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唐宅的當晚,唐沂泱與長安並未在晚餐後離開,而是被唐夫人以有事為由,留宿了一夜。
「是呀,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事業心又很強,再說了,身為國內建築界龍頭老大林氏企業的獨生女兒,她哪一點配不上咱們唐家?」書房內,唐夫人一邊同兒子共品香茗,一邊細數林氏建築企業千金的優點。
「那又如何?」唐沂泱抿一口茶,未置可否。
「如何?」唐夫人嗔怪地一笑,「你想一想,這林氏以後還不是她的?有了她,咱們唐家在房地產界不是如虎添翼了?」紅陽以實業起家,擁有亞洲數一數二的紡織製衣公司,但近年來除繼續走實業路線外,也開始向高科技及房地產領域進軍,若能得到林氏建築的鼎立相助,無疑能迅速拓展在房地產界的事業。
「媽,我認為紅陽並不需借助什麼外力。」唐沂泱淡淡一哼。
「但世上沒有人嫌錢賺得更多,事業做得更輕鬆的呀。」唐夫人一笑,「就算咱們不在乎林氏建築在房地產界的龍頭地位,林媚靈也算是名門閨秀,娶了她,咱們唐家也不丟面子。」說來講去,是想為唐家換一位出得廳堂的少夫人。
「媽,這是林家的意思?」
「也不全是。」她和唐父也早有此意。
自梅清意外身故後,兒子性情大變,整個人陰沉沉的,不說不笑,更無意自身婚事。她們就算再心急,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個字,更別提他再娶妻了。但如今兒子看起來會笑會鬧,顯然已恢復了梅清出事前的樣子,那麼他們也該試著為兒子再尋一門好親事了。至於那個長安,他們從未放進眼裡過。
「長安呢?讓我甩了她?」他冷冷地一笑。
「你若仍願養她,我們也不會反對的。」自然明白兒子真正娶一個平凡女子的原因,若仍想擁有那酷似梅清的聲音,養那女子在唐家之外,他們也不會管,大不了眼不見為淨。
唐夫人眨眨鳳眸,甚為滿意地繼續,「林小姐在這件事上,很賢惠呢。她說了,她不會介意你在外面養那麼一個女人,只要不帶回家,不在外界露臉便好。」這種識大體的妻子,可是現代男人們最夢寐以求的。
「霍,她這麼看得開?」將已涼的茶水放下,伸個懶腰從躺椅中站起身,唐沂泱聳聳肩,「媽,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轉身要走。
「沂泱!」忙攔住兒子,唐夫人有點焦急,「你的意思如何?」
「我意思如何?」他揚眉反問,「媽,問題是你和父親想讓我怎樣?」
「很簡單嘛!」唐夫人優雅地彈一彈手指,「找個時間,咱們去上門求親,不就成了?」林氏更是早有此意。
「求親?」他也彈一下響指,有些噴笑,「媽,我早已是有妻室的男子,您沒忘吧?」又不是在玩家家。
「我說過了,離嘛!給她一大筆錢不就成了?」
「媽——」唐沂泱輕笑,「紅陽以後也是我的,您說唐氏紅陽集團和一筆錢,哪一方面更有吸引力?」答案再明顯不過,「若是您,你會為了區區一筆死錢,放棄一隻會生金蛋的雞,或一間活銀行嗎?」
「這事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簽下離婚協議,其他的交給我和你父親便好。」
「那麼,如果我不答應呢。」
「沂泱!」
「媽,你兒子一年半以前是什麼樣子?那時候怎不見你談起婚事?做人不能忘本,我能有今日這般樣,全是人家長安一點一點換來的。」他不想再說其他,「我既然娶了長安,便不想再離。我懂您的好意,但並不想接受。」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您和父親還是不願接受有一個平凡普通的兒媳,如果您在外人面前還嫌臉上無光,那我以後會盡量少帶她回來,盡量讓她隱在我背後,不在外面顯身。」他轉身步出書房,「媽,以後希望您少操心我的婚事,多關心一下父親的身體。」
