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她喊得歉疚。
「回答我,是不是缺錢用?」他走到她面前,低頭瞧她。
「不是。」蓀瑪怯怯答了話,猶如做錯事的小學生低頭看著地上。
「既然不缺錢,為什麼出去打工?你去哪兒打工、打什麼工,都沒交代清楚,這樣對嗎?」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哥,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一點都不好。在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前,要我不生氣,恐怕很難。」
「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的個性怎麼樣?」
她在龍家庭院忙了一天,也困惑了一天。
有時,她就坐在白干層的樹蔭下發呆,想著為什麼在那位龍先生面前,她表現得像個沒多少教養的驕縱女子,常常出口就是可以傷人的話。
「你想轉移話題?」言馭文問。
「我其實是到那棟藍白色宅子打工,以前我常跟你說的那棟房子。昨天我散步時碰到屋主……他應該是屋主吧,我不太確定……我跟他提了他的植物長得不太好,他請我幫他照顧,我……」
「你去龍家打工?」
「你知道那戶人家姓龍?我沒聽你說過。」
「你沒問過我。去龍家打工跟你的個性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對那個屋主,說話很不客氣。」
「你說的那個屋主,年紀多大?」
「應該跟你差不多吧。」
「看起來是不是很冷漠?言馭文的表情不太愉快。
「對。」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他不肯告訴我。」
「下次見到他,你再問問。如果他是龍貫雲,你就別再去那兒打工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很心疼那園子裡的植物,我根本不希望你再去龍家。蓀瑪……」
言馭文欲言又止,非常希罕地在蓀瑪面前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
「我真希望自己不要這麼寵你……可是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寵你寵誰?總之,你想做任何事,哥都會盡量支持。你想照顧那些植物,我不想反對,因為你念好幾年的園藝了。可是,如果你說的那個屋主是龍貫雲,我希望你別再去龍家。」
「為什麼?你認識龍貫雲嗎?」
「他是我大學同學。」言馭文一語帶過,眼底似乎有著欲言又止的光芒,「餓了吧?飯菜都涼了,我去熱一熱,你去梳洗一下,我們一會兒就吃晚飯。」
他又歎口氣,將話題終止,往廚房走。
「哥,你很生氣嗎?」蓀瑪跟著言馭文進了廚房,幾乎沒見過言馭文歎氣的她,非常不安。
「我沒生氣。言馭文給了一個看似無奈的笑。
如果不是太瞭解蓀瑪,他會直接下封殺令,禁止她進出龍家,可惜他瞭解她對植物的喜愛。
在龍家大宅出現的人,不是龍貫雲的機率有多低,他心裡有數。
但那個人,可千萬別是龍貫雲!言馭文攏緊眉,再也說不上半句話,憂慮著他的想法會成真。
兩天後的傍晚。
不管她這兩天如何逼問,她親愛的哥哥就是不肯吐露,跟龍貫雲之間有何恩怨!
哥哥從來沒堅決阻止她做什麼,只有這件事,她看得出來,她哥哥非常堅決,擺明只要對方是龍貫雲先生,一切免談。
她在無法理解的情況下,只能一面消極地祈禱,那男人不是哥哥介意的龍貫雲,另一方面更積極地整理滿園植物,因為對方萬一真是龍貫雲,她就再不能來這園子了。
為了預防萬一發生,她甚至寫了一本小冊子,哪些植物該多久施一次肥、澆多少水,她全記在小冊子裡。
不過即使對方不是龍貫雲,即使她能繼續幫忙,她能幫的時間也多不了幾天。
近六點的傍晚,她其實應該回去了,可是今天她在門廊前的石柱旁坐了一會兒,特地多等了些時間,他今天應該會回來吧!
