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一大早就瞧見一個凶神惡煞?
「君兒,你認識他?」柳父問。
這男子一大早就出現在家門前,冷冷的說要找女兒,瞧他一副江湖中人的模樣,柳父不免擔心。
「我……」要說認識他嗎?
嗯,嚴格說來他還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似乎想要收回她的命,還是不要承認比較妥當。
湘君才想搖頭否認時,凌鷹開口了。
「我來是要和你談談包袱和內功。」
「包……包袱……」湘君猛吞一大口口水。「內……內功……」這兩個字差點讓她咬掉自己舌頭。
他、他真的和那個老頭有關係?而且……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湘君陡然跳離他老遠。老天!難道昨天她回家時,這傢伙就跟在她身後?
「內功?」柳父一顆心提得老高,若不是無法起身,只怕他會跳起來。「什麼內功?」
「沒、投什麼。」湘君急忙上前安撫爹爹,還不忘丟個眼色給凌鷹要他閉嘴。「爹,你好好休息,別擔心,我和這位大俠出去談一下,馬上回來。」
湘君走向凌鷹,示意他跟著走,還不忘回頭對柳父安慰的笑笑,要他別擔心。
「誰來了?」
秀君伸個懶腰,施施然走出內室,正巧瞧見姊姊同個男子走出去,她雙眼立刻發亮。
好俊帥的男子!「爹……」她衝到柳父身邊。「他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柳父依舊憂心忡忡。「他一早就來敲門,說有事要找你姊姊,也不知道是什麼事,那個人看起來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啊,君兒不知會不會有危險?」
「爹爹啊,你別說笑了,人家一看就是個有錢的公子哥,怎麼可能對姊姊做出什麼事?」秀君不屑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秀君臉上滿是嫉妒。「他不可能是壞人的!可惡,我早該出來的,相信他一見到我就不會要姊姊她去了。」
「秀兒!」
「待會兒要姊姊把我介紹給他認識,不准明兒個我就成了哪家的少夫人了呵!」
「秀兒!」
秀君吃吃笑了,對爹爹的怒氣渾然未覺,一心期待姊姊與那人回來,好讓她如願飛上枝頭做鳳凰。
* * *
「你……你到底是誰?」到了屋外的空地上,湘君滿臉戒備的問。
「堂堂鷹風堡堡主,你居然不認識?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黃玄一見兩人出來,立刻上前,替堡主回答道。
「鷹……鷹風堡……」這次湘君真的咬到舌頭了,痛得她說不出其他話,只能捂著嘴,又驚懼又心虛的看著表情淡漠的凌鷹。
老天!她不想去鷹風堡,可鷹風堡的人找上門來了!
「不錯嘛,瞧你的模樣,肯定是聽過鷹風堡的大名,以一個村姑來說,見識算是多的了。」黃玄煞有其事的猛點著頭。
「你……」湘君轉頭想斥責那個一直在旁喳呼的傢伙,但一瞧見那傢伙的模樣,一雙眼立刻瞪得好大。「你……你就是搶我包袱的搶匪!」
「喂喂,說話客氣點,我乃堂堂鷹風堡的護衛,怎麼可能是什麼搶匪?」要不是堡主的命令不能違背,他怎麼可能去搶一個女人家的包袱?
「護衛?」湘君倒退幾步,伸手指著他們。「原來……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可惡!枉費她還認定他是英雄,還不小心給他小小崇拜了一下,結果這一切竟然只是他們兩個串通的?