頭也不回地,唐沂泱大步邁向他和長安的臥室。
要什麼樣子的妻子,擁有什麼樣子的女人,是他自己的事,別人無權過問,也不能過問。
——***※***——
春風,夏雨,秋霜,冬雪。
四季輪迴,一天又一天,一年復一年。
就如同在做一場長長的夢,轉眼,長安嫁給唐沂泱已六個春秋。
六個春秋,好似彈指一揮間,尚未來得及去留住些什麼,尚未去抓住一絲記憶,便急匆匆地翻了過去,沒有一刻的稍滯。
六年哪,似乎除了年齡的漸長,其他的還是原來的樣子。
他依舊愛極了她的笑語,愛極了她清靈靈的笑,他依舊寵著她憐著她霸著她,不准她一人獨自外出,不准她多吃零食,霸道地主宰著她的所有。
她還是那個愛他的長安。
會笑,會鬧,會鬥氣,會懶散地躺在家中,無所事事,會心安理得地吃他煮的飯,享受他的寵憐,偎在他臂彎唸書給他聽,會一個活潑俏皮的小女人會有的一切的行為。
他眼裡的長安,還是那個谷長安。
她眼中的谷長安,卻多了一些陌生,多了一些她自己也不瞭解的東西。
她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怔怔發呆,會在他的背後悄悄歎息,會在無緣無故中打碎了杯盞,會在睡夢中一下子驚醒,再也睡不著。
她也很忙啊,忙著打掃屋子,整理衣物,忙著和他熱線聊天,亂七八糟亂侃一氣,忙著畫圖紙,裁布匹,制做她喜歡的玩偶,忙著應對他無時無刻不有的霸道行徑,忙著不讓自己得閒。
卻總在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恐慌、空虛佔據了心的所有空間。
她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她也不知她怎麼了。
「姐,多出來走一走嘛,不要總悶在屋子裡。」小弟小安每打電話給她,總笑著說她:「你該學一學治安,她小時候可比你安靜溫柔一百倍,可現在呢,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蹦來竄去,連有了小寶寶還是鬧得讓二姐夫頭疼。你呢,倒是越來越溫柔安靜。」
是呀,以前的那個谷長安從沒有一刻靜下來的時候,只要得閒,總在不停地竄,從東到西,由南向北,只要她想去的地方,總會想方設法去游上一遊。
而今,她卻成了窩在巢中的小雞,不想到外界移動一公分。
「姐,你嫁了一位好老公,大姐夫那麼寵你,你多要求一下,讓他陪你多一些時間,夫妻兩個,要時時刻刻綁在一起才有情趣可言。」大弟久安一為人大,便開始大發有妻有趣的感情。
「長安,你回娘家來住,看大姐夫是不是還照樣愛你?」妹妹治安常常通過話筒向她傳授馴夫之道,教她一些氣得丈夫跳腳的招術:「夫妻兩個,總是濃情蜜意也不好,該吵的時候要吵,該鬧的時候要鬧,距離產生美,若總是一刻一秒也不分開,總是愛來戀去,你遲早會倦會煩會厭,會窒息。」
是啊,她和他,六個春秋,還如新婚燕爾般。甜甜蜜蜜不知羨煞多少大妻。快樂的背後,她卻越來越覺得無法呼吸。
甘甜嘗多了,反而知了水的清淡滋味才是最令人懷念的。
幸福無時無刻不在,卻開始有了不真實的感受。
夢,非夢?
她,真的已身為人婦六年了嗎?
她,真的擁有幸福的生活嗎?
她,回答不來。
「姐,不要總一個人悶嘛!大姐夫事多,沒時間陪你,你要自己找事做。」小安最懂她的脾性,「生活沒有了追求,沒有了生活的激情,你遲早會變成一個你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我,我有很多事啊!」她握著話筒,努力為自己辯解她並非無所事事,「我要打理家中事務,還要為你大姐夫分憂,一有閒暇便會去縫製我喜歡的卡通玩偶——忙著呢!」
是很忙吧?
