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門,景致全然變了,黑暗中矗立著碩大的岩石,陰暗潮濕,長長的通道不知接往何處。她好奇地順著通道走,一路上都是巖洞,沒有多大的變化,行至岔路,一條是直走,一條是往下,她選擇了往下的巖階。
走完最後一個石階,赫然看到原形姿態的他正渾身顫抖虛弱的蜷縮在冰冷的地上。桑瑜愈看愈驚訝,忽然她明白了,他碰上修行中難過的關卡。
她突然想超凡是以動物修煉成人的妖精,在修行中一定有難以突破的關卡。如果在他性命攸關之際傷害他,那麼將會萬劫不復,再高的修為也補不回來。
他發現了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拚命在原地發抖,證明她的想法沒有錯。
人家說惡夢難醒,她不要長年累月困在這裡,面對這種噁心巴拉的怪物,她要結束這一切。
桑瑜向前走了幾步,邪惡的目光閃現,眼光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當凶器,這時候只要一塊大石,一根木頭都可以馬上要他的命。
桑瑜心裡罵道:「我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你偏要搞得我神經衰弱,就算我殺了你也不為過。」
當她高舉大石塊時,婦人之仁的同情心卻冒了出來,她覺得全身抖動的他非常可憐,心中又不忍了。
「他是否傷害過別人的命我不知道,至少他沒傷過我,頂多只是嚇我,像他這樣修成人形不知得經過幾百年,我這麼做是不是太殘酷無情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哎,就做一次好事吧!」
「砰!」她把石頭砸在地上,雙手擦腰,囂張的挺步目前。
「你知道我可以勒死你。」首先要他知道她的寬宏大量,慢慢再跟他談條件。
「我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你不是大惡不赦的精怪,你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呃……不對,我跟你沒有恩怨,是你故意找我碴,現在我展現人類特有的好生之德放過你,以德報怨很偉大吧。同樣地,你也要解開我身上的咒術,我不要每天晚上看到你,我不想記住這件事,我會忘記,因為不堪回首。」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疲勞與緊張,真是苦不堪言。
一直都是桑瑜在自言自語,因為他自顧不暇嘛!
「看來現在你開不了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聽見了,而且是每句話都清清楚楚的,就這麼決定了,這是我們的協議,我不殺你,你也別再來煩我,你我間沒有牽扯。我是很民主的,請問有任何異議嗎?沒任何表示就是同意啦,好,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
說完,桑瑜覺得如釋重負,解決了一件大事,不自覺的露出笑臉,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向那間後現代又浪漫的房間。
現在,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覺,今後,她可以高枕無憂了!
***
他真的不再出現了。
桑瑜高聲歡呼,她真的擎倒他了!
桑瑜快意非常,因為她贏了,而且不假手他人,當然上帝也幫了很大的忙,那樣的時機,那樣的情景,不好好把握是枉為人!
學業輕鬆愉快,工作時也不再打瞌睡了,得來不易的平靜生活讓她珍惜,又可以照她早先擬定的生活計劃走,一切操縱在自己手中,這種順心如意的日子真是不錯。她的好心情真是人人都看得見。
「小瑜,你最近好開心,有喜事嗎?」陸文芬走在她面前,輕鬆地問。
「你怎麼知道?」
「觀察呀,你最近笑口常開的。不會吧,你真的有男朋友啦!恭喜,遲到的初戀終於來了,真替你高興,二十四年來第一次的戀情。」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還是沒有男人緣。」這是她至今仍無法解決的憾事,她總不能隨便抓個男人來愛吧。
