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西把其餘的郵件全部掉在門旁的小桌子上,快速穿過狹小的房間,生氣地拿起電話。她的母親露絲很清楚她討厭馬修,可是就凱西所知,露絲是唯-還和他保持聯絡的人。
「媽?」露絲溫和的回答聲自話筒傳來。「我剛剛收到一張令人驚訝的邀請卡,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親愛的,到底是誰寄的?」凱西立刻知道自己的疑慮是正確的。她非常熟悉露絲驚訝無辜的語調,這意味著母親又從中搞鬼了。
「是韓馬修寄來的。」凱西盡力讓語調聽起來平穩冷靜,「你知道的,就是爸爸的老朋友,那個我很討厭的人!」
「馬修?喔,是他嗎?」
「他約我今晚出去晚餐,我懷疑他怎麼會有我的地址。是你說的,對嗎?」
電話那頭一陣靜默,然後露絲帶有歉意的聲音響起,「是我說的。」
「媽!我真是受不了你。」凱西停了一下。然後勉強自己用較為緩和的語氣,「那麼,你什麼時候見到他的?」
「噢!我去城裡的時候,偶爾會和他一起進餐。」她母親毫不在意地承認。
「你從來都沒提過。」凱西指責她。
「親愛的,我想你不會感興趣,」露絲說得理直氣壯,「你一直很明白地表示不喜歡這個人,可是他是你父親的老友,我們一直保持聯絡。很久以前,你搬家的時候,我告訴他你住的地方,他一定在那個時候就記住了。」
「喔!原來如此,」凱西感覺稍微好過一點,至少她母親不是故意的,可是為何露絲拿起電話時,語氣那麼不安?
「你知道他會和我聯絡嗎?」
「上次我們見面時,他好像提過。」她母親含糊地說:「親愛的,我得出去了,有些事要辦。」
「好吧!」凱西對著電話皺皺眉頭,心裡非常不舒服。「我明天早上去看你。」
「凱西!」她放回話筒的手停在空中,然後又放回耳旁,「喂?」
「你會去嗎?」
「什麼?」
「趕馬修的約,你會去嗎?」她母親極力讓口氣顯得不在意,但還是讓她聽出來了。
「不一定,明天11點見。」她不想和母親爭論,如果她現在不結束談話,她很可能會和母親吵起來。
「好吧!親愛的,」她的母親有風度地接受失敗,「希望明天能見到你。」
她很快地看了一下鐘,發現快遲到了。她快速地沖個澡後,匆匆穿好衣服,省掉早餐,希望上班不會遲到。今天似乎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上衣的扣子掉了,沒時間縫,必須重新換-件;然後她開車上公路後,那輛破舊的小車被困在一輛排出大量黑煙的卡車後,難聞的氣味瀰漫她全身。
她到辦公室後,發現瑞格正坐在她的椅子上,還把雙腳蹺在桌上。她無奈地想著,今天真夠倒霉,當她看到瑞格不懷好意的笑容時,她勉強擠出一個冷冷的微笑。
「嗨,小美人。你今天很準時嘛!」
「還好。」她快速地瞄了一眼手腕上精緻的金錶,那是父親去世前給她的禮物。「現在是……」她停了一會兒,「9點整,如果你離開,我馬上就可以開始工作。」
「沒問題,沒問題。」他放下雙腿時弄亂了一疊文件。「我只是想過來問你,中午一道吃飯,好嗎?」
「不,很抱歉。」她直視他,蒼白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明天是我生日舞會,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承辦餐飲的人商量,沒有時間享用午餐,只能隨便吃個三明治了事。」