「大姐——」小安的長聲充滿挫敗,「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不厭倦呀?舉一個例子,你做了多少玩偶了?」
「八百三十一個。」張口而出,
「記得這麼清楚?」
「我、我做著記錄呀。」她訕訕而笑,不敢承認是因為無聊才去數過一遍又一遍的。
「好能耐!」讀大學三年級的小安哼她一聲,不敢苟同,「那麼多玩偶堆了幾間屋了?」
「一間多一點。」上次小安來她這裡玩了幾天,笑她滿地的小玩偶足可以開一家玩具店了。
「還在增加中?」
「是啊。」她的能力有限,設計不出太多的造型,連同從卡通上照搬下來的,總共才一百多個樣子,她總是做完一個,再做同樣一個,努力想做出最滿意的作品來,不知不覺她已做了八百多個。
「你還有很大的成就感嗎?」
「沒了。」她搖頭笑,「剛開始很高興的,可現在卻開始有一點厭了。」她似乎在因為做而做。
「這就叫做激情不再!」小安下結論,「所以,如果你想不厭倦地繼續幸福下去,就要有不息不斷的激情來支持你。」
「例如?」她笑,有點期待。
「例如你將你做的卡通玩偶推出門去賣,換一種新鮮的活法。」
「賣?我不缺錢啊。」
「有錢就不能再去賺呀?這錢是姐夫給的。自己用勞動掙來的錢,拿著是什麼感受?」
她不語,有點心動。
「再講了,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有太多了,用自己的勞動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那才是人世間最大的激情,是生命中最大的原動力。」谷長安的愛心是谷家四個孩子中最突出的。
「可,我做的玩偶會有人買嗎?」只覺小小的火苗在胸肺間聚集,她有一點衝動。
「怎會沒有?」小安向天發誓,「姐,上次我拿走的那三個玩偶一到學校便被同學搶了去,讓我撿到了三頓大餐呢。」
「真的?」她眼一亮。
「當然是真的。」小安與榮有焉,「如果我在你所在的城市讀大學呀,我天天去你那裡抱玩偶來賣。」
「可去哪裡賣呢?」六年的時間,她幾乎全耗在了一個人的世界,與現實中的那個世界,早已有些脫節。
「天哪——」小安仰天長歎,「至少你還記得夜市是用來做什麼用的吧?我記得八年前你帶我在咱們這裡的夜市中讀過書報呢!」
「夜市?」血在一點一點地加熱。
「對啊,現在正值夏季,夜市中人最多,你呢,每天晚上來到的時候,背上幾隻布玩偶,拖著姐夫去夜市一逛,我敢說,用不了幾天,你的所有庫存玩偶便會沒有的。到那時,激情有了,生活中其他的樂趣也多了——何樂而不為?」
「哦。」唐大哥那一關,恐不易過。
「什麼意思?」小安耳朵很尖的,聽出了大姐話中的為難。
「我再想一想吧。」長安笑著移開話題,「又要放暑假了,想好去哪兒了沒?」快樂的學生生涯,是她生命中美麗的回憶。
「回家啦!」小安有些扼腕。
「媽媽也警告過你了?」長安這一下是真的開心地笑起來,「從去年夏天開始,媽就開始計劃今年的暑假了。」
原因無他,谷家四個孩子自小在外求學,聚少離多,想要聚在一起幾天,只有趁每年的假期。
「是啊,二姐也警告過我了,說今年的暑假打死我我也得回家過!大姐,你評評理,去年不是我不想回家吧?明明是她說要趁假期去外地N度蜜月的,我才順便沒回去的,怎麼倒成了她不在家的借口了?」谷家的孩子,其實是最戀家的。
「行了,她身為教師,你是講不過她的。」她笑著充當和事佬。四姐妹兄弟從小打打鬧鬧,吵架鬥嘴是家常小菜,感情是不打不深。
「那大姐你呢,回家嗎?」
「再說。你姐夫那陣子大概要出國公幹,我怕回不去了。」
「你要跟嗎?」
「不跟。」還是那句。他總說他是出外公幹,她跟去幹嗎,留在家乖乖等他就好。
「沒意思。」小安吹吹口哨,「大姐,不要總是閒妻好不好?」
「閒?你皮癢了?」她拿出老大的威風。
「不是『閒』,是『賢』!成了吧?」身為人家小弟,還是識相一點比較不吃虧。
「又在耍我是不是?」她笑兩聲,「好了,小安,不同你聊了,你姐夫該給我打電話了。」
「六年了,還在每小時熱線纏綿呀?」
「找揍!」她笑嗔一句,放下話筒。
是啊,六年了,只要他在家門之外,只要她不在他的身旁,電話便是兩人的紅線,每隔一兩個小時,他總會通過話筒來傾聽她的聲音,來傾聽她的笑語。
這竟成了她的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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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夜市賣自己縫製的卡通玩偶?
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心動。
但也只能心動而已。行動,是想也不敢想的。
因為,唐沂泱會不假思索地給否決掉。
「我的太太是讓別人來侍奉的,而不是去侍奉別人的!」
這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
在他的觀念中,雖從不以權勢壓人,但身處萬人之上,生於豪門貴胄之家,作為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階級之分,還是存於血液中抹不掉的。
同意他的妻子去三六九等俗世凡人所集的區域散步閒逛,尚會皺眉復皺眉,不想自貶了身價;況且是去夜市賣東西?
唐沂泱,絕不會同意的!