「反正耐心等嘛,總會有等到最愛的一天,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恢復正常就好了。」陸文芬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
「我哪兒不正常了?」她蹙起眉頭。
「還說咧。」陸文芬斜睨了她一眼,「前些時候什麼蜘蛛精、惡夢啊,嚇都嚇死人了。」
「你真的以為我胡言亂語?」
「不是嗎?那陣子看到精神疾病的報導,我都會特別留意。」陸文芬不知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包餅乾。
「你們都以為我瘋了?」聲音小得像對自己說話。
「差不多了。」陸文芬塞了一口餅乾,「不是我妖言惑眾,有些事科學真的沒有辦法找到答案,要不要給通靈大師看看?或許有不乾淨的東西纏著你也不一定。」
「沒有用啦。」這句話只在心裡說,否則又要說來話長了,秦瑜只好簡單一句:「都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陸文芬滿嘴餅乾,說起話來像個大舌頭。
桑瑜語氣肯定,「真的過去了。」
終於又重回了她平靜的生活,雖然平凡,但是她喜歡。
期中考因為那隻大蜘蛛的攪和,害得她科科紅字,所以只好在期末考前猛啃書,她發誓要在期末考雪恥,補回那些紅字,她才不要暑修,她要正常畢業。
期末考後,她有九成把握會全部過關,另外一成是中國人固有美德——謙遜,所以百分之百沒問留。
掛在天邊的月亮溫柔地微笑,她喜歡這樣的月色,寂靜安詳,今晚可以放縱自己貪戀夜色,而且明天放假,天王老子也不能剝奪她睡眠的權利。
冬日夜好眠,可是當她再睜眼時,整個人呆愣住了。
她不是勝利了嗎?她不是打倒那個妖怪了嗎?怎麼又回到這美得邪氣的屋子?她不是離開那段好不容易奢求來的日子了嗎?
「啊——」長聲的怪叫從她見到了蜘蛛精後已持續了一分鐘。
「見鬼了你!」這種不客氣的口吻,沒錯,就是他了。
「你比鬼更可怕,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又給我下咒了?我們不是已經達成協議,互不侵犯了嗎?你走開,我不要跟你靠這麼近。」原來他與她同在一張床上,她扯開被,跳下床,「把我找來幹什麼?我放了你一命,什麼都不欠,我好不容易找回我的干靜,我不要再當神經病,你快滾遠一點啊!」
一連串的問句教他不知從何答起,不耐的瞪了天花板一眼。
「什麼叫達成協議?」
「就是你那天現出原形抖得快死的那天啊!」她快氣炸了,這個妖怪怎麼不守信用。
「那天?那天我開了口嗎?」他邪惡的睨了她一眼.順勢仰倒在大床上。
「可你沒說不啊!」桑瑜這下真的要哭了,為什麼就擺脫不了他?
「所以羅,這一切全是你自導自演,自言自語,片面之詞不可取信。」
這個人臉皮真厚到極點,一點羞愧心都沒有,還這副狂樣,她氣得指著他鼻子臭罵:「你到底講不講理,當初若是我一石頭砸下去,你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嗎?還是你們妖怪本來就言而無信,沒有人格,沒有原則……」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我本來就不是人,所以抱歉談不上人格,但是我有道德與原則,誰教那天你得意忘形,走得匆忙,只要你白紙黑字,我又蓋了印,隨便哪一隻腳我都認,現在無憑無據,空口白話,你叫我認什麼?怎麼認?」
「你存心耍賴!」桑瑜使盡力要抽出她的手。
「事實不存在,我怎麼耍賴。」他輕輕用力,桑瑜又飛回床上了,「你應該感激我的,讓你考完試才把你抓進我的世界。」
感激你!「是喔,我鄭重感激你的忘恩負義,無心無肝,不知羞恥!無恥,臭蜘蛛精!」
一串罵讓他眼中射出一道冷冽的光,「你不怕我了嗎?」
「怕死了。」另一手去扳他有力的手臂,企圖抽出被緊握的手,「不過遇到你這種不能以常理而論的妖怪,我什麼都不怕了,大不了一死。我死都不怕了,你能奈我何。」她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氣,依舊未能動他一分一毫,累得她氣喘咻咻,「死蜘蛛精——你放開我啦。」
「我有名字的,我叫仲諾,請多指教!」
桑瑜氣得快吐血了,「我看你真的不懂中國字的意思,重諾?我來幫你改個名字好了,食言,你看如何?」
仲諾放開她,反正她是逃不了的。
她來來回回撫搓被他箍緊的手,看著手腕紅白交映,五個手指印都出來了,這個沒人性的「怪」東西!