「借口,都是借口。」他淡藍的眼睛冷冷地瞇成一條細縫。「不過,我明天還是會見到你。記住,你跳的每支舞的舞伴都會是我,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他緩步離開後,她輕吹口氣坐在他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為什麼瑞格無法瞭解她對他沒有一點意思呢?當初她的老闆,也就是這家小型室內設計公司的負責人把他的這個兒子介紹給她時。她以為他只是個討人喜歡、個性不成熟的年輕人罷了。24歲的瑞格乍看還人模人樣。剛開始凱西跟他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看過幾場電影,有過一段愉快的時光。自從她搬到這個大都會之後,朋友減少了,所以偶爾出去走走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瑞格的佔有慾愈來愈強。有一次她和他參加一群雅痞朋友辦的無聊宴會,隨著幾杯酒下肚,他們鬧得愈來愈不像樣;之後在他的保時捷車後座,她還得抵抗他的毛手毛腳,自此她就發誓下不為例。
但他不理會她的拒絕,從那天起他就更緊逼不放。送溫室培育的花到她的公寓;在上次不請自來的拜訪中,更帶來一隻和他本人一樣俗不可耐的戒指向她求婚。整件事變得很尷尬,量近更是轉變得令人有點害怕。
也許在這樣的情況下,見見馬修也未嘗不是個好主意?本來她把馬修的邀請卡帶到辦公室來,是想要撥印在卡片一角的電話號碼拒絕他的邀請,可是現在她卻躊躇不前。沒有什麼比跟另一個男人約會更能使瑞格知難而退了,何況其他男同事也沒辦法對她伸出援手,瑞格對這點很有把握。就在昨天,一位女同事告訴她,瑞格警告公司的未婚男同事說凱西是屬於他的,這令凱西勃然大怒。
凱西把卡片放回袋子裡,心中已有了決定。毫無疑問地,馬修只是想和故友的女兒敘敘舊而已,正合她的意。她雖然不想讓馬修稱心,可是他不會知道她還有別的動機,這樣的想法讓她感到興奮。誰叫他經常利用女人,現在輪到他嘗嘗同樣的滋味。她對自己的想法很滿意。
那天晚上她穿衣打扮時,才發現自己非常緊張。剛才,她在電話裡跟瑞格有過一段緊張的對話。他表示要過來,她則告訴他晚上要出去,這更擾亂了她的情緒。她的床上現在堆滿了衣服,鞋子和皮包則散置在小小的地毯上。最後她終於決定穿上一套簡單的黑色絲質套裝,裡面是同質料的淡金色襯衫。她讓波浪狀的金色秀髮鬆軟地垂下來,以軟化外套剛硬的樣式,再加上一副長長的金色耳環,以及一個式樣簡單的金手環,才算完成裝扮。
「你絕不能打退堂鼓。」她嚴肅地對鏡中的自己說:「不要-副好像被判死刑的模樣,你的勇氣跑到哪裡去了?」她像生病似地發著抖,深吸一口氣時,門口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噢,老天,我還沒準備好哪!
「喂?」她把開關往後扳,讓對方的聲音傳入。
「凱西,晚安。」對講機嘈雜的噪音掩不住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她的心倏地往下一沉。她究竟是怎麼了,竟會接受這個她討厭且鄙視的人的邀請?突然間瑞格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
她快速地對自己低語:「別緊張,凱西,也許他變胖了、言語乏味。或是……」
「我可以上去嗎?」他很有耐心地問。
她深吸一下,馬上回答:「當然可以,請上來,在3樓,14號。」只是一個晚上,一個晚上而已。
她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時,不禁閉上雙眼。一陣短暫的寂靜,接著是沉重的敲門聲,她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
「嗨!」門打開後,她必須抬起頭才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眸,有一簇小小的火焰正在其中閃耀。她已經忘了他有多高,他一點都沒變,只是更有魅力了。他修長的身軀顯得輕鬆自在,線條清晰的臉龐依然英俊,冰冷的貴族式的五官氣勢逼人。她胃中一陣緊縮。
「你就像我記憶中一樣的美,凱西,而且……非常成熟。」她故意忽視他話中令人迷惑的意味。他真的一點都沒變!