她死命瞪著不吭聲的凌鷹,瞪著瞪著,杏眸起了水霧。
「什麼一夥的?」黃玄不滿的瞪她。「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們堡主不過是想知道……」
「知道什麼?搶劫的樂趣?」眨去眼裡不該有的水霧,湘君不屑的斥責。
「包袱的由來。」凌鷹終於開口了。
「包……包袱的由來……」湘君驚跳了下。要命!她都忘了包袱和那個老頭子的事,還理直氣壯的指責別人。
「還有身上的內功。」黃玄加了一句。
「內……內功……什麼內功?你別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有什麼內功?至於包袱,我早說過了,那是我妹妹繡的。」
「你說謊!」黃玄大喝。
「我……」湘君咬咬唇。「你憑什麼說我說謊?」
「還是要我們找你妹妹出來對質?」凌鷹挑挑眉。
「還不快從實招來,當心我把你家人一個個捉起來!」黃玄索性出言威脅。
「你……你敢!」湘君惡狠狽的瞪他一眼。「我會去報官!」
黃玄不屑的輕哼,「就算你真的去報官,你認為官府敢插手鷹風堡的事嗎?」
「這……」湘君為之語塞。這倒是,以鷹風堡的威名,官府只怕避之唯恐不及。
「你不管家人死活了?」凌鷹眉一挑。
湘君並不知道鷹風堡一向不以武力對付平常百姓,而凌鷹之所以順著黃玄的話說,是考慮到若湘君真的拿走師父的包袱,而包袱裡又有黑天珠,那就會為她一家人帶來殺機。
「你……」儘管他語氣平淡,聽在湘君耳裡卻威脅感十足。「你想對我的家人怎麼樣?」老天!她真是蠢,竟把匪徒誤認為英雄,這下可好,引狼入室了。
「怕了?怕了就快說,你到是怎麼拿到那個包袱的?」
可惡的老頭子,給她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湘君不甘心的睨一眼黃玄,又瞪著默不作聲的凌鷹,良久,才悻悻然的將她與老頭子相遇的經過說了出來。她進屋將包袱拿出來交給他,也讓他看了老人留下的信,以證實她說的全是真話。
* * *
「跟你們去鷹風堡?」湘君猛然跳起來,衝到凌鷹面前揪住他的衣裳,「你有沒有說錯啊?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
她都忍痛將三百兩銀子全數交給他們了,他們憑什麼要她跟他們走?
「內功。」凌鷹平靜的瞅著她,嘴角微不可覺的揚起。
生平頭一次讓人這般扯住衣裳質問,但他卻絲毫不惱怒,反倒認為這姑娘有趣的緊。
聽完她的敘述,幾乎可以確定師父的遇害與她無關,凌鷹對她不再像先前一般猜忌,反而可以靜下心來欣賞這個特別的姑娘。
「內……內功……」又被點中了死穴,湘君微微牽動嘴角,悻悻然的收手走開。
她怎一這麼倒楣?莫名其妙惹來一大堆風波,早該知道天下沒有白撿的銀子,這下可好銀子還沒花到,就招來甩不掉的麻煩。
「難道……難道不能像那個臭老頭……」
「放肆!他是堡主的師父,你怎麼可以稱呼臭老頭?」黃玄怒斥。
「你……閉嘴!我和他說話,關你什麼事?」湘君轉向凌鷹。「難道不能像……呃,你師父將內功過繼到我身上一樣,將內功再過繼給別人?」
「哼!村姑就是村姑。」黃玄譏笑道:「你當內功是什麼?說過繼就過繼,哪有那麼容易的。」
「你……」
「柳姑娘,」凌鷹突然開口,還十分客氣的稱呼她姑娘,嚇得湘君立刻立正站好。「內功要過繼給人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要學會過繼的功法,其次還得本身有足夠的功力施行,因為這功法十分耗費精力,所以通常不是到了最後關頭,沒有人會輕易將自己的內功過繼到他人身上。」
「原來如此,難怪那個臭老頭發現是我撿到銀子,直說天要亡他了……」這下可糟了,莫非真得跟他們走?