「以前是我不懂憐香惜玉讓你睡地板,從現在起我讓你睡床。」
「有差別嗎?睡哪兒還不都在你的世界裡。」她忿恨的說著。
「這句話倒提醒了我,既然在我的世界,根本不需經過你的同意,你就跟我一起睡床吧!」
桑瑜一聽,舌頭打結不聽使喚,「跟——跟你!」
「怎麼?很興奮?」
桑瑜跪在床上對他再三膜拜,神色極為惶恐,「老大、大王、首領,行行好吧,被你困在這裡已經夠不幸了,別再折磨我,這床太高貴華麗,不是我容身之處,所謂物以類聚,你我不同種,別混在一張床上,好不好?」
「你說我沒人格,正好跟你這個裡裡外外人味兒十足的人接近學習,吸收你的氣息,不久後我也變得跟你一樣有格調,我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好。」
「你就這麼不可理喻呀?」哀怨的雙眼盈滿了淚水。
「你說呢?」他斜歪著頭咪眼反問。
桑瑜整個臉埋在床上痛哭:「老天啊,請你好好善待我,明早一出門就打雷把我劈死,一了百了,省得受這妖怪欺凌。」
「你怕我的原形?」
「還有你惡毒的心腸。」她哭喪著臉。
「如果我保證以人形與你同榻而眠,這樣,你就答應陪我睡覺了?」
桑瑜鐵青著臉,坐直身子,啞聲道:「陪你睡覺?」
「有什麼不對?」那張死人臉一點表情都沒有。
「你……」桑瑜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
「對,就你跟我。」
「天啊!」她又呼天搶地地起來,「我天生就這麼命苦嗎?虧我二十四年來守身如玉,冰清玉潔,居然要讓一隻丑蜘蛛糟蹋了,我不要活了,與其失身於他,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這女人是被蛤仔肉糊到眼睛啦,他生得如此俊俏,幾千年來從沒人說他「丑」過。
「喂,你停下來行不行?」她以前不是這麼麻煩的人啊?
「救命呀!誰來救救我呀?」
仲諾忍無可忍了,他大喝一聲:「閉嘴!」
雄壯威武的聲音在屋子裡蕩過來蕩過去,她噤聲了。
「我說的睡覺純粹只是躺在床上而已,什麼都不做,明白嗎?就像以前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只是同睡一張床,你哭個什麼勁啊!」他雙眉都皺起來了。
這一聽,桑瑜破啼為笑了,還有點難為情,「真……真是這樣?」
「這就是你所謂的『人格』,領教了。」他語帶嘲諷。
隨他罵了,只要能保住清白就好了,擦擦眼淚鼻涕,「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
「什麼意思?」
「那個——就那個嘛。」
仲諾從鼻孔哼出氣,壓抑住怒火,「什麼呀,說清楚。」
「就是……陪人睡覺的意思。」
「我又不像你那麼白癡,只是剛才說出口沒有半點邪念,心思純正,怎麼知道你會想到那方面去。」
真了不起,把自己說得像正人君子一樣。
「那你還吃不吃我?」
仲諾以手當枕,「看在你未傷我命的份上,不會吃你的。」
她緊張著問:「什麼時候才會放了我?」
「看我高興。」
「你什麼時候心情才會好?」那種棺材臉,幾時才會放晴出現陽光?
他無情的瞥過她,「再囉嗦就一輩子把你關在這兒,反正我壽命比你長,喜歡的話就陪你耗下去,睡覺吧!」
手指一彈,床頭燈熄了。
比電腦辨音控制還厲害,桑瑜小心地睡在床緣邊,離他遠一點,同時也避免自己掉下床。
明天就是假期了,為什麼她的霉運還未結束?