「希望沒讓你失望。」她拘謹地笑笑,不敢移動分毫,雙腿感到虛弱無力,「我現在是個職業婦女了。」她伸手示意他入內。
「哪!是的。」他慢慢走進來。她先把門關上,轉過身再度面對他。「我知道,室內設計,大學所學的並沒白費嘛?」
「沒錯。」儘管她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仍然比他矮了許多,這事實引起她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恨。「你懷疑嗎?」他已經激怒她了。
「從來沒有,」他說得輕鬆,「你很聰明。」
「沒錯。」她冷冷地接受,恨透他輕鬆的,語調中所隱含的優越感。他瞇著雙眼。眼神挑戰似地斜斜瞥向她,有好一會兒,她以為他臉上掛著一抹淺笑。她真是討厭透了這個男人。
「這間公寓是租的?」他銳利的眼神很快地掃視了一圈,透過半掩的房門,停在她堆滿衣服的床上。
該死!她應該把臥室門關上的。「是啊,我沒有多餘的錢可揮霍!」他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但沒有回應她諷刺的話語。話出口後,她也感到不好意思。他可能會認為她是個潑婦!然而,他的看法一點也不重要,他沒有權力輕視她的小公寓。
「你做得很出色,我第一個住處只有一個房間以及一間與人共用的浴室。」他的寬宏大量讓她更不舒服,多年以來她頭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為何要再和她聯絡?在今天以前她都過得好好的,可是忽然間她的世界全部倒轉過來,完全不對勁了。
「我們可以走了嗎?」她這才想起應該倒杯飲料給他,可是已經太遲了。她僵硬地點點頭,拿起皮包。情形比原來想像的還要糟糕,她不應該接受這個邀請的。
他長長的黑色轎車馬力十足,與他本人非常相配,凱西優雅地坐進豪華的汽車時,心裡這麼想著。雖然每次她瞥向那雙棕色眼眸,腹部就會緊縮一下,可是她的雙腿已恢復正常,不再軟弱無力了。
他坐進方向座後,並沒有要發動引擎的跡象。「你知道嗎?你已經讓我神魂顛倒了。」她驚異地注視他,以為聽錯了。
「你說什麼?」
他轉身面對她,但雙手放在駕駛盤上。「我說,你讓我神魂顛倒!請別懷疑,我不是隨便亂灌迷魂湯的人。」
「喔!」這是在幾分鐘之內,她第二次覺得手足無措,頭腦一片空白。「謝謝。」
「四年前你就非常漂亮了,可是現在……」他緩緩地搖搖頭,「我沒想到你已出落得這麼成熟、有味道,你今晚看起來風韻十足。」
他雙眸灼熱地緊緊注視著她,她的臉驀地染上一片紅暈。「也許是衣服的關係……」這是什麼蠢話!笨!可是他卻表現出該死的溫文有禮及自信!
他突然大笑,使她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我害你不好意思了,是嗎?我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你應該記得,我經常詞不達意。」
「噢,是的,我當然還記得。」她的表情嚴肅。
他默默地凝視她很長一段時間,然後緩緩搖頭。「是的!我想你還記得。」當相互凝視變成一種折磨時,她垂下雙眼。「紅髮仍在,」他挑起一綹她垂落在肩膀上的金紅色頭髮,用指頭纏捲著。「我從沒見過同時有兩種截然不同顏色的頭髮的人。」
「顯然是遺傳自我的祖母。」她反射性地回應,並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因為放置在她頭後的手而發抖,此時他又挑起一把濃密的頭髮,看著它閃閃的光澤。他的表情莫測高深,可是她的心已融化了。她恍惚明白為什麼他的女人,會掉進他所設下的溫柔陷阱。他致命的魅力令人暈眩且極具挑逗性,可是她不會被愚弄的!她知道真正的馬修是怎樣的人。安娜的影像仍然深植在她腦海裡,他就像一把重型機槍般危險,玩不得!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他發動車子,檢視後方來車後就開上車水馬龍的街道。她聞到一股他獨有的怡人氣息,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恍如昨日。這次她是他生命中的女人,雖然只有一晚,可是她一秒鐘都不會鬆懈防線。
儘管她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脈搏急速跳動,外表上她還保持著鎮靜。「我剛剛在想,你是否還與安娜來往?」
「安娜?」他臉上一片迷惘,「誰是安娜?」
「那年週末跟你一道去度假小屋的女人。」
「她叫安娜?」他皺著眉頭,努力回憶,「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那重要嗎?多年以前的事了。」
「而其間又有不少女人消逝在你的生命中嘍?」她試圖表現得漠不關心,他還是注意到她譴責的口氣,他微微地笑著,雙眼看著前方的路況。
「我想你指的是我的愛情生活吧?」她沒有回答,他不在乎地聳聳肩。「過去幾年我並不是過著和尚般的生活,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沒錯!我與不少女人約會過,你呢?」他停頓了一下,「有任何特別的人在與你交往嗎?」
「沒有。」她望著窗外迅速往後消逝的景物。他們已經離開繁華的街道,行進在燈光稀疏、荒涼寂靜的道路上。「現在沒有。」她的聲音刻意地透著不屑。
「那麼是以前有過了?」他依然是毫不感興趣的語調,可是她意識到這個回答對他頗為重要,於是她小心地遣詞用句。他憑什麼管這麼多!
