置;淨齊動手去拉那三人座的沙發,以清除沙發下的積水,沒想到才一動作,就聽見晉歡詫然大嚷:
「啊!我們家的沙發不能這樣拉——」
「為什麼?」晉歡喊得太慢,淨齊已經把沙發拉出來了,沒想到卡啦一聲,沙發的靠背竟往後一倒,站在沙發背後的淨齊差點被打到,嚇得他趕緊往後一退!
晉歡這才忍不住笑,「我家的沙發可以打成沙發床啦。」
淨齊瞠眼咋舌,完全不懂。「為什麼在客廳放張沙發床?」
「我的天才老媽嘍,」晉歡跪在地上,邊用大毛巾抹地板邊說:「因為我爺爺奶奶有時候會上台北來住我們家,我們就有人會被迫睡客廳,我老媽就說,買張沙發床比較方便。」
好吧,這也算理由。他翻翻白眼,無可奈何地繼續他的清掃工作,好在晉歡她家就只有沙發比較古怪,其它再沒有什麼機關,兩人動作又快,一個小時過去,磁磚地板上已經沒有水痕了。
「天哪,真累!」淨齊長吐了一口氣,看見那攤開的沙發床,想也不想就躺了下去,擺平了。
「是啊。」晉歡剛巧站在沙發床旁邊,就勢一倒,也癱了。
筋疲力竭,兩人還真是都累垮了。一個以手當枕,一個靠在沙發扶手上,都呆呆望著天花板,只想休息。
隔了好一會,晉歡才忽然對著天花板笑道:「這樣子好像以前小時候去同學家住,人太多,所以只好一起擠客廳。」
「你是什麼年代出生的?」淨齊調侃她,「我小時候怎麼沒這種經驗?」
「你是有錢人,你的朋友一定也是有錢人,」晉歡啐,「有錢人的屋子大得很,哪需要睡客廳!」
淨齊對著天花板皺眉頭。「左一句有錢人,右一句有錢人,聽起來很刺耳知不知道?」
「本來就是。」晉歡累到連頭都懶得轉過去看他。「我打賭,你家一定連淹水都沒淹過。」
「誰說?」他一本正經,「去年颱風內湖淹水,我家住的獨棟屋子,一樓就淹了半層。」
「那才不算!你們那種高級住宅區,十年難得淹一次。」晉歡哼。「你不曉得,我家以前是那種四樓的老公寓,我們剛好住四樓,頂樓防水又做得不好,一下大雨我家就下小雨,那才苦呢。」說著說著,晉歡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只是沒想到現在搬進大樓,還特地挑了個卡在中間的六樓,居然還會淹水。」
「沒關係,」他終於轉頭,衝著她笑,「搬傢俱當運動。」
「是啊,」晉歡也笑了。「只是好累……」
「沒有我累吧?」他疲憊地伸了個懶腰。「我六點就起床了,趕搭最早的飛機去香港。」
「那就睡覺吧。反正風雨這麼大,你也不好開車……呵!」晉歡說著說著,自己先打了個呵欠。
「就算你不讓我住,我也賴著不走了。」他笑道,「我實在沒力氣再開車。」
「剛才謝謝你幫忙。」晉歡撐著快自動閉起來的雙眼,由衷說。
「不客氣。」他說,不由自主也打了個呵欠,然而當他打完呵欠再轉頭去看晉歡,她的眼睛已經撐不住閉起來了。
那就睡吧……他微微一笑,眼睛一合,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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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雖然一夜風大雨大,但至黎明前已風雨俱歇,清晨的天邊還微微露出陽光,預告著風和日麗的一天。
光線從緊閉的落地窗縫中漸漸照出一地明亮,晉歡醒了。
她揉揉眼,先看見耀眼的陽光,再一翻身,她仍惺忪的眼睛一眼看見就在她身邊、連睡著都俊美非凡的淨齊,霎時她睡意全消,驚跳地坐起來!等環視客廳中位置全變了樣的傢俱,昨晚的記憶才全部回來,她拍拍嚇到的心口,不驚訝了。