***
仲諾早在十幾年前便修成人形了,只是暗中觀察了人類的行為,發現人類也高明不到哪兒去,所以一直待在黑暗中。既然人類是如此不完美,為什麼修成人形是他們精怪的最高境界,關於這點他實在搞不明白。
遇上桑瑜,事出偶然,她膽小又喜歡自言自語的舉動讓待在牆角的他覺得好玩又有趣。
一天晚上,她發現會飛的蟑螂,立刻躲得遠遠的,那蟑螂飛到東,她躲到西;它飛到了小書桌,她忍痛允許它在上面爬行。這樣還不夠,那蟑螂認為她像只軟腳蝦好欺負,於是挑釁地飛越她頭頂三、四次,更有一次低空飛行,把她嚇得四處逃竄,桑瑜被逼急了,拿起腳下拖鞋一拍,把它拍得稀巴爛,最後她神情激憤的下了結語——
「飛啊,你再飛啊,沒看過這麼囂張的蟑螂,有種你起來飛啊!」
她撲殺害蟲,嘴裡仍唸唸有辭,「我一直裝腔作勢嚇你們,可是你們實在太大膽了,怎麼也不肯走,所以我只好下毒手了,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不能全怪我,請安息。」
桑瑜所以吸引仲諾的地方就是她的怯懦,他從未與人類相處,凡事有第一次,那麼就從桑瑜開始吧。
其實他並不打算吃人,殘害生靈是天地不容,不可原諒的事。他雖成人形,但並未完全掌握人的動作習性、喜怒哀樂。對於人他總是懷著高度的戒心。
那天他碰上修行中一個重要關卡,忘了解除桑瑜的咒術,以致讓她闖了進來。人類的心思逃不出他的眼睛,他清楚她的思考脈絡,知道她的打算,他以為他完蛋了!
到了最後,他卻意外的察知她在最後一瞬間做了慈悲的決定,然後對他說了一堆廢話,便得意洋洋的走了。
那一瞬間,她激發了他對人類的感激之情,同時也觸動了其他的情緒產生,那天的關卡就是桑瑜讓他突破的。
既然她對他有幫助,那麼他更不能放她走了。
***
寒夜裡有人偎著,真的比較溫暖,這是與他同眠後的新鮮感覺,儘管她總是背對著他。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起初害怕得要死的情況,現在反而習以為常了。
值得擔心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親密。
一開始他的手會攀上她的肩膀,桑瑜會輕輕轉頭,看他熟睡了,才又輕輕地把他的手放下。漸漸地他會環住她的腰,像她習慣性抱住抱枕那樣,到後來連腳都跨上來了。
有一次桑瑜實在忍不住找他攤牌。
「喂,你睡相好一點可以嗎?」
仲諾懶懶地看她一眼,「你偷看我睡覺?」
桑瑜嗤之以鼻,「想得美,誰偷看你睡覺,我還怕看到你的醜樣咧!」
「我睡相怎樣難看了?」
這種事真不好開口,她提起勇氣問:「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什麼感覺?」仲諾明知故問。
她急了,「溫香軟玉的感覺啊!」
仲諾心中竊笑,臉上卻表現得冷淡,「一不薰香二不藏玉,你在打啞謎是不是?可不可以請你挑明了說。」
仲諾一副淡然欠揍的狂樣,害得她氣在上衝,脫口而出:「你晚上抱著我睡覺啦!」
他反倒一臉驚訝,「你要我抱著你睡覺?」
「你已經抱著我睡覺了。」
仲諾挑高了眉,渾然不信,「是嗎?」
「千真萬確。」她一字一句加重語氣。
他狀似極其認真的跟她解釋,「可是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可見得那是我無意識下的行為,這表示我控制不了它,所以,請你多多包涵。」
她叫了起來,「這種事怎麼可以多多包涵!」
「你應該感到榮幸。」他對她曉以大義,「起碼我是帥哥,你看看這張臉,豪邁中不失斯文,體形頎長不文弱,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近千年來的大事都在我眼前演過,請問你到哪兒去找這種帥哥陪你睡覺?」
桑瑜聞言,一口氣差點兒接不上來,「拜託你說話不要這麼粗魯,請你去民間詳查『陪人睡覺』的定義為何?」
「那至少帥哥是實情吧。」