「我跟一個同事交往過一陣子,可是已經結束了。我不把他視為特別的朋友。」
「原來如此。」他的聲音乾澀,「那麼我就不會被你憤怒的男友揍得鼻青臉腫嘍?」她迅速地從濃密的睫毛下看了他一眼。「我看也沒有人打得過你。」
「是嗎?」他看了她一下,「那是表示很好,還是你比較喜歡軟腳蝦呢?」
「我沒有特別的偏好。」不像你,她惡毒地想。
「真的沒有嗎?」他沉默地開了數公里。「你這位……一點都不特別的同事,跟你有同感嗎?」
「不盡然。」她的臉紅了起來,暗自慶幸黑暗遮住她臉上的紅暈。「他曾經騷擾過我,可是久了之後他自然會放棄。」他為什麼不能換個話題呢?
「可憐的人,」他不帶感情、嘲弄地說:「他心碎了,是嗎?我曾經說過,你會傷不少人的心。」她覺得體內有股怒氣正往上冒。
「才不是呢!」她激烈地抗議,然後陷入一片沉默。等一等!她不能容許他像個檢察官似地盤問她,這件事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他甚至還算不上是朋友——差得遠了。
他又瞥了她一眼,車子轉進安靜的郊區。「所以你現在是完全自由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羈絆與承諾。嗯,我得好好利用這個大好機會,以免被別人捷足先登。」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到處招蜂引蝶的人。」她的語調僵硬,雙眸散放出異樣的光芒。他依然是她記憶中令人不悅而且自大狂妄的傢伙。
她感覺他投來深思的一瞥,可是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們沉默地繼續往前行駛,直到不遠處的燈光導引著他們到一間高級大飯店。
「你在這裡吃過飯嗎?」她用搖頭來回答,而他似乎非常滿意。「太好了,我喜歡帶……朋友到這裡來。這兒的食物舉世聞名。」她敏銳的雙耳並沒漏掉「朋友」之前短暫的停頓,一陣尖銳的痛苦掃過全身。
「女人」才是他想用的詞,她憤怒地想。自己只是他一長串候選名單中的一名,這令她莫名地感到痛苦,她的脊背不由得挺直,頭也抬得高高的。沒錯,韓馬修先生,她會好好地享受今晚,僅此而已。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幹擾的話,在這種豪華的地方進晚餐將是一件愉快的事。她的嘴角不禁浮現一個淺淺的微笑。
「你在想什麼?可以讓我知道嗎?」她不知道他一直在旁觀察,突然她發現就在自己沉浸在思考中時,車子已經停下來了。不待她回答,他已優雅地下車,繞到車身的另一邊為她開車門。
「小蜜蜂,很高興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他扶她下車後,握住她的手,然後一個旋身使她面對著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顎,濃密睫毛覆蓋下的黝黑雙眸深深地看進她睜大的眼睛。「我等這一晚已等得太久了。」
「是嗎?」他雙手的碰觸讓她渾身如火般灼熱,她清楚地意識到他決斷力的傲慢。她忽然多麼希望未曾答應他的邀請,玩火者終會被火所傷。聽到以前的暱稱立即引起她極欲隱藏的反應,她被自己的反應嚇壞了。她從來沒有比現在更討厭他了,可是他迷人的魅力卻深深地困擾著她。「我懷疑。」她冷冷地微笑。
他的嘴角扭曲,卻難以隱藏那一抹嘲諷。「你心中所想的全寫在臉上了!我看我得想些方法讓你信服,是不是?」他一邊挪揄她,一邊輕輕地扶著她的手臂,走上寬敞的大理石階梯,進入佈置精緻的大廳。
「你想先喝點雞尾酒,還是直接入座呢?」他指指前方裝飾華麗的餐廳。「我們的時間很充裕。」
「那麼,先喝點酒?」她脆弱地笑一笑,「不是每天都是21歲的前夕。」
「21歲。」他慢慢地搖搖頭,「噢,那些可憐的男人。」原是恭維的話卻刺耳得令她不能忍受。
「你在交女友這方面也做得不差呀!」她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他黝黑的雙眸瞇了起來,投給她深思地一瞥。