不!如果和他們走,爹爹怎麼辦?弟妹又該怎麼辦?家裡已經沒有糧食了,如今又沒了那三百兩銀子,只怕爹爹會病死在床上。
「那……難道你沒學過那種功法?你的武功不是挺厲害的,不可能沒學過那種功法吧?」
「我是學過。」凌鷹嘴角微微揚起。「不過,我想你不會希望我用在你身上。」
「為什麼?」湘君緊張的湊近。「我希望我希望,快點……」
「你想當武林高手?」凌鷹嘴角牽起的弧度擴大了。
湘君嗤之以鼻。「我巴不得你快點將我身上的內功取走,誰要當什麼見鬼的武林高手?」
「可你方才要我快點將自身的功力過繼到你身上。」凌鷹狀似無辜的回答,卻忍不住笑了。
原來這樣逗弄一個姑娘挺有趣的,他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呢?但他確定逗弄其他姑娘,一定不如逗弄她來的有趣。
「你——」湘君這下懂了。原來他在耍自己,可惡。
堡主笑了……黃玄大受驚嚇的喘一聲。
「你中風啊!」湘君將怒氣發到一旁驚喘連連的黃玄身上。「喘什麼喘?」
黃玄很想回嘴,但堡主沒給他機會。
「柳姑娘,你的決定?」凌鷹等著她的回答,但私下決定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她都得到鷹風堡去。
「我……」她能說不嗎?
咦,有了!湘君眼珠子一轉,想到一個擺脫他們的好方法。
「好吧,我跟你們走。但是你們難道不想先去看看那個臭老頭……呃,你師父安葬的洞穴?」
「當然要去。」凌鷹收起笑容,「我要把師父的遺體運回鷹風堡安葬。」
「那走吧。」湘君說著轉頭就走,也不管身後兩人有沒有跟上。
哼!誰要跟他們走?她還有一家子要照顧呢,到了那個洞穴,趁他們找臭老頭的屍體時,她就要乘機溜走!
* * *
「看,就是那個洞穴。」
湘君指了指前方崩塌的洞穴,眼珠子四下打量著,思索該怎麼脫逃。
「洞?」黃玄衝上前敲敲洞壁。「明明是一堵牆,說什麼洞穴嘛,你耍我們啊?」
「這本來是個洞穴,只不過……嗯,那天突然塌了下來,入口就被封住了。」
「塌下來?」黃玄看向堡主。「堡主,現在怎麼辦?」
凌鷹細細打量眼前這堵巖壁,還動手去敲了敲,發現雖然它外表看起來很堅硬,其實不然。如果對著原先的洞口打上一拳,相信可以將堵住入口的石塊擊開。
「洞口在哪裡?」
「啊?」湘君正想偷偷溜走,這一問嚇得她差點腳軟,瞧見他倆以狐疑的眼光看著自己,她露出無辜的表情。「你說什麼?」
這丫頭肯定在打什麼鬼主意,她那雙靈活的大眼根本藏不住秘密。
凌鷹眼一瞇,倒也不急著揭穿她,現下先找師父的遺體重要。
「原先的洞口在哪裡?」
「洞口啊!我想想……」湘君心虛的笑笑,指著巖壁的某個地方。「我想應該是在這裡吧。」
那天她逃出洞口時,天色已暗,加上又有幾許驚慌,壓根不記得洞口確切的方位,只好隨便亂指一個地方。
「後退一點。」凌鷹警告道。
湘君心不在焉的退後幾步,眼光瞟見幾棵樹後的另一個山洞。
有了,等會兒她就找機會先躲到那個山洞裡,等他們走了再出來。嘿嘿,真聰明。
突然,轟的一聲,嚇得她跳了起來。
「什麼事?什麼事?」
湘君定下神來,只見漫天沙塵中,前方突然出現一個洞,而洞前正站立著一個男子,雙手向前,似乎很費力的慢慢收回。
「你……你把山壁打了個洞?」湘君一張嘴張成了個圓形。不……不可能吧?