在她決定放棄等待時,一輛車駛進那扇自清早就被她拉開的雕花門,她不自覺呼了口氣,終於等到了。
蓀瑪往停車棚走,等著他停好車,打算他一下車就問清楚。
「你在等我?」沒多久,他下車靠在車旁問,一臉疲倦的模樣。
「嗯,我哥要我問清楚你的名字。」她說。
他疲憊的身子,震動了一下。
接著他俯身開了後座的門,抽出西裝外套。
看來這兩天,他似乎沒換過衣服,出門、回來穿的是同一套西裝。
蓀瑪等著他的回答,以為這次他該會給答案。
沒想到,他拿了衣服,不再多看她一眼,逕自往屋子裡走,似乎沒打算給她答案。
她跟進屋子,從見到這男人至今,她最常做的,好像就是跟在他後頭。
一人客廳,他隨手將外套往沙發扔,粗魯地扯著領帶,邊走向酒櫃,邊順手解開兩、三顆襯衫扣子。
他的模樣,像偌大的客廳只有他一人似的,對跟進屋子裡的她視若無睹,或者該說,他根本是當她不存在。
從酒櫃拿出一瓶Vodka、一隻小酒杯,瓶子與杯子幾聲碰撞後,他仰頭一口飲光小杯裡的烈酒,如此反覆倒了兩、三次酒,喝了兩、三次酒。
寬敞的客廳安靜得只聽得他一個人的動作聲。
他並未開燈,傍晚的昏暗天色仍有些光,透過窗子竄進陰暗的大廳。酒櫃旁有一大扇格於玻璃窗,他站在微光與陰暗的交界處,喝著一小杯又一小杯的酒。
這一幕,看在蓀瑪眼底,競泛起淡淡的、說不出,更解釋不來的愁緒。
這樣寂靜的時刻,誰都忘了去算到底過了多久,當整個空間沉進黑暗裡,當她的眼再也看不清窗邊的男人,她才意識到該回神。
聽著黑暗之中憲寨的移動聲,她正欲開口,沙發邊的一盞落地燈,瞬間被點亮。
「你——」他已經坐進沙發裡,一副累極了的樣子。蓀瑪本要出口的話,又讓他這疲累的樣子,給打住了。
他聽見聲音,抬起頭看見在大廳另一端的她,瞬間擰了擰眉。
「我以為你走了。」他說。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我——」
「你哥要你問的,我知道。」
他放下剛剛一起拿過來的酒瓶與杯子,靜靜望了她一會兒。
左旁分的黑亮長髮,筆直得像熨斗燙過一般,垂過她單薄的雙肩,有兩、三繒不安分的髮絲攀在她胸前,跳舞似的凌亂附在水藍色的短袖上衣。
她擁有男人喜歡的特質,就是乾淨。
普天下男人,十個大概有九點九個喜歡乾淨的女人,它指的不是身體上的乾淨,而是感覺上靈魂乾淨的女人。而她,看起來就像個靈魂乾淨的女人。他不否認,他也是九點九個男人裡的其中之一。
倘若是像她這樣的女人走向他,他絕對會毫不遲疑接收下來,但那所謂的接收,無關情愛,純粹是種男人對女人的慾望,對她,他有慾望,他這樣告訴自己。
「你過來。」
蓀瑪依言走向他。
他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若蓀瑪有絲猶豫,但也僅只於瞬間,她便坐下了。
沒有丁點徵兆,她才坐下,他立即從她身後攔腰抱緊了她,來不及出言抗議,他的另一掌也繞了過來,將她整個人緊緊圈進懷裡,他的臉接著埋進她長髮。
這一切全發生在蓀瑪無法反應的瞬間,她連掙扎都來不及,人就被圈緊,動彈不得。
「讓我抱一下,我需要一個人讓我抱一抱。」他埋在她頸項的臉,傳出聲音。
「你該先徵求我的同意。」
「我從不求人同意,只做我想做的事。如果我想抱你,我就抱你;如果我想要你,我也會直接要了你,問你同不同意,是多餘。」
他口而拾起頭,騰出右手,似乎帶著小心,摸著她腦後的長髮。
「你的頭髮,摸起來比絲絨還舒服。」
嚴格來說,她被侵犯了,不管是行為上或言詞上。
她該跳起來賞他一個巴掌,並大聲喝斥他的無禮張狂,可是她沒這麼做,只是任由他摸著她的長髮。
「你都不管別人的想法嗎?你不在乎你的行為可能會傷害別人嗎?如果你要我,即使我不同意,你也會強迫我嗎?你難道不知道強迫一個女人發生性行為,叫作強暴嗎?別人可以告你的!」
她沒有聽錯!她身旁的男人,發出了輕笑聲。
「我只說我從不求人同意,不表示我會強迫女人。我想抱你,就會直接抱你,你若掙扎,我就放開。我不強迫女人,那不是我的習慣。
換句話說,我若想要你,我會直接用行動表示我的慾望,如果你接受了、沒掙扎,我就會繼續;過程中只要你清楚表示你不願意,我就會放開你,你聽懂了嗎?我不會強迫女人,我只是不愛矯情的詢問對方要不要,等得到答案再行動。女人的身體,會給我最誠實的答案。」
他的手,依然撫摸著她的長髮,似乎愛不釋手。
她不敢轉頭看落地燈下那張男人的臉。
他太具侵略性了,這樣的男人,危險得讓人想逃,偏偏他又散著某種強烈的氣息,讓人……捨不得真的逃了。
「你該走開的,可是你留下來了。你該掙扎的,可是你只是靜靜靠著我。言小姐,你說,我該聽你的話,先徵詢你的同意嗎?那真的不是我的習慣。」他的聲音,低啞了幾分,有慾望的成分。