然而她太過激動的起床動作,當然吵醒了身邊的淨齊。
「早。」他望著她,笑意的眸子裡盛滿了愛意,她羞澀地飛紅了臉,下意識低頭一看自己,一身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不像被剝開過的樣子。
「我們昨天晚上……」她囁嚅地:「就這樣睡了一夜?」
「嗯。」他伸了個懶腰,也坐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她更確定了一次:「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眼光移過來,壞壞地調侃她:「你想發生什麼?」
「沒有。」晉歡咕噥著。心裡頭好古怪,又是放心,又是訝異,沒發生什麼固然很好,但又像是有那麼點失望。可是……
她垂頭再度看了看自己,休閒長褲睡了一晚上都皺了,長袖線衫也快變形,再加上昨天做了一晚上的粗工,累垮了去睡覺,還沒洗澡……晉歡是不敢期盼,昨天晚上的她會多有女人味了。
「我真的是很沒魅力吧?」她感歎了一聲。
「我該拿個鏡子給你,讓你看看自己這副又慵懶又嬌憨的剛起床模樣有多迷人。」他凝著她,深深望進那雙水盈盈的雙瞳之中。
「可是……可是……如果我很迷人,」晉歡又忍不住坦率地問:「為什麼你昨晚都不會想對我、對我……」
他聽懂她的意思,笑了起來。「我忘了。」
「忘了?」晉歡傻傻地。
「掃水掃得太累,」他又打了個呵欠,彷彿昨晚真的很透支體力。「躺在這裡跟你聊天又聊得很快樂,加上你的眼睛很快就閉了起來,我也就睡著了。」
「你完全都沒想過嗎?」她不放棄地又問。
「其實我半夜醒來過,」他的眼光閃過一絲曖昧,狡詐地看著她,「那時倒是想到了。」
「然後呢?」晉歡眼睛裡像是霎時出現了一道火花。
「然後什麼?」他故作無奈狀地兩手一攤。「你睡到都打呼了,我還能怎樣?」
「我才不會打呼!」晉歡氣得想拿抱枕砸他。
「你會。」淨齊笑著躲,嘴上卻仍不饒她:「早知道我拿錄音機錄起來。」
晉歡雙手往下一垂,不打了,只是哭喪著臉。她怎麼會這麼可笑呢?跟自己心愛的男人同床共枕了一夜,竟然什麼事都沒做。
不過淨齊的眼神卻忽地認真起來,打從心底似地緩緩說:「昨天晚上的經驗,對我來說真的很奇妙。你也許覺得不算什麼,但你知道,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和一個女人同睡一張床上,卻什麼事都沒做。」
晉歡怔了怔。他輕輕笑了笑,繼續說:
「沒有任何親暱的舉動,甚至沒有親吻,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親近,原來就算沒有肉體關係,也能有這麼親密的感覺,這真的很美妙。」
晉歡仰起頭,雙目如醉,而且柔情似水,只是做夢般地靜靜聽他說下去。
「我好像忽然懂得,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肉體關係只是一部分,」他伸出手,緩緩地輕撫她的面頰,彷彿帶著電,「那種發自內心的甜蜜與感動,卻是無可取代的。」
他誠摯地訴說著這些發自內心的感覺,一字一句都感動了她。幸福而滿足的情緒霎時漲滿了她的心,她燦燦笑了起來,不假思索地,她把手繞上他的肩,主動吻了他。
她專心而溫柔地獻上她的愛,不在乎自己是否像個初戀般的小女生,她愛上了一個迷人的男人,而這男人也愛著她……世上還有什麼比得上這種感覺?