「你不是說洞口在這裡?」凌鷹奇怪的看她一眼。
「是……是啊。」但那是她隨便亂指的啊,他竟然空手就把山壁打了個洞?「原來這就是武功。」真是太厲害了。英雄,他真的稱得上英雄。
這會兒湘君又忘了先前認定他是匪徒的想法,滿臉崇拜的看著他,雙眸寫著「英雄」兩個字。
「進去吧。」待沙塵稍息,凌鷹說道。
「好,好,進去。」湘君急忙附和,暗暗敲了自己一記。呆子,現在可不是崇拜的時候,還是快點趁他們不注意時溜走才是。
怕山洞裡藏了什麼野獸,凌鷹率先走了進去,而黃玄則跟在他後頭。
「好機會。」湘君暗暗偷笑,兩腳悄悄往後退。恕不奉陪了,帶你們來找臭老頭,我可是仁至義盡了,說什麼也不可能跟你們走的。
話雖這麼說,但不知怎地,湘君卻覺得自己倒退的雙腳有些遲疑,心頭也隱約有著一絲絲期待。她退到原先想好的小樹叢,順利的躲到樹後,看著凌鷹他們出了洞口遍尋不著她的人後,又進山洞抱出老人的遺體,一同離開了。
「總算逃過一劫了!」
她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低吁一聲,明明該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喉頭卻像是梗了一塊東西,怎麼都不舒坦。
「我到底是怎麼了?」她猛然搖搖頭,又敲了敲頭,「事情明明就結束了啊。」
可為什麼她心裡還有種事情尚未完結的感覺?莫非她希望再見到凌鷹?
「才……才沒有!」她小臉一紅,氣惱的低喃。「誰要見他啊?」
再說,他已找到師父的遺體,包袱也拿到了,沒有理由再見她了。
奇怪,這個想法怎麼會在她心裡揪起一絲近乎心痛的感覺呢?
明明不過是一個見面沒幾次的男子罷了,就算此後不再見,那又如何呢?
* * *
不所思索自己的奇怪情緒,湘君一路走得心不在焉,不時還撞到樹,甚至連到了自家家門也不知道,直到頭頂上突然冒出一個熟悉的聲音才將她重重敲醒。
「你回來了。」凌鷹卓然挺立在她面前。
「你——你不是……不是離開了嗎?」湘君驚喘一聲,小手本能的護住胸前,像是想牢牢抱住那顆險些跳出胸腔的心。
「我忘了東西。」他高大的身形充滿威脅性的籠罩住她。
那意有所指的語氣令湘君心頭一顫,呼吸也不順起來,她不禁深吸一口氣,本想借此平復狂亂的心跳,不料深深吸入他濃濃的男性麝香,頓時心跳得更快。
「忘、忘了什麼東西?」這是她的聲音嗎?怎麼聽起來這麼虛弱嬌柔?
「你。」
簡簡單單一個字,落入湘君耳裡卻有如千軍萬馬,激起重重戰慄,尤其他的氣息微微吹拂到她臉頰,更是讓她細嫩的肌膚上冒出許許多多似刺激似驚悸的小顆粒。
湘君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與他站得如此靠近!
「我……我……」不能跟你們走。
就這麼幾個字,她怎麼也無法將它們擠出乾澀的雙唇。
「嗯?」凌鷹淡淡挑眉,等著看她還能說出什麼理由。
「我……」湘君退後一步,終於又能正常呼吸了,於是又倒退了幾步。
「想去哪裡?」黃玄認定她又要逃跑,立刻跳出來喝止。
「你……」被這麼一打岔,湘君心頭異樣的情愫迅速消退,恢復正常舉止。
「你管我!」湘君不給他好臉色,但一轉過頭,臉上又堆滿諂媚的笑。「嘿嘿,堡主,你既然忘了我,就忘得徹底一點嘛,好當我們從來沒見過。」
「這倒也是。」
竟然這麼說,認識我有什麼不好?凌鷹的贊同讓湘君心裡升起一股不滿,完全忘了可是自己要他忘了她的。
「可是我記性太好,沒辦法忘記我們見過。」也……不想忘記。凌鷹瞅著她的眼神絲毫沒有移開,不疾不徐的說著。
「這……」又耍她?湘君瞪他,嘴角忍不住上揚。
「你還是乖乖的跟我們回鷹風堡吧。」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在說些什麼的黃玄很不識相的插話。
「多嘴!」湘君瞪他一眼,隨後歎口氣,轉向凌鷹,認命的說:「好吧,我跟你回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如坦然面對吧!