「是嗎?」他平靜地說,邊領她走到左側的雞尾酒吧檯。「對這類的事,你又知道什麼?」她不自然地聳聳肩,抬起頭看到他堅毅的嘴角諷刺地扭曲著,「你仍然處處和我作對,嗯,也許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一名侍者出現在馬修身邊,輕輕地咳嗽一聲。「晚安,韓先生,很高興又再見到你。你帶這位年輕的女士來這裡嘗我們的招牌菜嗎?」
「嗨,約翰,至少得嘗嘗你們兩道名菜。」他挑一挑雙眉,轉過身向凱西露出迷人的微笑。「你很容易就會被約翰的招牌菜所迷惑,要知道,真正的好東西最後才出現。」
「這是你追女人的一貫伎倆嗎?」她甜甜笑著,以為已擊中他的要害。
他的雙眸漾起一片笑意,她憤怒地發現他竟然覺得有趣。「怒氣衝天的小蜜蜂,如果我想要一個女人,不需要約翰的招牌菜或其他招式就可以手到擒來。」
「你不需要嗎?」她盡量語含譏諷,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似屏息的低語。
「完全沒有必要。」他特殊的語調,似乎別有所指。
她鼓起全部的信心坐上高腳椅,泰然自若地環視周圍的一切。這是一個令人驚奇的地方,巨型的玻璃圓形吧檯佔據了大部分的空間,周圍環繞著坐墊厚實的高腳椅,至少有12個穿著整齊制服的侍者在場中穿梭,衣著講究的客人安靜地坐著聊天、飲酒,後面的整片牆壁是巨大的水族箱,裡面有著各種稀奇的魚類及水生植物。
「小姐,這是你的酒。」她啜飲一口約翰放在她面前的顏色鮮艷的雞尾酒,嘗起來有著香蕉及柳橙的甜美,粉紅色的液體帶點琴酒的味道,還有某種淡淡的苦味摻合其間。
「很不錯。」她滿含笑意的眼眸轉向約翰,「風味絕佳,裡面放了什麼?」
「國家機密,小姐。」他投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轉身離去。她看著馬修,後者帶著世故興味的神情,一直在旁觀察剛才的一幕。
「我想你已經擄獲他的心了。」他語含諷刺,她立即有所反應。
「他必須對客人友善,這是他的工作。」
「可是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客並不常見,來這兒的人大都有點……平淡無奇。」
「像你?」她試圖保持冷靜,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尖銳的。
「也許。」他簡潔地應答,「凱西,你為什麼像刺蝟一樣沒有安全感呢?」他的語氣稍稍有些變化,深黝的雙眸有著詢問的神情,「我對你構成威脅嗎?」
「當然不是。」她回答得太快、太急了。他輕笑著,透著一些性感;他往前傾,嘴唇快速地拂過她的太陽穴。
「丫頭,不要激動,」他嘲諷地說;「這只是一個愉快的夜晚,僅此而已。我希望你能好好享受。」
她警覺地朝他掃了一眼,而他並沒錯過這個眼神,眉毛往上嘲弄地挑了挑。「我不會吃了你,凱西,這不是我的作風。」他低沉的聲音透著寒意,眼神更為深沉。
「你當然不會,」她愉快地說:「我想你一定已經嘗遍所有的甜點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有一會兒他看起來有點困惑,而領悟後的表情則深不可測。
「親愛的,你的記憶力頗佳,」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才緩慢友善地說:「看來以後我每說一句話都必須小心,否則就會被你記下來成為攻擊我的利器。」
她垂下睫毛,避開他銳利的眼神,可是她仍能感受到他的凝視,令她想打破彼此間的沉默。「想再來一杯嗎?」他的聲音冷靜而客套。
「謝謝,不用,你說過後勁很大的。」
「聰明的女孩。」他的雙眸隱隱閃著讚許的光。
「想現在入座用餐嗎?我可是餓了。」她從容地滑下高腳椅。
「當然可以。」他們步入餐廳,她感到胃口前所未有地差。另一名侍者立即出現在馬修身邊,巴結地向他致意。她注意到他的出現總會引起別人的注目,毫無疑問,他是個能呼風喚雨的人。除此之外,獨樹一格的男性魅力,令他宛如像置身溫馴狗群中的一匹狼。
侍者領他們入座後,把菜單交到他們手中,就立刻消失了。「要我幫你點嗎?」全是法文的菜單,不是她所掌握有限的法語字所能應付的。她抬起冷冷的雙眸望向他,知道必須說是。