「表面上是帥哥,骨子裡是什麼,相信你我都很清楚。」她故意冷言冷語譏道。
仲諾一陣沉默。
「說話啊,看你還有什麼話可以拿來辨解!」桑瑜很得意,一味的挑釁著。「何謂本性?本性就是與生俱來的,改也改不掉。」
他沉吟地說:「你一定有這種習慣,所以才把它傳染給我。」
沒頭沒腦丟來一句話,害她摸不著頭緒,「什麼習慣?」
「睡覺時抱東西啊!」
桑瑜跳起來,「那是我高中前的習慣,早八百年前就改掉了,你居然想誣賴我!」
「雖然改掉了,可是那確實曾存在過,只是目前變成隱藏的因素,起因在你,我真的無能為力。」他攤開雙手。
「無能為力一句話就解決了?」她簡直不敢相信。
仲諾將她推到床上,手腳用力地圈住地,「睡覺了,我無所謂,明天你還要上班,早睡才有精神。」
「喂,你別對我毛手毛腳……」
「既然我有這種好習慣就讓它繼續保持吧。」
「我不喜歡你抱著我。」桑瑜不情願的抗議,反身去扳開他纏住自己的手腳。
「到目前為止,你的提議我曾經同意過嗎?」他穩如泰山的抱著她。
「沒有。」她想也不想。
「那就沒有任何爭議。」「啪」一聲!床頭燈熄了。
黑暗中傳來她不肯罷休的聲音,「你不可以這麼霸道,這是民主社會。」
「我有權做任何決定,這是我的世界。」
不管桑瑜再喋喋不休,他一概充耳不聞,他就是要抱著她睡覺,她能怎麼樣?
自從貼著他的胸膛睡覺之後,她又有新一層的擔憂。
她試著與他保持距離,不是防臉,就是防胸,貼臉尚可,貼胸就尷尬了。她一直謹慎地保持矜待,手腳絕不會放在他身上。男的率性、女的拘謹,他們以這種姿態倒也相安無事過了一段時候,可能是他沒有進一步的逾矩,所以桑瑜鬆懈了,她把左手橫放在仲諾的胸膛,毫無警覺的沉睡著。
睡到一半忽覺手背麻癢,好像小蟲子騷擾,三番兩次又沒辦法抽回手,這才勉強自己睜開眼睛,這一看不禁傻眼,心跳停了半拍。
仲諾牽了她的手正輕輕地吻著!
窗外淡淡的月光迤灑而下,她發現他的眼光出奇的溫柔,他的唇點上她的蔥白手指,像親吻一樣心裡的東西。
她嚇得說不出話,意忘了阻止他輕薄的舉動。
他看著她,握住她手的臂力忽爾向後,桑瑜順勢跌在他身上,他左手環住她的腰不許她掙脫,右手扶住她的頭頸朝下壓,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她的初吻。
「嗚……」千言萬語都教他的唇堵住了。
她急拍他的肩膀,仲諾沒有理會;她雙手想撐起自己的身體,敵不過他強有力的箝制。趁他手勁轉輕,趕緊離開他身上。
「你這個……」她羞憤難當,一巴掌反射性的甩了出去。
這一掌當然是讓仲諾在空中輕鬆接殺。
「放肆!」
桑瑜眼紅了,「誰放肆?」一口咬在他手上,狠狠地咬出牙痕,而仲諾只是輕皺眉,並未推開她。
一滴水滴在他手上,她哭了?
「咬我還好意思哭?」
「被你拘在這裡,並不表示你可以為所欲為。」
哦,原來如此,「我以為你喜歡。」
「在你以為之前可不可以先問過我?」她低吼,眼淚不爭氣的流洩。
「你的肢體語言已經告訴我了。」
握緊的拳擊在枕頭上,「什麼時候?」
「你剛剛不是回抱我了,又香又甜,沉醉其中,我看過人類的行為,戀愛的女人才會這樣摟著自己的愛人。」
「我只是不小心!」
「我倒覺得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渴望。」
去你的渴望!
「睡夢中的行為不代表思想。」
「卸下武裝才是真正心裡的感受。」
「狡辯!」這個大色狼竟然如此強辯,她快被他氣炸了。
「有幾分理說幾分話。」
桑瑜一個深呼吸,擦乾淚痕,「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好,現在我慎重聲明,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的說話方式,不喜歡你目中無人的態度,更不喜歡你的吻,這一次算我倒楣,我認了。」她心中正哀悼她的初吻,「以後不許你抱我,不許你親我,我情願睡地板。」
仲諾斷然道:「不行。」
「不行?」世界上居然有這種無理橫霸的人!