「呃?」他……是什麼意思?真如他剛說的,想要她嗎?她以為……那些話只是一種比喻,並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她……她該走開的,可是腦子卻明明白白閃著不想離開的念頭。
對這個行為毫無邏輯可言的男人,她竟然產生前所未有的情懷,她對著他,找不出一點抵抗力。
「怎麼不說話?言小姐,你該告訴我,我究竟要不要詢問你,或者直接用我的身體試探,看看自己能得到你多少?你該給我一個答案的,如果再繼續沉默下去,我就只能選擇自己慣用的方法了。」
「你……」她錯愕的回過頭,看向身後的他,卻不曉得這樣一看,會讓自己徹底淪陷。
那雙原本她以為沒有情緒的眼,此刻像燒了兩簇火,一下子就將她捲進火焰裡,無法反應。
「看來,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言小姐。」他輕聲笑了笑,俯下頭,正確無誤地含進她兩片粉色唇辦,右手掌心架著她的後頸肩,讓她更貼近他。
該逃的、該逃的……她無法思考的腦子,抓住的只有這句子,其他的,全在他的唇辦安撫下,一點一點淪陷。
他先是晴蜒點水般啄吻著她,再緩緩以舌挑開她緊閉的唇,竄進她的齒間玩樂,直到她不由自主回應他的唇舌,不由自主貼緊了他,攀上他寬闊的肩……
一切發生得太急、太快,她被他壓進沙發裡,褪去了所有衣物,似乎只有短短瞬間,他們便已課裎相對。
她甚至沒來得及想後悔兩個字,甚至連要或不要都沒丁點時間考慮,她就已在他身下,承受著他試探性的進人……
老天!她一定是瘋了!這男人,甚至不肯說出他的名字,當他完全沒入她的身體,疼痛激出的微濕淚液,就這麼懸在她眼眶,看起來像極了兩潭清淺湖水。
「放鬆,會比較不癇,聽話,我保證暫時不動了,你放鬆。」他抱緊了她,在她耳邊低聲命令著,並輕輕撥開她的髮絲,在她臉上印下綿綿密密的吻,誘哄著她放鬆緊繃的身體。
蓀瑪有想哭的念頭,不明白潔身自愛了二十個年頭的她,怎麼就迷迷糊糊地交出自己?當他進來的那一剎那,她有一瞬間的清醒,不曉得當一切結束後,該怎麼對自己交代。
但蓀瑪的短暫清醒,很快地被他重新開始的動作打散了。
在她身體裡安靜了好片刻的他,緩慢地繼續了佔有的動作,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柔了幾分。
「什麼都別想,緊緊抓著我,我要給你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那種快樂……」
她還能做什麼呢?在她的身體被他徹徹底底佔有的這一刻,她除了聽話的緊緊抓著他,承受著他的動作之外,什麼也不能做了;除了被動承受著他在身體裡撩撥出的火熱感受,她真的什麼也不能做了……
當所有知覺化成奔騰的熱氣竄向四肢百骸,蓀瑪殘存的意識徹底崩盤,頃刻間,她的敏感知覺像被人粉碎成酥酥麻麻的分子,在每個細微的毛孔裡鑽動。
那就是他說的快樂嗎?她不清楚,只知道這會兒是累極了,本能地縮進他懷裡。
如果這是他說的快樂,這樣的快樂太耗力,也太撼人心弦了。
而在他承諾的快樂過後,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是自責的痛苦吧!她競對一個不知名的男人交出身體。
這些……醒過來再面對吧,現在的她,真的好累了。
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身旁的床位讓沉甸甸的重量壓陷,放眼望去是一室黑暗,蓀瑪還沒摸清身處何處,身旁的人便開了口;
「你要不要起來了?還是想再躺一會兒?我下樓幫你把衣服拿上來,如果你想再躺一會兒,我去告訴你哥哥,請他先回去,我晚一點再送你回去。」
「我哥?」她腦袋還沒開始運作。
「對,你哥剛來,在樓下,這是我的房間。」
蓀瑪撐起上半身,努力整理著他說的話。
他說……要下樓幫她拿衣服,他說她哥哥在樓下。
天啊!蓀瑪掀開薄被,不意外自己一絲不掛,而一直若無其事的他,只穿了件灰色浴袍,濕淋淋的頭髮還在滴水。
她摟著被子站在臥室裡,進退不得。
「我不建議你這副模樣下樓。既然你不睡了,我幫你下樓拿衣服,你可以趁現在去淋浴。」他由床上躍起,往外走。
「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樣?」他停卜來,回頭看她,黑暗裡只有浴室傳來的微光,蓀瑪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像……這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
「你希望我表現得跟你一樣不知所措?你希望我像個做錯事的男人,神經緊張地收拾殘局?這樣表現就有所謂了?