他回報以熱情,她微啟的櫻唇點燃了他的感官,他呼吸起伏的頻率顯示他心跳的快速,擁著她豐肌弱骨的嬌軀,他的心如被火焚著了一般,燃得他全身血脈僨張。
昨天晚上那不管是忘了的,還是沒機會實現的慾念,此時火一樣地倏倏燃起、這強大的力量將他兩人拉在一起,除了對方之外,他們再也感覺不到其它事物的存在。
他拉上她的線衫,手從腰際探了上去,輕觸愛撫的魔力像簇火焰點燃了她心頭的什麼,她心中一悸!卻不由得主動貼近他的胸膛,朦朧中只渴望他溫柔熱情地愛撫她全身,她只想與她心愛的男人共度這難忘的一刻……
忽然,一聲惱人刺耳的鈴聲——
狂大的聲響,讓兩人都好想掩住耳朵。
「我的鬧鐘……」晉歡不好意思地說。她喜歡賴床,所以當初買鬧鐘時挑了個最霹靂的,一響起來全家都會醒,那尖銳的聲響足以攪亂人的心志,非立刻去把它按停不可。
激情的纏綿只好暫時被打斷,晉歡衝進臥室關了鬧鐘。
她一回到客廳,他便從身後抱住她,延續著剛才的熱情,火熱的吻一路滑過她的頸脖耳後,手在她胸前遊走,一陣戰慄的電流倏地從頭至腳竄遍晉歡全身,她幾乎要筋骨酥軟,不由得呻吟出聲;然而她的心情與剛才截然不同,彷彿換了個人,她此時只想努力逃離他的懷抱。
「不行啦,我要趕快去洗個澡,然後去上班,否則要遲到了!」她緊張地說,「還有,我媽昨天說今天搭最早的飛機回來,搞不好等一下他們就會出現在門口——」
晉歡不管再怎麼掙扎也掙脫不了他箍著她的雙臂,然而一提到她爸媽,卻令他鬆了手。
「掃興……」他一張臉全拉了下來,又失望又無奈。
「改天嘛。」晉歡嬌嬌地哄他,急著要去洗澡,腳一跨,踢到了他的公事包,她趕緊拿起來放在桌上。
「都忘了,我從上海帶了禮物給你。」淨齊看到公事包才想了起來。他拿出鑰匙開了鎖,取出一個用泡泡紙包裝的東西。「抱歉,急著趕回台北,沒時間找個美美的盒子好好包裝它。」
晉歡微笑搖頭,她並不介意外表,只要他有心意,她已經很感動了。她小心地解開泡泡紙,捧在手心裡的,是一個玻璃吹拉出的小小男娃娃,和她上回在夜市買的那個女娃娃大小一致,也是單色透明的。
「你還記得?」她喜出望外地捧著那尊娃娃。
「一直就覺得它應該是一對,不是孤孤單單只有一個女孩。」他說,「剛好這次朋友帶我去參觀一個玻璃工廠,我就請他們做了一個。」
「謝謝,我真的好開心!」晉歡抬起一雙晶晶亮亮的眼眸迎向他,笑容光華柔媚,她迫不及待地想回房間,把這男娃娃放在女娃娃旁邊,一轉身,卻瞥見淨齊敞開的公事包裡,還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泡泡紙袋。
「咦?還有一個啊?」晉歡不曾多加思索地問淨齊,然而他的眼中卻陡地閃過了一絲警戒的神色,晉歡沒有錯過這個精彩的眼光,她心一動,靜靜放下手中的男娃娃,並未去動公事包裡那個泡泡紙袋,只是盯著那袋子問他:「這也是個禮物嗎?」
「唔。」他模糊地咕噥。
「是要送給……」她試探性地問。
「……」
他沒有答案,晉歡卻有。她心一涼,替他說:「送給某個女友。」
「也算不上是女友,只是個女的朋友。」他並不想瞞騙晉歡,因為他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看到就順便買了,沒什麼的。」
但晉歡女性而纖細的心思卻完全不這麼想,她剛才臉上的光彩與欣喜全都不見了,只是怔怔望著那泡泡紙袋,「只是個女的朋友,與我的待遇竟然相同……」
他只覺得傷腦筋。「你又生氣了?」
「我想哭。」她咬了咬唇,心中一片酸澀,逼得淚水好想往下掉。
「晉歡,」他大歎,「你別多心好不好?」
「怎能不多心?」她幽幽地說:「我又不是那種寬宏到可以跟別的女人分享情人的女人。」
「沒那麼嚴重吧?」他耐心地說。
「當然有!」她又惱又哀怨,聲音卻固執。「你看,才短短幾天,類似的事已經兩次讓我心情低落。」
「她們在我生命裡並不代表什麼,否則我大可瞞你,騙你說那是送我老媽的禮物,」他正色地凝視她的眼。「但是你看,我都敢老實地告訴你,因為我不擔心,我知道我最愛的是你。」
「但是我很擔心。」很顯然他們對愛情的認知建立在一個不一樣的基礎上,晉歡只好讓他瞭解她的:「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沉著氣,等待她的答案。