果不其然——
「賣布偶?」
「是呀。」她故作不在意地忙東忙西,忙中偷閒似的隨口說說,「義賣助人嘛!」雙耳,尖尖豎起,仔細聽他的反應。
「想助人還不容易?」唐沂泱並不認真,依舊埋首公務中,「紅陽每年捐助給慈善團體的資金為數不小,我想咱們已經對得住自己的善心了。」
「那又不是我捐的。」她咕噥。
「什麼?」
「我是說,」長安站到他身後,撥撥他的黑髮,漫不經心地抱怨,「那是紅陽在做善事,又不是我。」
「你是紅陽的老闆娘,怎會沒有你一份善心?」唐沂泱搖頭一笑。
「意義不同。」她從背後奪去他的原子筆,「我想用自己的力量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嘛。」
「好了好了,我明天便要人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用您谷大小姐的名字來命名,總成了吧?」他抽回自己的筆,歎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你呀,純粹是吃飽了撐的。」只能怪自己太寵溺她了。
「誰呀?」長安嘟嘟唇,更加不悅,「唐大哥!麻煩你聽一聽我的意見成不成?」她又不是為了名利!
「你說,我聽著呢。」唐沂泱反手一摟,將妻子擁進懷裡,安撫似的拍拍她的頭,「我一定洗耳恭聽夫人的金玉良言。」雙眼依舊緊盯著桌上的公文。
「你看,這幾年我做了這麼多布玩偶,堆在家中也沒有用處,只佔了地方,還得花時間清理它們,不如拿出去賣掉,得來的錢也可以幫助人,對吧?」她手揮一揮,阻住他望向公文的視線。
「很對。」唐沂泱捉住阻隔他視線的手,回答得依舊漫不經心,「要不然這樣,這些大大小小的小布玩偶我買下來,價格任你定,再將錢捐給慈善機構,成了吧?」
長安給他的回答是甩開擁著她身軀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跨出書房,將門用力地一關。
「砰——」大大的關門聲,只示了小女人的火氣不小。
唉,生氣了。
再歎口氣,唐沂泱認命地合上公文,推椅站起身,去尋回火爆佳人,請她消一消氣。
就說吧,女人千萬不能寵的!
瞧他寵女人的後果,原先溫柔俏皮可人的小妻子,漸漸敢摔他的門了。
搖搖頭,依次打開各房間的門,去找他的小女人。
「長安——」眼尖地瞄到布玩偶貯藏室中大大小小玩偶堆後的人影,忙笑著迎過去。
「好了,不要生我氣,這一次我一定認認真真聽你說,好不好,好不好?」討好地陪生氣的佳人蹲坐在玩偶的地盤上,唐沂泱頂高小女人低垂的頭。
「少來了!」一手打掉貼上臉的毛手,長安依舊氣哼哼的,「小女子無才無德,哪裡敢勞大老爺費心呀?」
「喲,真的生氣了?」不怕挫折再接再厲的毛手重新佔領陣地,「別這麼小心眼嘛,有什麼話,儘管朝我吼,我絕對做你忠誠的聽眾。」
「我才不稀罕!」
「好,好,我稀罕,成不成?」
長安斜首睨他,「我說什麼你聽什麼?」
「好。」他痛快答應,只求小女人快快消氣。
「不准再敷衍我。」
「絕對不敢了。」
「不會中途打斷我?」
「一萬個不會!」
「聽完後,不准發火?」
「我發什麼火?」
「真的?」擺明了不信他。
「真的。」他指天發誓。
長安仔仔細細瞄他一眼,見他確實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才輕輕開口:「我想試著推銷這些布偶。」
「嗯,你做的布偶越來越好,一定會有人欣賞的。」他隨手撈起一個小毛猴,以證實己言不假,「瞧,我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只小小毛猴。」
「討厭啦!」奪過小毛猴,長安瞪他,「說好了不會中途打斷我的!」
「好、好。」他舉手摀住唇,努力「封口」。
「一來看一看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值不值得,能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同;二來,總這樣沒完沒了地縫啊縫,我厭煩了。」
嗯,嗯。
他不斷點頭,大手將嘴捂得死緊。
「所以,我想換一種方式。」
嗯,嗯。
他頭點得更快。只要長安肯從無休無止的縫製布玩偶中走出來,多投到他身上一點注意力,他自然贊同。
「於是,我考慮了好久,決定暫停製作,開始另一種遊戲。」只能稱之為遊戲。
嗯,嗯。
烏眸裡星光閃耀,十分期待這「另一種遊戲」的主角有他一份。
「你同意?」她欣喜不已,十分滿意他的表情。
嗯,嗯。
只要這主角是他,他自然同意。
「這次你怎麼這麼爽快就答應啦?」太讓人訝異了。畢竟,他可是霸道男耶。
嗯,嗯?