我以為我現在的表現對你是種尊重,至少我不認為跟你上床,是件可恥、錯誤的事。我願意大大方方站在你哥哥面前,即使我是他討厭的龍貫雲,我一樣能坦然接受他的責備,你為什麼不能?
如果覺得跟我上床是件可恥的事,你應該拒絕我,我不會為難你,你知道的,不是嗎?言蓀瑪小姐。」
「你……」他是龍貫雲?他很清楚知道她哥哥討厭他?
「說不出話了?」他逼近她,就站在離她一寸之遙的前方,「因為我是你哥哥討厭的人,所以你開始後侮一個小時前沒推開我,是嗎?」
「你跟我哥有什麼過節?」
「過節?問得好,但太遲了。」他用手整理她的長髮,語氣冰冷,「如果言馭文不是該死的一心想保護你純潔的心,恐怕你跟我之間,也會有過節。」
「我哥知道我跟你……跟你……」
「跟我發生關係,是不是?你說呢?你的衣服還在客廳的沙發上,言馭文人在客廳,你覺得他知不知道?」
「龍……先生,你是因為我哥的關係,才故意跟我……跟我
「跟你發生關係?你哥哥把你保護得太好了,讓你純潔得連做過的事都說不出口。你的問題,對我是種侮辱,我想要你,跟你哥或其他任何人都無關。我去幫你拿衣服。」
「我可不可以再問一個問題?」
隱約之中,她好像聽見他一聲歎息。
「你問」
「我哥為什麼會來?你要他……」
「現在八點多快九點了,你哥說你應該在六點前回到家。不是我要你哥過來的。」
「他很生氣嗎?」
「……我不得不承認,你哥真的很疼你。十分鐘之前,他很生氣,現在應該不會了。他在樓下等你作決定。」他先是遲疑了一會兒,才說。
「作決定?」
「對,決定要不要跟我了斷?」這一刻,他靠她好近、好近,說完話的下一秒,他便緊緊摟住她,將她摟進胸懷。
「我不勉強你繼續跟我在一起,但我得先告訴你,你若執意要跟我在一起,我能給你的八成是災難多於快樂,我無法娶你,如果你期待我們之間的最終結果是婚姻的話,那麼我希望你的決定是跟我了斷,因為我已經有婚約了。所以、請你想清楚,若要繼續跟我在一起,我們就只能是『在一起』,你懂嗎?」
這算什麼?給她一刀,再問她想不想死得痛快一點?他跟她發生關係,純粹只是紆解慾望嗎?
蓀瑪沒能想到婚姻如此遙遠的「結果」,龍貫雲卻先明白告訴她,他有婚約了。
他怕她巴著他不放嗎?
倘若怕她放不開,他又何必讓她考慮要不要繼續?
這男人,給了蓀瑪一團迷惑。
他鬆了雙手,放開她之後,在她唇邊印下輕吻。
「很抱歉,讓你一醒過來,就面對這種狀況,但我希望你不後悔我們剛發生的事,因為我不後悔。若是能再選擇一次,我還是要你,沒有任何原因,也不會因為你叫言蓀瑪,我叫龍貫雲而改變。
我要你,單純是我跟你之間存在的強烈吸引力,我相信你也有感覺。名字是次要的、外在是次要的,我想要你的那一刻,就只是單純我跟你之間的吸引力。你應該懂我在說什麼。」
「你的話很動聽,可惜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絲毫幫助。麻煩你幫我拿衣服上來,我需要十分鐘獨處,謝謝。」她無法理解龍貫雲略帶歉意的話、無法理解他的想法,面對眼前的窘境,她連自己的想法都理解不了。
「你比我想像的還成熟,我會跟你哥說你需要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再幫你把衣服拿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