「我想要一棵麵包樹。」她悠然道。
「什麼麵包樹?」他不解。
「麵包樹又高又大,可以遮風蔽雨,它的果子又可以吃,站在下面就覺得好有安全感,什麼都不擔心了。我之所以喜歡韓諱,因為他就是棵麵包樹。」她並不怕老實對他說。「但我很貪心,我不只想要一棵麵包樹,我還想在眾多麵包樹中挑一個最愛的,結果我最愛的是你,但你並不像一棵及格的麵包樹。」
她的語氣愈到後來愈飄忽、愈無力,淨齊深吸了一口氣,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給你安全感?」
「不能。」她定定地看著他,定定地說:「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每天提心吊膽,擔心你會不會被別的女人搶走,或者像個偵探似的緊張兮兮,懷疑你和別的女人偷情……你信不信,這樣下去,就算你不討厭我,我也會愈來愈討厭我自己。」
她的話一字一句深入他的腦海,但他對愛情的看法原本就與她不相同,一時要他完全體會她的想法,並不容易。他只是靜靜地問:「你要我怎麼做?」
「給我一個承諾。」她明白地說。
「什麼?」他真的愣住了。
晉歡知道自己大概犯了戀愛的大忌,竟然對一個遊戲慣了的男人要求承諾,但她明白如果今天不說清楚,她以後仍然有的是機會傷心嫉妒吃醋,他們也會因此不停地起爭執,終至結束。
「我對愛情很模糊的,不像你,一年到頭都在愛情堆裡打轉,我不知道什麼愛情遊戲,我也不會玩,」她抬眼看他,眼裡都是水霧。「我對愛情的想法就是找到一個心愛的男人,然後長廂廝守,沒別的了。」
她真誠的表白讓他深深震撼。他不能否認,這些發自內心的告白真的感動了他,但他心中此時塞滿著的,卻是一種不安,一種莫名其妙的無措,她的要求太突然,他一時難以接受。
「你嚇到我了。」他勉強地笑。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一定很難,但只是一個承諾而已,沒有要你立刻做到,」晉歡懇切地:「我只要你至少願意去嘗試。」
他該怎麼告訴晉歡?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安定得下來的男人,總是一有牽絆時就立即撒手,然而眼前晉歡竟如此要求。他能怎麼做?像對其他女人一樣對待她,掉頭就走?
他望著晉歡,難得一次,他靈敏的腦子想不出話來回答。
「只是試試,這樣你也不肯?」晉歡已然開始失望了。
他是愛她沒錯,但愛她就表示他得徹底的改變自己?這太辛苦了。「我當然可以隨便給你一個答案,讓你開心,但我不願意這樣。我不想拿哄騙別的女人的那一套來對你。」
「你說得那麼好聽,但這對我並沒有用。」這幾日來的柔情都在這一刻化成了了無意義的過去。如果沒有未來,過去又算得上什麼?
晉歡突地變得十分傷感,心在慢慢碎成碎片。她索然地揮揮手,「算了,我不絆著你,你走吧。」
「你別這樣。」他仍想挽回。畢竟晉歡在他生命中有著一個特別的位置,他並不想就這樣結束。
晉歡想起黛榕曾經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她曾經懷疑、猶豫、不相信,但此時此刻,她是完全明白了。她愛上淨齊是一回事,但淨齊適不適合她那又是另一回事,她難道不是像黛榕所說的,又把時間浪費在不對的對象上?
她猛然下了決心。「這樣下去,對我對你都沒好處,還不如趁早結束。」
「晉歡?!」他喊,十分不相信,他被甩了?
「你走吧!」她告訴自己,如果不能對他狠心,這事就沒完沒了了。她克制住自己心痛到想哭的情緒,只是死板板地一張臉,走去替他開門。
他這輩子幾曾在女人面前如此難堪過?他的胸口霎時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氣,那張英俊的臉龐緊繃了起來,顯得稜角多了。
世上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他死死地看了她一眼,傲氣地提起公事包,走出了晉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