他挑眉,突然發現他尚不知這「另一種遊戲」到底是什麼遊戲。
「不准反悔哦!」哈,趁他不察,先拍板再說。
「等一等——」
他終於放下手,略帶懷疑,「能不能先請你說一說這遊戲到底是什麼遊戲?」
「賣布偶嘛!」
「喔。」他長吁一口氣,這容易得很,「既然你不同意我買下它們,那這樣好了,」他略一思索,「從明日起,我派人分批取走這些布偶,放到紅陽旗下所屬的商場中,去同那些名家玩具競爭一下,如何?」不准他明買,他暗箱操作總可以吧?
「不要。」她翻一個白眼給他。
「我的唐太太,那你想怎樣?」女人心,海底針,難猜哪!
「我想自己去賣。」她盯他。
「自己去?」他反瞪她,「不准!我早說過了——」
「我的太太是讓人來伺候的,不是去伺候別人的!」她接過話茬:
「知道了還談什麼?」她是要來讓他寵的,不是去讓人指使的!
「可我——」她閉唇,不想再談。
「長安,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悶,沒興趣,「可你嫁給了我,便要多少為我考慮一下吧?」他也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陪在她身旁,可現實能允許嗎?
「我——」考慮的還少嗎?不外出,不在外界露面,不參加商界宴會,不接觸他的生活圈,只困坐家中,默默隱在他的影子中。所有,只想為他,只願外界不會嘲弄唐氏紅陽竟有一位平凡到極點的總裁夫人。
她從不自認自己高貴,更不自認自己卑劣,無法在外人面前抬起頭!
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小人物,卻也有自己的傲骨啊。
她為他,考慮得還少嗎?
「長安,你該明白,我並不怕外界如何批評我的為人處事,可唐氏紅陽呢?你難道願意聽外界笑咱們唐家抬不上檯面,堂堂總裁夫人卻去親自賣東西?!」紅陽丟不起這個臉呀。
「誰也不認識我,誰又會知道。」
「世上總有透風的牆吧?」這些年雖說除了六年前那一場婚禮,外界再也不曾見過長安的蹤影,但凡事還是仔細一點好。
「長安,我知這幾年我太過繁忙,很少有時間陪你,但我也沒法子啊!」作為一跨國集團的首領,哪裡能自在逍遙?「不然,這次你陪我去美國出差,順便散散心,怎樣?」想來,他從不曾帶著長安游過山水。心裡也很內疚。
長安不語。
「長安。」他歎。
「算啦,說說而已嘛!」長安忽地一笑,垂斂的水眸中精光微閃。
嘻,大好機會來了!
她怎忘記了?每逢唐大哥出國,便與她少了許多聊天時間,匆匆忙忙地埋頭於公務,又怎能擠出時間來時刻打電話給她?只能在他忙到睡覺的前一刻,才能抽時間找她哈啦兩句。而這次他去的是美國,與這邊時差恰恰是一天,意思是等唐大哥睡了,她應該是午飯時間,而她要睡了,則是唐大哥正忙得不可開交之際。
呵呵,時機來嘍!
「不與我爭吵了?」唐沂泱問得小心。
「誰與你爭吵了!」瞪他一眼,長安隨意地問:「唐大哥,這次出門要多長時間?」
「最快也得一個半月。」他皺眉,「紅陽要在美國投資興建一間科技公司,事情千頭萬緒的。」
「這麼長呀!」她心中笑瞇瞇,臉上卻是萬分的同情,「你要多保重身體喲,千萬記得給我打電話。」
「捨不得我吧?」唐沂泱得意地一笑,「算啦,這次同我一起去吧!」少了她的笑語,他也不好受。
「才不去哩。」她搖搖頭,「我怕給你添麻煩。」
「今日這麼賢惠?」他故意逗她。
「喂!我哪一日不賢惠啦?」隨手拿玩偶丟他,「天下有比我更賢惠的女人嗎?」
「嗯,天下還真沒了比你更『閒』的妻子了!」
「唐沂泱——」
「啊,不喊我『唐大哥』啦?」
「喊你個頭!」氣勢洶洶地撲向他。
笑鬧聲立即充滯了一室。
嘻,她要開始尋找生活中另一種的激情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