他斷然道:「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人類的接吻行為。」
桑瑜警戒的向後退,「那又怎麼樣?」
「意思是我上癮了。」他目光炯炯望著桑瑜因緊張而舔唇的小舌頭。
她心中亮起紅燈,「癡人說夢,我拿我的枕頭,你抱你的棉被,不可以再亂來,否則……」桑瑜緊張的反身向後縮著,怎奈已經貼牆了。
他快速的拉回她,以極近唇畔的親密說:「我喜歡這個癮頭。」
他惹起她激烈的反應,「變態狂!我又不是白老鼠,我不要做你的實驗,為什麼不去找別人!」
「關他人什麼事?是你誘使我產生這種舉動,自然由你負責。」
「狼心狗肺,不知感恩圖報的醜妖怪!」
他沒有預警的撲過來,將她壓在身下,覆住她柔軟的唇瓣,貼住她,一面說:「這一切都怪你。」
桑瑜東躲西閃大喊:「我不要!」
「已經來不及了!」
這場仗誰打贏了可想而知。
隔天桑瑜上班時當然又無精打采了。
桑瑜對於蜘蛛精的惡行滿腹委屈無處投訴,只好在心中狠狠的罵上他干百遍。「他喜歡抱人是我的錯,喜歡人也是我錯,有了什麼怪異行為也怪我,簡直是滿不講理。」
被他吻過的奇異感受仍存留在她心裡,其實她不全然討厭排拒,只覺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妥,那是什麼?
「回魂喔,桑瑜,快聽我的聲音走回正選,回來啦!」陸文芬在她面前擺手招魂。
「你才是早晚三注香啦,幹嘛!」
「沒事不能來找你啊。」陸文芬睜著一雙好奇的美目在桑瑜臉溜了兒轉。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有什麼新聞?」
「過年後一批新的業務會進來你有沒聽說?」陸文芬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老闆的業務擴展有成較啦?」
「有一點起色,所以才會招考新人。」
桑瑜還是有點疑惑,「可是,值得你這麼高興嗎?」事出必有因。
「那當然,『全勝貿易』,大獲全勝,不僅業務蒸蒸日上,連我的愛情也要報捷。我看過那幾個人的履歷了,有幾個是帥哥哦!」
桑瑜心想:帥哥?夢裡那個夠帥了,帥得讓我神魂顛倒。
她睨了陸文芬一眼,嬌小依人的身材玲瓏豐滿,細白肌膚吹彈得破,那帶媚的笑不知迷死多少人,而且男人喜歡長髮姑娘,碰巧她就是那一型。桑瑜跟她不同,不高不矮一六三,五官分開看有中上級的美麗,湊在一起就沒什麼看頭,髮長及肩,平日不整理像團雞窩,人看起來SOSO,就是沒有男人緣,否則也不會到了二十四歲連個初戀都沒有。
「你男朋友還不夠多?」
說起這個,陸文芬也感慨,「有幾個一開始來電,久了以後又不是那麼回事,我只要一個能迸出愛情火花的男人,就算燒得渾身是傷我也甘願。」
桑瑜啐她一口,「神經!」
「是誇張了點,可是愛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也差不多了,你有沒有那種經驗?」
「問我?我的事你最清楚了,連只影子都沒看見哪裡來的雷電火花?」
陸文芬意有所指的問:「少詆我,從實招來,這陣子你是不是戀愛了?」
「天地良心呀!」
「可是你最近不一樣了,變得漂亮,有那種沉醉在愛河裡幸福的神采。哦,我看得出來,你的人生是彩色的。哦!戀愛,多美好啊,是生命無盡的泉源!」手舞足蹈像演誇張的話劇。
桑瑜不以為意,「想像力特豐。別說了,鐵公雞又來巡堂了。」
陸文芬馬上變得正經八百,「收到,好好保重,再見。」轉戰到廁所去了。
戀愛?我跟他?
哼,荒天下之大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