「請。」她再度環視四周,注意到有個小舞池,後面有小樂隊正靜靜地演奏。
「瑞格從未帶你來過,對吧?」她受到驚嚇的眼神望著他黝黑的臉,思緒迅速回到他們的談話中。
「我不記得告訴過你他的名字。」
「是沒有。」他相當鎮定,「但你的母親在過去幾年中,不斷地告訴我你的近況,過去數個月,他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她的談話中。」
「所以你對他一清二楚嘍?」她決定不追究他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為什麼假裝不知道?」這才是他本來面目。
「我沒有假裝,」他平靜地回答:「我只是要你自己說出來,而你也這樣做了。」他深色的雙眸激她向他挑戰。「露絲似乎很驚訝他這麼快就放棄了,她還等著想見見他呢!」
「你不必在車子後座對抗他了,不是嗎?」有一會兒他靜止不動,然後身體往前傾,他的聲音平穩,可是表情似乎想要殺人。
「他傷害了你?」她沉默地搖搖頭,他殘酷的表情令她害怕。「你確定?」
「真的,沒有怎麼樣。」她輕微地口吃,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強烈的反應。「我只是覺得有點受辱,如此而已。我和他之間就在那時候結束的。」
「你沒有告訴露絲?」他語帶責備地問。
她緩緩地搖著頭。「這樣最好,否則她會擔心的。」
「你明天回家就告訴她。」他用簡短有力的命令口吻。
她驚訝地看著他。「我不想——」
「不必想,只要照我的話做。」她瞪著他,怒氣上升。他們談論的可是她的私生活哪!
「不!」她粗魯地拒絕。
「凱西,不要跟我爭論。你母親既不是三歲小孩,也不是白癡,她需要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我想明天他會和你其他的同事一起參加你的生日舞會,你至少要讓她心裡有所準備,才不至於失禮啊!」
「這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的聲音細若游絲。
「當然有關係。」他沉穩的聲音讓她認清,他之所以能在30歲就成為百萬富豪的一面。「你是要自己說,還是要我講呢?」他的聲音寒若冰霜。
「噢,我的天哪!」她怒視著他,「這可是我的私生活啊!」她說出先前的想法。
「正是如此,你處理得一團糟。」她有種想打人的衝動。「你已經瞭解那個男人對你瘋狂著迷了,露絲告訴我,他曾打電話到你住的地方找過一兩次。如果你要他,那很好;如果不要,在你無法處理時就應該讓你母親知道。下回你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他的眼神如大理石般堅硬。
「我可以應付他。」即使她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知道自己在撒謊。自那晚在車上那一幕後,他更變本加厲,想起他灼熱的嘴和不安分的雙手,她就不禁發抖。她內心的感受完全顯露在臉上,而馬修全看在眼裡。
「凱西,」他再度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手指滑過她柔軟的手心。「我並不想浪費今晚的時間,為這個笨蛋和你爭論不休。我討厭為了想得到一件東西,而不惜使用暴力的人,所以你必須照我的話做,知道嗎?」他冰冷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溫暖,雙眼蘊含著怒意;一陣戰慄竄過她的背脊,她討厭自己的反應,也討厭他。
「知道了。」她沒好氣地應著,試圖抽開手。他的接觸使她全身不自在。
「你保證?」他的語氣強硬,她慍怒地點點頭。
「我保證。」她生硬地說。
「很好。」他往後靠,好像他們剛剛在討論的是天氣,現在他又戴上自在的面具。
那名侍者馬上又出現了,馬修點菜時,她的心跳才慢慢恢復正常。聽著他和侍者的交談,她開始覺得自己怕這個男人,卻不知道是為什麼?她只知道他比一百個瑞格還要危險,而且正無情地吸引她走入他的生活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